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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湖遗书》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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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慈湖遗书卷九     宋 杨 简 撰家记三【论春秋礼乐】

春秋於鲁桓书至至者以礼至于庙也春秋之时典礼大坏时君能以礼至于庙者无几史书之圣人无敢削焉是知也说者谓危之凿矣左氏近之矣而未有以明其为道鲁桓天下之大恶也何道之有盖百姓日用而不自知也圣人如天焉无私好无私恶鲁威大恶圣人已着其罪所以明其非道非私恶也至於至庙一节犹知遵礼之善犹知有祖庙也虽其中心之藏未必果出於诚而其事则礼也圣人知所是也是者是道非者非道春秋不以善掩恶不以恶掩善终不以威公弥天之恶掩其毫毛之善以善者道之所在圣人不得不明之也春秋借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以明斯道非为春秋之君臣设也为万世设也

春秋为明道而作所以使天下後世知是者是道非者非道而诸儒作传不胜异说或以为尊王贱霸或以为谨华夷之辩或以为正名分或以为诛心凡此固春秋所有然皆指其一端大旨终不明白子曰吾志在春秋於二百四十二年扰扰颠倒错乱中而或因或作是是非非靡不曲当所是是道所非非道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皆所以明彰大道古诸侯无私史周官小史掌邦国之志费誓周书汉汝江沱之诗编诸二南自晋之乘楚之檮杌鲁之春秋三史作而诸侯有私史矣孔子因之道之变也

春秋左氏传襄四年穆叔如晋一章与国语大同小异其异为义不甚同大戴记与家语言等篇亦大同小异义亦大殊以是知尽信书不如无书书难尽信於是甚明

春秋人物多贤而吴季子晋成鱄其言简尤心敬焉季子请观周乐使工为之歌至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偪远而不擕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季子非有道安能为此言成鱄曰诗曰唯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国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心能义制曰度德正应和曰莫照临四方曰明勤施无私曰类教诲不倦曰长赏庆刑威曰君慈和徧服曰顺择善而从之曰比经纬天地曰文简甚有味乎应和之莫照临之明经纬天地之文也

秦穆公欲立重耳穆公之心本善也公子絷以利说之而移晋夷吾欲从兄於翟夷吾之心本善也冀芮以利说之而移兹利也乃害也韩原之战穆公几为韩简所止狥絷之说以至於此也夷吾虽以不正得国身?於恶子不免戮害孰甚焉

汲古问春秋经有书王正月有不书王正月此是畧阙文否先生曰十一公之元年皆书王正月唯桓公三年而後不书王定公元年不书正月而书王三月汲古云未逹其义先生曰不书者非脱阙也孔子削之也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即此类也盖春秋其甚严而亦甚寛鲁桓弑君周王当诛之至三年而王不能诛始不书王鲁昭公之见逐於三家薨於乾侯逐虽轻於弑既七年矣故定公元年不书王正月明王不能正三家之罪而讨之汲古见庄子云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臣之事君义也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汲古谓忠孝名虽异而实无异如以有二言之恐非圣人语孔子曰资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又曰以孝事君则忠又曰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於君庄子以一命一义而分忠孝以为圣人语诚难取信先生曰忠孝一心无惑於异论如周曰以无为首又曰物不胜天久矣是皆自纷纷於意虑之间岂知乎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又曰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既谆谆言无物之妙而又曰守形陋矣又自矛盾矣

汲古问昭公十九年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以进药致祸何春秋书弑其君左氏曰许悼公饮太子止之药卒太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公羊曰曷为加弑讥子之道不尽也糓梁曰弑正卒也正卒则止不弑也何三传皆言止不弑君先生曰礼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如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许止不慎不敬轻果进药致此大祸虽奔而弃位未踰年而卒足明其心而春秋犹加之以弑名者所以明道也夫人心自善自清明谨重必不轻进其药於君亲惟其意动而昏不敬不谨故轻进药於君亲而不免此祸许止虽未踰年而死亦不足以赎弑君之罪者孔子不削欲使後世深思力索求免此罪必至於复吾本有之道心则静重敬谨自备万善自絶万过自信其可以免矣【见诲语】

曲礼曰无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人心即道不假外求放逸慢易则失之故曰毋不敬毋不敬则常清常明俨然若有所思而非思也无思非冥然而昏如日月无所不照而非思也孔子不知老之将至皜皜乎不可尚已纯然浑然即此妙也顔子三月不违仁即此妙也月至者终月如此日至者终日如此老子曰我独怕兮其未兆未兆者念虑之未形也学者求斯须思虑暂止不能而老子能久持之曾子战战兢兢亦入此也俨若思未言之时也至发於言辞亦安亦定则动静纯一其德全矣故可以安民【见训语】

小戴曲礼篇曰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施报非德乎又曰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戴不思孔子之言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乎行为先文为後天下之常理圣贤之常言而戴先文而後行盖戴以文为本务其心不王於善行是谓本以文行杂之正犹汉宣帝曰本以霸王道杂之大抵自汉以来天下风俗本以利而杂以义历千载而不变皆戴之徒助成其俗也此无他人欲盛於中度实行非已所长姑从其所长於博闻强识而尚之人之常情多言已所长尔论语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此非孔子之言亦非德行诸贤之言也至於戴记之博闻强识益陋益鄙矣论语所谓文者讵如是乎夫圣孔子不居而戴以圣自名其矜大昏闇之状备见於此

礼曰死而不吊者三畏压溺畏死於兵压死於岩墙溺死於水非不吊也不忍为吊辞不忍言之也使孔子果死於匡则亦不可吊乎屈原之死亦不可吊乎而先儒有谓直贱之而不吊此乃固陋执言失意人心之所不安也礼在人心故虽先王未之有而可以义起者义生於人心之所同然也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有後入者阖而勿遂此礼也岂生於人心之外乎智者即心而言礼愚者自外而言礼曰礼自外作者非圣人之言也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谓是也【见训语】

伯高死於卫讣於孔子孔子曰吾恶乎哭诸兄弟吾哭诸庙父之友吾哭之庙门外师吾哭诸寝朋友吾哭诸寝门之外所知吾哭诸野於野则已疏於寝则已重夫由赐也见我吾哭诸赐氏遂命子贡为之主猗与圣哉惟得道乃能尔变化万状皆道心之为而不知其所自来也窃笑夫好古不通之士锱铢比方分寸量度其何以应方来无穷之变哉

孔子适卫遇旧馆人之丧入而哭之哀出使子贡脱骖而?之子贡曰於门人之丧未有所脱骖脱骖於旧馆无乃已重乎孔子曰予向者入而哭之遇於一哀而出涕吾恶夫涕之无从也小子行之於是窥见圣人日用变化之妙即天地四时不无愆阳伏隂之妙是谓大德则无踰也小德则出入可也子夏谓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是殆闻夫子之诲而微失其辞德本无小大小大之言因学者而随施初无实意也天地变化何大何小子曰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是盖孔门诚有是论然小大之论因人而遇施谓其果有小大不可也谓其果无小大亦不可也孔子曰无可无不可此诚有不可以言语解释之妙不可以心思测识之旨孔子自谓莫我知也夫比世好古学礼之士观脱骖於旧馆之事使不知其为孔子必以为轻重失伦已所不为今虽知其为孔子亦莫喻孔子之心往往以为流传之失实夫流传之讹妄者有之矣如谓子皷琴见猫取鼠欲其得之遂有幽沈贪得之音此则讹妄矣如谓尧瞽瞍北面朝舜孔子曰殆哉此则讹妄矣脱骖之事非讹也无妄之疾勿药有喜孔子曰无妄之药不可试也利欲之过内讼可也脱骖之过隂阳寒暑之为偏也圣人日用不识不知纯纯皜皜不知老至遇於一哀而脱骖天道之变也不可度思矧可射思而後学以轻重多寡观之陋矣【见训语】

