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启祯四书文卷四目録
论语下之上
徳行【一节】 金 声
季路问事鬼神【一节】 金 声
有民人焉【一节】 李 愫
予贡问政【一章】 金 声
子贡问政【一章】 杨以任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杨以任
君子质而已矣【二句】 陈际泰
哀公问于有若曰【一章】 张 采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呉 堂
子张问士【一章】 金 声
夫闻也者【一节】 金 声
言不顺【二句】 金 声
事不成【二句】 陈际泰
礼乐不兴【二句】 陈际泰
既庶矣【二节】 金 声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一章】 陈际泰
如知为君之难也一【节】 陈际泰
君子哉若人【二句】 刘 曙
孟公绰【一节】 陈子龙
见利思义【二句】 金 声
晋文公谲而不正【一节】 陈际泰
管仲非仁者与【一章】 黄淳耀
仲叔圉治宾客【三句】 陈际泰
其言之不怍【一节】 陈际泰
子路问事君【一节】 袁彭年
君子道者三【一节】 章世纯【墨】
直哉史鱼【一章】 陈际泰
徳行 一节 金 声
追论陈蔡相从之人其人才之盛有可观者焉甚矣陈蔡之围也区区数千师而有徳行言语政事文学若而人俱坐困其中焉岂独一大圣人哉尝观古今人才唐虞而后于周为盛越数百年而遂有孔氏之门后先奔走心悦诚服则忠臣义士之效不必其在朝廷也患难死生与聚与共则云风龙虎之从不必其在得时也陈蔡之阨为己事矣而夫子廻思相从之士忽忽其不乐呜呼彼一时依依相从者伊何人哉迄今纪之师师济济犹在目前念我夫子如之何其弗思也尚徳不倦躬行不怠所愿望难见也时则有若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出言有章吐辞为经旷代逸才也时则有若宰我子贡至若经世之畧为富为强政事有寄也而冉有季路其人在焉道徳之华弦歌博雅文学千古也而子游子夏其人在焉道大莫能容所欲杀者夫子而于诸贤无忌也设诸贤非从夫子游挟其徳行言语政事文学以博取人间富若贵与一切功名才望固自易易何困阨若斯也而诸贤不愿也圣人无阨地所自信者天命而人心则不敢必也设诸贤但以从夫子之故奉其徳行言语政事文学以投凶暴之一烬而师弟朋友无一存者固事势之常亦无可如何也而诸贤不惧也不可以徳感不可以説动不可以力格不可以学化平昔之能事当此上下无交之日亦何所施而君子固穷则凄凉之奇况惟同心可以共尝修徳不获报尚口乃致穷果艺无长策文采不庇身特出之英华当此病莫能兴之日于邑无色而大节在三则无位之依归其愚处正不可及迄今日而或以夭或以疾亡或以难死九原之下既不可作其存者或以仕或以故游于四方归其故里杏坛之上无复陈蔡一人子独何心能不悲哉嗟夫患难之侣安乐弗见虽庸夫俗子尚难忘情而况此奇杰之士与
此文脍炙人口久矣往者李厚庵尝谓中二比义实浮浅以拟诸贤非伦也其后肤学増饰其词遂谓李氏深恶金陈之文以为乱世之音此篇则无一字是处不知史记之文显悖于道者多矣而呜咽淋漓至今不废也昔贤谓鲁论乃曽子有子门人所记在二子胸中自无此等拟议至其门人追记诸贤之在难而寄以感愤亦无大悖此文立义虽粗然生气郁勃可以涤俗士之鄙情开初学之思路故辨而存之以警道听涂説者 制科之文至隆万之季真气索然矣故金陈诸家聚经史之精英穷事物之情变而一于四书文发之义皆心得言必已出乃八股中不可不开之洞壑也迩年不学无识人谬谓得化治规矩极诋金陈盖由贪常嗜自忖必不能造此而漫为狂言以揜饰其庸陋耳夫程子易传切中经义者无几张子正防与程朱之説即多不合但以持之有故言之成理故并垂于世金陈之时文岂有异于是乎故于两家之文指事类情悲时悯俗可以感发人心扶植世教者茍大意得则畧其小疵并着所以存之之故使学者无迷于祈向焉
季路问事神 一节 金 声
观圣人两答贤者之问而识学者所当致力也夫事人知生之未能何以遽问神与死乎而非事鬼知死之不必问也且人伦之事日用饮食之常圣人所以教天下万世也圣人之学至于知命可以无所不通学者守其可能可知者而已夫宇宙间人并存然吾业已负形为人则神固不接之乡也共禀乾坤之灵气苐为躯形所局遂与清虚无联者相持而不相亲季路所以问事神与夫人所奉而事也必耳闻其声焉必目见其形焉然后心思有所着而精神有所通今人与人情相搆则一膜之外胡越矣机相御则觌靣之间逆亿矣耳目之可见闻者尚如斯也而何以索之杳也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非之不可事也以事鬼之由于事人也人亦务乎事人者则鬼不必事而所以事之者至矣宇宙间死生相继然人尚炯然有生则死固未歴之境也业分性命于大造一旦草木同腐遂使生平负气熖者明见而不能自主季路所以问死与夫人之所能知也必行之而以着焉必习之而以察焉然后灵睿有所寄而聪明有所施今人有生气血之衰壮而莫定其平矣神志之出入而莫测其乡矣着察之于行习者尚如此也而何以穷之身尽也曰未知生焉知死非死之不可知也以知死之由于知生也人亦求其知生者则死可不知而所以知之者至矣由也勉之
中无所见不得不为诘屈之竒所以自文也真实有得之人探喉而出耳【原评】
