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奔雷》90
“死老乌龟,你把杨明珠囚禁在什么地方,快说!”
“不说就把他阉了!”
“对,还有耳朵鼻子,手指脚趾都要一起割下来!”
鲍长老知道这三人怪人真是说得出,做得到,哪里还敢再玩弄花样,只好乖乖放了杨明珠。中原三大法师倒也有点江湖义气,见鲍长老放了杨明珠,也就不再难为他,也把他放了。
这一天,貔貅帮大败,无名老魔固然死于雪刀之下,其余帮众也给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但群雄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卜胡徒断了一条左腿,圆清师太死于无名老魔剑下,唐竹权腹部受伤,卫空空肩中一斧,还有卓五姑是勇战身亡。
卓五姑是残死在钟超群怀里的。
“老钟,我能够这样死,实在是一种荣幸……老钟,你明白吗……”
“老钟明白。”
“老钟,你要答应一件事,不要为我难过,以往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一定已经原谅了我……是不是……”
“老钟不会难过,但老钟也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所以原谅二字,却是无从提起了。”
“老钟,你真是一个好汉子……”
“你也是个奇女子……”
“不是奇女子,是奇师姑……”
“你不是师姑,是卓五姑,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卓五姑……”
说到这里,卓五姑不再接口了,她突然死在老钟的怀里。
又是黄昏,官道上群鸦会聚,那是近月以来无日无之的乌鸦大集会。
龙城壁陪着杨明珠上路,他对她说道:“你爷爷是好人,你婆婆和师父都是好人……”
“但为什么他们都不得好死?”杨明珠激动地叫了起来。
龙城壁道:“他们都是死于‘仇恨’这两个字之下的。”
“他们对什么人有仇恨?”
“有仇恨的本来不是你爷爷,也不是你婆婆你师父,而是一个叫做云鹏夭的人。”
“云鹏天是谁?”
“他就是福州清泉庄的岳冲霄。”
杨明珠震骇住了。她还不知道云鹏天跟布天阳、季婉婉之间的种种恩怨。
但龙城壁却在这一个月以来,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探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桩很悲惨的事,他本来绝不想向任何人提起。但杨明珠却也是这椿惨案的受害者,她是应该知道这一切的。
龙城壁查得很详细,他所知道的一切绝不比任何人少。
原来在数年前,云鹏天派了“岳秋云”去会见半耳和尚,已经是“复仇大计”的一部分。半耳和尚虽然是出家人,但他的主子却是无名老魔。
云鹏天早就和老魔有所勾结,他决定让“岳秋云”拜老魔为师,然后再叫“岳秋云”去对付布天阳夫妇。
这是一条很毒很毒的毒计,因为云鹏天知道,凭自己的本领,就算怎么用心调教“岳秋云”,这小子的成就也一定极其有限,绝对打不过布天阳夫妇。
但无名老魔是黑道上的大高手,虽然这人诡秘莫测,江湖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这人武功极高,“岳秋云”若成为了他的徒儿,艺成之后布天阳夫妇便不是他的对手。
谁知这一桩极机密的事情,不知如何竟泄露风声,给奇门煞星杨辟邪知道了。倘若拜师的不是岳秋云,杨辟邪一定懒得多管闲事,但世事就有那么凑巧,在岳秋云十四五岁的时候,杨辟邪曾到清泉庄作客,当时岳秋云在厅外练武,杨辟邪一见之下,便向云鹏天大赞:“此子根骨清奇,将来必然大有成就!”云鹏天当时一笑置之,心想:“原来奇门煞星也精于拍马之道。”
但他错了,杨辟邪虽然武功了得,但拍马屁这功夫是既不懂也绝不喜欢干。
杨辟邪这一赞的确是由衷之言,他本来还想上前把“岳秋云”瞧清楚一点的,但“岳秋云”耍了一轮剑法之后,便带着三几个庄了出门打猎去了。
那一次,“岳秋云”虽然没有上前参见这位杨老前辈,但他却已在杨辟邪的脑海里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及后,“岳冲霄”暗中拢络了无名老魔,要“岳秋云”拜老魔为师,当杨辟邪知道这消息后,不禁气得须眉皆竖,心中大骂:“老胡涂!老王八!怎么叫儿子去拜那种恶魔做师父了?”他当然不知道“岳冲霄”正在处心积虑,准备日后利用“岳秋云”来向布天阳夫妇报复。
结果,在剑阁望峰镇上,杨辟邪把“岳秋云”抢走了。
半耳和尚本来奉了无名老魔之命,要把“岳秋云”带到小剑山跟他会晤的,谁知道半途杀出一个奇门煞星把人掳劫而去,自然把他气得暴跳如雷,非要穷追把“岳秋云”抢回去不可。但最后,半耳和尚抢人失败,不还赔上了一条性命。
当日,“岳秋云”曾经想拆阅的一封“家书”,内容不问而知,乃是“岳冲霄”命令“儿子”立刻跟随“某某前辈”,并要拜他为师云云。
但杨辟邪却不由分说把这封信毁掉了。他当然认为自己大有理由把信毁掉,但“岳秋云”却直至咽气之际,也没有弄清楚这封家书是怎样一回事。本来,形势发展得相当不坏,因为杨辟邪把“岳秋云”带到黄山悉心传授武功,只要过得三年五载,当“岳秋云”艺成下山之后,“岳冲霄”再想胡乱出主意也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才过了几个月,就有两个蒙面人用下三滥的手段,暗杀了杨辟邪,把“岳秋云”带走。
这两个不速之客,正是云鹏天和无名老魔,若不是容世功及时赶到,杨明珠那一天也定是凶多吉少。
当无名老魔把“岳秋云”带走后,便用一种邪门的魔功,使之本性大变,不到几个月,这个纯朴的少年的性情就完全改变过来。
云鹏天当然是绝不会心疼的,那时候,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岳秋云”竟然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是无可补救的大错。这也是父与子之间最不可思议,最骇人听闻的大悲剧。
天色终于全黑了。
纷乱了几个月的徐州,现在才开始渐渐宁静下来。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慢慢地行走,车厢里有人引吭高歌,唱的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歌者声调越唱越低沉,后面又有一辆车赶了上来,
车辕上一人问:“是谁在此大唱长恨?”
另一人叹了口气,回答说:“他是杭州楼的钟大掌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