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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吟》白头吟(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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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红凄苦地道:“那是最美丽的想法!”

  韦光奇道:“还有坏的想法吗?”

  小红垂泪点头道:“不错!也许我这人很傻,永远朝坏的一方面想,我知道你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也是件很危险的事,生死未卜;存亡难测!万一你遭遇到不幸,那个泥人就是我今后全部的生命,现在……”

  韦光黯然片刻,忙低身拾起那团湿泥,塞在小红手中,小红怔怔地接过来,却不知如何是好。”

  韦光庄重地道:“你听我念几句话,然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红茫然地望着他,大眼睛中一片迷悯。

  韦光整理了一下情绪,才以动人的声音念道:

  “和一块泥!
  捏一个你,捏一个我!
  将咱俩一起打破!
  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
  我中间有你,你中间有我!
  咱们生同一个衾!死共一个椁!”

  小红如痴如呆地听着,眼泪又已满眶,突然她双手飞快地行动,没有多大功夫,又是两尊惟妙惟肖的塑像完成了。这两尊塑像不再是悲苦,也不再是天真的欢笑,它们的神情间透露出无比的庄严,一种难以形容的,对坚贞的爱情的庄严。

  这是个凄风苦南的凌晨,也许以往亮了很久了,可是因为阴通的关系,室中依然十分晦暗。

  韦光在榻上辗转反侧,折腾了一夜,好容易才迷蒙入睡,对面席地而卧的穷和尚已经在大声吟哦:

  “昨夜风兼雨,今朝落花满径。
  天怜有情人,阻却刘郎归程!
  行乎?留乎?行不得也哥哥!
  行乎?死乎?死不得也亲亲……”

  词意闪烁,却听得韦光心头一怔,昨天与小红的一番缱绻与商议,他还来不及告诉穷和尚,因为他昨天归来得很晚,穷和尚已经醉熏熏地睡了。

  可是听他的口气,却好似他一切都知道了……

  翻身笑了起来,刚想开口说话,忽听得穷和尚又自言自语地道:“和尚人醉心不醉,和尚眼昏耳不聋,和尚什么都没看见,和尚什么都不知道,和尚什么都看得见,和尚什么都晓得疯态百出,醉话连天,听上去好像全无道理,可是韦光心头一震,脸上也跟着一红,搭讪着道:“师见这么早就醒了?”

  穷和尚望了他一眼,也不答话,举起手中的酒瓶,咕嘟又灌了一口,室中溢满了酒香,原来他又在喝猴儿酒了,韦光担心他喝醉了,影响今天的计划,连忙道:“师兄一大早就喝酒,今天……”

  穷和尚一咂嘴道:“和尚晓得分量,绝对不会因酒误事。这酒啊,太美了,今天不喝,以后想喝都喝不上了。”

  韦光闻言又是一动道:“师兄怕误了什么事?”

  穷和尚高声道:“当然是阁下的生死大事啊!不过和尚真舍不得,人生在世,真是没意思,好容易找到这么一块世外桃源,却又逼得非离开不可!”

  韦光心中一惊道:“原来师兄已经知道了。”

  穷和尚哼哼卿卿地道:“和尚不知道,和尚知道了也要当做不知道,和尚有些事知道,有些事不知道。”

  韦光见他说话的态度含含糊糊,一时也摸不清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假的知道,只得又问道:“师兄知道哪些事,又有哪些不知道?”

  穷和尚哇哇叫道:“和尚知道阁下正走桃花运,有个女娃儿痴心地爱上了你,连自己的爷爷都出卖了;和尚知道今天要滚蛋,不滚更糟糕……”

  韦光大惊道:“师兄果然听见我跟小红的谈话了?”

