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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台湾县志》●重修台湾县志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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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紀

古蹟(附宅墓)祥異(附兵燹)叢談

雜紀,何也?紀事以類,類而不類,難概條品,雜之以成文,賾而不可惡也,繁而不可殺也。夫剝圭飾戚,兼收元圃之碎瓊;集翠為裘,罔棄吉光之片羽。況乎銅柱青塚,史傳弗遺;晉石莘神,「春秋」弗削。鯤鵬之化,固屬寓言;鬼弧之張,亦堪立象。事有大而必書,辭雖小而備錄,皆足資修省而益見聞;則廣蒐羅於海島,固亦考鏡之林也。作雜紀。

古蹟(附宅墓)

祥異(附兵燹)

叢談

·古蹟

赤嵌樓:在鎮北坊,明萬曆末荷蘭所築。背山面海,與安平鎮、赤嵌城對峙。以糖水、糯汁搗蜃灰疊磚為垣,堅埒於石。週方四十五丈三尺,無雉堞。南北兩隅,瞭亭挺出,僅容一人站立,灰飾精緻。樓高凡三丈六尺有奇。雕欄凌空,軒豁四達。其下磚砌如巖洞,曲折宏邃。右后穴窖,左后浚井,前門外左復浚一井。門額有紅毛字四,精鐵鑄成,莫能辨。因先是潮水直達樓下,閩人謂水涯高處為墈(仄聲),訛作嵌(平聲),而臺地所用磚瓦皆赤色,朝曦夕照,若虹吐、若霞蒸,故與安平城俱稱赤嵌。又以築自荷蘭,亦名紅毛樓。偽鄭貯火藥軍器於此。入版圖后因之,道標撥兵看守,司啟閉。康熙六十年臺變,門遂不扃,賊取門額鐵字以製器。頻年地震,屋宇傾盡,四壁陡立,惟周垣堅好如故。乾隆十五年,知縣魯鼎梅移建縣署於其右,因嚴扃鐍;歲時則灑掃,俾邑人士覽勝焉。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石樓盤百級,湧出似孤城;下岸臨滄海,依然禾黍生。

鳳山知縣宋永清詩

東西遙對海疆秋,高接云虛尺五樓;百戶千窗迷野草,荷蘭空作萬年謀。

巡臺御史張湄詩

巍樓遙望屹西東,月戶云窗結搆工;極目晚天環海市,倚欄誰憶荷蘭宮。

巡臺御史錢琦詩

舊是紅彝地,今成勾曲天。螺旋盤曲磴,樹古抱寒煙。日腳浮云外,潮頭落檻前。牛皮一席地,芳草自年年。

教授謝家樹詩

島上作城墈作樓,鑽營兔窟幾經秋。當年早造天朝福,特闢蠶叢比蜀牛。蕩蕩漆城事可嗤,糖糜合築欲何為?誰知鹿耳騎鯨客,夢入樓頭月落時。

赤嵌城:亦名臺灣城,在安平鎮一鯤身。沙磧孤浮海上,西南一道沙線遙連二鯤身至七鯤身以達府治。灣轉內抱,北與鹿耳門隔港犄角,如龜蛇相會狀。明萬曆末,荷蘭設市於此。築磚城,制若崇臺;海濱沙環水曲曰灣,又泊舟處概謂之灣:此臺灣所由名也。城基方廣二百七十六丈六尺,高凡三丈有奇。為兩層,各立雉堞,釘以鐵。瞭亭星布,凌空縹緲。上層縮入丈許,設門三。北門額鏤灰字,莫能識,大約記創築歲月者。東畔嵌空數處為曲洞,為幽宮。城上四隅箕張,現存千斤大砲十五位。複道重樓,傾圯已盡,基址可辨。下層四面加圓凸,南北規井,下入於海,上出於城,以防火攻,現存大砲四位。西城基內一井,半露半隱,水極清冽,可於城上引汲。西北隅繚築為外城,抵於海。屋址高低,佶曲迷離。其間政府第宅,舞榭歌亭,化為瓦礫。倚城舊樓一座,榱棟堅巨,機車一軸,可挽重物以登城;大砲凡數位。內城之北基,下闢小門,傴僂而入,磴道曲窄,已崩壞。地下有磚洞,高、廣丈余,長數丈,曲轉旁出。舊傳近海處曾露一洞,內得鉛子數百斛;今失其處。又舊志所載螺梯風洞,俱不可復見。大抵此城磚砌層疊,悉以糖水、糯汁搗蜃灰傅之,堅不可劈;其中或實或虛,鬼工奇絕,難以跡求。國朝康熙元年,偽鄭就內城改建內府,塞北門;欲闢南門,斧鑿不能入,乃止。又惡「臺灣」之名(閩音呼似「埋完」),改稱安平。門曰■〈門外吉內〉■〈門外失內〉,以春秋時鄭國有■〈門外吉內〉■〈門外失內〉之門也。入版圖后,為協鎮署,廢而不居。颱颶飄搖,連年地震,遂致傾圯。五十七年,鳳山縣知縣李丕煜奉文葺之。前為門,中為堂,后為署,旁列小屋數間。今貯火藥軍裝。乾隆十三年,協鎮沈廷耀建塘房二間於外城南門內,撥兵防守。先是,北面臨海一帶,短牆坍塌,潮水齧城基。雍正十一年,協鎮陳倫炯砌之。乾隆十四年,城西北暨教場南海洋沖崩計一百八丈,邑監生方策捐銀三百兩築沙堤,協鎮沈廷耀成之。是年,外城建城隍廟,別見「祠宇志」。