檀弓下篇云祭祀之礼主人自尽焉尔岂知神之所飨亦以主人有齐敬之心也又子游曰始死脯醢之奠既葬而食之未有见其飨之者也自上世以来未之有舍也为使人勿倍也呜乎鬼神之道不如是也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盖曰知人则知鬼矣以形观人则人固可见以神观人则人固不可见也神者人之精形者人之粗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神无方无体范围天地发育万物无所不通无所不在故孔子之祭知鬼神之实在而羣弟子观孔子之祭时精神以为如在也今子游以为未见其飨之是求鬼神之道於形也死生一致人神一贯此孔子之自知非子游之所知而况於戴圣乎【见训语】

檀弓下篇君临臣丧以巫祝桃茢执戈恶之也此非圣人之言夫君临臣丧亲爱之心也人不能皆圣人圣人则无畏常人安能皆无所畏桃茢执戈所以安夫人君之心也圣人不敢尽去此礼虑夫畏心之胜并与夫临丧之礼而不行也巫祝所以接夫鬼神者桃鬼之所畏茢萑苕盖曰扫不祥鬼亦恶铁戈益足以抗之矣圣人安以此为礼因人情而为故有此谓畏之犹可也而曰恶之岂君临臣丧之本心哉记者误释贼其君所以亲爱其臣之心夫圣人不得已而存是礼记者又从而增益其不善之心奚可【见训语】

鲁悼公之丧季昭子问於孟敬子曰为君何食敬子曰食粥天下之逹礼也吾三臣者之不能居公室也四方莫不闻矣勉而为瘠则吾能毋乃使人疑夫不以情居瘠者乎哉我则食食记者记此盖有是敬子之意是啓人臣无君之心也不可以为训学者断断乎不可读非圣之书孔子殁邪说又作先儒莫能辩其非致国家行其书列於六经殊为巨害

有子与子游立见孺子慕者有子谓子游曰予壹不知夫丧之踊也予欲去之久矣情在於斯其是也夫子游曰礼有微情者有以故兴物者有直情而径行者戎狄之道也礼道则不然人喜则斯陶陶斯咏咏斯犹犹斯舞舞斯愠愠斯戚戚斯叹叹斯辟辟斯踊矣品节斯斯之谓礼人死斯恶之矣无能也斯倍之矣是故制绞衾设蒌翣为使人勿恶也始死脯醢之奠将行遣而行之既葬而食之未有见其飨之者也自上世以来未之有舍也为使人勿倍也故子之所刺於礼者亦非礼之訾也呜乎非圣之言殊为害道直情径行戎狄之道也放肆无礼固不可而子游言礼於心外唯曰微情曰故兴物不言此心本有之正谓人死斯恶之矣此谓他人则可谓其子则不可孔子曰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人虽至不肖其丧亲也哀痛略同而子游曰斯恶之矣诬矣夫人皆有至孝之情而子游诬之以为死而恶之是奚可是奚可设蒌翣所以饰也为使他人之勿恶犹之可也若夫绞衾所以爱之非谓他人而设行人子哀痛忠爱之心而已矣圣人因人本有忠爱切至之心而为之节文故礼非自外至人心之所自有也至於又曰无能也斯倍之矣其诬汚人子之孝心滋甚始死之奠朝奠夕奠殷奠啓奠祖奠遣奠虞祭接祭卒哭祭祔祭练祥祭禫祭皆人子笃爱之诚见诸礼文者如此亦非自外至也亦圣人因人心而为之节也至於又曰未见其有飨之者也噫其甚矣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生死一人鬼一孔子未尝言无鬼神而子游敢於言无鬼神是奚可人惟不知生故不知死不知人故不知鬼神人寝不离床而梦登天梦之千里之外岂七尺之躯所能囿哉人执气血以为己执七尺以为已故裂死生判有无殊人鬼而不知其未始小异也不知其未始不一也孔子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又曰礼本於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隂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逹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又曰吾道一以贯之孔子祭如在知鬼神之实在记者无以着孔子诚恪之心故再言之而子游以为未有见其飨之者也是奚可是奚可

卫有太史曰柳庄寝疾献公曰若疾革虽当祭必告再拜稽首请於尸曰有臣柳庄也者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闻之死请往不释服而往遂以襚之与之邑裘氏与县潘氏书而纳诸棺曰世世子孙毋变也檀弓下篇具载如右无讥焉斯足以着卫献公好贤报忠之心矣简初亦为之起敬而无疑他日读之乃觉其非道似是而非不可以无辩洪范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献公深感柳庄之弭祸念之不忘故至於此而非大公之道也非礼也似善矣而私也作好也柳庄虽贤臣所祭则君也臣也当祭而废者唯天子崩後之丧尔臣摄其事则君薨夫人之丧亦废不闻卿卒而废也曾子问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废者孔子曰后之丧尔不闻以公卿之丧而废也公大贤盛德犹不以其丧废礼而况於当祭乎礼所本无而预戒之使当祭必告私也不释服而往异乎易羔裘玄冠之礼矣遂以禭之与之邑亦可怪不可少缓乎知孔子不以车为伯鱼顔子之椁则大道清明人欲消释非礼之礼不足以动其心矣

襄公朝于荆康王卒荆人曰必请袭鲁人曰非礼也荆人强之巫先拂柩荆人悔之荆与鲁皆非礼檀弓篇不必记可也记者盖有不平荆人之强鲁以非礼亦快鲁以巫祓殡足以挫荆人之心也呜呼衰世人子所以事其君治其国者多此类不能辅君以道兴其国家而使朝楚徒求胜於末节亦可羞矣亦危矣

季子臯葬其妻犯人之禾申祥以告曰请庚之子臯曰孟氏不以是罪予朋友不以是弃予以吾为邑长於斯也买道而葬後难继也且既无葬可犯人禾之礼而不庚之是子臯之过也记者既不明言其非而卒记难继之说是殆许之也檀弓记者衰世之士礼乐浸废之论也载哀公妻我之言载容居不敢忘其祖之言皆不明言其非可以勿记而备记徒啓後世废礼之端又记军有忧赴车不载櫜韔意示将报也呜呼此岂先王典礼舜命禹征有苗苗逆命班师振旅其载櫜韔也必矣衰世所为遂着为礼此甚不可

