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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野龙翔》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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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华之谋失败,宁王中了永旭反间的毒计,逐走了顺天王,不啻断送了唾手可得的大好江山。以至日后大兵东下,兵阻安庆铸下大错,被王守仁乘机攻占他的南昌老巢,无法下放南京,反而一怒回兵,被王守仁等个正着。如有顺天王夺获南京,接引大兵东下,历史很可能重写,真是天意。

  由于成王败寇的观念深植人心,自然有野心勃勃的人铤而走险。要走险就得有人追随,要想有人追随就得用手段,用宿命来作手段,以组教组会为上策。

  三圣宫那位主持法师云栖观主,就是甚有号召力的有道全真,他的徒众甚多,附近数百里地境的愚夫愚妇,对这位道力通玄极具神通的老道,不但敬若神明,也畏惧万分。

  人活在世间,一辈子哪能没有隐私?又哪能没有憧憬和希望?

  很可能多多少少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或者私底下胡思妄想作那不可能的白日梦,难免怕神明惩罚,所以对具有神通的云栖老道心存畏惧,乃是极为正常的事了。

  附近的村镇内,谁是云栖观主的心腹党羽,外人绝难查觉。

  当然,云栖观主绝不会傻得向外声称组成什么教什么会,如果他胆敢宣称,岂不是自掘坟墓?

  因此外人绝难知道附近有这种见不得天日的秘密组织,即使有心人在此潜伏暗中侦查,也绝难看出活动的迹象。

  这是一种漫长的、缓慢的、看不出形迹的活动,平时看不出有何作用,但一旦时机成熟便会轰然爆炸,爆出不堪收拾的大灾祸,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鬼见愁不愧称南京的名捕,他得到了风声。可是,却又查无实据,只能暗中侦查。

  由于永旭的出现,鬼见愁知道有眉目了,但已知道打了草惊了蛇,情势不妙。

  如果顺天王出现南京的事传入官府,那还了得?

  永旭并不知情势的严重性,一脚踏入四周充满敌意的茅山山区。

  茅山山区地跨四县,三茅峰则用句容管辖。

  绝笔生花一群人绕道溧阳,山区南面一带丘陵区地形复杂,任何地方皆可潜入,永旭想截出等候,有点自不量力,大有大海捞针的感觉。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永旭曾经随乃师大索茅山不少时日,对山区可说相当熟悉,凭他的经验和直觉,他终于在金坛县西南的一座山间小荒村,获得了正确的消息,他发觉绝笔生花一群人已经从北面走了,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以上。

  他毫不迟疑地跟踪追赶,绝笔生花的速度令他颇感意外,但总算被他寻到了踪迹。

  这一带没有四通八达的道路,没有大型的村镇,满目全是青山翠谷,所有的小村庄皆是风气闭塞的小地方,任何陌生人进入其间,皆会引起一阵骚动。

  尤其一些排外性强烈的小村庄,陌生人一不小心,便可能招来不幸的灾祸,甚至会从此失去踪迹。

  他沿羊肠小道向北走,进入林深草茂的一座小山谷。已经是未牌初正之交,昨晚经过一夜奔波,早膳已经把干粮吃光,午膳还没有着落呢。

  有径就可以找得到人家,他准备先找地方填五脏庙,吃饱了才能办事。

  在一处地处低洼,路面潮湿的路段,又发现了足迹。不错,所有那些零乱的足迹皆是快靴留下的遗痕,其中有小蛮靴的脚印。

  他追踪的方向是正确的,问题是他已迟了一个时辰。

  小径沿溪岸上行,小山谷已尽,绕过一处山脚,眼前展开一处四面群山围绕的五六里长平原,溪两岸有不少肥沃的是田,茂林修竹点缀其间,好一处和平安详的小天地,风景绮丽的清雅胜境。

  前面里余,倚山面水的小村庄显得极为雅致,十余户人家,家家有小巧的林园,一些家禽无忧无虑地在觅食,三五个顽童兴高采烈地在溪中戏水,嘻笑声与吆喝声清晰可闻。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山村,看不出任何异状。

  三五头黄犬吠叫着迎客,这是唯一不友好的表示。

  他的出现,吸引了村口几个庄稼汉的注意。一个中年人脸上堆着温厚的笑容,目迎大踏步而来的陌生人。

  他挟着藏了剑的长包裹,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走近三二个在树下聊天的村夫,颔首为礼站住了,含笑问:“请问大叔,这里到茅山三圣宫还有多远?”

