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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春秋》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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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啸群恨得顿足叫道:“你不要再摇,也不要再笑,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变的么?”

  蒙面怪人闻言,方自―愕,葛啸群又复剑眉深蹙。恨恨叫道:“猬大哥,你还不快把那块黑布取掉,你只能瞒我一时,我一细注目之下,你纵用黑布蒙住头颅,但显而易见地,一颗脑袋,仍比普通人大得多呢!”

  这蒙面怪人,果然正是“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他既被葛啸群识破来历,只好扯去那块罩住全身的黑布,哈哈大笑说道:“葛老弟,你不要吹,这不是你的眼力好,而是我自己露了马脚,我若接你一掌,你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葛啸群一面重向东郭斌躬身行礼,一面点头笑道:“猬大哥说得对,当世武林之内,能接我一招‘上下古今鬼见愁’之人,固然甚多,但能够如此从容闪避,并灵妙得恰到好处的,却只有这招绝学的创始人了。”

  说到此处,双眉一蹙,又自苦笑问道:“猬大哥,小弟业已苦恼透顶,忧虑极深,你却还向我开上这么一个玩笑做甚?”

  东郭斌怪笑答道:“我来此山中有事,早就发现了你,但见你眉锁忧重,心神不属,仿佛连路都不看,只是茫然前行,遂知你定然遭遇了什么重大挫折。才想和你开个玩笑,让你散散愁肠,同时并试试你迭有奇遇之下,在功力方面,究竟长进多少?”

  葛啸群苦笑说道:“小弟与猬大哥太行别以来,迭经‘竹剑先生’西门远,‘陇右神驼’皇甫正老前辈等,垂拂提携,进境确不在小。但最近所遇挫折,却也大得不能再大,简直把我碰得头昏脑胀,鼻青脸肿。”

  东郭斌笑道:“葛老弟不要泄气,且把你遭遇了什么挫折,讲给我听,让我来替你调制上一碗‘醒脑汤’,或一服‘清心散’吧!”

  葛啸群如今才算是遇见亲人,不禁心中一酸,神色泫然地悲声叫道:“猬大哥,你来得太好,小弟正单人独自,孤苦伶仃。”

  东郭斌接口笑道:“这些‘单人独自,孤苦伶仃’,算是什么词儿?用得太不恰当,因为据我知道,你交上桃花运,最少有两个极亲密的女朋友呢!”

  葛啸群眼圈一红,摇头叹道:“桃花非好运,妒祸起萧墙,小弟这次所受挫折,就是因为阴错阳差地结交了两位红妆知己。”

  东郭斌见他目中泪光潸清,遂含笑说道:“葛老弟,不要哭,你应该知道‘丈夫有泪不轻弹’……”

  葛啸群不等东郭斌话完,便自接口叹道:“所谓‘丈夫有泪不轻弹’,是‘只因未到伤心处’,但小弟如今却不折不扣地到了伤心处了。”

  东郭斌伸手在葛啸群肩上,重重一怕,朗声狂笑说道:“葛老弟振作一些,打落门牙和血吞,再伤心也不要掉下眼泪,你应该咬紧牙关,挺起脊梁,来处理一切忤逆之事。”

  在这几句话儿之内,东郭斌暗暗用上了足以发聋震聩的玄门“万妙清音”,果使葛啸群的心中苦闷稍怯,灵明又朗。

  他剑眉一挑,举袖拭去强忍未落的目中泪珠,向东郭斌发话问道:“猬大哥,小弟遭遇太多,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东郭斌含笑说道:“苗疆之事,我已有所闻,你就叙述盖老偷儿被我用‘十香芋泥’,烫得满头大泡的以后各情便了。”

  葛啸群听东郭斌提起“十香芋泥”,想起盖方朔当时的狼狈神情,不禁为之失笑地,摇头叹道:“猬大哥,你怎么想得出那样阴损缺德的报复手段?”

  东郭斌双眼一蹬,佯怒说道:“这算什么阴损缺德?盖老偷儿把我从终南绝顶太白峰头,打得翻坠百丈,不仅九死一生,并因头发烧光,不得不扮了多日和尚,他才真叫阴损无比,缺德到了家呢!”

  葛啸群想起太白峰头的那场经过,也自一身冷汗,苦笑说道:“猬大哥,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在太白峰头,与‘绿毛僵怪’巴鸿的恶斗情形。”

  东郭斌怪笑说道:“详情不知,但却听说那位秦岭凶人的师徒三人,完全被你杀死。”

  葛啸群摇头说道:“猬大哥,你所听传言有误,‘绿毛僵怪’巴鸿,‘无盐鬼女’姜美虹及‘飞尸’尹霸等师徒三人,虽均在太白峰头,遭了恶报,却都不是被我所杀。”

  东郭斌诧然问道:“不是被你所杀,却是被谁所杀?难道‘北海神偷’盖方朔,或‘毒龙公主’姬玉花竟有这大本领?”

