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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野龙翔》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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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街北倚城南靠河,东西长十里,北县城繁荣得多,可说是市肆的精华所在,也是龙蛇混杂的问题地区。

  进入街口,后面跟来了三名青衣大汉,大嗓门像打雷:“好狗不挡路。书虫,让路。”

  他让至路旁,并未介意,挑了担的小虎却不是省油灯,一面嚷一面嘀咕:“街宽得可以抬七八具棺材,竟然有活人嫌窄了。”

  “你这小狗说什么?”走在前面的大汉冒火了,一把抓住扁担厉声问。

  “咦!你怎么这么凶?想吃人吗?”小虎也怪叫。

  “大爷先使你个半死再说。”大汉怒叫,左掌举起了。

  对街站着一个虬髯大汉,敞开衣襟,露出胸毛成簇的胸膛,左肋下挟了一根镔铁齐眉棍,银铃眼一翻,用洪钟似的嗓门大叫:“干什么?要打人?你他娘的混账!站在那儿牛高马大,居然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放了你的狗爪子,放慢了大爷给你卸下来。”

  三大汉突然像老鼠见猫,狼狈而遁,虬须大汉不但身材像一座塔,那根乌黑的镔铁齐眉根粗有一握,没有五十二斤也有四十八,挨上一棍那还了得?

  “谢谢你,老兄。”小虎挥手示意道谢。

  虬须大汉瞥了周永旭一眼,大踏步跟在小虎身后,把周永旭挤到身后去了。一面走一面说:“小兄弟,别怕,我送你走一程。那三个混账东西,是河口街的地老鼠,也许会在桥头找你的麻烦。”

  “兄台。”周永旭在后面说:“他们敢在大街行凶?难道这地方没有王法了?”

  “很难说,有时候,王法反而保护了这种地老鼠。”虬须大汉说,语气有怒意:“他们吃定了这地方,把你们打个半死,你敢怎样?告官吧,告官需三头六证,你到哪儿找证人?这些街坊的怕事鬼,谁敢出头指证他们是凶手?你们明白了吗?”

  “呵呵!你倒是个明事理的人呢,贵姓呀?我姓周。”

  “唔!你不像个读书人,穿的却是儒衫。”

  虬须大汉不是个蠢笨的人。

  “我怎么不像读书人?”

  “读书人不是自称小生吗?”

  “哈哈!那就自称小生好了。小生姓周,名旭,字永旭。兄台……”

  “在下姓韦,韦胜。你们……”

  “小生南下游历,兄台不像本地人。”

  “在下是个江湖人,正要往南走。”

  “何不结伴同行?”

  “谢了,在下脚程快,同时,阮囊羞涩,多耽误一天,便多花一天钱。”韦胜毫不脸红地说,谈吐不俗。

  “放心啦!住宿吃食全由小生负责,如何?听说近来人心惶惶,将有大乱发生,道路不靖,有韦兄这根大铁棍,三个毛贼至少有所顾忌,是吗?”

  谈说间,到了通济桥头,六七名大汉站在桥头两侧,两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堵在路中心,桥是浮桥,第一艘船的两端,先前找麻烦的三名大汉和两名泼皮,分据两侧怒目而视。

  桥上本来行人甚多,这时纷纷走避。

  “他们真要大干呢。”韦胜说:“你们先等一等,我打发他们走路再过去。”

  脚步声到了身后,一位身材修长,留了三绺长须,穿了青袍的佩剑中年人,从容超越他们向前走,后面跟着一位背了大包裹的健仆。

  “这里要出人命了。”中年人沉静地说:“这些痞棍可恶,柳福,赶他们走。”

  健仆应喏一声,急走两步到了堵在路中的两个泼皮面前,喝道:“滚到一边去!滚!”