鲁庄公之丧既葬而絰不入库门士大夫既卒哭麻不入此乱国之为也檀弓记焉而不言其非礼则後世将有仿而为之者矣今削之庆父弑子般闵公与士大夫不敢申其哀惧庆父之不悦也申哀尽礼则不悦庆父矣闵公畏祸而不絰亦卒不免絰麻於库门之外者畏鲁人之公论也不敢以絰麻入畏庆父也

曲礼檀弓多言丧礼颇合孔子所重民食丧祭之意重丧祭礼其感动人之善性也易丧祭者斯人天性之发於文为而先圣王因为之节制者也【见诲语训语】

月令孟春行夏令则雨水不时草木早落国时有恐行秋令则其民大疫焱风暴雨总至藜莠蓬蒿竝兴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雪霜大挚首种不入月令此类衰世之文也衰世君昏政乱不知唐虞三代盛世初无是事孔子曰圣人有国日月不食星辰不悖河不满溢川泽不竭古者风不鸣条雨不破块今月令云云是使衰世君臣安於衰乱不复反身修省谓月令所着乃古之常非政之疵也岂不大误後世耶凡月令此类宜削【见训语】

月令真秦人之书尽歛君臣之职而总之天子天子之职当中心无为以守至正羣臣各尽其职事之大者则请于上而行之何至事无小大一命于天子秦尊君卑臣罢侯置守歛天下之权而尽总之其弊至是为天子者亦劳矣安能中心无为以守至正三代有司马无太尉太尉秦官仲冬之月农有不收藏积聚者马牛畜兽有放逸者取之不诘此啓人盗心载季秋为来年受朔日真秦书也文见吕不韦春秋

子游问曰丧慈母如母礼与孔子曰非礼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何服之有鲁之有司亦曰古之礼慈母无服而小记言为慈母之父母无服是为慈母有服子夏之传丧服也亦曰慈母如母传曰妾之无子者妾子之无母者父命妾曰女以为子命子曰女以为母若是则生养之终其身如母死则丧之如母贵父之命也子夏所传又与孔子不同盖未闻孔子之言故为俗礼作传孔子之射於矍相之圃也使子路执弓矢延射曰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後者不入其余皆入然则为人後者得罪於先圣如此而子夏传委曲而为之说何也道之不明於天下也久矣事慈母如母非道也父命为子母非正命也从父母之命焉得为孝乎子夏随俗为说孔子固尝鄙之曰女为君子儒母为小人儒子夏非知道之士後世不宗本孔子之训而杂用俗习之说不知子夏之说而尊信之盖非圣人则多溺私情多违公道故世传丧慈母如母之礼今又载之国法呜呼道之不明也久矣孝道不明人心滋乱幸有先圣之言在郑康成必欲合孔子子夏之言为一故为孔子所言指国君之子康成好牵合衆说不知孔子初未尝言大夫士之慈母异礼姑举君家余可类通况父母亦称严君子夏委曲为父命为母子之说乃爱妾之私情非天下之公道子夏所谓丧服传害道者良多不可不削以释人心之惑复人心之正小记亦有可削者

曾子问曰卿大夫将为尸於公受宿矣而有齐衰内丧则如之何孔子曰出舍於公馆以待事礼也郑康成云吉凶不可以同处正义云待事毕然後归哭二说皆未安礼必明其义郑徒曰吉凶不可同处不本诸人心非义之正夫有君丧服於身尚不敢私服以类通之则卿大夫为尸於公既受宿不敢废为尸之事宜也出舍於公馆者患哀情之乱齐敬也待事者待祭日已为尸之事也齐衰不可比於君父故虽内丧不废尸事惟圣人能辩微决疑

文王世子曰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於中吁圣人之言未尝有此唯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予一以贯之未尝裂内外如斯辩截不通也乐者吾心之和顺礼者吾心之等节无二心也所谓交错者何哉简每见学者多不知道意虑万状不知其未始不一也【见训语】

文王世子篇曰凡语于郊者必取贤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曲艺皆誓之以待又语三而一有焉乃进其等以其序谓之郊人远之於成均以其爵於上尊也郑注曰郊人贱技艺殊未安夫所谓三者有德进焉何得以技艺贱之况贤能之书道艺在其中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三代之制未尝贱艺郑强加技一字形容艺之贱盖不明远之之意远之之意谓未及语姑誓而教之故曰郊人明未登于贤能之书尔非贱其艺也且其为言亦未当圣人之於人无所不敬爱惟有罪乃远之郊人方教而进之不当言远之六卿在郊野卿大夫考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

又曰立太傅少傅以养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吁斯言似是而非虽正而不通父子君臣固其大伦而道无不通斯言使人杂而不一曰示之则意在於事不啓人之心又曰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道者也皆似是而非与周礼师氏保氏曰德曰道同而其旨异是皆求道於外不知人心即道孟子於齐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鲁哀公曰是非吾道也吾一闻於师也孔子曰君行道矣公曰道耶子曰道也圣贤皆啓人本心之善故人心易明记者之说无益於人徒尔惑人唯道後学同人於迷而不知其非此礼记之言有是有非而後世一尊之今以为经以此取士违尔者黜故学士大夫千载一律意说纷然道心滋蔽吁可痛矣知其蔽者有几又曰设四辅及三公不必备惟其人语使能也三公坐而论道经邦爕理隂阳当尊而礼之而曰使能亦不敬矣

文王世子篇首叙文王所以事王季武王之所以事文王者善矣余言礼事亦多善惟以意说厠其间则有不善前已辩数端後又曰有司告以乐阕王乃命公侯伯子男及羣吏曰反养老幼于东序终之以仁也是故圣人之记事也虑之以大爱之以敬行之以礼修之以孝养纪之以义终之以仁又曰古之君子举大事必慎其终始吁仁道之难明也久矣学者无轻言之孔子言仁岂曰惠而已哉今论语一书具在学者能通之者有几孔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此虽谦辞亦足明仁道之大矣此止以养老幼言仁亦不知仁矣仁如桃有仁杏有仁梅有仁寂然无思为而能发生知此之谓智常明而不昏谓之仁由是而日用万变无不中礼谓之圣此可谓大矣岂思虑之所及始终一道大小一道此曰大事则谨其终始徒乱後学

文王世子篇曰若内竖言疾则世子亲齐玄而养既夕礼记养者皆齐夫玄冠玄端固齐服而亲疾必玄者忌素也非齐也亲有疾子忧惧方兴何暇齐耶因玄而曰齐乃礼家不知道者溺心於文为之曲失其本心者也此当削齐字庶不坏人心不损孝德圣人复起当不易斯言士丧礼虽本於孔子而既夕礼乃为别篇此又其记断非孔子之言

汲古问记曰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未晓政何以藏身先生曰圣人言此政即礼也故曰礼者君之大柄所以治政安君也夫天生蒸民有欲无礼则乱而君据其崇高富贵岂容废礼以危其身周以礼废故衰鲁以礼废故乱惟礼行义明而人心安於礼义乃有尊君敬上之心无犯分干正之意故谓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经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礼【见诲语】