按舊志載:荷蘭愛臺地,借居於倭,不可;乃紿之曰:得一牛皮地足矣,多金不惜。遂許之。荷蘭剪牛皮如縷,周圍圈匝,已數十丈;因築此城。其說與「明史」所載佛郎機之紿呂宋相似。夫呂宋王兄弟,記稱其武而有信。當佛郎機奉黃金為壽,從乞地時,謂地如牛皮許大,姑笑許之。后以不欲失信,乃歸地焉。若倭之狡點狼貪,恐難以紿而得也。且城踞一鯤身全島,何用剪皮圈匝?或以所圈係鎮北坊之赤嵌樓;則牛皮細縷,周圍奚止四十五丈三尺乎?至謂荷蘭與倭約,歲貢鹿皮三萬張,倭以全臺歸荷蘭;又外志云天啟甲子,荷蘭攻逐倭眾取之,遂築臺灣赤嵌樓城:俱傳聞之誤。荷蘭已於萬曆中據臺矣(詳見后「兵燹」內)。

海防同知齊體物詩

特立巍巍控太清,煙霞都自腳根生。羞為白髮蠻官長,親上紅毛赤嵌城。日月過天疑見礙,魚龍駭影盡潛驚。何堪望斷他鄉目,滄海茫茫故國情。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浮空巨鎮海云齊,七點鯤身踞水犀。潮趁去來分順逆,風乘朝暮便東西。空城一任生禾黍,老將應知厭鼓鼙。戰舸如山烏在幕,千檣影靜夕陽低。

鳳山知縣宋永清詩

城俯汪洋烏嶼孤,週遭樓閣倚菰蒲。一番風雨醒殘夢,萬頃波濤冷壯圖。戍卒戈船蟠地利,桑麻雞犬附大都。閭閻近已敷文教,不是殊方舊楷模。

鳳山知縣李丕煜詩

安平雄鎮海連天,海盡天窮何處連?海島休誇天塹險,天威直破海門堅。天橋入海天涯斷,海柱遮天海外懸。鎖鑰海邦天府重;擎天亙海自巍然。

巡臺御史楊二酉詩

極目天涯是水涯,荷蘭城上計程賒。潮光沸沸鳴奔馬,帆影星星點暮鴉。日麗九重天子闥,云飛萬里使臣家。何時慰我桐花節?好問龍津一泛槎。

巡臺御史錢琦詩

幾歷滄桑劫,孤留赤嵌城。有人談往事,到此悟浮生。地迥云山闊,時平烽火清。不妨殘堞上,高枕聽潮聲。

福州林鳳飛詩

海上孤城落日昏,水天無際欲銷魂。云拖雨腳鯤身島,風送潮頭鹿耳門。堪笑霸圖歸幻夢,獨留遺蹟弔寒暄。紆迴磴路誰過問?止有萋萋碧草痕。

同安歲貢曾源昌詩

巨海水奔流,安平鎮最要。斯地古荷蘭,磚城築何巧!暮角聲清淒,震天萬疊砲。自誇不拔基,伊誰敢與較?詎知鄭氏藩,劍芒日邊耀;吞併氣正雄,鳩巢鵲所造。割據三十年,舳臚城下繞。門戶鍵澎湖,臺彝奉偽詔。夫何振王師,海氛倏已掃。揚帆窮絕域,波臣樂前導。皇恩何汪濊,殘黎遍慰勞。酋長納款多,諸社齊歡笑。今我渡江來,城高恣憑眺。層層磴紆迴,靄靄云籠罩。潔井泉猶甘,地洞路仍拗。牆宇嗟傾頹;庫藏憐破耗。庭角黑沙堆,■〈木〈門外舀內〉〉頭殘月照。忽聽潮聲喧,西風晚狂叫。鯤身七點浮,戍卒嚴水道。羽旂巡殘堞;鼓鼙無亂噪。愛此清晏時,遊情隨處好。

諸羅歲貢陳慧詩

迴想當年匠石工,層層疊繞捲長風。波流遠去潮聲急,山勢飛來地脈雄。幾葉漁舟隱現里,數村煙火微茫中。而今一眺情何限,鹿耳沙鯤壯海東。

貢生李欽文詩

高築堅城自昔時,登臨遠眺快襟期。潮聲暗逐風聲急,帆影還隨云影移。鹿耳浮沉天以外,鯤身隱現水之湄。於今休問當年事,總為王朝壯國基。

舉人陳輝詩

鹿耳鯤身翠嶼連,云光海色雨晴天。江帆曉渡波間影,市宅寒炊竹外煙。山似畫屏時染黛,水如冰鏡日磨鮮。憑高得趣間瞻眺,萬里鄉關一望懸。

暗澳城:在澎湖。明嘉靖間,海寇林道乾踞澎湖,都督俞大猷追之,道乾遁入臺,大猷因留偏師防守,築城於此。今石址猶存。

瓦硐港銃城:在澎湖,紅毛所築(始末詳后「兵燹」內)。其東有井名紅毛井,泉脈甚盛,往來海舶在此取水。

荷蘭井:在鎮北坊赤嵌樓東北隅,距樓可二十余丈;紅毛所鑿,磚砌精緻。相傳:每風雨時,常有龜蛇浮游水面。乾隆十四年,知縣魯鼎梅移建縣署;井在署內東北隅。

大井:在西定坊。原依海岸,海鹹井淡。舟人在此登岸,名大井頭。邇來民居稠密,填海成陸,市宅紛錯,距海半里許矣。舊志云:開鑿莫知年代,相傳明宣德間太監王三保抵臺,曾於此井取水。又傳:明季時紅毛築赤嵌樓,慮有火患,故鑿此井以制之。

