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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头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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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西北风和鬼头杖

  他背上的老人虽然内伤发作,但也没闲着,因为敌人太多,最前面的敌人即使想退身溜走都不可能,所以只得拼命送死,老人在背上发掌招呼近搏的敌人,岳群的鬼头杖可及五尺之外。师徒两人这一配合,就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不到盏茶工夫,就和陆萍失去连络了,现在他们只要略一分神,身上立刻就出现几个透明窟窿。

  敌人像被踏了一脚的蚂蚁窝,多得无法胜计,长短不齐的兵刃有如丛生杂长的灌木丛林,向他们师徒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戳到。

  岳群背着一个人,一点也未感到累赘,相反地越杀越勇,只感体内的真力像瀑泉汹涌,四处冲激,若不尽量加以使用消耗,会感觉涨痛甚至于爆炸似的。

  他心中塞满了“杀”字,双目中也闪烁着杀气和万芒,他挥舞着鬼头杖,以排山倒海之势扫击着一些活生生的人体,像在一个巨缸中搅着人肉浆糊。

  这种形容不过份,因为他那鬼头杖上发出的力道太大了,使那些完整的血肉之躯零碎散落出去;使那些长短不一的各种兵刃变成铁屑纷纷洒落。

  他越杀越恨,他恨这些武林高手不讲身份,以部下无辜的生命换取他们最后的胜利,他知道四个正主儿以逸待劳,到最后才能出现。

  然而,岳群师徒必须不停地杀,因为敌人前仆后继,像蚊子一样,好像耳边总是有“嗡嗡”的声音,打不尽,也杀不绝。

  他踏着堆积的尸体和粘腻湿滑的血渍,四面冲杀,那鬼头杖上早已沾满了血渍,他的衣衫也被血渍和汗水湿透,然而,无穷无尽时内力仍然大得使他吃惊,杖上发出巨大的“嗡嗡”之声,像千百个弹棉花的巨弓在一齐弹动。

  “群儿……”老人颤声道:“你累了吧……”

  “没有!”岳群又挥出三叠杖影,大声道:“师父你呢?”

  “我?……还好……”老人语气沉重,使岳群意识到师父的生命之火已在风中摇曳,他感觉能使师父在临死前嘴上永远挂着笑意,就必须不停地杀。

  他体会到“一将成功万骨枯”的名言,他认为那是必然的,时世造英雄,而英雄也必能造时世,敌人说过,今夜“定赚不赔”但他必须粉碎敌人的如意算盘,使这举头每一寸之地都洒遍鲜血。

  他那鬼头杖是乌黑之色,杖端那个鬼头却是惨白之色,现在却变成一根血杖,而且粗了许多,因为血渍风干之后再加上一层,然后再风干……

  “群儿……向左冲……”

  岳群力砸七杖,两腿交剪,踢出三十余腿,竟在身前一口气完成。

  他的脸上也溅满了血渍,只胜下唯一色,那是一口白牙,因为他的双目也像鲜红的血渍一样。

  向左冲,不错!左边人浪略稀,然而,三个老者迎面拦住,一个手持沉重的大刀,刀背和刀刃一样厚,他知道这是“大刀队”的二流货色。

  另一个手持板斧,那弧形的斧刃至少有两尺来长,恐怕不在百斤之下,第一个更绝,手持一个虎头牌,比那巨斧更加沉重。

  现在,那些人潮似的小喽罗反而退了下去,重重叠叠将岳群围在核心。

  老人低声道:“群儿……他们开始……消耗……你的体力了……

  不要上当……还是速战速决吧――”

  “是……”

  他有充分的自信,深信地现在无俦的内力,无坚不摧,而且由于体内涨得难受,他很想和对方力砸几下。

  是字未了,身形像一道血箭,鬼头杖“嗡嗡”之声大作,幻成一团团赤红的光雾,向那手持无刃刀的老人扫去。

  大刀队向以臂力称绝于世,而这老人又是队主之下二流高手,自然不会在乎这个冲杀了半夜的年轻人,他一轮大刀,以八成真力迎了上去,一声大震。几乎使四周大汉的耳膜无法承受,一柄大刀飞出七丈之外,穿过一个大汉的肚腹,然后“夺”地一声钉在一株树干上。