古列圣之於礼器有不说之至教焉而诸儒莫之知也牺尊有沙牛之象焉尝官楚东知彼俗以牛之大者为沙牛牛之为兽重迟而顺者也人之所以去道远者以其轻肆放逸故多违也覩牺之象必不作乎轻肆放逸之心心不轻肆放逸则道固未尝不在我而陆德明辄更之曰娑尊盖因毛诗传牺尊有沙饰孔疏不知牛之为沙误谓羽饰改读沙为娑陆承其误又并改牺为娑差之又差妄谓本之毛郑毛郑受诬甚矣大和中鲁郡於地中得齐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牺尊为牛形厥验明着礼经曰牺尊者不胜其多何得每更曰娑殊滋後人之惑周礼司尊彛云朝践两献尊郑司农又读献为牺明堂位曰牺象周尊也为一代之所尚献必首之故亦曰献尊何以改读为象尊为象形象之为兽其重厚为至其入水毅然悠然险莫能?人之道心似之自道心已明者观之足以默证圣心之精微矣大尊有虞氏之尊也大之为言非物也当为至质无文之形或曰瓦尊也岂不似道欤山尊夏后氏之尊也明堂位曰山罍山寂然未尝动也发生草木其用无穷人之道心寂然事亲从兄事上临下变化云为神用无穷岂不似之着尊商人之尊也商人质其辂则木其尊则着于土而无足爵以斚灌尊亦以斚皆不复寓象是谓无象无所取象圣人之示人也亦明矣两口殆两耳而状类口欤体状如斗故又从斗欤而先儒外求音类谓为禾稼之形者殆凿也字画无此义焉壶尊以壶为尊亦无所取象也亦犹着尊之谓欤人之所以不明乎道意说蔽之也覩着尊壶尊之形则意说无从而作庶乎道心之忽明矣此维内明者自知之不可以言语解也可以言语解者皆意说也非道也牺尊山尊与夫鷄彛虎彛鸟彛蜼彛黄目之彛皆不可以言说解也以为可以言说解者不识牺象山尊与夫鷄彛虎彛鸟彛蜼彛黄目之彛也鷄之知时不以思而得之也不思而自知岂不足以证道心之寂然而无所不知乎凤鸟之知时也亦然又有鸣声至和宛然道心之默契故乐音取之有道者必有德威其静重刚毅之威似虎而其文也发於自然亦似虎蜼之为兽健捷而有智鼻仰尾修末有两岐雨则自悬於木以尾岐塞鼻或以两指蜼有智有健捷自道心而发智者似之道心之智如水监如日月光明洞照何思虑凝滞之有故曰不学而能不虑而知黄中也中无体质无作好无作恶则自无所倚无所偏畔矣目清明也礼家之说曰言酌於中而清明於外者陋矣此岂足以知黄目之旨哉道心无思无为无偏无倚自然清明奚分内外万物毕照不可以意度也而曰酌於中而清明於外皆窒者之意说非道心之实说也方道心发用岂曰吾今酌於中而清明於外也使果有此意则倚於此意不可以言中矣此意窒之何清明之有黄目之象诚可以默会不可以言尽也尊之为言言是道之可尊也彛常也惟道为常书言典常惟常故一老氏之言驳矣亦曰知常人之道心未始不一未始不常未始不清明未始有偏倚唯其微动於意焉故失之实未尝失也昏也如日月而云气蔽之虽足以塞其明而明未尝息也自不知尔明堂位曰灌尊夏后氏以鷄彛殷以斚周以黄目罍之为象雷也古雷三田字雷犹云也礼物多为云象皆古圣列勤啓诲後人之至震动变化如雷如云皆足以为道心变化之默证非训诂所能殚孔子曰风雨霜露神气风霆无非教也【见训语】

郊特牲曰黄目郁气之上尊也黄者中也目者气之清明者也言酌於中而清明於外也此非圣人之言礼家之意说也黄中是也目言其清明亦是也而专以气言则非也至於曰酌於中而清明於外则几於可笑矣不知道者之言固宜其委曲於意象文义之末而不悟本有之中也是中天地以之位万物以之育人以之灵是中人之所自有中无实体虚明发光视听言动喜怒哀乐皆其妙用纯然浑然何内何外何思何虑而言酌於中而清明於外恶有是理也哉黄目之道即牺尊之道牺之为物重厚而不浮人心之未迁於物则皆厚也此厚即道心也人皆有是道心而自不省也牺尊犹象尊也象之重厚不浮犹牺也山尊亦犹是也山寂然而不动而又非无用也草木生焉水泉出焉人之道心本无体状无体状则动静不足以言之山其似也礼物多取云雷之象是又黄目之道也人与天地名曰三才言其一体也道心虚明云为变化即云雷之用也即天地之道也古圣人即礼象以垂教其啓後人至矣而先儒未有默识其旨者孔子识之故曰仁者乐山又曰知者乐水皆此妙也

玉藻凡祭不讳庙中不讳何也事死如事生欤古者卒哭乃讳则生事之时未尝讳也康成为说穿凿

孔子佩象环五寸而綦组绶至矣哉大矣哉可谓斡旋天地运动四时发育万物而照映千古者也郑康成谓谦不比德坐井观天至矣哉象环之无声乎佩无不玉古之制也行则闻佩玉之音君子之礼也吾圣人独异於是佩无声之象环後学莫之晓也呜呼至矣举天下之所共视而莫之见也举天下之所共听而莫之闻也清明而健行者是也博厚而静止者是也春秋冬夏风雨霜露皆此也风霆流形庶物露生皆此也山以是峙川以是流草木以是华以是实禽以是飞兽以是走虫鱼以是动跃天地间变化万状皆象环之文理也混圆而无端也五寸五行也五常也错综成章綦组绶也天地万物万化非彼孔子非此也玉非有声象非无声也一以贯之也一非寡万非衆也是故天数五地数五一也十百千万亿以至於无穷一也所以事亲是也所以事君是也所以尊卑所以长幼所以夫妇所以朋友是也无庸加思焉而未尝离也愈思而愈莫之及也及不及一也思不思一也至矣哉大矣哉孔子之象环乎可谓斡旋天地运动四时发育万物而照映千古者也不可赞也不可论也而愚不肖之所同有也不自知其有尔顔氏之子其知之乎月至日至者其知之乎知不知一也知不知一者孔子之象环也

明堂位云昔者周公朝诸侯於明堂之位又云周公践天子之位且书曰周公相成王不曰践天子位明堂位之书非君子之言也孟子曰周公之封於鲁为方百里也今明堂位曰七百里虽以附庸通之亦不及此閟宫公车千乘乃方百里竭作之数或并附庸记之若方七百里则为方百里者四十九为车四千九百乘矣明堂位多诬

小记大夫不主士之丧其衰世之礼乎古者不降上下各以其亲其情宜无此

大传武王追王大王王季文王不以卑临尊也此为大传者之意说非武王之心也孝子顺孙敬其祖考尊而大之之道也武王至是始得以申其尊而大之之心也

大传又曰圣人南面而听天下所宜先者五民不与焉一曰治亲二曰报功三曰举贤四曰使能五曰存爱夫所谓民不与焉异乎孔子所重民食丧祭矣大传意虽在民而言则不中又异乎中庸之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羣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尧典克明峻德以亲九族大传以治亲先於举贤犹云可也至於以举贤列报功之後不知命何人酌所以报之也矧存问爱人者事亦偏小若此类多矣何止於五