烏鬼井:在鎮北坊。水源極盛,雖旱不竭。烏鬼,番國名,紅毛奴也。其人遍體純黑,入水不沉,走海面若平地。先是,紅毛命烏鬼鑿井,砌以菻荼,亦名菻荼井。今改甃磚甓。舟人需水,咸取汲焉。

馬兵營井:在寧南坊。泉淡而甘,甲於諸井。紅毛時,鑿以灌園者。偽鄭駐馬兵於此,故名。今舊井已眢,改鑿其旁,相去數武。

澎湖大井(亦名大井頭):在媽宮澳天后廟東。開鑿年代無考。國朝康熙二十二年,靖海將軍侯施琅征克澎湖時,方六月苦旱,澳水多鹹,琅禱於天后,甘泉驟湧,即此井也。

靈濟井:在小東門外萬壽寺后。康熙六十年,南澳鎮總兵藍廷珍率師克復臺灣駐此,泉大湧出,軍無渴患;作歌勒石以記之,因名「靈濟」。

榕梁:在郡署內四合亭側。老榕根幹蟠結,架空如橋。亙數丈,廣二尺許;人可步履其上,名曰仙梁。

巡臺御史張湄詩

綠莎廳后影扶疏,龍臥虹垂曲更舒;若比漁梁臨水次,未妨緣木一求魚。

巡臺御史楊二酉詩

誰將玉斧斲仙榕?露葉云根影萬重;疑是銀橋天上落,不因風雨作神龍。

斐亭:在西定坊巡道署后圍牆內。康熙三十二年,巡道高拱乾建。環植叢篁,自夏徂秋,竹響共濤聲相和,最宜消暑。乾隆九年,巡道莊年重葺(並記)。

道暑后有澄臺、斐亭,瀛壖八景之二也。癸亥秋,余承乏觀察;既攬澄臺之勝,復詢所謂斐亭者,已邈不可即。唯臺西北隅有堂巋然;中霤懸額曰「斐亭」。余竊疑之。按亭與臺皆前副便高公拱乾所搆。公所為澄臺記云:載庀小亭於署后,環以竹,名以斐;更築臺於亭左,名之曰澄。是斐亭當在澄臺之右。彼巋然西北之堂,未可遽竊其名以誣前人也。爰是披荊芟棘,於臺北十數武,得隙地方二丈,石級磚甃尚余草際;又旁多美箭;蒼翠襲人。遍訪於故吏,僉謂:亭在是。因出俸余築草亭於其上。落成日,偕我賓侶俯仰其間,想見前哲之風流不墜,斯亭之興廢有時,不覺感慨係之。后之人履斯地而攬其勝,當不致有面失嵩華之歎。則是役也,寧惟補志乘之未備,實於斯亭有大造焉。

巡臺御史張湄詩

留得清風動去思,千竿瀟碧影猗猗。何人呼起文同筆,有斐亭前畫衛詩。

巡道莊年詩

纔聽朝潮又暮潮,怒濤聲里竹蕭蕭;千竿不藉風搖曳,萬弩何當影寂寥。豈必林泉甘漱石?卻因煙月憶吹簫。星躔舊是楊州路,流水應過廿四橋。

諸羅知縣林菼詩

曾趨官閣待春潮,笑語渾疑燕蓼蕭。乍聽怒濤云浩浩,還看良月夜寥寥。早知沙上無寒鴈,可有仙人倚洞簫?此日瀛壖成夢想,天邊誰與度銀橋?

彰化知縣陸廣霖詩

疏影蕭蕭萬籟平,江亭忽聽怒濤鳴。乍疑簷角風敲玉,頓覺叢中浪拍城。島嶼波洄憑竹報,篔簹聲寂待潮生。遠臣仰沐澄清久,跨海鯨鯢靜不驚。

澄臺:在斐亭之左。康熙三十二年,巡道高拱乾建。滄波浩渺,島嶼參差,悉入望中(並記)。

古者臺榭之作,誇遊觀而崇侈麗,君子譏之。若夫制樸費約,用以舒嘯消憂,書云攬物,斯高人之所不廢,亦廉吏之所得為也。臺灣之名,豈以山橫海嶠,望之若臺,而官民市廛之居,又在沙曲水匯之處耶?然厥土斥鹵,草昧初闢,監司聽事之堂,去山遠甚。匪特風雨晦明,起居宴息之所,耳目常慮壅蔽,心志每多鬱陶,四顧隱然,無以宣洩其懷抱;併所謂四省藩屏,諸島往來之要會,海色峰光,亦無由見。於是捐俸鳩工,略庀小亭於署后,以為對客之地。環繞以竹,遂以斐亭名之。更築臺於亭之左隅,覺滄渤島嶼之勝,盡在登臨襟帶之間,復名之曰澄。惟天子德威遐被,重譯入貢,薄海內外,臣民共享清晏之福;而余振綱飭紀,分揚清激濁之任,正己厲俗,有端本澄源之責焉。當風日和霽,與客登臺以望,不為俗累,不為物蔽,散懷澄慮,盡釋其絕域樓遲之歎,而思出塵氛浩淼之外,則斯臺比諸凌虛超然,誰曰不宜。因系之以詩:有懷同海闊,無事得臺高。瓜憶安期棗,山驅太白鰲。鴻濛歸紫貝,腥穢滌紅毛。濟涉平生意,何辭舟楫勞?

