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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诗》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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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道:“你仗恃着什么?”

  谢兰馨道:“白大侠知道,我不谙武学,也没有埋伏……”

  白玉堂道:“所以我问你仗恃着什么。”

  谢兰馨道:“别的我无可仗恃,我仗恃的只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

  白玉堂哈哈大笑,道:“看来谢姑娘受孟子及文文山的影响颇巨……”

  笑声―落,目射阴鸷,道:“谢姑娘,我这个人从来别扭,今夜我倒要试试谢姑娘这凛然正气是不是可以侵犯。”

  嘴角噙着一丝冷酷阴笑,举步逼了过去。

  谢兰馨很平静,美目一凝,道:“文文山在《正气歌》序中说:‘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屋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两潦四集,浮动局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涯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逼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害,阵阵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沓,腥臊污垢,时则为人气,或清,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立,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日浩然,沛乎塞苍冥,曰: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你当世称最,功力再高,不过一凡夫俗子,焉能贼我……”

  她话说到了这儿,白玉堂已然逼近大石,他嘴角那丝冷酷阴鸷笑意更浓,缓缓抬起了右掌。

  谢兰馨象没看见,美目望着白玉堂的两眼,一眨不眨,香唇边上含着一丝圣洁而安详的笑意。

  白玉堂手抬了起来,但当他要曲着五指抓出去的时候,怪事倏生,他的手突然停在了那儿。

  谢兰馨笑道:“怎么,白玉堂,下不了手了,是吗?”

  白玉堂脸色木然,愣愣地点了点头:“是的!”

  谢兰馨道:“浩然正气,凛然不可侵犯,你信了吗?”

  白玉堂点头说道:“我信了!”

  谢兰馨道:“那就好……”

  脸上突然一沉,娇靥上霎时罩上一片寒霜,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了话,冰冷凛人,能令人毛发悚然:“白玉堂,你一念嫉妒,害得我情侣分散,家破人亡,韦志远铸恨一世,谢兰馨痛苦终生,要老死异域,永难返回故土,事隔十多年,你不思悔悟,反又率众出关,找我夺取紫贝叶,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我不为己甚,委诸天意,我忍了,如今你竟又图掳我为质,胁逼韦志远的衣钵传人,使我忍无可忍……”

  翻腕自袖底抽出一柄解腕尖刀,皓腕微送,尖刀递出,直刺白玉堂心窝,只一挑,“嘶”地一声,白玉堂胸前衣衫破裂见肉,她却沉腕收回了刀,道;“白玉堂,你听着,按你的作为,你死有余辜,我杀了你也毫不为过,但念在上代仇怨不该由儿女辈承担,我不愿儿女辈他日为难,更不愿再造成下一代悲惨,我饶了你,可是你要记住我一句话,欠人家的债,无论如何你要还,这是赖不掉的,你也吝啬不得,我言尽于此,后退!”

  白玉堂还真听话,乖乖地退了回去。

  他还到了原地,谢兰馨冷然轻喝:“白玉堂!”

  白玉堂神情一震,身形机伶一颤,脸上突然掠上一片惊骇神色,眼睁得大大的,良久始失声说道:“谢兰馨,你你会摄魂大法……”

  谢兰馨淡然说道:“白玉堂,浩然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白玉堂陡扬双眉,道:“我一时不察,误中你妖术,你再试试。”

  他闪身欲动。

  谢兰馨及时冷喝:“白玉堂,你且低头看看胸前!”

  白玉堂一怔低头,只一眼,他身形猛震,脸色大变,猛然抬头,惊怒说道:“谢兰馨,你……”

  谢兰馨道:“我若取你性命,那该是易如反掌,举手之劳,刚才我刀再进寸余,你如今已横尸当地,还能逞凶吗?白玉堂,想想我的话,你该醒悟了!”

  白玉堂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谢兰馨道:“白玉堂,儿女辈无罪!”