于未能焉能未知焉知道理一一中的与唐荆川作并为造极之文
有民人焉 一节 李 愫
即仕之所有以委学优者可矣夫学固不尽于书然人民社稷岂人人可轻试乎今夫以独智先羣物者人之所甚惑也必其中有所本而不以疑事尝民使天下得以信其积累焉而后善耳是则学之所重盖有在矣子路饰其意而言以为经制之隆未有不形于性术者也典常之失未有不拘于载纪者也昔之得道以安至今而不可危者吾知其为民人得道以存至今而不可亡者吾以其为社稷然而一介之夫族党而外莫能齿其生数者有之非其识穷于周知身之所系者防也问民人之隶我者几何家而境俗之通隔性智之优薄其所为义类宏矣古者天子兆民诸侯万民岂徒缀属之已哉殊情诡俗出于睹记之所不常均足以参其政教而后知王公牧长责分于大小学亦从可验也士庶之家髙曽而上莫能名其称谓者有之非其分絶于追逺义之所率者近也问社稷之攸存者几何事而功徳之着防姓氏之幽显其收为通识易耳古者举盈昭恵伐鼓示威岂徒以愚民已哉体防意谨行于众庶之所共安实足以悟其典礼虽极而荐功告类理务于髙深学必有其据也善学者精以着其理大以规其制载明洁之衷而行所无事焉凡治乱幽明持之有其具者通异世之精神而用之若乃今之所谓典谟训诰者在昔君臣之际互相诏语而已矣不善学者惑则失之精防辟则随时扬抑去自然之性而动称师古焉凡民物鬼神罔或知其故者昧人道之隂阳而反之不知昔所列为吉凶悔吝者在今人心之内儵生占玩而已矣然则书者本贞纯诚一之见以达其光明儁伟之材故三代以前上自帝王下及庶民毎寓其言于后世而读书者假嗫嚅呫哔之习以饰其颛愚鄙朴之心故口耳徒勤上焉祀典下而版图遂废其説于师儒也
不能持论即无异儿童之见岂复成为佞此篇乃实有一段精理【原评】
细腻熨贴语语皆有含咀气体虽不甚髙却非胸无书籍人可以猝办
子贡问政 一章 金 声
圣贤论政有三而复商不得已之去也夫政之经则兵食信并举不得已而去兵去食信必长存此可以观圣贤之作用矣今夫仁义之説休养之名此太平无事之所处堂而谈也愚学之士以张伪帜而非必建真效而疆埸之役取盈之术此时穷势急之所苟且而图也市侩之才以徼近功而不复顾国脉夫当其常有必周之擘画不忘其危当其变有自然之机宜不失其正此真天下才可奉以为政矣説在夫子之语子贡也其论政始曰足食继曰足兵终曰民信国家之兵籍廪藏不告虚于边靖费约之嵗而皇皇乎忧贫似迂图旅旅乎备武似多事不知政之长计在足也民情之疑衅诚服两无见于朝野相安之日亦可诩诩焉称得民之术嘐嘐焉负抚御之才不知政之实验必在民信也盖三者在得为之会不惟不相碍兼可以相济自当蚤计遍筹焉而至设为不得已之计兵妨食食妨兵兵食妨信虽智者不能备其三则权计者或以兵为扼要之事以乱国用威外可以因粮于敌内可以令行禁止耳而圣人反曰去兵矣再设为不得已之计食能爽信信则无食虽善谋不能两其全则权计者疾信如仇骛食如宝理财之计臣持大筹守正之迂士斥逺地耳而圣人反曰去食矣夫去兵之説以乌合之不如无靡饷之反毒民也即不然其强弱安危之形未甚逼人也食则生死之闗无待再计而圣人去之之説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岂责人以难堪之死而偿以无形之立为此不近情之防哉危急存亡之秋此畏死幸生之心最足误国家之大事即茍延旦夕之命而国维已破无端之毒害旋即见于事后唯生死呼吸之际以挺特不易之节坐系万民之苞桑虽城破身亡之余而民心未去君父之义愤可倐转于崇朝君子之不以流离颠沛失其正以寡廉鲜耻辱其国大类如此而要其居平绸缪至矣防维周矣不敢以美谈欺人不敢以漫缓持事岂待不得已日始仓皇为不得已计哉不于不得已不见圣贤之奇耳
自古岂有足食足兵民信之朝而至于不得已而去兵去食者哉子贡言其变而夫子终不以末世茍且之法穷兵食以去信亦言其理而已此文前半正説后半权説皆得体要典贵坚厚又不必言【原评】精神理实融结一气舒放中极其严整不可増减一字 此等文当求其根柢济用与性质光明处乃立言不朽之根源也
子贡问政 一章 杨以任
系政于民而不得已之时乃可为也盖使兵食足而民信之又何求焉然不极之不得已安得得已之时而为之夫子断其辞于无信不立也防深哉且为政者要在察时势之缓急而谨执其可复之意是故民不知信不可与同处于安民不知信不可与同处于危子贡问政子曰王者之政始于民之相足而成于民之相爱王政之及民其粗在于兵农而其精乃在孝弟亷耻之际是故上与下相足也上与下相信也上与下可相为死也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岂不休哉顾此民也足非旦夕之可足而信亦非旦夕之可信也造物蕃息数十年而我之经纶与之会耳不然生我丧乱之余宁以不得已听民乎古者天不畀纯犹偕百姓为存亡者岂无道而处此祖宗休养数十年而我之经纶可一新耳不然置我否闭之所宁以不得已之民归君乎古者仓卒受命遂许吾君以驰驱者岂无道而处此盖有余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患在为之不以渐而治之亡其本所谓治之有本者何也天下无生财之道去其害财者而已矣天下无尽民之道去其害民者而已矣危急之际犹有礼焉所谓为之以渐者何也不汲汲于足兵而兵乃可议也不汲汲于足食而食乃可议也坚忍之余犹有权焉是故数战则民疲备分则国疲凡此皆去兵之説也权于三者而曰去兵所以全其力力全则天下所不得而弱也是故士大夫众则国贫工商众则国贫凡此皆去食之説也权于二者而曰去食所以凝其志志凝则天下所不得而削也政犹可及为欤所以圣贤举事虽万难措手而必不以无可奈何之説轻于一掷虽小信不用而亦断不以衰世茍且之法与之漫尝凡以为民云耳然而智计之士谈及去兵去食而色变者何也生死之説乱其中也夫子断其辞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明乎此夫然后可以足兵可以去兵可以足食可以去食而政无不可为矣是所为察时势之缓急而谨执其可复之意者欤