大传又曰立权度量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异器械别衣服夫欲齐一天下之心则改正朔易服色考文章亦足矣考诸古志未闻更立权度量异器械既易服色又别衣服纷更如此三代器服诚有不同盖积世之久风俗浸变器服浸异非创业之圣人遽纷然尽革朝野之器服也

大传又曰服术有六一曰亲亲二曰尊贤三曰名四曰出入五曰长幼六曰从服简窃谓其五者皆当惟名未安郑康成谓世母叔母之属夫名固有之而亦岂无尊尊亲亲之心乎不然则谓君之母妻之属而亦岂无尊尊之心乎古者后夫人亦与其臣为礼亦岂略无亲义子夏谓士为庶母缌以名服也岂无尊尊之心乎亲亲之心乎从母昆弟缌子夏又曰以名服也岂无亲亲之心乎大抵不知道者多好为分裂殊异之说其末流至此岂不坏乱人心

学记亦非知道者作泛泛外务谓知类通逹强立而不反辞气非真通逹果通逹岂九年所可限又曰君子之於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游息孰非修习之地善修者无动静之殊又曰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後道尊是皆人为之故非道也尊师道也诏於天子无北面礼也何必加严何难之有

学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郑康成求术之说不获乃曰术当为遂声之误也此说殊未安按周礼六乡设官掌书德行道艺书有学者六遂设官修稼改趋稼事盖士居六乡农居六遂遂非建学之所说文术邑中道也夫乡学自五百家之党有序之外不闻别有讲学之地则道路之旁设序可以讲学为宜为便则术序为乡学明矣何必改读改读又碍

汲古问学记云学者有四失或失其多或失其寡或失其易或失其止人惟意固情放而有此失一失而不救则何止於四先生曰人心圆融广大虚明应感无所不逹安得有失人於其间加以私意则本心始失矣失之多则繁而无统失之寡则知一不知其二失之易则大轻易而不详审失之止则无志而怠惰惟溺於静止而恶动作此四者足以尽学者之失先生又谓记云学者四失教者必知之故孔门问答率随人之失而答之各救其失而已子游事亲有徒养而未敬之失孔子教之以敬而使之尽救其失则子游之孝心未始不全也仲弓未敬未恕之失孔子告以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救其失使其失尽去则仲弓之心未始不仁也人无过失则道心融明先生曰常情多责人而不责已君子则反省诸身惧已德之未善上不敢怨天下不敢尤人自责而已汲古谓圣贤诲人皆以反身修行为要夫子曰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知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反求诸已先儒亦曰道学之要正已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先生曰此言是患学者但能言而不行【见诲语】

乐记亦非知道者作其曰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此语固然庸衆皆不知其非而知道者不肯为是言盖知道则信百姓日用斯道而自不知百姓日用无非妙者惟不自知故昏乱也故曰物使之然则全以为非裂物我析动静害道多矣礼乐无二道吾心发於恭敬品节应酬文为者人名之曰礼其恭敬文为之间有和顺乐易之情人名之曰乐庸衆生而执形动意形不胜其多意亦不胜其多不知夫不执不动则大道清明广博天地位其中万物育其中万事万理交错其中形殊而体同名殊而实同而乐记谆谆言礼乐之异分裂太甚由乎其本心之未明故其言似通而实塞似大而实小是谓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已自疑阻安能使人不疑阻其引孔子之言善矣其曰礼乐之情同亦庶几焉要其本旨不为大道故曰似通实塞其情状尤着者曰礼乐极乎天而蟠乎地蟠之为言乃记礼者之意态而礼乐之道非动静之可言而况於蟠乎又曰穷高极远而测深厚皆意说又曰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尤其可笑孔子曰礼本於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隂阳变而为四时呜呼圣言至矣圣人虽因人心以天地为二故曰分以隂阳为流转故曰转今人心本无礼乐蟠乎地之意何为又增益之以起其意乎辞意甚明与圣言霄壤矣

乐记又曰钟以立号号以立横横非正音也又曰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亦偏矣失中和之道矣又曰磬以立辩辩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死节虽正而尊言於此益偏矣失和矣又曰丝声哀哀非中正之声也竹声滥滥亦非正音又曰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蓄聚之臣吁异哉大学曰与其有聚歛之臣宁有盗臣而作乐记者反思之乎

乐记曰其本在人心之感於物也吁亦末矣夫乐之道无本末无始终如欲啓诱庸衆姑言其本则人心之未感於物者其本也易曰乾元万物资始乐者乐也乐说何自而生乎知此则知乐矣则知宫商角徵羽上下抑扬之妙矣则知动静一矣感与未感一矣今也专指感於物为本则蔽惑人心害其本然之妙矣

即实而言乐即礼礼即乐名殊而实一姑循学者进德次序而言则由礼节以入於和乐之妙故曰修礼以耕之播乐以安之而乐记曰知乐则几於礼矣尤其失言乐记又曰仁近於乐义近於礼乐率神而从天礼居鬼而从地於大道一贯之中而妄立町畦至此重复又曰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又曰乐章德礼报情反始又曰乐统同礼辩异分裂坚定如此害道为甚嘽慢邪也简节正也猛厉邪也刚毅正也乐记乃一之何也

乐有所谓九夏夏大也大哉乐乎乐音生於人心播於歌诗锺鼓管弦笙磬通於天地感於鬼神节於四时明於日月动散於雷霆风雨发育於万物大矣哉王出入奏王夏王之一出一入至大也出入之时大矣哉孔子曰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不特王之出入至大也尸之出入亦大也故尸出入奏肆夏不特尸之出入至大也牲之出入亦大也故牲出入奏昭夏牲之为物微也疑不可以言大也乌乎大哉天地之间何一物之不大也何一物之可以明目而视可以倾耳而听也是故宾来则奏纳夏者明乎宾之来主之纳皆大也皆孔子之所谓不可见不可闻也臣有功奏章夏明乎臣之有功君之章之至大也亦不可见不可闻也夫人祭奏齐夏齐敬之心又何其至大也族人侍奏族夏又何其至大也至於客醉而出或者以为醉而已出而已何足以为大也而奏祴夏焉圣人於是特明其至大而无以加也是故有牍焉有应焉有雅焉虽在乎陶陶之中而步步应四时之节公之出入也奏骛夏又以明公之一出一入其大与天地同与四时同与鬼神同与古列圣同天下无二道也是故天下无二大也人皆有是大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谓人不能者贼夫人者也圣人先觉我心之所同然耳一日觉之何所不通何所不同是故九夏一夏也于以明天下之无二大也圣人於礼乐一名一物而致其深旨焉其啓佑万世至矣【见训语】

汲古谓乐记者以其记乐之义是否先生曰乐记非圣人之言曰乐由中出礼自外作又曰乐由天作礼以地制夫道一而已矣乐记之书似高深而实不知道徒惑乱後学又曰礼乐极乎天而蟠乎地穷高极远而测深厚曰蟠曰测意状益露

汲古谓乐者圣人所以善民心移风俗何周之旄人掌舞夷乐而祭祀宾客亦舞之先生曰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圣人为天地两间之主虽四夷之民皆吾赤子也人心皆天地之心也四夷之乐以中正之音一之皆可以同天地之和感人心之善【互见诲语】

