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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录》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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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崩山皮坚不久之前,带了一群忠实心腹乘船走了。”

  “什么?二庄主不曾派人传信给皮坚?没警告皮坚不许离开?”

  “二庄主派匡管事带了三位弟兄拜庄,确是将警告的信息传给皮坚了。岂知匡管事离庄不久,皮坚突然带人登船溜之大吉。咱们没有船,想追也力不从心。”

  “好哇!皮坚这老匹夫是不想活了,哼!跑得了?风云会那些人呢?”

  “二庄主还没赶到,眼线已在半途禀报,那些人比皮坚早走片刻,也是乘船走的。”

  “该死!谁走漏了消息?”银衣剑客愤怒地叫。

  “不可能有人走漏消息,冷静些,少庄主。”薛勇老气横秋地说:“咱们是临时起意赶来的,那些人离开显然也是临时起意离开了。情势混乱,瞬息百变,谁也无法逆料,也极难控制。目下重要的是,赶快查出两方面各人的去向。”

  “咱们吃亏的是没有事先准备船只。”黑衣人说:“二庄主正设法找水贼打交道,不久可望有结果。”

  “好吧!你回去禀告二庄主,随时将重要的消息传给我,不可有误。”

  “属下这就返报二庄主。”黑衣人行礼告退,钻入路旁的密林走了。

  “咱们去与于兴山会合,看他还有何高见。”银衣剑客显得泄气已极:“功败垂成,真他娘的见鬼!”

  “我能猜得到他的高见。”薛勇微笑着说。

  “如何?”

  “毁庙。”

  “唔!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似是顺理成章的事呢!”银衣剑客点头:“换了我,我也会……”

  “所以,双方的看法差不多。换句话说,双方的分析情势能力相等,要小心他。”

  “我会小心的,走吧!”

  半个时辰之后,皮家遭到与天龙禅寺一样的命运,被大火所吞噬,留守的人死伤极为惨重。

  巢县风雨已止,风雨向西移往姥山地区。

  ***

  姥山在湖心,扼巢湖的水口。山属合肥县,却是合肥、庐江、巢县在的交界所在,三不管地带。

  从石梁镇折入小径向西南行,三二十里地几乎全是低洼的湖滨区,有许多小河流往南流,散布着不少沼泽地,和散落的小村庄。这里,也是鱼米之乡。

  地不当要道,平时很少有外地人行走。而最近半月以来,涌来了许多陌生人。

  不但是外地人,而且几乎全是些佩刀带剑的英雄好汉。在这一带,不时有水贼出没,也有不少逃丁罪犯在附近潜伏避祸,所以看到有人带刀剑,不足为奇。

  巢湖以北的各地群豪,以湖滨的长河镇为聚合点,在这里找船驶往姥山。这一带与巢县交界,公门人很少在这一带走动,走动也发生不了多少作用,巡捕们对越界缉拿罪犯毫无兴趣,避免麻烦。

  石梁镇属合肥,设有巡检司衙门,但该司的捕快三两月才走一趟,地方上有事,通常由地方人士自行处理,除非有重大刑案,不然谁也懒得请巡捕来自找麻烦。

  这天一早,姚文仲与余豪风尘仆仆,踏入长河镇的东镇口。

  他们昼伏夜行,所以早上到达宿头。

  长河镇真小,只有七八十户人家,距湖滨约两里地,闹水灾时镇南一带会淹在水里一半以上。

  附近五村镇中,长河镇是最大的,镇在湖滨,不知为何取名为长河,也许是村西有一条河流入巢湖的缘故,那条河,就叫长河。

  真触霉头,镇口第一家小农舍,一位妇人带了一位五六岁的男孩,在门口焚香化纸祭天,一面哭叫皇天和救命菩萨,一面咒骂,凡是妇人所能骂得出口的话,连珠炮似的出笼,激愤、伤痛、怨毒……

  奇怪,人多数民宅或店铺的门都是关上的,有人躲在窗内往外偷窥,却不见有人出来劝解。

  巢湖附近的土话,虽悦耳却令外地人很难听得懂,尤其是女人哭骂的时候。

  两人深感奇怪,这是干什么?

  妇人年约三十上下,满脸眼泪鼻涕当然不怎么好看。男孩长得又瘦又黑,也不怎么讨人欢喜。

  余豪来江左找非非客没有几天,便碰上姚文仲,一见如故结伴闯天下,对江左的风俗土话可说一窍不通。

  姚文仲是老江湖,多少知道一些各地俚语方言。

  “姚兄,她在祭天,祭天怎么又哭又叫的?”余豪拉拉姚文仲的手臂:“这小镇是不是不寻常?小镇市民风淳朴,怎么不见早起的人?”

  “她在求鬼神施报,骂什么杀千刀的绝子绝孙的……总之,她有了天大的冤屈。”

  姚文仲苦笑:“这种事,走在任何一座县市,都可以看得到。这世间,不平的事到处都有,所以有人信鬼神。”

  “鬼神能帮助他们吗?”

  “我也不知道。”姚文仲摇摇头:“当一个人感到无助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向鬼神求助了。”

  妇人在磕头号哭中,突然抬头看到了姚文仲两人驻足低谈。

  “公爷,救命啊……”妇人突然爬起来,拖了男孩向两人抢来,爬伏在脚下拖住姚文仲的青衫下,一面叩头一面哭叫。

  两人的穿著打扮,实在并不怎么像公爷。小民百姓口中的所谓公爷,通常指衙门吃公门饭的胥吏差役,当然包括巡捕、马快步快等等。这些人,有些穿青衣,有些穿黑衣,制式是所谓圆领衫。

  两人穿的不是圆领衫,而是有点相近儒衫,但腰间有腰带而非饰带。不过,泪眼模糊的人看走了眼并不足怪。

  对一个把你当救命菩萨,哭得凄凄惨惨向你磕头的可怜女人,你绝不会拿出铁石心肠来的。

  但姚文仲却反常地虎目一翻,举起手掌坚如铁石,便待劈下。

  “姚兄,你……”余豪吃了一惊,伸手急架。

  不用架,姚文仲的手已经住了。

  那干瘦黑丑的小孩,手中突然多了一具紫金雕龙喷筒,不知是从何处变出来的。

  余豪的目光,也突然骤变,从姚文仲脸上痛苦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么。

  变化好快,令人目不暇给。

  喷筒暴响,射出三枚青灰色的精巧钢针。

  而余豪却出现在屋顶上,闪电似的快速上升,避过了三针追魂。

  人影如飞而去,是那位可怜的妇人,肩上扛着毫无生气的姚文仲,片刻便消失在镇中的小街巷口。

  余豪从街屋上方飞檐走壁急追,却不敢跳下来,因为那小孩两条小腿跑得飞快,哪像个小孩?假使他跳下来追,就必须面对小孩的针筒。

  假使他不是先从姚文仲的痛苦神情看出警兆,恐怕早已身上有三枚毒针了。针射击的速度快逾电闪,想躲避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已练成了金刚不坏法体。

  到了十字街口,他心中叫苦,妇人已不知逃到何处去了,该往何处追?

  小男孩不再理会他,向西街窜,跑得飞快。

  现在,他必须有所决定。

  唯一的线索是小男孩,而小男孩手中有致命的武器。

  已不容他多想,跳下街心,展开轻功急迫。街道平坦便于施展,片刻便追及小孩。

  街道一折,到了本镇唯一的市街,街上有了行人,摊贩甚多。

  “救命啊!杀人哪!强盗杀人哪……”小男孩一面飞奔一面狂叫,叫声尖厉刺耳。

  立即引起骚动,有人喊打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