着意全在民信与后二节自记云从来知足食足兵为经济不知去兵去食为经济通首结撰皆本于此而纪律不及金作之完密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杨以任
圣人论政备王者之所以与民焉盖政以为民而已兵食足矣上下信矣王者之政不备欤夫子以告子贡曰民者政之所自生善为政者使其民可与静可与动而不可与疑故从来有事典焉有政典焉有教典焉于政见分者皆先王于民见其合者也盖先王无自私之意重家国者以厚苍生夫非一念之故矣而岂虚持乎仁义以美其名凡民各有自安之情大道为公者货力不私夫又非一旦之故矣而岂茍且于兵农以弱其实则食不可不议足也兵不可不议足也民穷易于为非而国贫亦无以待仓卒之变鳃鳃然计所以足之底慎于上九式节欤开导于下九职任欤以富邦国以生万民政在斯耳兵观则人不静兵无震则戎心又因之以生鳃鳃然计所以足之出车于牧吾卿大夫其可欤建旄设旐吾农其可欤以平邦国以均万民政在此耳夫天下不可使求为利也使不信之民皆恶其贫贱而思去之天下之乱乃起矣乌在议食而遂已哉顾王者之世凡所为教以祀礼而民不茍教以隂礼而民不怨者原并行于贵粟重农之时特礼义之生不于富足或不见耳夫武事不可以明民也使不信之民皆负其血气而思逞焉天下又以多事矣乌在议兵而遂已哉顾王者之世凡所为教中而民不虣教恤而民不怠者原不后于搜苗狝狩之事特信义之习因盛强而弥彰耳惟王之政显于民之相足而藏于民之相爱惟王政之及民其粗在兵农之间而其精乃在于孝弟亷耻之际然则民不可以不议信也而起而视之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政不备于斯欤毎寻思夫曽孙之茨梁征夫之日月将闗雎麟趾之心一一成其象矣周官而载以精意恍然见文武之政焉毎追念夫履畆之税丘甲之作虽号为礼教信义之国亦无以自振也君相而欺其庶民愀然于周公之衰焉吾何以语子为政哉以此
民信之矣急承上句不得中间更有教化在此文最为分明【原评】
融会经籍施之各当其宜如此方谓之骋能而化
君子质而已矣 二句 陈际泰
大夫欲维质而激为过甚之言焉夫文尽去而质独留真足以矫末流之矣然得毋已甚乎子成意谓世之所以不能返于大道之行者文为之耳文盛而天地之力不支故天下争也文浮而性情之节不固故天下伪也夫恃貌而论情者其情恶也须饰而论质者其质衰也事通人之朴心而资人以相责之分毋亦太多事乎故吾谓君子者欲世皆逰羲黄之初莫若独存质欲人皆懐忠信之行莫若尽去文夫有文而后万物得其理此言诚然然舟车什百而陈之不如其已盖吾不与之争是非而但与之争治乱试平心而计之太古治乎今日治乎必曰太古也则文不如质一也夫有文而后一心有其象此言亦然然好言繁辞而信之不如其已盖吾不与之论曲直而但与之论真伪试反已而思之污樽抔饮者真乎一日百拜者真乎必曰污樽抔饮也则文不如质二也筋力之治不欲其太劳日用给足之事民已竭蹷而营之矣不能已者无可奈何而得己者何为益之是故衣食不可捐而礼乐可捐也达者当有原本之论聪明之用不欲其过滛伦物致饰之为民已矫性而安之矣先已制者尚有其説而未制者何为烦之是故上古之礼乐即不可捐而中古之礼乐可捐也志士常有江河之忧由此言之先代之文何为乎即今日之文何为乎作而致其情与不竭情而返之质则有间矣夫君子质而已矣文何为焉
释氏言之精者皆窃取之庄列此又暗用异端宗防作墨守也但问治乱真伪都不论是非曲直其口险巧可畏【原评】
哀公问于有若曰 一章 张 采
贤者以王道经国亦论其常足之理而已夫彻也者王者常足之道也况于年饥乎则公无徒取二为矣且夫茍且之説圣贤之所不事也何也圣贤之治世也合诸天道察诸人情使家国常享焉即或有小变而上下不惑则所守于先王之教为有本耳至若周家以农事发祥于其岁出岁入之数已周知其纤悉且周公以荒政防患其于益上益下之序已豫立其经权断未有以不足之道贻其后人者鲁则元公之后也传至哀公而亟年饥乃忧用不足夫公当思国之不足不自今日始其端盖本乎宣之世矣昔先王非不知履畆可税而逆知后之足以病民故酌之十一以为中非不知丘甲可作而逆计后之足以病国故监之井田以为法此所谓彻也彻行而耕三余一耕九余三则下不空乏兼之匪颁有式丧祭有经则上以和宁有若之为公策者岂不识今之二犹不足而为是缓图哉盖天变于上而谋一乡一邑之利者有司之业也圣贤处此则惟有忧勤惕厉图其缓急相济之术而不徒恃禳救人困于下而商一身一家之业者匹夫之志也圣贤处此则惟有穷变通久推其祖宗相养之意而不敢云权术是盖足则交足不足则交不足君与百姓之势原如此而非强久之国使之卿士大夫各蠲其禄饩以康兆民亦非引中材之主使之吉凶军賔各从其俭省以答烖患则知先圣人之立政无时不借其经纪而士君子之告君无事不从其正大也
忧国用而反告以行彻有若意中本有君民一体一段实理也融会上下有典有则虽气息不甚髙古而体裁极为闳整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呉 堂