  葛啸群笑道:“这桩经过,既极惊险,又极有趣,故而我认为不妨从此开始,说给猬大哥听,也好就便替盖大哥解释为何会猝然出手,险些伤了猬大哥之故,免得你心中对他仍存介蒂。”

  东郭斌摇手笑道:“盖老偷儿也被我整得惨了,我怎会对他再存介蒂?但太白峰头之事,既然有趣,倒不妨听上一听。”

  葛啸群遂首先说明“北海神偷”盖方朔盗走“飞尸”尹霸的“五毒飞尸爪”及“七子连珠毒火筒”,并用毒火筒中的五粒毒火,把“飞尸”尹霸,打得名副其实,成为尹霸“飞尸”之事。

  东郭斌听得点头说道:“这盖老偷儿,倒也是个有趣人物,下次见着他时,我要和他痛饮几杯,交个朋友。”

  葛啸群继续说道:“小弟功力虽增,对敌经验仍嫌不足,在与‘绿乇僵怪’巴鸿动手之际,竟着了他的道儿。”

  东郭斌问道:“巴鸿怎样与你比斗,是不是施展他那怪异绝伦的‘僵尸十八搂’身法?”

  葛啸群应声答道:“正是施展这种奇异身法,小弟闪过他一十五搂,但巴鸿却在第十六搂之前,先从身上飞起那件绿毛长衣,向我当头罩下。”

  东郭斌听到此处,接口说道:“槽了,‘绿毛僵怪’巴鸿的这件绿毛长衣之上,藏有无臭无色的无形毒粉。”

  葛啸群点了点头,微叹说道:“小弟哪知就里?毒粉入鼻,神智立昏,遂被‘绿毛僵怪’巴鸿,所施展‘僵尸十八搂’中的第一十六搂,搂了个结结实实。”

  东郭斌听得好不吃惊地,怪叫说道:“我不懂了,慢说你中了无形毒粉,神智已昏,就算你在神智清明之下,被巴鸿的‘僵尸十八搂’搂住,也决无侥幸之理,怎么结果反会是巴鸿老鬼遭了劫数?”

  葛啸群笑道:“这就叫‘自古吉人有天相’,或是‘祸淫福善,天道无亏’:小弟前于泰山,得了‘勾漏独夫’欧阳彝的‘赤芒化血刀’,便一向围在腰间,‘绿毛僵尸’巴鸿把我拦腰抱住,猛力紧束之下,竟被无坚不摧的‘赤芒化血刀’锋,伤指见血,全身尽化血水。”

  东郭斌“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绿毛僵尸’巴鸿,意死得如此冤枉,真所谓: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

  葛啸群继续笑道:“巴鸿虽已中了‘赤芒化血刀’毒,但小弟仍神智昏迷,盖方朔与姬玉花也自莫名其妙。就在这种情况之下,突然听得有人向太白峰顶赶来。”

  东郭斌苦笑说道:“来人大概就是我这几乎变成‘活烧大头蛆’的倒霉鬼了。”

  葛啸群失笑说道:“一来‘绿毛僵怪’巴鸿事先曾向‘吸血幽灵’毛白羽,发啸呼应,毛白羽也有啸声应和,遂使盖方朔与姬玉花,均认为来人纵非‘吸血幽灵’毛白羽,也必是‘秦岭双凶’党羽;二来,小弟陷于危急之中,盖方朔与姬玉花心慌意乱,难免举措欠妥;三来,他们两人均不认识猬大哥,以致在你才一露脸之际,便发出了‘七连连珠毒火筒’中所剩的两粒毒火。”

  东郭斌听清当时经过,才知道盖方朔误伤自己一事,确属无心之失,遂点头笑道:“这样说法,真不能怪那盖老偷儿,因倘若易地而处,我也会采取同样处置,下次见了他时,还应该向那老偷儿,赔个礼呢!”

  葛啸群微笑说道:“赔礼倒是不必,因为盖大哥对于猬大哥只有歉意,毫无恨意。”

  东郭斌怪笑问道:“我用那碗‘十香芋泥’,把盖老偷儿,烫得极惨,他怎会不恨我呢?”

  葛啸群笑道:“猬大哥有所不知,我那盖大哥是个极馋之人,他事后暗中告我,说是当时虽被那碗‘十香芋泥’,烫得满脸大泡,疼痛欲死,但仍忍不住用舌头添了一些,尝尝滋味。”

  东郭斌纵声狂笑说道:“这老偷儿真是搀到极处,在那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要偷嘴,他认为‘十香芋泥’的滋味怎样?”

  葛啸群存心替这两位武林奇客拉拢感情,遂略为添油加醋地扬眉笑道:“盖大哥虽然只在百般疼痛之中,用舌尖舔了一点尝尝滋味,但仍对那碗‘十香芋泥’,有两句评语。”

  凡属自诩有易牙手段的善于调味之人。无不喜欢听取旁人对于自己的批评赞美,东郭斌虽是一代大侠,却也未能免俗,急急问道:“那老偷儿的两句评语,是怎样说法?”

  葛啸群笑道:“这两句评语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东郭斌欢心万分地哈哈笑道:“想不到,想不到,那盖老偷儿居然饕餮成癖,还是我老刺猬的一位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