  中年村夫信手向北一指,笑笑说:“大约还有三十多里。客官,到三圣宫怎么从这里走?小路多得很,连本地的人也会走错呢。”

  他发觉另两位村夫的目光中,充满怀疑的神色,不住打量他的包裹,也留意他的眼神变化。

  “不要紧,路是挂在嘴上的,多问就不会走错。”他不在意地说:“大叔,这里可以买到食物吗?”

  中年村夫摇摇头,脸上笑容依旧,语气更为友善:“客官,前后三个村,没有任何地方卖食物,客官还是到茅山镇去买吧。”

  “茅山镇小可去过,那儿的酒食不差。”他说。

  “原来客官不是第一次来朝山的。”

  “不是,小可来找朋友。”

  “那你得赶两步。”

  “大叔能不能方便,卖些食物给小可充饥?”

  “这个……客官,你可以到村口试试。”中年村夫向村北一指。

  “请问,这里是何处地面?往北是否还有村落?”

  “这里叫百步梯,从村口至村后那座小山的山顶,整整一百步。往北十二里,叫雾谷村。”

  他一怔,说:“雾谷村的东北十余里,是不是有一座紫气峰?”

  中年村夫点头说:“对,紫气峰西面七八里,就是垒玉山,北面是龙尾山,客官真的到过茅山了。”

  “的确到过。”他说,似乎本能地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紫气峰有座清虚下院,主持法师是……唔,好像是叫……叫什么……”

  “你是说清尘法师老神仙。”

  “对,就是他,他近来怎样了?”

  “修真的人百年如一,还不是老样子。”

  “听说他与三圣宫的云栖观主是同门师兄弟,两人的道力难分轩轾……”

  “客官错了,他两人根本不是什么师兄弟,三圣宫与清虚下院的道侣,彼此皆不相往来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三圣宫有道官,云栖观主就是正一真人,而清尘法师道行高,清修之外不问外事,清虚下院也不受三圣宫管束,互相之间素不往来。”

  “哦!也许是小可记错了。大叔说村口可找得到卖食物的?”

  “没有人卖食物。”村夫说:“村口右首第一家是吴三爷的家,你只要说是香客,吴二爷就会款待你,当然你得付钱。”

  “那是当然,谢谢指点,告辞。”

  “好走。”村夫客气地说。

  吴二爷的宅院不小,可算是这座村的首富,但人丁并不多。

  他受到吴二爷热诚的款待。

  吴二爷年约半百出头,老老实实是个勤劳的庄稼汉。

  但他是个有心人,从吴三爷那双没有老茧的一双大手中,看出了一些苗头。

  留下了两百文饭钱,他提起包裹告辞。

  在村口,吴二爷指指点点,告诉他到三茅峰该如何走法,热心地告诉他沿途该注意的景物。

  他道谢毕,信口问:“这条路真偏僻,难分东南西北。请问二爷,平时这条路有没有人走动?”

  “都是四村的人来往。”吴二爷说:“不瞒客官说,平时很少有外人经过敝地。”

  “今天有没有人经过?”

  “客官是这十天半月中唯一经过的人。”吴三爷不假思索地说。

  他心中又料中三两分,这位吴二爷如不是有意说谎,就是存心隐瞒些什么。

  他不能再往下问,探口风到此为止,再问就毫无所获了,便告辞上道。

  离村半里地,他又看到了快靴留下的足迹,心中一动,便往山林中一钻,蓦尔失踪。

  不久,村口出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脚下甚快,出村百十步,便向右进入一处山脚的夹谷,消失在茂林深处,去势匆匆。

  这位少年外表平凡,看不出任何异状,但入林之后身形突然加快了两倍,那双富有弹性的腿像活跳的鹿,由于身材小在树丛中钻走如飞,因此只能看到枝叶急动,很难发现身影。同时,窜走的去向也极为怪异,忽左忽右去向无定,穿枝入伏灵活万分。

  连越两座小山,降下一处开敞的河谷。这一带的山都不太高,满山青翠绿意盎然,人在山林中窜走,真不易寻踪追逐。

  少年人穿越一片草坡,向前面的林野奔去。由于窜奔了六七里,脚下已有点踉跄了。

  距树林尚有三二十步,林前突然出现永旭高大的身影,恰好挡住少年人的走向,笑吟吟地说:“小兄弟,该歇歇腿了吧?我看你快支援不住了。不过,你小小年纪,脚力却惊人,可惜养力运气的功夫还差那么一点点火候,已经很了不起啦!”

  少年人缓缓止步,作了几次深长的呼吸凋息,黑白分明的双目中并未露出惊容。

  “阁下能跟踪六七里而没被扔脱,果然名不虚传。”少年人毫不惊讶地说,在十余步外止步不进。

  “你知道在下的底细?”永旭颇感意外。

  “你是神龙浪子周永旭。”少年人更从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