人君当知足民之效乃以自与也夫必君不足以足民亦无以为国矣抑知民足之效之必至于君也乎且昔先王体国经野而制之彻彻者均也各足之谓均彻者通也相足之谓通夫然则君亦何忧于不足也岂以彻之行也为使百姓足而已哉足百姓者所以厚下也而安上者存焉此固其相承之理足百姓者所以下济也而上行者因焉此又其相报之谊然则君亦期百姓之足焉而已矣自闾阎之一身一家而至于君其级愈升则其用愈广要之不过此在籍之数为之差等耳百姓各得其私田而足君合一国之公田而安得不足此均之义不可不思也即国家之一出一入推而迨于民有时举盈亦有时举诎要之亦不过此耕余之数为之补移耳君能施其公之积者令百姓之足民安能匿其私之积者令君之不足此通之义不可不思也且夫彻之行非遂能行也必其君臣上下之间内克约而外从制然后宿乃可得而去良法乃可得而复此其悲悯斯民之深念豫勤于事先百姓已隂谅其所以足之之诚矣而彻之行又非仅行彻已也彼其君臣上下之间制度数而议徳行将见生养由是而可盛教化由是而可兴此其恩利斯民之大效明着于事后百姓亦永思其所以足之之功矣则夫行彻而君即无不足也此固理有必然情有必至况夫权举于君泽降于民而计不私立即旁窃之患可以无虞民受其赐君享其奉而恵不中分即极重之势可以有反于此不断吾见君求足愈不足势必有专其足者忧将不止于是也
百姓足切定行彻则孰与不足自不涉权变那移术数中二比将足之根原説得深广周密孰与不足道理愈见得正大光明
子张问士 一章 金 声
圣人与贤者论达为别其几于闻焉夫以必闻之心问达虽与之言达直作闻见也此不可以无两辨焉者也今士之学各有所指归指归之所存而精神遂以异路精神之所图而学术即以终身此其説初非甚相逺也其行于天下亦无以异也而岂知其中有大谬不然者有如子张之问达张固堂堂乎难与为仁者也而问达问达之心夫子见之矣如何斯可谓达夫子亦即可以正告之矣夫子以为是未可与遽言达也将与言达士之所施而胞与之象未必广其中也或以佐其浮将与言达士之所主而坚确之意未必资其守也或以证其僻盖其夙昔所见未免存于胸中而闻浑全之论必将猎其近似试一诘焉而其所谓达者果以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对也闻岂必不达达岂絶无闻耶而所以然之故则闻必非达达自不是闻也张误矣所谓达也者固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者也而所谓闻则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者也无不任其真而隤然有所独往若是乎其方正也岂不知仁道之大哉本无终食之违斯亦不必取数于外也而徇物者反是矣无不求其是而渊然有以自反若是乎其详密也岂不知居业之道哉原非借以藏身则亦不必防其疑端也而竞物者又反是矣其究经世逢世各有所挟以行而彼相感相防亦遂因类以应邦家之际必闻必达学士焉又乌识其所以然哉乃知此际亦防矣未尝求于天下也而即以通天下之志达士之所向处处皆实无内外而皆实本无可以自信也而徒以坚自是之习闻人之所营念念皆虚无动静而皆虚此际对勘而分见焉即仅以达之説相示又安知听者不误以直义长不疑之情而观察为取仁之径耶所以学各有指归也
导窽在何哉一问遂举质直两节许多积叠随手运掉无不入化矣以无厚入有间乃作者为文得手处
夫闻也者 一节 金 声
闻亦有学可以取必于世焉夫道莫大于仁能取能违而能不疑以此求闻亦闻之矣尝论世俗之中未有真能见人而信之者也故尚闻焉君子亦知夫特见者之不可以几也而终不忍误天下以随声附和之事故两有所不任而独期于自达下之则无是心矣其心以为吾言行才气但得一二人有力之口即可以渐腾千万人无心之耳而莫吾非也士患学问之际所以急人传诵者无术耳何大自苦哉其出于人口而入于人耳者固声之属也其必有自见以动此一二人而传千万人者则色之为也色不贵其难犯而乐其可亲故庄焉者弗为也亦无俟于深造而责成于旦夕故生焉者弗为也由是而圣贤之门名教之地殆诩诩焉有一取仁之术不重不逺而捷得之指视由是而一饮其和一炙其光亦既借借焉有一仁人之称相告相问而取效于齿牙而要闻人之才与闻人之力固不尽此也且苐如是焉尚未可必也道徳之真足以缚人而不念精神之有限既饬其外复顾其内则行之必求其合此两失之事矣出入之途无以安身而不知手足之易乱若以为是若以为非则疑焉而不敢居此自败之道矣夫一念而欲欺尽邦家之人非忍而为之其将何以为心且一念而必欺尽邦家之人非求益者也又何惑乎此行而于此益覩闻人之深也行必违而后其胷中竟无一行仁之意足以夺其所取居不疑而后此举止实为中心安仁之人无或至于失色觌面相对固已钦其长而莫见其短游扬之余又孰即其声以深求其实至若圣神操鉴或懐众好必察之心用人焉廋哉之术而以斯人遇之固惧不免也然如此者亦希矣虽欲不闻其又乌可得哉噫一念求闻则必至此已稍弗如此又将难闻已如此得闻方之达士当何从耶
循题顺诂逐层逐字镂刻出精义 相传同时某人有讲色取行违之术以欺世而得重名者故言其情状语皆刺骨盖痛愤所寄不得已而有言也
言不顺 二句 金 声
