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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野龙翔》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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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下不是不懂事的人,谅解桑三爷的苦衷。请转告桑三爷,在下不得不采断然手段来达目的,不得不采取行动各走极端。”

  “周兄,兄弟抱歉。”刘十二叹息着说。

  “与刘兄无关,用不着抱歉。”

  “兄弟告辞……”

  “是从现在开始吗?”永旭站起问。

  “兄弟只好直说,从现在开始。”

  永旭伸手让客,说:“请,在下不送了。刘兄,在下于刘兄脱离视线外开始。”

  “在下深领盛情。”刘十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说好说。”

  “请留步。”

  刘十二行礼告退,踏出房门。

  永旭突然一声长笑,身形斜转,右手一扬。

  三块茶杯的三角形破片,射入头顶上方的承尘。上面传出一声惊叫,似乎整个屋顶皆在震动,有人受伤急急向左面逃掉了。

  这就是各走极端的开始,永旭抢先一步。

  站在门外的刘十二大骇,张口结舌倒抽一口凉气。

  永旭所说于刘十二离开视线外开始,是指与刘十二之间的敌对形势而言,这是他对刘十二客气,按理,在刘十二说出“现在开始”四字之后,他便可以立即开始向刘十二出手攻击了。

  他礼让刘十二脱出视线外之后方采取行动,并不包括礼让其他的人,因此他这次抢先一步向匿伏在承尘上的人出手,并不是食言背信。

  刘十二脸色苍白毛骨悚然地问:“周兄,你……你怎知承尘内有人藏身?你能看透半寸厚的木板?”

  永旭摇摇头,微笑向上一指:“每一块框板,在下皆动了手脚,不但知道是否有人,而且知道人在何处。那几个可发暗器的活动掩孔,皆被在下封死了。呵呵!我神龙浪子单人独剑闯荡江湖,如果不小心一点,哪还能活到现在?刘兄请便吧!”

  刘十二垂头丧气地告辞,刚折出廊下,永旭叫道:“刘兄,能不能听在下几句忠言呢?”

  刘十二止步,但并未转身,说:“在下不能听……”

  “你最好是听,因为与你切身有关。”

  “你是说……”

  “最好不要在贵店打交道,惊世骇俗连累无辜,对阁下并无好处。”

  “这个……”

  “在下知道,桑三爷已经豁出去了,他知道我神龙浪子不是易于打发的人,将在下列为生平劲敌。这里的基业恐怕难以保全,瑞桑庄也难保住,区区一座客店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横定了心,不顾一切立即展开行动,我看他是真急了,失去主见,以致有此大失风度的举措。请转告他,在县城里最好不要鲁莽行事,他必须保持声誉,最好也不要失去信心,情势仍大有可为。”

  “在下当为转告。”

  “谢谢。”

  刘十二走了,永旭举步入内,大声说:“再不见机退走,阁下必被钉死在复壁内,不信立可分晓。”

  室右的墙壁内,传出隐约的移动声。

  永旭泰然落座,面向敞开的房门说:“内间里那位朋友,你的暗器能不能射中在下的背心?动手吧!看得清脊心要害吗?最好是射背肋,从第九椎左右下手,右伤肝,左伤脾,千万别让肋骨挡住了,必须从肋缝中射入。呵呵!要不要在下先标出来给你看?”

  内间传出脚步声,有人溜走了。

  他扭头瞥了虚掩着的内间门一眼,半悬的门帘还在轻摆,他自言自语:“又是一个怕死鬼,胆子都不大,勇气不够。”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原来是喧闹的客店,不知何时已变成静悄悄,似乎空无一人的寂静居室,人到何处去了?

