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歌》108
§第十二章 隐世高人
文昌发现男女四骑上的白衣龙女,正是曾经和他冲突过的白衣龙女。也许是对他仍不谅解,也许是急于摆脱她的主意,竟然用轻薄子弟的口吻,说出“美色当前绝不放手”的轻浮话来,白衣龙女失望地道:“原来是几个登徒子。”而且深深地叹息一声。
她的声音虽小,但文昌却听了个字字入耳,感到浑身一阵寒冷,心中有愧。
流水行云当也听到了,扭头问:“苑君,你为何叹息?”
白衣龙女垂下了螓首,低低地道:“姨父,不是他,他不是这种人。”所以心中一宽,不由自主叹息松口气。
流水行云已在她口中知道了去年龙驹寨的经过,也在林曲小酌见过文昌的真面目,老人家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少年男女的心理,一个女孩子关心一个陌生男人,即使是最笨的长辈,也知道其中必定有情爱牵缠在内,用不着再往里深究了。他紧盯着文昌,也低声道:“孩子,我不知林曲小酌那个年轻人是不是龙驹寨的蔡文昌,却知道这人确是林曲小酌出现过的年轻人,因为我老眼不花,绝不会认错人。”
“姨父,当真?”白衣龙女骇然轻呼。
“半点不假。”流水行云斩钉截铁地答。
白衣龙女如中电触,惊恐地盯着文昌的脸面。她愈看心中愈乱,难受已极,不错,确是像,文昌早年那高傲愤懑的愤世者神情不见了,但那令她难以忘怀的笑容却是那么真实,英俊的面容未改,更增加了三分潇洒逸的风华,还不错,是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她绝望地喃喃自语。
宋安这时进退两难,剑已拔出了,而这位文公子见了剑竟没有半丝儿害怕的神情流露,而且笑嘻嘻地毫不在乎,更确切地说出绝不放手的话,剑吓不倒人。
他向那两名少年仆人看去,两位小家伙也据鞍微笑,做着鬼脸儿,在向他挤眉弄眼呢!
他再向车窗的田小二姐瞧,这丫头真不象话,不但不同情他的处境,甚至还轻蔑地向他撇嘴哪!
世间财色两字,都可以令人发疯,宋安羞愤难当,忍无可忍,将剑平伸,咬牙切齿驱马冲上叫:“好吧!今天不是你便是我,看剑!”
有钱人家的子弟,不仅读书,也练武防身。关中民风强悍,舞刀弄棍是家常便饭,宋安当然会两手,不然怎能舞沉重的佩剑?马儿疾驰,居然声势汹汹,蛮像回事。
文昌策马腾跃,人马合一,左一跳右一抄,反抄到宋安的马后,笑道叫:“老天化日阳关大道。你老兄动剑杀人,心躁气浮,斯文扫地,不可,呵呵!”
宋安的骑术不含糊,但却被文昌的更高明骑术吓了一大跳,但正在气头上,又在田二小姐之前,怎能罢手丢人现眼?顾不得厉害,兜转马头再次挺剑而上,怒叫如雷道:“再不走戮你一百个窟隆,狗东西。”
文昌策马后退,一面叫:“老兄,剑下留情,剑下留情。呵呵!剑尖举得太高,不但得手不易,且易被人反击。哦!对了,还得下沉三寸才行。哈哈!差点儿,没够上。”
文昌的骑术确是值得喝采,人马合一,如臂使指,盘旋跳跃,轻云敏捷,宋安却疲于奔命,连冲三次,怒叫如雷,这次文昌却不饶他了,在行将错过的 那间座骑略向外移,“叭”一声脆响,马鞭一闪,击中宋安持剑的右手小臂,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哎呀!”宋安厉叫,剑向下沉,握不住翩然堕地。
两匹马各冲出两丈外,文昌扭头叫:“宋公子,四照面共计两回合,你怎么丢剑了?拾剑走吧,不然有苦头吃了,在姑娘们面前失风,多丢人?你还有脸死缠耍赖不成?哈哈!再见了。”