事不可以逆成而正名之义切矣夫言以行事不得于言而求诸事不亦左乎若曰子迂吾説将谓拘于理而不达于事也而不知吾説诚计事之深者也以为吾欲为政则必以兴事为期有如为之而无成此其君无乐乎有国而其相亦无贵乎当国且吾业为政则无自操事之体亦惟是申命以行之岂徒惟其言而莫予面违亦必服其言而莫予心非今者名不正而言已不顺矣顺逆之故初不必验于言后而成败之机吾早已见于事前将有事于国中则明诏大号百姓于是乎望徳音焉君臣上下义有所错要必始于父子而今大义先蔑如矣则而象之其又何诛乎虽令之不听虽呼之不应吾见其废焉而反耳将有事于境外则尺简寸牍四方于是乎观辞命焉朝聘防盟继好息民则又必称我先君而今紊然于所自承矣文而告之其又何称乎或诘我而无辞即欲盖而弥彰吾见其动辄得咎耳盖勲业之在天壤未有可独立而就天与人归即帝王尚烦其拟议故谟必訏而后定命犹必逺而后辰告岂其抗衡中外而可以遂其侥幸之图天理之在人心不可以一日而欺理短辞窘虽英雄无所用其智力彼作誓而尚有叛作诰而尚有疑况乎决裂典则而漫以行其矫诬之意由斯以观不顺于言而求成于事必不得之数矣而其皆自名始子谓为政而不期成事则可不然安得迂吾言乎
不成处处粘住不顺又不脱不正根源义蕴闳深词语简净
事不成 二句 陈际泰
治道重礼乐则知事不成之为累也夫礼乐制治之原而不能自兴则夫事之不成其累犹小乎且夫礼与乐居天下之大端矣先王治人之大以礼乐为尊而先王制作之原即人心为始是故人谓三纲者政事之本而不知三纲者亦礼乐之本然则礼乐之兴必求端于名之正也今既名不正至于事不成矣则礼乐其能兴乎盖事成而礼乐不兴此理之所容有者也故谦让未遑者君子以为知节事不成而礼乐能兴此理之所必无者也故粉饰太平者君子以为无本探礼乐之所由来见端于家庭爱敬之际圣人因而裁之以饬其羣秩然有序蔼然有和无体无声之所黙寓故曰礼履其所自始乐乐其所自生谓此志也事不成而父子兄弟之间惭徳多矣安望此乎观礼乐之所能作致治于重熙累洽之余王者文而説之以昭其盛沐浴膏泽歌咏勤苦同节同风之所由隆故曰五行不相沴则王者可以制礼四灵以为畜则王者可以作乐以有此具也事不成而乱淆惨刻之象祸变亟矣暇及此乎是故识治体者以为礼乐不兴则于政事虽有所为皆茍焉而已终无以绍帝王之统而大于其归识治本者以为伦常不正则于礼乐虽有所为亦非盛徳之事矣终有愧于神明之容而无益于理故君子于礼乐亦求其本而已矣光明茂密一望皆经术之气
礼乐不兴 二句 陈际泰
礼乐者刑罚之端故不可不兴也夫礼乐不兴不自礼乐止也观不中之由而能无惧乎且人亦有言礼乐积而民气乐刑罚积而风气衰此犹分言之也夫礼乐者刑罚之精华也名不正既已浸淫至于礼乐之不兴矣而岂但已耶王下而入霸霸下而入狄已无制治之原酷吏而周召法律而诗书遂多伤肌肤之效何也礼乐与刑罚相为表里者也道治之不足而法佐之故先王有并建焉礼乐不兴则其为无制之朝可知矣释法而任意安所不倒置乎礼乐与刑罚相为损益者也道治之有余而法后之故先王有独重焉礼乐不兴则其为无本之朝可知矣释道而任刑安所不滥恣乎盖天下所为陶淑斯民者独此礼乐耳儒术不进而俗流失则犯法之民必多天下所为涵养君徳者亦此礼乐耳王道缺防而君气骄则用法之情必逞然则礼乐不兴何但止于礼乐不兴也哉内行不修故乱罚无辜以威众论而教化无恃故严用重典以制末流三辟之兴盖皆叔世也夫亦可以得刑罚不中之由矣
直鉴本原兼穷流举要为言何须广引【原评】该括古今治术源流文之精纯简当作者亦不多有
既庶矣 二节 金 声
圣贤策所以加衞皆以保此民也夫庶后有富富后有教逓加焉而未有已也而欲坐享此庶也哉且国家总无可嚣然自足之时不独凋苦之民足动圣明之虑也正患小小殷富常有一无可加之象怠缓人心而不知仁人君子巳相与咨嗟帱躇于局外是故衞以蕞尔之国而拥斯庶圣人未始不为衞幸也庶亦国家休养生息之功使圣天子征版籍而问户口之登耗巡邦国而目郊城之残盛则衞在庆优之列矣又何加焉而圣人曰国有庶民固盛国而国有庶象未必是裕国也其国土足以载其民其民之田足以纵其力之所及而寛然有余地其国并不庶如衞者直可命之人满也不可不思富之也我疆我理岂能为辟土计但制产徴敛之间善所以区东南之畆苏鸿雁之劳而天和地徳不人人食其厚赐乎使衞真能以殷蕃之后区画使富圣人必尤为衞幸也富实国家根本不防之计茍男畆妇桑之乐人守故土而三年九年之蓄足备凶荒则衞之子孙可无虞矣又何加焉而圣人曰国有富民诚裕国而国有富民未必是治国也使愚民不得以余财生淫侈使智民不得以厚积行奸侠其民并不富而不然者直可谓之乱资也不可不思教之也菽粟水火岂必更为裁制但使出入友助之间各敦其五常交修其六行而党庠朝野伦类不鬯然其流通乎嗟夫上不念富民少壮得食力亦未必遽填沟壑独以父母操饲哺之权而使谋生之计羣苍百出此其气象亦不堪见矣上不思教民乡党多自好亦未必尽为禽兽独以作君兼作师之任而使道学之帜张诸草野此其世变愈不可知矣冉求与夫子共深忧而于斯发之与
富教从庶富勘出更无一教养通套语文境苍老通身俱是筋节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 一章 陈际泰
兴丧决于一言故人主不可不慎也夫一言者一念之所为也兴丧系焉可谓其防乎且天下之大摄于人主之一心人主实坐其难安之势而常临乎易逞之机兴丧之分总以心之敬肆为之也智者知之愚者乐焉夫靡常本于天命克艰先于臣邻九州之存是不一姓社稷之子或在畎畆以此思难难可知也以此图难兴可竢已盖明圣之主犹有求助于诸侯之辞而重熙之余不忘乞言于齿师之日故士庶皆得至于其前而孤寡未尝离于其念此为君诚无所乐也而天下固已乐矣故曰为君难一言可以兴邦也而奈何有乐莫予违者乎不几一言而丧邦乎夫人主之言不必尽善而人主之意不可使窥诱之使言尚不言也而况乎止之风之使谀无不谀也而又何禁焉自古亡国不一端然而乐莫予违者无不亡也即所以丧邦则所以兴邦者不愈可知也哉夫亡国之君亦自有才而永命之主独知所惧定公念此思过半矣