巡臺御史張湄詩

澄臺上下樹婆娑,滿目殘陽動遠波。天水無垠同一碧,風帆如葉島如螺。澄臺嘉樾密戎戎,醉后憑高四望通。島市別開帆影外,天垠純浸水光中。迢遙親舍孤雲擁,浩渺予懷碧海同。日午南薰方薦爽,當風不復辨雌雄。

巡臺御史六十七詩

層臺爽氣豁雙眸,遠望滄溟萬頃收:赤霧啣將紅日暮,銀濤拍破碧云秋;鵾鵬飛擊三千水,島嶼平堆十二樓。極目神州渺無際,東南形勝此間浮。

巡臺莊年詩

簿書筍束苦相纏,乘興登臺意豁然。煙靄光中三面水,晴云影里四垂天。瀰茫境界憑欄外,浩蕩滄溟落照前。極目波濤渺無際,笑他精衛若何填。

彰化知縣陸廣霖詩

煙波縹緲水漫漫,高閣登臨面面寒。收拾崑崙千派合,劃開江漢四圍寬。塵氛不向壟靈發,寰宇全歸掌握看。憑眺頓教心地遠,擬將浩瀚寫毫端。

海防同知張若霳詩

聳立憑欄蕩遠眸,海天一碧望中收;鯨魚潛伏三千浪,鵬鳥高搏九萬秋。極目無情逢幻市,近山有意覓瓊樓。會當上獻安期棗,看取滄溟瑞色浮。

寓望園:在巡道署后。康熙二十五年,巡道周昌建。蓋取左史「畺有寓望」之語。今廢。

宅(附)

明寧靖王朱術桂園亭:在西定坊。今為天后廟(墓在鳳山縣維新里竹滬,與其妃羅氏合葬)。

明太僕寺少卿沈光文題壁詩

修得一間屋,坐來身與閒。夜深常聽月,門閉好留山。但得羈棲意,無嗟世路艱。天人應共仰,愧我學題蠻。

又修謁詩

暘谷生輝尚未炎,滕王亭子綠新添。雨余折角誠堪詫,海外依人半受嫌。尋路入來披茂草,隔溪望處映珠簾。主翁有恙因辭客,名紙煩通屬典籤。

舉人陳輝詩

間關投絕域,遺廟海之濱。古殿山云暮,空階野草春。鴟鴞啼白客,杜宇咽迎人。自立千秋節,英風起白蘋。

北園別館:在永康里。偽鄭氏為其母董氏建,后廢。康熙二十五年,巡道周昌因其地有茂林深竹,乃結亭築室;為之記,且繪而圖之。諸羅令季麒光顏曰「致徹」。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宇、總鎮王化行改為「海會寺」。

海防同知齊體物詩

冷月橫斜弔子規,當年黃幄爾徒為。梁塵尚逐梵音起,幡影猶疑舞袖垂。風雨有時聞響屧,草花何用長胭脂。是空是色渾閒事,止合登臨不合悲。

守備婁廣詩

此地當年擬館娃,蜃樓海市霸圖賒。王孫已去遺芳草,宮院誰來掃落花?歌管聲沉聞貝梵,舞衫采徹現袈裟。我非佞佛閒隨喜,喜見梯航屬一家。

歲貢李欽文詩

迴思往事白云間,止有青松不解顏。魚鼓高低深處響,鳥聲上下靜中■〈口官〉。天開海國蓮稱社,日映荒臺禪閉關。休問當年衰盛事;於今長見老僧閒。

陳氏別墅:在武定里。偽參軍陳永華所築。今廢為檨林。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杪秋似初夏,和風正輕靡。從遊四五人,出郭二三里。細路入幽篁,平沙渡寒沚。檨木行行直,崇岡面面起。故葉凌冬青,新枝垂暮紫。茅居閴無人,遠患洵足美。門前百尺陰,蔭此一溪水。

夢蝶園(今改為法華寺):在永康里。漳人李茂春,隆武舉人,遯來臺,搆茅亭居焉。

陳永華記

昔莊周為漆園吏,夢而化為蝴蝶,栩栩然蝶也。人皆謂莊生善寐,余獨謂不然。夫心閒則意適,達生可以觀化,故處山林而不寂,入朝市而不棼。醒何必不夢,夢何必不蝶哉?吾友正青,善寐而喜莊氏書,晚年能自解脫;擇地于州治之東,伐芳闢圃,臨流而坐,日與二三小童,植蔬種竹,滋藥弄卉,卜處其中,而求名於於。夫正青,曠者也。其胸懷瀟灑,無物者也。無物,則無不物。故雖郊邑煙火之所比鄰,遊客樵夫之所闐咽,而翛然自遠,竹籬茅舍,若在世外,閒花野草,時供枕席;則君真栩栩然蝶矣。不夢,夢也;夢,尤夢也。余慕其景而未能自脫,且羨君之先得,因名其室曰「夢蝶處」,而為文記之。

巡臺御史張湄詩

疏林一碧■〈氵羨〉清渠,物外翛然水竹居。指點昔年尋夢處,秋風蝴蝶自蘧蘧。

巡臺御史六十七詩

竟成禪室新迦葉,無復名園舊主人。漫說當年迷蝶夢,而今誰是獨醒身?