三匹马伴着轻车,一阵鞭响,向慈恩寺驰去。
宋安咬牙切齿下马拾剑,向同伴叫:“弟弟,走,把师父找来,这口气我忍不下。”
两人向回赶,搬救兵去了。
“姨父,快走两步。”白衣龙女低声说。
文昌一面和车内的田二小姐胡扯,一面留心后面的动静,果然发现白衣龙女一行四骑紧跟不舍,心说:“不好,也许她们会找我的麻烦,这丫头真怪,似乎放我不过哩。”
男女之间,假使漠不相关,便可天下太平,不会有情爱的纠纷发生。文昌并不真怕洞庭夏家的天玄摧枯掌,更用不着躲避白衣龙女,但他却不想见她,更不愿和她动手动脚,这证明他对白衣龙女已产生了微妙的奇异感情,而且心中也有了她的影子,白衣龙女是第一个和他交手的少女,那次动手出于误会,当小丫头发现错误时,向他道歉且赠丹药谢罪,这在一个高傲的少女来说,是极不容易的事,因此之后,文昌对白衣龙女的泼野和喜怒鲜明的个性,与勇于认错的襟怀,嘴里不说,心中亦隐有喜悦,但与事实却有些少出入。内心中,他对白衣龙女的印象极为鲜明深刻,而且逐渐对她的观念上有所爱,也就是说,他中已有了白衣龙女的影子。不管是爱是恨,比漠于关心是截然不同的,爱和恨可以相生相成,漠不关心却是无可救的死境。所以在她的内心里,恨念逐渐消失,爱意代之而起渐渐萌芽。
但他心中有顾忌,一方面是龙驹寨挨了一掌有点耿耿于怀,另一方面而是他自认是个已开始堕落的亡命之徒,不想高攀洞庭望族武林世家的夏家。也就是说,他有点自卑,不愿自讨没趣,这种心理是致命之伤,令他始终不愿挨近白衣龙女。
慈恩寺前车水马龙,士女如云,平时极少露面的闺阁千金,这时都巧装细扮与春光斗艳,任由青年子弟评头论足,她们在春光中变得脸皮厚而不在乎了。
在所有的游客中,几乎绝大部分是上流社会的人,不然绝不会有自用的马车,更没有余暇来春游浪费大好光阴。女眷们如果没有男士护驾,也必定是三五成群带着仆妇丫环的淑女贵妇。
寺庙园林范围席阔,东一堆珠翠,西一堆彩凤,人们在春光中欢笑,各占地盘,衣香鬓影美不胜收。大雁塔的左侧,是一片四五亩大的桃林,林右与大雁塔交界的走道,两侧是参天古树,桃林中一片锦绣,桃花似海。这几有五座亭台,是设宴的好所在。
寺前广场是停车驻马之处,自有一些香火居士照顾。文昌权充护花使者,伴着田二小姐主仆三人进寺随喜一番,然后绕出塔门石坊。
驰道直达塔门石坊,古槐夹道,石造的门坊气象万千。塔门坊后面古木参天,种花的台坛却不见花影。再往后是塔前碑林,碑林后方是高耸入云的四角七级大雁塔。
文昌走在左方,背着手,极有风度地缓缓举步,一面和田姑娘娓娓轻谈。两仆各捧食盒布包后跟,两名侍女则左右参扶着看去弱不经风,一身绮罗的田姑娘。
距塔石坊门还有十来丈,右侧小径上转出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脸如冠玉,另一个脸团团沉着精练。
文昌一怔,心说:“这两个家伙和我一样大胆,竟然没离开府城。”
两个家伙并没留意缓缓而来的文昌,盯紧他们前面的一群男女。那群男女共有十二名之多,四名千娇百媚的青年少妇,四名仆妇。另四名正是追逐柏府香车的四个青年人,北大街同知大人伍府的少爷们。
文昌故意放缓脚步,让前面的两批人进入塔门石坊。在他身后不远处,卖唱老柴在一颗古槐后,向一个锦衣大汉低声道:“光炎兄,速回报令主,这人确是亡命客蔡文昌,要快,绝不可让他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