  白玉堂仍没有说话。

  谢兰馨倏然冷喝:“白玉堂,你真要陷自己于万劫不复?”

  白玉堂神情一震,腾身飞射,向山下疾掠而去……

  谢兰馨呆了一呆,目射白玉堂逝去处,脸上浮起了一片复杂神色,令人难以言喻,难以意会……

  那盏马灯的光亮渐渐微弱,那倒不是灯油即将燃尽,而是天边微泛鱼白,曙光压盖了它的光亮。

  蹄声响动,一人二骑,如飞驰上山顶,那是年轻人来接她了,年轻人望见她还在,神色一喜,腾身离鞍,直落大石之上,道:“娘,孩儿来了。”

  谢兰馨慈祥地含笑点头,道:“好,奇儿!”

  年轻人道:“孩儿来晚了,还是来早了?”

  谢兰馨道:“不早不晚,恰好!”

  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她下了大石。

  下了大石后,她深深一眼,然后笑道:“奇儿,一夜没睡?”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是的,娘,睡不着!”

  谢兰馨道:“担心娘,是不?”

  年轻人道:“您说,孩儿怎么能不担心?”

  谢兰馨慈祥地笑了笑,道:“苦了你了,走吧,咱们回去吧!”

  她接过了那匹枣红健马。

  年轻人忙道:“娘,您不是说……”

  谢兰馨笑道:“把娘当年在中原的事,跟昨夜事告诉你,是吗?”

  年轻人道:“您自己说的……”

  谢兰馨笑道:“娘也没说不说啊,娘在路上告诉你不行吗?”

  年轻人红着脸窘笑说道:“那怎么不行?您请上马吧!”

  他扶着谢兰馨上了马,然后自己翻身跨上雕鞍,与谢兰馨并骑驰下山去。

  曙光微透马蹄声,在路上,谢兰馨把自己的当年跟昨夜事,丝毫未加隐瞒地告诉了年轻人。

  听毕,年轻人道:“娘,孩儿以前不知道您有这么一段身世……”

  谢兰馨道:“不怪娘瞒着你们?”

  年轻人道:“不,娘,那怎么会?孩儿只有更敬重您,更孝顺您!”

  谢兰馨轻叹说道:“谢谢你,奇儿,你虽不是娘的亲生,但这多年来的相处……”

  年轻人道:“娘待我比待妹妹还好。”

  谢兰馨道:“你不也把我当生身母,很孝顺吗?”

  年轻人道:“那是应该的,您是本族的恩人。”

  谢兰馨微一摇头,道:“谈不上,奇儿,娘只是做了该做的。”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道:“娘,孩儿不知道那个总管就是害您的人……”

  谢兰馨道:“娘不敢让你知道,要让你知道了,你会找他……”

  年轻人截口说道:“不,娘,您错了!”

  谢兰馨微愕说道:“娘错了?娘怎么错了?”

  年轻人道:“孩儿并不仇视他,相反地,孩儿却感激他,要不是他,爹不会有您这么一位妻子,我不会有您这么一位娘,本族也不会有您这么一位救星。”

  谢兰馨道:“奇ㄦ……”

  年轻人道:“娘,您平素不是教孩儿诚实吗?”

  谢兰馨默然未语。

  年轻人忙道:“娘,您生气了?”

  谢兰馨摇头说道:“不,奇儿,没有,娘没有生气,娘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道:“您要是没有生气,孩儿就再求您件事……”

  谢兰馨道:“什么事?”

  年轻人道:“这件事,孩儿想了一夜,孩儿认为该这么做……”

  谢兰馨道:“奇儿,别忙说,让娘猜猜看……”

  顿了顿,接道:“你想到中原去,对吗?”

  年轻人一怔,惊声说道:“娘,您,您怎么知道……”

  谢兰馨微微一笑,道:“奇儿,知子莫若母……”

  年轻人道:“您知道孩儿要到中原去干什么……”

  谢兰馨道:“娘既知其一,怎有不知其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