祭法王立七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曰祖考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去墠曰鬼孔子家语子羔问庙制於孔子孔子曰天子立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太祖近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焉享尝乃止王制亦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而郑康成据礼纬谓夏五庙殷六庙周七庙康成岂未见商书之咸有一德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殷七庙甚明谓周七庙大槩是矣而亦有始末礼器曰夏立尸而卒祭殷坐尸周旅酧六尸六尸六庙也周之始享尝之庙六而已而康成之注曰后稷发爵不受旅凿说也礼器方言尸岂有发爵之尸而独不及乎康成不思武王欲祖文王之心而执七庙之常说也又忘祭法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欤康成礼学详审然不无差失其甚病者不善属文而好穿凿牵合此注周旅酬六尸谓后稷发爵之尸不言亦不善属文之验也康成改醴宾为礼宾改醴妇为礼妇以唯舒武为唯舒冠礼玄端玄裳黄裳杂裳可也强注作上士玄裳中士黄裳下士杂裳其不善属文之状若此者衆孔子家语虽曰孔子观周遂入太庙后稷之庙然此乃记者之言非孔子之言况家语所记多误是时其以文王未正太祖之名位而周人或以称后稷之庙耶祭法及孔子家语皆曰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则文王为太祖甚明家语及祭法皆曰远庙为祧而康成以有功德者为二祧夫远庙不以功德言也孔子谓以功德见祖宗者其庙不毁则殷之太宗中宗高宗皆当不毁康成又将何以处之天子之庙七而周旅酬六尸六庙者武王将以祖文王虚其位以待之也太祖不可迁也是故周之始享尝之庙六而已后稷虽以始祖亦有庙而不与六庙同其所郊则及焉大祭则及焉有祷则及焉惟四时享尝祫不及旅酬六尸享尝祫祭也周家推本姜嫄大司乐首言享先妣谓姜嫄也閟宫有侐谓姜嫄之庙也姜嫄有庙则后稷宜亦有庙姜嫄之生后稷也神后稷始封则后稷始祖也周礼守祧奄八人每庙一人则当有八庙武王周公之时庙惟姜嫄后稷三昭三穆是为八欤家语又曰不及太祖虽在禘郊其庙则毁者谓鲧之类尔无功德不祖不宗以亲故郊故其後去祧而坛是为毁欤周至共王时文王始正太祖之位而三昭三穆至懿王时始复三昭三穆至孝王时武王之庙不迁不毁太祖及三昭三穆及武王及后稷其庙九矣而曾子问古者师行必以迁庙主行乎孔子曰天子廵守以迁庙主行载于齐车言必有尊也今也取七庙之主以行则失之矣当七庙五庙无虚主言五庙者谓诸侯也言七庙者因彼失礼而生文尔不可遂执此以为周止七庙

祭义曰致爱则存致慤则着未知鬼神之无所不在也人自知德之无所不在则信鬼神之无所不在矣

祭义曰殷人贵富而尚齿此非圣人之言也富非道之所贵也而家语谓孔子之言岂记者之差乎圣言之传讹记谬者亦多矣

君执干戚就舞位君为东上冕而总干率其羣臣以乐皇尸孝敬之诚发於中逹於外者自尔也而曰此与境内乐之之义也非也礼家之说也失其诚敬支离而为是说也又曰所以假於外而以增君子之志也此又祭统之意说也求道於心外而溺没於故智者也

孔子燕居子张子贡言游侍纵言至於礼子曰居女三人者吾语女礼使女以礼周流无不徧也人心之礼本周流无不徧三子未明今啓之教之故曰使夫言以啓人因言而後生名而人以名而致惑天下之名衆矣不可不思其故也曰道曰德曰仁曰义曰礼曰乐悉而数之奚有穷尽所谓道者圣人特将以言夫人所共由无所不通之妙故假借道路之名以明之非有其体之可执也所谓德者特以言夫直心而行者即道之在我者也非道之外复有德也所谓直心而行亦非有实体之可执也仁者知觉之称疾者以四体不觉为不仁所谓仁者何思何虑此心虚明如日月之照尔亦非有实体也礼者特理而不乱之名乐者特和乐而不淫之名以是观上数名者则不为名所惑不为名所惑则上数名者乃所以发明本无名言之妙而非有数者之异也是故道即礼礼即乐乐即诗书易春秋孔子又曰礼本於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隂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又曰人者天地之德隂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孔子不为名言所惑洞见贯道至一之妙故确然曰礼周流无不徧也【见训语】

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孔子斯言见小戴记学者厌观熟诵圣诲切的如是而未闻有表而明之者此无他无意之可解无说之可求如空之不可升如金石之不可鑚或者强为之说则曰其相生有义焉噫嘻异哉孔子曰乐之所至哀亦至焉未有相生之言也而亦曰至者又何耶至即不见不可闻彼惟不知可见即不可见可闻即不可闻故弃粗而求精弃一而求二哀乐必有物人以为必可见哭笑必有声人以为必可闻而孔子则曰不可见不可闻非弃形而言义也形即无形无形即形声即无声无声即声正不必作意以离之也据实而论不见其为二也意作而始离始二也自孔门诸贤犹率病乎意故孔子谆谆止絶之曰母意而况於後世乎意积见牢故虽闻正实之言反骇怪以为不可解今学者诚尽屏胷中之意说则自明自信矣【见训语】

孔子闲居子张子贡言游侍论及於礼子曰慎听之女三人者吾语女礼犹有九焉大飨有四焉苟知此矣虽在畎亩之中是亦圣人已两君相见揖让而入门入门而县兴揖让而升堂升堂而乐阕下管象武【家语作舞】夏龠序兴陈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如此而後君子知仁焉行中规还中矩和鸾中采齐【家语作荠】客出以雍彻以振羽是故君子不必亲相与言也以礼乐相示而已孔子又曰入门而金作示情也然则县兴而金作铿然而鸣即吾之情也何以言为也又曰升歌清庙示德也然则人声由中而发文德由中而畅即吾之德也何以言为也又曰下而管象示事也然则堂下管龠武舞文舞次序而兴又即吾之事也何必身亲之也浑然天地万物皆吾之体也纯然宫商节奏皆吾之用也荐俎非外百官非彼行非行夫孰知其所以行而自中规还非还夫孰知其所以还而自中矩和鸾车之和鸾也而即吾之中采齐也客出以雍其彻也以振羽庄敬和乐之妙又何其始始终终而不可致诘也畎亩之中无两君相见之礼也而即两君相见之礼也无金声之乐也无管象夏龠也而管象夏龠之音舞未尝不日奏于其前而昧者不见不闻也耒耜之器耕艺之勤良禾之欣荣耘耔之仁两目散日月之明四体运天地之神步中和鸾之节声谐韶濩之音此岂说合而强同之哉默而识之当自知自信也不可思也不可言也学道者率以言而离默而近孔子引三子归之一默之中庶乎默而成之矣【见训语】