晉江王之科詩

愛此泉林好,來遊李氏園。沿溪花覆地,繞逕竹成垣。蝶夢空今古,經聲幾寂喧。酒闌酣索句,絕勝入桃源。

歲貢陳宗達詩

夢蝶人何在?空余此地名。隻今芳草綠,千載有余清。

庠生黃元弼詩

舊時書舍幾經遷,翠柏修篁引客憐。人去蜨回渾是夢,僧歸花落已多年。茶廚不認辭煙鶴,竹徑猶存暎月川。一片紅塵何處洗?南華此日有新篇。

檨仔林:在寧南坊。偽勇衛黃安故宅,改建為施襄壯侯祠。今圮,基址尚存(別見「祠宇志」)。

聚星亭:在永康里。綠疇四繞,青嶂當窗。邑武解元李楨鎬園亭。其父某及伯叔俱高壽,知府倪象愷贈匾曰「聚星」。

巡臺御史張湄詩

梧竹陰森護短垣,群峰飛落聚星園。海翁九十髮如鶴,門外水田秋稼繁。

墓(附)

五妃墓:在仁和里魁斗山。明寧靖王朱術桂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同葬此。國朝乾隆十一年,巡臺御史六十七、范咸命海防同知方邦基修之;立墓道碑於大南門外,並繫以詩。十六年,知縣魯鼎梅重修。

巡臺御史張湄詩

瘞玉埋香骨未塵,五妃青塚草長春。云凝孤島魂相伴,直抵田橫五百人。

巡臺御史范咸詩

纍纍荒墳在海濱,魂銷骨冷為傷神。須知不是經溝瀆,絕勝要離塚畔人。

又逢上已比北來,宿草新澆酒一杯。自古宮人斜畔土,清明可有紙錢灰?

田妃金碗留遺穴,何似貞魂聚更奇。三百年中數忠節,五人個個是男兒。

可憐椎髻文身地,小字人傳紀載新。卻恨燕宮翻泯滅,英風獨顯費宮人。

庠生何借宜詩

寒煙衰草暗離披,隱隱高原見古碑。漫說從人皆妾婦,應誇死義是男兒。投繯不解王孫恨,奕世猶聞鬼子(魁斗山俗呼鬼子山)悲。異域天荒開世運,五常還是五人持。

舉人陳輝詩

精誠歸帝子,大節凜冰霜。慷慨同千古,從容共一堂。蘭焚山失色,玉瘞土留香。捲地悲風至,蕭蕭起白楊。

庠生秦定國詩

天兵鼓櫂逼江濱,祗把丹心質鬼神。君髮數莖猶自惜,妾身敢作未亡人?

鄭成功墓:在武定里洲仔尾,男經祔焉。後奉旨遷葬內地南安縣。

陳烈婦(為參軍永華女)墓:在武定里洲仔尾,與其夫偽監國鄭克■〈臧上土下〉合葬。

明進士盧若騰墓:在澎湖。

明隆武舉人李茂春墓:在新昌里。

·祥異

國朝順治十八年辛丑夏五月,鹿耳門潮水漲丈余(鄭成功乘流入臺,事見后「兵燹」內)。

康熙十九年庚申夏六月,有星孛於西南,形如劍,長數十丈;經月乃隱。冬,有年。

二十年辛酉;疫(先是,有神降於安平鎮陳永華宅曰天行使者;永華與相酬接。自此,偽鄭主臣凋喪殆盡)。

二十一年壬戌,地大震。秋七月,地生毛。九月,雨髮如絲。冬,饑(斗米值銀六錢余)。

二十二年癸亥春,鯽魚潭涸。夏五月,大雨水,田園多沖陷。是月,澎湖港有物狀如鱷魚,登陸死(魚身長四、五尺,沿沙直上鳴聲嗚嗚,居民競焚褚錢送之下海,是夕仍登岸死)。六月癸巳午刻,澎湖潮水漲四尺(王師乘流克澎湖平之)。丁酉,有大星隕於海,聲如雷(是日明朱術桂投繯,嬪妾從死者五人)。秋八月壬子,鹿耳門潮水漲(是日靖海將軍候施琅奉旨統舟師入臺,蓋天心助順、地隻效靈云)。冬十有一月,雨雪冰(臺地氣曖,從無霜雪。是歲八月,甫入版圖,冬遂雨雪冰,堅寸許。地氣自北而南,運屬一統故也)。

二十五年丙寅夏四月甲辰辰刻,地震(臺地時震,罕有終年不震者;故不悉書,大震則書)。

二十九年庚午冬,大有年(蕩平以來,頻年豐收,是歲尤大稔)。

三十年辛未秋八月,大風,民居傾壞,船隻漂碎。

三十二年癸酉,大有年。

四十四年乙酉,冬饑。詔蠲本年糧米。

四十六年丁亥,冬饑。詔蠲糧米十分之三。

四十八年己丑夏,鹿耳門有大魚二,獲其一(狀似馬,脊上有鬃,長三、四寸;其尾如獅,腹下四鬐如四腳,浮游水面,或曰:即海馬也)。

四十九年庚寅,冬饑。

五十年辛卯秋九月丁酉戌刻,地震。

五十一年壬辰,奉恩詔,蠲本年應徵粟石(先是,四十九年,奉上諭:直省地丁銀兩通行蠲免。部議勻為兩年,五十年先蠲直隸及福建等九省。於是內地折色俱蠲,而臺灣以無「蠲免粟石」字樣,止免丁銀。臺廈道陳璸,知府周元文援奉天府蠲免米豆之例,申詳巡撫黃秉中奏請,奉旨:臺灣府屬五十年應徵粟石;已經徵完在官。雖蠲免,小民無益;其應徵五十一年粟石,著行蠲免)。秋七月,臺江有物大如牛,至岸死。(高可五、六尺,豕面長鬚,雙耳竹批,牙齒堅利;皮似水牛,毛細如獺,四足如龜;有尾。飛行水上,舟人競梃之。后至海岸,竦身直立,聲三號,聞者震慄。既死,邑人圖形相告,竟莫知為何物)。