讲机法者不能如其巧宻矜才气者不能及其横恣制艺到此可谓独开生面矣【原评】
如知爲君之难也 一节 陈际泰
人主有知难之心则亦无忧于邦之不兴也盖邦之兴也造于人主一心而有余是故独患不知难耳且人主大患患在顺指惟吾所使以为天下之至易而不知此乃天下之至难特未尝一提醒之也平日不早自知而逮其知也则已无及矣古今往往坐此故为君之实统于一难而兴邦之要在乎一知如有知为君之难乎而何虞邦之不兴也乎知难则兢业将无不到之处而知之所入必有惕于心者知难则维持亦将无不到之处而知之所出必有丽于事者以人主之权何所不可举而要卒自惰者初不知事固如此其多也以为少则易以为多则臣虏不烈监门不觳而为君难知其胜之之难则求一息宴安之时而不可得而一国之精神生矣以人主之心何所不可回而要卒自安者初不知机固如此其危也以为安则易以为危则福不盈眦祸将溢世而为君难知其保之之难则求一刻纵恣之念而不可得而一国之根本固矣故敌国之相窥者其主材武聪明皆非所惮而茍告之曰其人固忧勤惕厉者也则已废然而退以伐敌谋何者向特谓其不知难耳今何冀乎老成之计国者其事纷纭丛脞皆非所虞而茍语之曰吾君固迪知忱恂者也则将庶几其然以为国福何者向特患其不知难耳余何忧乎由此言之知为君之难信乎兴邦之无难也已故人主务于一言也知与兴交闗处道得亲切有味危悚有神领取如字也字不几乎虚神又极含蓄酝借洵称合作【原评】后二股衬发处议论悉本左氏内外传文之灵警濬发要不能凭虚而造也
君子哉若人 二句 刘 曙
圣人伸徳力之报嘉其人以寄意焉夫尚徳之不伸于天下久矣知若人之为君子有徳者不可以兴乎若曰人必先置其身于贤圣之列而后议论所及令天下即其言以想见其人此尚论古人之説视乎其人之识也而即深观其学感慨当世之谈闗乎其人之品也而即如见其心况至于今日而羿奡禹稷之论孰有比拟明切如若人者乎夫人也髙其见于虞夏商周之上虽以造物无主何敢不奋身修行慷慨而侧圣贤之林定其理于兴亡荣辱之先即至颠倒任时决不以隂隲无权偃蹇而丧好修之性天下有髙论絶俗不牵于举世吉凶之説而誉不劝而非不沮如若人也哉意者潜修有素所孜孜而敦勉者日奉厥徳为允廸故虽奸雄横絶之时力或可以相驾而英雄有心不以成败论天下士者今日一人而已天下有旷志出羣絶去其目前已定之案而顺不喜而逆不惊如若人也哉意者中懐雅尚一时所勉勉自策者凭乃徳为慎修故虽正士弱丧之秋徳或难以自胜而道徳有权不以寂寞嗟吾道穷者古今数人而己福善祸淫之理今日已不敢道其常然尚徳于食报之世犹易而今已不可问矣修身自好之士类无不嘘唏凭吊搔首而问彼苍之梦梦焉有一君子出而悲歌之气证以古人之事而皆平愤世之情又讽通人之论而有进廸从逆之机在我一不敢倒其局然尚徳于有道之世犹易而今尚莫之定也守已不屈之士尚思以明徳馨闻胜天而覩雠报之彰彰焉有此君子出而显忠遂良之典犹不絶于风尘锄奸刑暴之权亦不空寄之笔削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忼慨可以当歌赖有此好古有识之言质圣贤于一室兴懐别有所寄亟标此髙识不磨之论公好恶于千秋吾不能不倾心于若人矣
君子与尚徳不分疏深得当日嗟叹语气文词髙朗使人心目开爽中四比若更能义意截然则更进一格矣
孟公绰 一节 陈子龙
论鲁大夫之才而知春秋家国之事矣夫春秋之时政将在家而小国方困即夫子之论公绰可覩也且天下多故事变日生列国之臣非才无以自见以为盛徳寡营之士无地可以置之而不知其非也公室患其才少私门患其才多此当今之大患矣而人与地往往相违故得其宜者寡耳吾观鲁大夫孟公绰之为人也寛平而有守恬淡而不欲其在鲁之事我不暇论或以为名髙鲜实使之守职足以堕事或以为徳隆誉盛登之朝右可以显君我以二者皆非也彼固有所优而亦有所劣也其所优则为赵魏老矣夫家臣之长也而曰老者何无所为之名也谨持筦钥而已无所事之意也以徳辅导而已此家不干政陪臣不执国之义也夫晋伯衰矣而政将在赵魏位名为世卿而权实为盟主则才略辐辏之人进矣入谋于私室而出行于诸侯则智术倾危之士来矣然而其始也借权以削其国而既也乘间以图其家如是者往往而有故巨室大家毎乐其才而畏其害也诚以公绰为之雅量足以坐镇竞端可以潜夺岂不家国俱荣哉若夫滕薛之为国也防矣势不如大国之卿而名为列国地不余一邑之广而交于四邻此其势必无可以自存者庶几有一二人焉具应变之才懐无方之智振纪纲以内治其臣民挟礼义以驰辨于盟主然后可以强自支厉迁延岁月耳若云以静守之以徳化之此事之不然者而公绰所长者在此是以知其不可为滕薛大夫也嗟乎当此之时化家为国之兆成矣故才智之士不以仕于私朝为耻而分裂簒窃之事将作诚得清静之人不助其成谋则大国可以不灭当此之时并弱兼小之势见矣故衰防之国常以降为皂隶为忧而盟会讨伐之风将息茍非敏略之臣力扶其衰绪则小国何以救亡夫大国未簒而小国未亡则霸者之风可以复见而惜乎不能也此春秋将为战国之势也夫子固知之而寄慨于公绰耶
从春秋大势立义虽似别生枝节然圣人之言无不包蕴凡有闗世道之论因题以发之皆可以开拓后学之心胷也
见利思义 二句 金 声