孔子谓子贡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孔子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在诗曰嵩高惟岳峻极于天惟岳降神生甫及申惟申及甫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此文武之德也孔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孔子曰人者天地之德隂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孔子曰夫礼必本於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隂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孔子曰射之以乐也何以听何以射人皆曰所以听者以耳而所谓耳者肤与肉而已肤肉能听乎孔子於是致其问曰何以听人皆曰所以射者心与手而已而所谓心者何状方其挽弓挟矢而心已注于鹄及其射已心又若入而执之无得视之无见穷之无乡域卒不知其所孔子於是又致其问曰何以射乌乎至哉射者即听者听者即视者视者即思者是数者杂出而并用何末何本何始何终无所不通是之谓大同其间高者曰天厚者曰地明者曰日月暄凉寒暑曰四时震动者曰风霆润泽者曰雨露凝结者曰霜雪恍惚变化者曰鬼神其事亲曰孝其事君曰忠其事长曰顺其抚下曰慈其节曰礼其和曰乐言之则无穷思之则无说其谓之事物也非粗其谓之道德性命也非精粒我烝民莫匪尔极设官分职莫匪尔极哀乐相生孔子以为不可见不可闻则精粗之名何所置之知春秋冬夏风雨霜雪之无非教则知之矣知神气风霆庶物露生之无非教则知之矣知孔子之一贯则知之矣知则不知不知则知知即不知不知即知【见训语】

深衣曰古者深衣盖有制度以应规矩准?权衡短毋见肤长无被土此言其纵也又曰续衽钩边此言其衡也自旁而数之衽居其端也古之衽今之襟亦曰袂也深衣属裳则当续衣之衽使之长与裳齐也上狭下广其边如钩言其旁曲也於体为宜玉藻曰衽当旁此之谓也衽亦修广矣矧当衣前故首言之丧服言丧衣裳负适袂祛广博尺寸靡不备载独不见所谓襟焉而有曰衽二尺而有五寸是衽即襟也丧服言衣二尺有二寸襟与衣齐而衽二尺有五寸何也言衣带下尺则衣之长略可知袂幅属衣之处曰二尺二寸此言袂之度而衣之长大畧三尺二寸内阙中八寸偏前以安项衽缀於前领平衡之下则衽长二尺五寸正其度也通乎丧服之衽则深衣之衽与衣齐是为襟昭昭矣郭璞注方言亦谓衽为襟郑康成既误释之孔頴逹复误疏之谓深衣十二幅幅即衽也且援鲁哀公以衽受齐馈为证而深衣之篇未尝以幅为衽又与玉藻衽当旁之文不符盖孔思不及此故不知此下广之衽正足以受馈不为不寛古志四夷左衽丧记歛衣左衽咸谓襟也左传结衽若讼者结此衽也古棺有衽是谓小要以钩边如衽也古曰衽度度左歛右歛如衽也详考衽制无所不通深衣曰要缝半下玉藻曰深衣三袪缝齐倍要袪尺二寸袪袂口也袂今之袖也三袪言其大畧谓深衣之长也非恰言必三尺六寸古尺短盖侈乎衰衣矣康成之注曲矣齐下也其缝倍要即要缝半下也深衣曰袂之高下可以运肘言乎当掖之度也又曰袂之长短反诎之及肘带下无厌髀上无厌脇当无骨者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袂圜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祫交领也夫衰衣上古之制也领正方其前平衡故可缀六寸之衰後儒不?古者制衣之始自然之体若是而曰如今中衣邪领之交亦近於方也使古表衣之领果邪则六寸之衰於何所制之也邪缀於前领则非宜也非正也古初制衣惟取阙中之方以安项尔简尝为方领深衣久则前坠近於今之圆领则後世变而为圆领亦其势之自然又变而为邪领其当暑之为欤以是为中衣不敢以为表衣人心之灵不敢向巧而下朴也不敢贵末而忘本也深衣曰负?及踝以应直下齐如权衡以应平故规者行举手以为容负?抱方以直其正方其义也故坤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下齐如权衡者以安志而平心也五法已施故圣人服之故规矩取其无私?取其直权衡取其平故先王贵之故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可以摈相可以治军旅完且弗费善衣之次也深哉衣乎奚止次而已矣十有二幅即十有二月也?圆天也祫方地也负?及踝直也下齐如权衡平也奚止於应之而已也人性自善自直自平自广大自神明自无所不通自与天地同有毫厘不平者不可以服是衣也有毫厘不直者不可以服是衣也有毫厘与天地有间者不可以服是衣也深衣惟曰抱方时已圆其所负之方欤中古之制欤抑阙中偏前故为抱方欤循颈而势同故独言抱方欤深衣曰具父母大父母衣纯以缋具父母衣纯以青如孤子衣纯以素纯?缘纯边广各寸半玉藻曰朝玄端夕深衣深衣?可以囬肘长中继揜尺祫二寸谓长衣中衣则继?之长掩乎不露复一尺而已反诎不及肘也微短於深衣之?也

家语小戴记并载儒行一篇其间可疑者良多最其甚者曰其过失可微辩而不可面数也其刚毅有如此者殆非孔子之言

舜命伯夷典礼而告之曰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何谓也寅敬者礼之道礼曲折万状而由道心行之实未尝曲折故曰直实未尝万状故曰清曰直曰清曰寅以三言明礼之一道後世道不明此等语多莫晓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皆自道心中流出人皆有道心苟不明而徒执迹必至失道玉藻戎容暨暨言容詻詻色容厉肃与皇矣临冲闲闲攸馘安安之容异矣天下之事不可执定论也久矣於是益信惟圣人之言礼贯通无阻

大戴礼小辩篇哀公曰多与我言忠信而不可以入患子曰母乃既不明忠信之备而口倦其君则不可有明忠信之备而又能行之则可立待也君朝而行忠信百官承事忠满於中而发於外刑於民而放於四海天下其孰能患之公曰请学忠信之备子曰惟社稷之主实知忠信若丘也缀学之徒安知忠信公曰非吾子问之而焉知也子三辞公曰强避子曰强侍丘闻大道不隐丘言之丘闻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患必知备若动而无备患而弗知死亡而弗知安与知忠信简读孔子之书至此不胜敬叹大哉圣人之善於明道如此夫忠信人所忽以为至平至近不可以为大道而孔子大而言之三辞而後言且曰大道不隐是明忠信之为大道也呜呼知忠信之为大道则日用庸平无他之心皆大道也喜怒哀乐皆大道也是谓中庸无所不通用之不穷刚健中正虚明莹融何思何虑如镜如空【见训语】

大戴记公与孔子言而善孔子曰君之言善就国之节也公曰是非吾之言也吾一闻於师也子吁焉其色曰嘻君行道矣公曰道耶子曰道也大哉圣言发明道心坦夷明白至於此也惜乎不载之论语使万世人人知之庶其有觉者道心人所自有无俟乎求惟私意蔽之始昏始惑今公曰是非吾言也吾一闻於师也私意尽无纯诚着见即道也而公不自知其为道故孔子吁焉其色发叹而告曰君行道矣惟孔子知之公乃不自知故惊曰道耶孔子安得不正言曰道也此岂惟啓明鲁公之道心亦足以啓明万世之道心