五十三年甲午夏,大井頭街火(廷燒店舖數百間)。秋,大旱。詔蠲粟米十分之三。

五十四年乙未秋九月,大風,地震。

五十六年丁酉,冬饑。詔蠲本年錢糧十分之三。

五十九年庚子冬十月甲午朔,地大震。十二月庚子,又震(凡震十余日,日震數次)。房屋傾倒,壓死居民。

六十年辛丑春,刺桐不花(說見「叢談」)。大雨水。(自三月己丑雨如注,至六月丙申始霽。山崩川溢,田園沙壓。邑西南有物如大牛,冒雨奔騰,自瀨口入水,至三鯤身登岸,繞安平鎮城,由大港入於海)。夏六月丙午,鹿耳門潮水漲八尺(是日,王師進港克復臺灣,事見「兵燹」內)。秋八月辛未,夜大風,天盡赤。發屋壞垣,官哨商漁船隻盡碎,兵民溺死甚多。冬十二月,詔蠲本年粟米。

雍正三年乙巳秋七月,大風。

六年戊申,東安坊民魏連妻陳氏一產四男。

七年己酉秋七月癸亥,大風。閏七月乙未,又大風。壞商哨船隻,兵民有溺死者。

八年庚戌秋七月丙午,地震。

乾隆三年戊午,秋旱(田園無收者七千六百余甲,豁免正供粟二萬一千五百石零,被災官莊豁銀有差)。

十年乙丑秋八月己卯,澎湖風災(賬銀六百兩)。

十一年丙寅,奉恩詔蠲免本年額徵粟石(十年九月二十日,奉上諭:閩省丙寅年地丁錢糧已全行蠲免,惟是臺灣府屬一廳四縣地畝額糧向不編徵銀兩,係徵收粟榖;今內地各郡既通行蠲免,而臺屬地畝因其編徵本色,不得一體邀免,非朕普遍加恩之意。著將臺灣府屬一廳四縣丙寅年額徵共粟一十六萬余石全數蠲免)。

十四年己巳七月戊申,大雨水,沖陷保大東西二里田園(計八十四甲零)。

十五年庚午秋七月庚戌,大雨水,沖陷永康、武定、廣儲、西新化、新豐、仁德、北崇德等里田園(計一百四十三甲零)。八月己卯,颶風大作,連日壞民廬舍,臺廈商船擊碎百余艘。庚辰丑刻,本府知府方邦基舟溺於南日(福清縣界。時題請實授,奉旨送部引見。七月戊辰登舟,八月乙亥自鹿耳門放洋,越己卯,遭風漂流一晝夜,至南日地方衝礁舟碎;隨從二十一人,獲生者僅四人)。

十六年辛未春正月己酉,大風。領餉(北路左營)守備蘇進德在洋漂沒。

十七年壬申夏六月庚戌丑刻,地震,不為災。

兵燹(附)

明嘉靖四十二年,倭寇入北港(即臺灣,詳見「沿革志」),其黨林道乾從之,尋遁去。

按是時倭寇擾閩,大將戚繼光敗之,遁入海。林道乾者,倭黨也,剽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追之至澎湖,道乾熟港道,遂勾倭遁入臺。大猷留偏師守澎,嚴哨鹿耳門外。已,道乾懼為倭所併,又懼官軍追擊,揚帆直抵浡泥,攘其邊地以居,號道乾港。而臺地遭倭焚掠殘破,土番多避近山,倭亦旋去;以后未嘗至臺(「明史」所載外國諸傳可考)。舊志謂紅毛借地於倭,又謂紅毛攻逐倭寇;傳聞之誤也。至謂道乾艤舟打鼓山下,恣殺土番,取血和蜃灰以固舟;則流寇之慘毒,固有可信者。

萬曆八年,海寇曾一本(廣東人)勾倭屯澎湖,往來剽掠。

萬曆三十二年秋七月,荷蘭(「明史」作和蘭,又稱阿南,即紅毛番也;舊志暨諸書俱稱荷蘭。其人深目長鼻,髮鬚眉皆赤,足長尺二寸,頎偉倍常,奉天主教。本國在西洋者,去中華絕遠,與佛郎機近;華人未嘗至。土產金銀、琥珀、瑪瑙、玻璃、天鵝毧、瑣服、哆囉嗹,國土既富,轉販大泥、呂宋、咬■〈口留〉吧諸國;遇中華貨物當意者,不惜厚貲。往來海上,所恃巨舟大砲。舟長三十丈、廣六丈、厚二尺余,號曰夾板。樹五桅,桅如接筍,可高可低。帆以布為之,盤旋如蛛網,八面受風,無往不順。后為三層樓,旁設小窗,置大小銅砲。桅下有巨鐵砲,長二丈,發之可洞裂石城,震數十里。今所稱紅夷砲,即其制也。柁后置照海大鏡,徑數尺,能照數百里。萬曆時,屢與佛郎機爭雄,然舟大難轉,或遇淺沙即不能動,而其人又不善戰,往往挫衄焉)入澎湖。冬十月末,乃去。