论成人于今且无以利害自丧也夫天下并无思义授命之人则思义授命者贵矣亦可慨哉今夫学问之际有不必深求者焉非众材之无用而礼乐之可去也其欲成人也尚未必如其走利其恶不成人也尚未必如其免患也而又奚暇深求也哉利害感而情伪生则吉相先凶相后其巧足以胜岂复存人心也君子且恻然念忠厚之遗也趋避巧而习气熟则得宜茍生宜幸其文可不惭岂复念人道也君子且循循然急亷耻之防也万物之所谋也而有一人焉见之而弗以身殉也就而视之渊渊乎其若有所思焉不学俱欲之物非必逺于人情而生人有大义焉能斟酌万物之利数而使人不敢多取操纵万物之利权而使人不能自如则见利之日有情所不愿思也而若人者尚能抑其心以相从万物之所畏也而有一人焉见之而弗以身辱也就而视之断断乎其已有所授焉全受全归之体非必轻于蹈险而生人有大命焉安则立其所可俟于巳而夭寿莫之或贰危则奉其不可知于天而生死不敢自图则见危之日有生所不能授也而若人者尚肯强其志以相掷天之所以与人者备矣哉岂尽于区区之气节而莫之加也然以方今世之君子其所号多材多望不一而足者反或以盖其贪偷之性而佐其网利全生之具则钝直之所留不少人之所以还天者厚矣哉岂安于区区之气节而以自髙也然以方今世之学问其所称履中蹈和不矜于名者反或挟其圆妙之理以乱其宁静刚强之性则愚鲁之所全已大若而人也不亦卓哉着眼在上何必然下亦可以一语落纸将翔将跃若跧若动用笔乃尔纵横如意【原评】
其惨淡经营处在通篇体势悬空不断恰好上承下接而丝毫不连不侵此运先正之规矩准绳而神巧过之者也
晋文公谲而不正 一节 陈际泰
圣人评二霸以文尚不如桓也夫晋文公之霸之功非不烈也然视齐桓岂可同时语乎正谲之辨盖可覩矣且桓文之霸世并称之而不知文非桓匹也即其臣衰偃诸人尤非夷吾隰朋匹也晋文之为人也困而在外故更事多而知深深则不能不生变老而举事故虑日暮而计挺挺则不得不用谋故国可取也不必有需时待事之渐人可欺也不必有敦信明义之名阅歴虽多而理义未熟折挫已久而纷扰犹存故有君子之资后愧于其孙而有王事之近前愧于首霸之桓也何者非其功之不如桓正而不谲之不如桓也桓之举也盖其始已正矣始卜之于人终众着于同物待其服而后与之人未服不遽取也故天下习其教而安其事事御于名而后行之名不顺不敢动也故天下信其信而仁其仁盖观桓公之畧与观桓公之行其道主柔故多留而不遂之事其时近古故多畏而不敢之心而文则已悍然矣既不守之以礼又复益之以术此君子所以恶文使不与桓匹也夫楚之强桓公之所不敢战者文公胜之叔带之乱桓公之所不敢杀者文公诛之曹衞诸侯桓公之所不敢执者文公执之此其刚厉果决之气若胜优游和易之为然而君子终不进文于桓者固谓其功多于桓罪亦多于桓乎桓之不敢为不忍为不肯为者而文独悍然为之又益之以术夫孰从而堪之夫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明文之不如桓也吁此春秋二霸轻重之权衡也
会萃元人春秋説以为判断笔力峻快雄健颇类老苏
管仲非仁者与 一章 黄淳耀
救时之才非一节之士也夫仲之才与仲之时适相值者也相则不死死则不相又何疑焉且天生俊杰之才不数生俊杰之才而适当须才之世亦不数若夫有其才又值其世能事见于天下矣而其人又有遗行则君子畧焉非遗行之不足累乎其人而遗行之不足累乎其功也子贡尝非管仲矣以为仲也奉紏而不终于义不当相桓也君子以为不然盖仲之身是为时而生者也仲之才是及时而用者也前此百余年为宣王之时其臣则有方叔召虎又前此数百年为文武之时其臣则有吕牙姬旦设也仲生其间不过一良有司耳有仲何益无仲何损今者荆炽于南狄横于北戎又介居河山之闲诸侯拱手环视虚无人焉此真管仲之时也仲也挟一中主摄尺寸之柄而图之声罪召陵则荆帖矣陈旅聂北则狄退矣献捷过鲁则戎弭矣王禁明而王臣不下聘者六十年侯度戢而诸侯无私争者三十载可不谓天下之骏功伟烈哉向防管仲则鲍叔牙能为之乎曰不能也隰朋宾胥无能为之乎曰不能也能不能何足深论独惜荆不帖狄不退戎不弭则主中国者将非中国也然则仲之身不可死而仲之时不可失也且夫君子之临难有二曰生曰死君子之立身有二曰节义曰功名为节义于举世不为之时则生不如死死而后三纲明焉九法正焉是即死者之功也名也立功名于举世不立之日则死不如生生而后朝廷尊焉中夏安焉是即生者之节也义也使仲舍格天之大业就匹夫之小谅防胸决脰死不旋踵即又乌覩所谓节义者哉是故君子录仲之功许仲之不死学者闻之自度其身有可死之责而无不可死之才者将断断然必出于死借令无死而吾亦有以责之矣是夫子之重功名固甚于子贡而子贡之重节义亦终不如夫子也与此章之义先儒讫无定论独提一时字上下古今雄情卓识自可不磨
仲叔圉治宾客 三句 陈际泰
衞犹有人未可量也夫二臣任事君虽无道犹足自存故人之为国重甚矣且善觇国者先觇人其君似明而非明也其臣似贤而非贤也上自恃而不任人下自髙而不任事此天下所以乐攻无难也衞殆未可窥已衞之为衞淫人与贞人所并集之地灵之为灵小人与君子所两涉之身故灵之昏闇无所不至而独明于付托犹足以遂其抗伯主溺床第之私灵于君子无所复收而能委其才能犹足以盖其弃伯玉拒史鱼之失当时若仲叔圉若祝鮀若王孙贾虽非一时之英然亦智能之士也或以当官显或以勇畧任交邻要神经武神人共举其事文武各展其能而国不犹有人乎夫用审其道则殊途同防才爽其分财一毫以乖惟三子能以才技奋也故能互用其长以通万方之畧惟灵公不以干局拘也故能隆崇其遇以取一时之务天下不服三子而服灵公以能尽时人器使之用也夫仲叔犹可言也至鮀贾一为佞一为擅犹能任爪牙之寄三子犹可言也至灵公内不能制其妻下不能制其子犹能操驾驭之奇吁衞之不防岂非国有人之明效哉
恰是三人分量恰是灵公用三人而仅免于防分量文境洒脱抑扬尽致
其言之不怍 一节 陈际泰
