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京华》28
“唔!会不会是京华女魅做的案,嫁祸给千幻修罗?”符晓云黛眉深锁:“她是四更天从水门入城的,片刻便可赶到王家。但是,仓卒间她有充足的人手搬财物吗?”
“不可能是她?”他肯定地说:“她既然要和千幻修罗分庭抗礼,必须打出名号竞争,冒名作案,反而助长千幻修罗的声势,她能得到甚么?不要再谈他们的是非,毕竟与我们无关。膳罢我送你们回城,顺便到朝天宫大街找朋友讨口信。”
“有空我来找你到幕府山游玩,走远些到燕子矶,欢迎吗?”符晓云满怀希冀笑吟吟提出邀请。
“老天爷!你以为我也是豪门大少?”他等于是拒绝了邀请:“豪门大少只会靠父母余荫,斗鸡走马逍遥自在。早些年洪武朝,他们白天踢球晚上赌马吊,不在乎朝庭禁令,被抓住不少人砍头,不怕死的人暗中仍在玩,因为他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我这种百姓小民,得为生计干活呢!而且我也很少在家,找不到我的。”
踢球,也就是个人表演或团体竞技的足球,卫所的军爷尤喜此道,当然与现代的足球不同。那时卫所军为玩足球,把日常的操练全荒废了。
朱元璋深痛恶绝,下圣旨严禁,仍然有人照玩不误,抓了一些官兵砍头正法,始终不能禁绝;直至晚明,民间更为风行。
在晚明的小说金瓶梅中,西门庆就是此中的踢球高手。
马吊也就是早期的麻将,风行一时禁不胜禁。
“你……你不喜欢我吗?”符晓云大感失望。
“别孩子气了,大小姐。不喜欢你,我会请你上酒楼聊天?你不觉得我们相处得像好朋友吗?如果你想游山玩水,有机会我前往尊府邀请你,怎样?”
“一言为定,我好高兴。”符晓云欣然娇叫。
其实这是婉拒的客套话,符大小姐却信以为真了。
***
进城在黑廊街口分手,李季玉须往北走,挥手说声再见,目送两女转过街角,转身大踏步离去。
两女重新出现在街角,盯着他昂然而去的背影发呆。
“他就是那个蒙面人。”符晓云肯定地说:“他为何不承认?”
“小姐,难道你不明白吗?”侍女秋菊年长一两岁,侍女与外界的接触面广些,说的话显得老练:“他对自己的身分地位相当满足,无意与贵戚名豪任何瓜葛,不想惹麻烦,所以他说京都的公侯将相朝不保夕,劝小姐回北京。小姐,你见不到他了。他确是那个蒙面人,但你不能逼他承认。”
“我们明天到他的盛昌栈找他。”
“他不会在盛昌栈的。”
“这……”
“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许胡说。”符晓云一跺脚,转身举步:“我不喜欢酒色之徒,他就是酒色之徒。”
“仅为了感恩之心而向他道谢?”
“没错。”
“小姐……”
“你烦不烦呀?”符晓云扭头红着脸叱喝,脚下不停。
“好,不说。”秋菊掩唇偷笑:“咱们北京人说:骑着驴儿看唱本,走着瞧。”
“你是鬼的北京人。”符晓云用带凤阳腔的官话说。
***
沿小街东北行一两百步,便折入朝天宫大街南段。
朝天宫大街颇为宽阔,南段市肆林立,车水马龙,算是商业区;北段更宽广些,但店铺却不多,间或有高楼大厦,或者各种官署的衙门与住所。
朝天宫占地甚广,殿堂金碧辉煌,大殿前的广场辽阔,石牌坊巍峨壮观,皇帝敕建的宫观不同凡响。
这座宫是皇家习礼所,名义上由僧、道录司经管,实际上管理的单位甚多,形成多头马车。
礼部、鸿胪寺、教坊司、太常司……警卫不但有五城兵马司负责,甚至有亲卫军不时莅临巡逻。闲杂人等除了定期开放民众拜祀日之外,禁止接近或游荡,一旦有官员集体前来习礼,宫四周必定戒严。
每年,皇帝必定来拜祀一次,所以街北段特别壮观,衔接皇城的西华门外御道,也与大功坊大街相通。
南段很少有大官往来,商业区行人摩肩接踵。
他沿街右大踏步北行,远远地,朝天宫巍峨的殿堂在望。
经过一家香烛店,刚感到诧异,这家大香烛店为何不开门营业?身后有人哼了一声,便被人挟住了。
一而再被人在大街挟持,实在不是滋味。
“进去!”右面挟持他的人沉喝。
店中门拉开了,配合得恰到好处。
他心中叫苦,这次难以过关。
门内有五六个人,其中有天地双杀星。
后面挟持他的共有四个人,紧跟在他背后的人是叫康福的大汉,在莫愁湖畔单手抓起他摔飞出丈外的高手,镇抚司有名气的秘探。
像一群狼拖逼一头老羊,连揪带拖把他推至店堂,砰一声背部被抵压在墙上,噗噗两声,大拳头在他的肚腹捣了两记重的。
“哎……”他号叫,双手抱腹坐倒在墙根下。
“就是这个人?”天杀星盯着他向康福询问。
“就是他。”康福欠身答:“属下已经派人清查过了,他是江东门盛昌栈三个小东主之一,叫李季玉,在城外颇有名气,不少混世蛇鼠与他往来,经常往教坊曲院花天酒地,打架赢多输少,是个人才。属下试过他的身手,他应该算是二流的。”
“唔!二流的人有用吗?”天杀星冷笑:“外表还算个人样,也许好好训练……”
“长上,咱们用不着训练他挥刀舞枪。这小子可算是超级的蛇鼠,各方皆吃得开的豪少,消息灵通有见识。就凭他一眼便看出怨鬼冯翔的底细,就可派用场,一定比咱们的眼线管用。”
“唔!对,对。”天杀星重新审视他,像在审贼:“你叫李季玉?”
“是……是的。”他回答得有气无力,脸色泛青,那两拳大概让他吃足了苦头。
“那天你在金川门外,曾经看见怨鬼冯翔跟在那三个小女人身后,对不对?”
“小的不……不知道甚么怨鬼,只知道是一个肮脏的老……老花子,那根打狗棍是……是铜铸的,用来打……打狗,一打就死。”
“打狗?那老鬼棍中藏有毒针。你说,曾否见到那老鬼,与那三个小女人走在一起?走在一起,便可证明他们是同党。”天杀星大而化之地盘问。
“小的没看见,小的走通向江滨的路,他们入山。诸位将爷,不……不关小的事。”
“我们是镇抚司的人。”
“小的知……知道。请……将爷开恩,不……不要把小的押……押入天牢。”
“你配进天牢?去你的!”天杀星笑骂:“我们需要眼线人才,外地府州需要更多人手,你熟悉京都,而且小有局面,替我们办事,保证你有好处。你那间小栈号,一年赚不了三两百银子。替咱们办事,说不定一天就可分得一千两银子。”
“小的不……不是做眼线的料……”
“闭嘴!你敢拒绝?”天杀星大喝。
“小的……”
“你如果拒绝,那就进天牢。”
“小的栈号工人三四十,他们要赚钱养家……”
“我替你封了,哼!”
“将爷开恩……”他心中一凉,暗叫不妙。
这混蛋要封任何一家栈号,一句话就够了。
“时辰到了,咱们走。”天杀星不理会他恳求,向爪牙下令:“把这小子带着,回去再说。”
“遵令。”众爪牙同声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