先是,萬曆二十九年,荷蘭駕大艦、攜巨砲,薄香山澳,言欲通貢市;當事難之,不敢聞於朝,乃引去。有海澄人李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與荷蘭人習,語及中國事。錦曰:『若欲通貢市,無如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嶼,去海遠,誠奪而守之,貢市不難成也』。其酋麻韋郎曰:『守土官不許,奈何』?曰:『稅使高寀嗜金銀甚,若厚賄之,彼特疏上聞,天子必報可;守土官敢抗旨哉』?酋曰:『善』!錦乃代為大泥國王書,一移采、一移兵備副使、一移守將,俾秀、震賫以來。守將陶拱聖大駭,亟白當事,繫秀於嶽;震遂不敢入。初,秀與酋約,入閩有成議,當遣舟相聞;而酋卞急不能待,即駕二大艦直抵澎湖。時汛兵已撤,遂登陸;伐木築舍為久居計。錦亦潛入漳州偵探,詭言被獲逃還。當事已廉知其狀,並繫獄。已而,議遣二人諭其酋還國,許以自贖;且拘震與俱。三人既與酋成約,不欲自彰其失,第云:『我國尚依違未定』。而當事所遣將校詹獻忠賫檄往諭者,乃多攜幣帛食物,覬其厚酬;海濱人又潛載貨物往市;酋益觀望不肯去。當事屢遣使諭之,見酋語輒不競,愈為所慢。而寀已遣心腹周之範詣酋,說以三萬金餽寀,即許貢市。酋喜,與之,盟已就矣。會總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將兵往諭;有容負膽智,大聲論說,酋心折,乃曰:『我從不聞此言』。其下人露刃相詰,有容無所懾,盛氣與辨。酋乃悔悟,令之範還所贈金,止以哆囉嗹、玻璃器及番刀、番酒餽寀,乞代奏通市。寀不敢應。而撫按嚴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誅。由是接濟路窮,番人無所得食,揚帆去。巡撫徐學聚劾秀、錦等罪,論死、遣戍有差。

萬曆末,荷蘭入北港,遂據之;築城以居,因稱臺灣。

紅毛據臺在萬曆末,詳載明史。第云事耕鑿、設圜闠,不言築城者,省文耳。以形勢考之,有城而后稱臺灣;其云稱臺灣,則築城之證也。且鯤身沙磧,海風飄蕩,無城不可以居;而當日圜闠設於此,非無城可知。至其所耕鑿處,則當日謂之赤墈,未嘗稱臺灣也。竊意紅毛終信李錦奪守澎湖、賄求貢市之說,覬此地未入版圖、無汛守,而濱海土番懲倭之害,徙居近山,遂先築此城,以為根本,然后出據澎湖。蓋紅毛利在互市,非貪土地;不然,何不就膏壤而城之乎?又各志皆云:鄭芝龍入臺在先,紅毛在后。考明給事中何楷靖海疏云:『自袁進、李忠、楊祿、楊策、鄭芝龍、李魁奇、鍾斌、劉香相繼為亂,海上歲無寧息』。其下有「近則紅毛築城其中」之語。此疏上於崇禎八年,諸志有謂城即築於是年者。得毋因讀此疏而誤乎(疏別附「疆域志」)?

天啟二年,荷蘭出據澎湖,築城守之。明年,毀其城。未幾,復築。

紅毛築城澎湖,要求互市;守土官懼禍,說以毀城遠徙,即許互市。紅毛從之,毀其城,移舟去。巡撫商周祚以遵諭遠徙上聞,然其據臺灣者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紅毛怨,復築城。掠漁舟六百餘艘,俾華人運土石助築。尋犯廈門;官軍禦之,俘斬數十人。乃詭詞求款,再許毀城遠徙,而修築如故。已,又泊舟風櫃仔尾,出沒浯嶼、白坑、東椗、莆頭、古雷、洪嶼、沙州、甲洲間,而海寇李旦復助之,濱海郡邑戒嚴。

天啟四年,撫南居益遣總兵俞咨皋復澎湖。

先是,居益上言:『臣入境以來,聞番船五艘復至,與風櫃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勢愈熾。有小校陳士瑛者,先遣往咬■〈口留〉吧,宣諭其王,至三角嶼,遇紅毛船,言咬■〈口留〉吧王已往阿南國。因與士瑛偕至大泥,謁其王;王言咬■〈口留〉吧國主已大集戰艦,議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見許,必至搆兵。蓋阿南即紅毛番國,而咬■〈口留〉吧、大泥與之合謀,必不可以理論。為今日計,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調兵足餉方略,部議從之。正月,遣將先城鎮海港,且築且戰。番人退守風櫃城,居益增兵往助攻擊,數月猶不退;乃大發兵,命咨皋督諸軍齊進。寇勢窘,兩遣使求緩兵,容運米入舟即退去。諸將以窮寇莫追,許之。遂揚帆去。獨渠帥高文律等十二人據高樓自守,諸將破禽之,獻俘於朝。澎湖之警以息,而其據臺灣者猶自若也。