  事实往往是残酷的,老者不敢不信,就在他擎着虎口已裂的血手暴退时,岳群的鬼头杖已经戳到使板斧的那个老者胸前。

  这一招是老人的“阴风轮回杖法”的辣招,叫作“小鬼推磨”那杖端鬼头疾掠五个圆圈,然后向板斧上击去。

  当地一声,那长逾半尺雪亮的斧刃,竟被硬生生地击裂下来,这老贼也真够狠,被巨斧一带,歪歪斜斜出去七八步,终于撒手,最后那斧头仍然戳入泥土之中。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岳群谨记师傅的话,绝不放过一分一毫大好时光,“嗡”地一声,鬼杖又指向手持巨牌的老者。

  这老者似被岳群的先声所夺,只感血影漫天,劲风贬骨,有如血水倒泼,红雾弥漫,心头一寒暴退五步。

  然而,怕死者死得更快,岳群背上的老人沉喝一声:“鬼影上窗!”

  岳群人随杖飞,以古怪的身法,令人透不出气来的雄厚潜力,跟踪而上,转念工夫挥出十七仗。

  “当!”一阵金铁长鸣划空而去,估计那大铁牌飞出数十丈之外,这老者的身子也分成五段四下飞落。

  就在这时,人潮又涌了上来,岳群赤红的双目射出火样的光芒,以极小幅度,转折冲杀,没有一声完整的惨嗥,没有一声类似人类所有的惨嗥,于是,头骨、断臂、残足等零碎激射横飞,七个大汉的尸体己将无法确切拼凑起来。

  对方死了多少,无暇流汗,但冲杀了大半夜的岳群,非但真力未竭,反面感觉体内的冲杀欲裂的真气更加汹涌潮湃,有增无减,混身的肌肉和皮肤好像打入空气鼓了起来似的。

  尸臭,血腥和人体内的心肝五脏中的独特气味,使他作呕,那鬼头杖上粘湿腻滑,像一根粘满了湿面的杆面杖。

  他前进的速度并未因人浪的冲扑而受到限制,有时干脆自人潮顶上飞过,向下扫击,他觉得那些头颅太脆弱,有如风干了的龙眼,一捏就破。

  现在他已来到半山坡了,也许是人浪被陆萍杀了一部份,这时已不像原先密集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真力无穷无尽,永不枯竭,使那些敌人寒了心,他们已不再往上冲了,仅是以无数只惊骇的目光瞪着岳群。

  “师傅!你老人家还好吧?”

  “……”

  “师傅,师傅!”岳群心中像戳人一根冰推,大力摇撼一下,低声喊道:“师傅!”

  “群儿……快……走……吧……”

  岳群听到师父的声音,像听到最后悦耳的仙乐一样,虽然是那么微弱和无力,这已经够了。他知道自己仅有两三天的寿命,最低限度,希望师傅多活两天,和他一同死去。

  两天呵!一个人看到了自己生命里程的终点,数着逐渐接近终点的脚步,该是什么心情?只有岳群心里知道。

  他不再迟延,两臂一抖,像一只血红的大鸟,斜掠而下,仅三四个起落已到了山脚,奇怪的是竟无一个拦阻,连那两个正主儿也未露面。

  “哈……”他能体会到自己的笑声中没有一丝笑意,那是悲忿、不甘和怨恨的综合,若非仅有两三天寿命,若非师傅奄奄一息,他会不加考虑地回头冲杀,直到最后一声惨嗥。

  “群儿……”

  “师傅!”

  “你以为危机过去了么?”

  “不!师傅,我并不以为我的寿命能超过三天!”

  “不!为师……不是说的……这个,而是……更近的危机……”

  “哦?”岳群冷笑道:“师傅,现在我不怕你责备我,因为我心中充满了恨!其实我还没有杀够!我希望危机没有过去。”

  “唉!”老人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太像我了,刚才的情景,像为师昔年在龙门山那一幕一样,在黎明前的残月尚未消失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内,十七个独霸一方的高手,都在为师的鬼头杖下少了一件零碎,但是孩子,为师相信,那一次没有你今夜杀得痛快……”

  老人一口气说完这段往事,大声呼呼而喘,岳群道:“师傅,我把你放下,让你老人家休息一会吧!”

  “不!孩子……我们还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听着山雀歌唱……泉水跳珠溅玉……野花摇曳微笑,静静地……死去吧!”

  “师傅!”岳群豪气大发地说:“那该是为我们唱挽歌!”

  “走吧!孩子,为师的想法和你一样!”

  “师傅,徒儿只是不放心师兄!”

  “他?”老人好像苦笑了一下,说:“放心吧!他可能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