  穷和尚笑道:“和尚躲在林子里喝酒,只听了几句,后面还有什么生同一个衾,死共一个穴,那些话和尚都没听见。”

  韦光脸上一红,勉强笑道:“师兄又在开玩笑了,既是师兄已经知道了,我们今天……”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采薇翁也在隔屋,这番话千万不可让他听见,连忙住了口,穷和尚坦然地道:“公子爷别顾忌,那老头子早就出去了,连女娃娃都不在。”

  韦光脸上又是一阵发烧,讪仙地道:“师兄的耳目真灵敏,我怎么就没听见……”

  穷和尚轻轻一叹道:“出家人讲究六根洁净,六根净则心净耳明,公子爷终宵反复,六神不定,自然无法与和尚相较,其实和尚反而羡慕公子爷,尤其羡慕你们韦家人,怎么天下的美女,独独都会归于君家。”

  韦光听他话中有许多感触,想到他与黄英以及自己哥哥韦纪湄的那一段纠纷,知道他心中还有着一点不平,当然无法往下接口,穷和尚也感到自己的语气有异,拍地一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笑道:“混账!混账!这不是和尚该说的话!”

  韦光见他自责自艾,倒不禁笑了,心中暗道:“岂仅说话而已,你的举止行为,又有哪一点像个出家人……不过也难怪,好好的一个佳公子,落得这副模样,情爱之陷人多可怕啊……”

  到了最后他自己也感慨起来了,穷和尚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道:“公子爷可别拿和尚的事来比自己,你得天独厚,一生享尽温柔滋味,保管不会有和尚这种悲惨的命运……”

  韦光微微一笑道:“师兄又在说笑话了,既是师兄已经得知一切原委,我们还是开始行动吧!”

  穷和尚一抬眼道:“现在就走,不等他们回来了?”

  韦光道:“不必等了,小红已经知道了,采薇翁不给他知道最好。”

  穷和尚微笑道:“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子方才只问了和尚知道的事,还没有问和尚不知道的事;和尚也只说了知道的事,还没有说不知道的事。”

  韦光真不明白穷和尚此时此地,还有心情闲扯,可是也不便催促,只得耐心问道:“师兄什么事不知道?”

  穷和尚闭着眼道:“和尚不知道今天我们是否走得成?”

  韦光一惊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穷和尚仍是慢悠悠地晃着手中酒瓶念道:“长铁归来乎!去无舟!”

  韦光知道他是在套孟尝君与冯媛的典故,脸上不禁失色道:“我们乘来时的船呢?不是约好等我们的吗?”

  穷和尚微微一笑道:“采薇翁已经将它遣走了,其他的大小渔舟,怕无法远渡重洋。”

  韦光大为着急,皱着眉头道:“这老儿太可恶了,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穷和尚依然从容地道:“其理至明,他认定我们已经用不着了。”

  韦光低下头来生闷气,穷和尚又自顾自喝了起来,呢呢喃喃地道:“其实不走也罢,公子爷有佳人相伴,和尚有美酒可饮,各得其所,其乐何极!”

  韦光急道:“这怎么行……”

  穷和尚又笑着道:“公子爷假若担心生命,和尚我有的是方法,和尚早年亦曾略习歧黄,稍知本草,老头儿加重一分药力,和尚就可以减它一分,准保公子死不了。”

  韦光正容答道:“师兄此言差矣,韦某从未将个人生死放在心上,此次渡海求医,就是为了想早日恢复功力,剪除秦无极,扫荡至尊教,使天下正人侠士能早日出头。”

  穷和尚摇头微笑道:“多行不义者必自毙!秦无极终有自食其果之日,再说公子爷也未必一定能够成功,何苦自寻烦恼,放着福不去享!”

  韦光微有怒意道:“师兄不必再说下去了,韦某此身从未顾念自己幸福安危,巨恶不除,此心难安,师兄若是喜欢此地,不妨就此留下,兄弟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成行。”

  说着开始整理衣服,穷和尚又道:“公子爷要走也不必这么急呀,据和尚所知,那女娃娃为你去拿一样东西,那东西对你有极大用处。”

  韦光一怔道:“她去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