简常读大戴所载孔子之言谓忠信为大道简不胜喜乐其深切着明简自总角承先大夫训迪已知天下无他事唯有道而已矣穷高究深年三十有二於富阳簿舍双明阁下侍象山陆先生坐问答之间忽觉简心清明澄然无滓又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之神用此心乃我所自有未始有间断於是知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孟子曰仁人心也其旨同孔子又曰心之精神是为圣简人人本心知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得圣贤之言为证以告学子谓吾心即道不可更求曾子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程伯淳求之太过曰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简谓忠者与人忠恕者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即吾庸常之心即道孔子曰主忠信谓忠信即主本渡河丈人亦曰吾之入於波流忠信而已其出也亦忠信而已孔子使二三子识之乌乎至哉即吾与人忠不妄语之心即道丈人当日之言未必果曰忠信往往曰吾出入波流吾心如是而已无说也无术也始吾之入也如是而入其出也亦如是而出世以如是而往实直无他之心谓之忠信故二三子识之或传録失真而微差欤後读大戴记孔子忠信大道之言如获至宝盖深喜得圣言为证正平常实直之心即道孟子亦以徐行後长即尧舜之道箕子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人心至灵至神虚明无体如日如监万物毕照故日用平常不假思为靡不中节是为大道微动意焉为非为僻始失其性意消则本清本明神用变化之妙固自若也无体无际范围天地发育万物之妙固自若也即视听言动即事亲事君兄弟夫妇朋友慈爱恭敬喜怒哀惧恶欲未始不妙固自若也而实不离乎庸常圣人曰中庸所以昭示万世深切着明矣而学者犹曰我未有道吁

大戴所记诰志篇孔子曰古之治天下者必圣人圣人有国则日月不食星辰不悖尧舜禹之时历年多无日食至大康失邦始日食历家虽谓日月薄蚀可以术推者衰世之术也而亦不能一一皆中僧一行归之君德颇与孔子之言合一行之术精矣而有此论则诚不可尽委之数胡康侯於春秋误解日食殆未读大戴记孔子斯言世罕诵习故表而出之【见训语】

小戴记孔子云礼必本於大一陆德明音泰学者咸读为太一简一日忽省其非自孔殁学者罕知道奚止千无一万无一故靡然作太一自郑康成谓本於太一与天而况於天乎以太一与天为二则必读大为太太之为义始也言始而不该终非大全也非大道也不当音太当如字一明无二大明无外有外焉不足以言大曰大曰一所以明道亦犹曰中曰庸所以明道大一道之异名异用於筮百姓所日用故权以谕俗曰乾元曰资始道人推始庶其易觉觉始无始则无始无终浑然大通系辞间有圣言大统多非圣正言乾知大始是读作太始又曰易有大极是生两仪辞意亦音太自作繋辞者已失孔子大旨而况於後世乎又曰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裂易与圣人为二岂孔子一以贯之之旨简尝曰幽明本无故何必仰观而俯察也死生本无说何必原始而反终也皆指系辞之蔽易天地一也何必言易与天地凖凖平也言二者平齐其辞意谓实二物而强齐之也又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裂道与器谓器在道之外邪自作系辞者其蔽犹若是尚何望後世之学者乎然人性皆善此性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皆与天地日月四时鬼神同与亦非二因形与气与名之异而姑言与因人情而姑言亦犹孔子言何莫由斯道非我自我道自道也亦因人之常情而姑言也孔子曰言不尽意谓是欤

天下事理诚不可以执一论周官大司寇之职曰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典土均曰礼俗丧纪祭祀皆以地媺恶为轻重之法而行之洪范曰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高明柔克然则天下事理诚不可以执一论必如此而後可行

周官卿老二卿则公一人夫六官之长不过卿而已而卿老则以公焉何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隂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不必常也夫六卿之治而以备道经邦燮理隂阳者临之则古之所以治其近者若是其至大司徒以郷三物教万民以郷八刑纠万民乡大夫每乡卿一人六乡之民皆教之以德行道艺而後世尹京都者其说曰辇毂之下先弹压无惑乎後世之治不如三代人心无古今之异政教有古今之殊

周官职方氏辩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八貉五戎六狄之人民与其财用九谷六畜之数要周知其利害毕命四夷左祍罔不咸赖孔子曰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中庸曰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左传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自汉以来士大夫有知此理者絶少不思夫上帝一视同仁有国家者不视夷狄如赤子使无罪之民肝脑涂地大违上帝之心无乃不可乎【见训语】

行人之职掌朝觐宗遇之礼其朝位宾主之间公九十步立当车轵侯伯七十步立则车前子男五十步立当车衡不曰宗觐遇有别义则知通言朝位其制同夫诸侯立不离车则王不可负斧扆於户牖间如觐礼所云王当出在应门之内以受诸侯之礼如康王之诰参验事状则与今仪礼之中觐礼不合意者周官乃周公所为有所损益而成王未之行欤迁都洛邑封建益地成王皆不能行以此类知之记曰觐礼不下堂而见诸侯由夷王以下诸儒率以周家所行之礼与周公所着之书合而论之故多不通或者又过疑觐礼汉儒所为则又不然

孔子曰昔者周公摄政践阼而治阼非王之常位惟觐诸侯为宾主之礼则王践阼则王有东序西向之位其常朝皆南乡周公不敢南乡不得已而践阼也周礼大行人诸侯朝位主宾之间若干步是践阼之礼也司士正朝仪之位惟曰王南乡以是知常朝皆南乡

周礼司服掌王之吉凶衣服凡凶事服弁服凡吊事服絰服凡丧王为诸侯缌衰为大夫士疑衰其首服皆弁絰不闻爵弁缁衣也而檀弓篇天子之哭诸侯也爵弁絰缁衣此殆衰世之礼而郑康成又谓絰衍字也无乃不可乎康成之学率牵合羣书杂说为一说故至於此檀弓篇记曰或曰使有司哭之为之不以乐食观此则檀弓所记衰世之礼亦明使有司哭之益薄矣檀弓所说多衰世之礼

汲古问古之族党州乡皆有相保相宾之义今日之州乡族党徒有相两相靡之习岂非古今之制不同而风俗人情之变所致如此耶先生曰周礼伍家为比为隣即今之五家结为一甲又如州长党正族师闾胥亦今之小保长大保长保正保副之类古者设官分职得贤久任行乡举里选德行道义之法是以比闾族党之制修而有长有师皆儒士故曰师以贤得民儒以道得民使其法复行於今则士民亦何敢为不善而德行孝悌之俗自成三代之治复见於今此势之所必至也【见诲语】

汲古曰尝见周礼夏官多有侍御仆从之职皆以端人正士为之大仆掌正王之服位而小臣上士四人御仆掌王之燕令下士十二人頴仆掌埽除粪洒洗乘石而下士二人其軄虽卑而以士人为之者谓王之前後左右关系尤重不可以非其人故穆王命伯冏为大仆正曰正于羣仆侍御之臣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後世则失其制矣虽汉时宿卫之人犹有光禄勲考其德行而进退之终不免具文如孔安国掌唾壶扬子云为执戟初非古人以德诏爵之意厥後侍御多宦寺卫士皆武夫良可惜哉先生曰此言是【见诲语】

慈湖遗书卷九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佑,慈湖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