  一阵心潮汹涌,毛骨悚然的感觉,透过他的身心,像是处身在充满不可测的危岩深渊中。

  这种感觉,令他心生警兆。

  静得可怕,好阴森,好寂静。

  右侧的明窗外人影一晃,透过木窗格,他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年人,站在窗外丝纹不动,那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山羊眼毫不眨动,就这样不稍瞬地直瞪着他。

  老人白发披肩,形同枯槁,虽看不见下半身,看不到手的形状,但可看到右肩前半段那根怪杖,其色灰黑,活像一条作势攻击的独角蛟。

  他心中一紧,沉静地说:“独脚魈端木扬,三魔之一。”

  独脚蛟颊肉略为抽动,用那冷厉刺耳的嗓音说:“很好,你居然认识老夫。”

  “老前辈从不在白天活动。”永旭沉静地说。

  “对,所以老夫的绰号魈。”

  “今天白昼现身,异数异数。”

  “因为老夫认为你的话不无道理,因此打消晚上来客店找你的念头。”

  “怕惊世骇俗?或者是怕毁了绝笔生花的基业?老前辈似乎从不理会世俗,必然是为了……”

  “不必问为什么,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说吧!”

  “老夫等你。”

  “在下……”

  独脚魈一闪不见,身形捷逾电闪。

  永旭摇摇头,苦笑自语:“看情形,这老魔与绝笔生花定有渊源,示威来了。”

  院廊有了声响,店伙正领着一群客人进入店中。

  店伙在前领路,后跟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相貌平庸的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留了掩口胡,手中有一根问路杖。

  后面,一位花样年华,俏丽脱俗的蓝衣女郎,黑油油的长发披肩,手中挽了一个硬硬的锦囊,内行人一眼便可看出,那是盛琵琶的锦囊。

  蓝衣女郎身后,是两名十三四岁的秀丽少女,各带了包裹行囊。

  最后,是两名健仆,携有箱笼杂物。

  店伙客气地在廊上说:“杨爷,这里是本店最好的上房,不知杨爷是否满意?敝店没设有独院,十分抱歉。”

  中年人瞥了左右一眼,目光并未在永旭的房间停留,转身向蓝衣女郎恭敬地说:“大小姐,既然这里没有独院,去别的客店看看,这里人多口杂……”

  “杨总管,我乏了,就在此地住一宿好了。”蓝衣女郎的声音俏甜,像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属下遵命。”杨爷说,转向店伙:“替我们准备四间上房,赶快派人来侍候。”

  “是,小的理会得。”店伙赔笑说。

  四间上房位于永旭的右邻,右邻第一间便是大小姐的房间。

  永旭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但就无法看出这群客人的来路,猜想必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途经此地,家中设有总管,当然是钟鸣鼎食之家。

  天下各地富豪大户千千万万,他怎知这些人的来历,因此并不在意。

  但一瞥之下,他已有了些少印象。

  其一,这位大小姐该已超过双十年华,已有丰盈的少妇动人体态,但为何秀发披肩?按当时风尚,大户人家的内眷外出,在修饰方面绝不马虎。

  待字闺中的必梳三丫髻,结了婚的必定各式巧髻,珠翠满头,除非是在家中起居或内院与外客隔绝的所在,不然绝没有这种秀发披肩,野人打扮的大户人家女眷出现在大庭广众间。

  其二,杨总管与大小姐的口音,显然不同,杨总管的官话带有湖广腔,大小姐则带有标准凤阳腔官话,这表示大小姐定是南京附近人氏。

  其三,两健仆两侍女皆神色泰然,不像是少在外地出入客店的人。

  他第一个念头是:这群旅客很可能是江湖人。

  邻房的人正忙于安顿,他懒得过问,信手带上门外出,恰好碰上送茶水的店伙,含笑向地说:“周爷要出去?小的送茶水来。”

  “谢谢。”他笑答:“在下出去走走,到各处去打听消息,请转告刘掌柜,最好不要派人跟踪。”

  “刘爷不在。”店伙说。

  “到瑞桑庄去了?”

  “小的不知道。”

  “在下出去走走,替我小心门户。”他说,径自走了。

  县城不大,他在城里城外走了一圈,不时向人打听一些不关紧要,但与城中名流士绅有关的琐闻,其中当然有桑三爷的传闻轶事。

  他当然知道有人跟踪,但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