易于由言君子知其终病也夫大为言者非独不为之时而徴其难也即启口早已知矣且君子言不过物抑何也其言之所许直将效之计言则少计行则多矣顾不谓天下乃有言之不怍者焉人之言本无所不至而惟此羞恶之念独可制其闲即彼之言已无所不至而恃此愧赧之端犹可冀其后乃言之不怍如此是以君子知其终病也人之精神宜止于量内言之不怍必有过取于世者矣非特退而不为也所期既大即以圣贤之志无所复施是故一言之后使如其口而责之以必偿不废然乎人之精神宜入于事中言之不怍必有略不经心者矣非特为而不效也所主既亡即以一二之酬无所复见是故当言之时使如其口而问之以何在不茫然乎且不独此也事之成不成闗于士人亷耻之际父母朋友不以是弃予而独此中有不能自已者耳彼不怍者非徒言之咎也耻心既丧而言传之是岂可待以君子之常也哉且又不独此也功之建不建系乎气格重轻之间辞气容貌不足以动人而顾此中有足为众之所恃者耳彼不作者非徒言之为也浮佻在心而言表之是岂可倚以集天下之业也哉故成事有本而观物有要待彼其既为而后知之此亦名为相士者之过也
注云则无必为之志是在言时便决其难不待不为后也此文为得之通篇更于警切中具一种深秀之致【原评】
子路问事君 一节 袁彭年
求事君之道亦求事君之心而已矣夫勇于事君而强以所不知为事此之谓犯而欺也故夫子为由也言之与且古大臣道足于已则正色而立于朝而人主格其非心矣岂借谏説哉故事君而有犯非其至者也然其次固莫如能犯有犯而无隐者是亦忠臣之道也与虽然未易犯也非犯之难勿欺之难也臣善莫如犯臣罪莫如欺犯非欺者之所能也欺非犯者之所有也而欺与犯常相因者何也盖吾所谓犯之欺岂为夫不忠不信以沽直声者哉岂谓夫不果不强以窥上防者哉天下固有忠信之人恃其志节之美而不必察于理之致而蔽于所见而冒焉以其言进天下固有强果之士挟其干理之长而不必审于事之中而勇于所好而悍然耻其言之有不行以未察之理而必欲正其君之心更以未审之事而必欲正其君之政彼之所谓犯我之所谓欺也夫犯之善未着而欺之罪已深则是忠信强果之失恒在欺也故能犯当自勿欺始本乎忠信之质而致其智因夫强果之材而生其文其未事是君也而先立其勿欺之学于天下之理正是正非无敢强所未明以为明而内无欺理其已事是君也而遂达其勿欺之道于天下之事孰先孰后无敢急所未行以为行而外无欺事盖必使其心大信于道而后以道自信于心必使其言大信于心而后以言求信于君如是而事君则亦可以有事无犯也已矣如是而犯君则亦可以有犯无隐也已矣勿欺之犯是谓以道加尊以是格非以贤正不肖以义绳暴人故夫犯君而君自格其非事君而臣并受其福岂其以忠信获罪而以强果防凶也哉由斯道也抑亦可为大臣也已
説欺与犯皆切中仲氏隐防深痼之病不可移置他处文气朴劲一往无前启祯文自金陈数家而外得此甚难
君子道者三 一节 章世纯【墨】
道所以难能者其累心者尽也夫忧惑惧之累人深矣而以道而忘此岂易能者哉且夫人得力之地皆有外境以相验盖心毎得于物之所不侵而情恒消于理之所至足也乃其中难易之故亦可自按矣吾是以有羡于君子彼其涉乎事物之会而皆有本体之足恃一物之交亦全体之心应之耳物也而何能感我也在于仓卒之际而皆有积素之可凭一旦之感亦平生之心应之耳变也而何能易常也是其事归诸道而道不可以意拟道有其三而三不可以偏附反身自度有不可易及者夫岂不与我共乘世之遇哉然而独自得也则忧惑惧之并消也夫岂不与我并受人之情哉而何以却感害也则仁智勇之兼存也有仁智勇以为之宰则其心尝恬恬而我之受物者顺矣往而交于物者有未尝相拒者也以我之所不逆成物之所不撄而常变之分均矣此化境之道也有仁智勇以为之宰则其心又尝安安而物之感我者必浅矣来而交于我者实亦有未尝相挠者也以外物之无权显吾心之有主而性命之理顺矣此独往之道也今且欲去其忧惑惧之累而累不从境祛也情以性定矣而其性未可契也则其情亦未可袭也今且欲得其为仁智勇者而道不可以名假也理縁义着矣而其境未易平也则以理未易洽也而尚可谓易能哉要之忧惑惧之并忘则向后之主持于天下者必大学力功行莫非无累者之所胜且仁智勇之先定则达徳之行于达道者已全将众理可包亦非一无累者而遂尽然三者之事果难言矣
本体外境物交性定之理圆映极矣躱闪处将忧惑惧不分疏圆映在此题面未梳栉亦在此【原评】观前辈应试之文不异于平素可知其心术之正而避难就易亦由当时风气不复恪守先正矩度也
直哉史鱼 一章 陈际泰
衞有贤臣而皆不展其用可惜也夫史鱼以不用死伯玉以不用去徒使直臣君子之名见称于圣人亦何益乎夫子意谓甚矣衞之多君子也然其最著者吾得两人焉其一为史鱼其一为吾友蘧伯玉史鱼之直声古今所无而伯玉之君子吾党所少也夫史鱼于执简记奉讳恶足尽职业优劣之理即史鱼于弥子瑕蘧伯玉非有生平恩仇之分而乃奸不去贤不庸目将不瞑君不听责不塞死犹自罚故曰史鱼之直声古今所无也乃伯玉之道无可拘方而彼独以推移行之即伯玉之事无可形据而吾能以情意况之故使邦有道也史鱼曰时幸圣明不可不如矢也而伯玉亦曰吾将仕矣固异局而同其符使邦无道焉史鱼曰世当昏垫尤不可不如矢也而伯玉则曰吾将隐矣将两地而行其志夫伯玉去就绰绰诚无所需于史鱼存没之荐而史鱼中心养养诚有窥于伯玉出处之贤甚哉道相髙两人又以心相许也史鱼生而伯玉庶几可仕史鱼死而伯玉不得不卷矣策后人不能故也而长逝者恨有终穷乎君子曰尸諌忠有余也史鱼之死也贤其生也辟难权不足也伯玉之去也贤其处也然而衞以不竞矣忽分忽合仿史迁合传错综之法而并得其神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