  泼皮们有意生事,倚仗人多谁也不怕,两个家伙凶眼一翻,突然同时扑上抓人。

  健仆柳福大喝一声,迎上、跃起、出腿,快逾电光石火,但见人影一闪而过,快靴着肉暴起。

  “啊……”两个家伙和伸出去抓人的手臂,被重重地踢中,抛跌出丈外挣命。

  这一记快速美妙的“江河分流”,不但双腿分开时形成一字,而且配合身法、速度、攻击的时空位置等等,无一不臻上乘,力道也锐不可当。

  “好!”有人喝采,是一位佩了剑的中年老道:“山东济南府柳条沟柳家的柳絮随风七十二踢,果然名不虚传,牛刀小试极具功力。”

  “多谢夸奖。”

  中年人抱拳含笑向老道招呼。

  韦胜单手握棍,大踏步上前说:“在下也放翻几个意思意思。”

  痞棍怎敢撒野?狼奔豕突一哄而散。

  小虎紧跟在韦胜身后,上了浮桥。

  老道与中年人走了个并排,笑道:“贫道玄清,俗家姓杨。施主……”

  “哦!原来是绝剑玄清道长,失敬失敬。”中年人再次抱拳行礼:“在下柳鸿,到九华见识见识。”

  “果然是神腿柳二爷,幸会幸会,贫道也是到九华开开眼界的,正好结伴同行。”

  周永旭在前面十余步之遥,但身后两个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心说:看样子,南北高手似乎都赶来了。

  绝剑玄清,是闽浙边区的武林高手,在江湖颇有名气,剑术出类拔萃,性情有点怪,喜怒无常,剑出鞘必定伤人,所以绰号叫绝剑。

  辰牌末,踏入了鲁港镇。

  这座镇是芜湖与繁昌两县的交界点,设有巡检司,是芜湖四大镇之一,市面繁荣,客商云集,南至繁昌整整六十里。

  一进镇口,小虎便捧着肚皮嚷嚷:“公子爷,肚子闹空城计啦!歇歇肩找地方祭祭五脏庙,可好?”

  “你一天到底要吃我几顿?”周永旭笑问。

  “公子爷忘了小的正在长?”

  “好吧,找地方歇歇脚也好。”他同意。

  “县南鲁港驿对面,有一家食店酒菜不坏。”韦胜唧着大嘴说:“这条路我走过两趟,所以记得。”

  不是进食的时光,食店的客人不多,大食厅摆了二十余张桌面,只四桌有人,显得空荡荡地。

  他们占了一张食桌,店伙送来茶水,周永旭向店伙说:“小二哥,替我们来几壶酒,几道下酒菜,来大盘的。我这位虬须朋友今早没吃饱,喝完酒再准备饭菜。”

  店伙走了,韦胜脸红脖子粗苦笑道:“公子爷,你真是活神仙,不瞒你说,在下不但今早没吃饱。从五天前。每天只有五六文钱买食物充饥。”

  “哦!韦兄,你有了困难。”他真诚地说:“请问,你打算投奔何处?出门人囊中无钱,日子是很难过的,长此下去终非了局哪!”

  “我打算尽快赶往九江,投奔九江镖局的朋友混碗饭吃。”

  “韦兄府上是……”

  “地方小,山东费县,家早就没有了,流落江湖有一天过一天。”

  “你从没想到安定下来生根落叶?”

  “我能做些什么呢?从小种庄稼,种山打熬筋骨气力,种田的人哪有好结果,地主说一声收回,就得另谋出路,所以我一气之下,宁可到江湖鬼混,过一天算一天。”韦胜不胜感慨地说:“前些年我替济南车村赶车,然后到徐州替人作保镖,最后在南京替人四出押货,目下就只有再吃镖行饭了。”

  “哦!你不知道九江镖局已经关门大吉了吗?”

  “什么?”韦胜惶然问:“九江镖局关门了?”

  “是的。那是今年二月的事,一连丢了五趟镖,局主目下关在大牢里吃官司,赔不出镖,牢坐定了。”

  “你是说,我这次是白跑一趟,进退无路了。”

  “大概是的,除非你另有门路?”

  “天哪!这岂不是有意绝我的路吗?”韦胜顿足叫苦。

  接二连三来了不少食客,说巧真巧,绝剑玄清和神腿柳鸿恰好占了右首的一席。

  等酒菜送上,附近五桌皆有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