天啟五年,海寇顏思齊剽掠海上,往來臺澎諸島,鄭芝龍等附之。

思齊,海澄人;一時群盜陳衷紀、楊六、楊七、劉香等皆其所部。芝龍,成功父也,南安石井人,字飛黃,小名一官。其大父紹祖為泉州守葉善繼吏。芝龍方十歲,嘗戲投石子,誤中守額;守禽治之,見其容止,笑而醳焉。居無何,落魄去,之日本,娶倭婦,生成功;是夜,倭島萬火齊明,時天啟四年甲子也。已,芝龍與仲弟芝虎亡之思齊黨中為盜。衷紀亦澄人,最桀驁;芝龍委身事之。以所剽掠與紅毛市,因居於臺。濱海窮民,每闌出為紅毛耕作。臺有內地居人,自此始。適思齊死,眾推芝龍為魁;然大權猶屬衷紀。朝議招撫,以善繼習芝龍,為書招之。芝龍感激歸命。及降,善繼坐戟門,令芝龍兄弟泥首。芝龍素德善繼,屈意下之。而一軍皆譁,竟叛去。

崇禎元年秋九月,鄭芝龍殺陳衷紀於島上,率所部降。

天啟六年,巡撫朱一馮遣都司洪先春擊芝龍於漳浦之白鎮。會海潮夜生,先春漂泊失道,芝龍陰度前山及之;芝龍故有求撫意,迺佚先春。又自白鎮趣廈門,總兵俞咨皋與戰敗,又佚之。廈門人開城納之。泉守王猷遣人招諭。至是,率所部降於督師熊文燦。

崇禎三年,荷蘭犯廈門,鄭芝龍焚之,遁歸臺灣。

時豫章鄒維璉撫閩,拜芝龍為將。芝龍募龍溪人郭任功率十余人夜浮荷蘭船尾,潛入焚之,獲荷蘭五十余人;余船悉遁,不敢窺內地者數年。

崇禎十年,荷蘭駕四舶抵廣州求市;不可,乃遁歸。

蓋大姓有為之主者,當道議駈斥或從中撓之。會總督張鏡心初至,力持不可,乃引歸。嗣為奸民李葉榮所誘,交通總兵陳謙為居停出入;事露,葉榮下吏,謙自請調用以避禍。為兵科凌義渠所劾,坐逮訊。自是,沿海奸民不敢勾引,惟闌出貨物與市,而紅毛踞臺灣自若。

國朝順治十五年,甲螺(華言頭目也)郭懷一謀逐荷蘭;事覺被戮,漢人在臺者遭屠殆盡。

順治十八年夏五月,鄭成功入臺灣。冬十二月,荷蘭歸國。

先是,成功持明末朔踞廈門。由海道寇金陵,敗歸,勢蹙議遷;適紅毛甲螺何斌負債走廈,導之取臺。諸部以險阻為難。成功意銳,束甲捩柁遂行,泊澎湖。徇曰:『貾吾鷁首所向』。至鹿耳門,潮水驟漲丈余,大小戰艦縱橫畢入,乘濛霧引兵登岸。紅毛驚愕,以為自天而下,倉皇遁入臺灣城。成功攻之;不克,乃築籧篨環七鯤身以逼之。十二月,復攻城,因風縱火,焚其夾板船。時遷界命下,悉遷各省沿海居民;紅毛度無所接濟,乃自引去。成功入居臺灣域,改稱安平鎮。安平,成功故里,在泉州;稱安平者,志首邱也(余詳「沿革」、「古蹟」、「叢談」各志)。

康熙三十五年秋七月,新港民吳球謀亂伏誅。

球,新港東田尾人,好拳勇。有朱祐龍者,詐稱前明后裔,能遁法數。往來其家,陰集黨夥謀亂。鳳山縣吏陳樞之妻,球妹也。樞侵蝕課粟,官督之急,稱貸於球;球曰:『粟不必完矣。吾即日機事成,倉貯悉吾有也』。樞喜,因匿球家。尊祐龍為國師,招集漸眾。其黨余金聲約保長林盛同舉事。盛佯許諾,夜奔赴府首告。北路參將陳貴率兵環其宅,擒獲球、樞、金聲等七人,訊之得實,皆杖斃;而祐龍竟莫知所向。

康熙六十年夏四月己酉,南路賊翁飛虎等倡亂。丁巳,敗官軍,進逼府治。五月辛酉朔,總兵歐陽凱、水師副將許云、游擊游崇功等戰歿,府治陷。甲子,賊推朱一貴為首,據府僭號。庚午,總督覺羅滿保自福州馳駐廈門,檄水師提督施世驃進勦,以南澳總兵藍廷珍統偏師佐之。六月辛丑,官兵集澎湖。丙午,入鹿耳門,遂復安平鎮。壬子,復府治,賊眾逃散。閏月丁卯,獲一貴、飛虎等,械送京師磔之;余黨各正法。

上年,有高永壽首報傀儡山后朱一貴聚眾謀逆,鞫之無實,枷示逐水。是冬,天寒地震,民多失業,錢糧追呼逼迫,郡邑謠言肆起。

本年二月二十二日,總督覺羅滿保摺奏知府王珍居官辦事,任性不妥,請旨以汀州府知府高鐸調補,未至。三月間,南路匪類吳外、翁飛虎等十六人,在檳榔林唱戲拜把;粵匪杜君英、陳福壽主之,詭稱一貴在其家,遠近喧傳,盟黨響應。王珍攝鳳山縣篆,遣其次男同役往緝,混將鋸板採捕之人需索株連,各予重杖。吳外以他事被勾,逃入羅漢門內山。飛虎方負債,為勢家所迫,乘機鼓煽,糾夥八十余人。四月十九日,捏一貴名,豎旗岡山,搶汛塘軍器。旁午,入莊派飯。遇南路營把總帶兵遊巡,大呼逐之,兵盡遁。

報至府,總鎮歐陽凱遣右營遊擊周應龍帶兵四百名於二十一日往捕。時承平日久,臺兵多募市井亡賴;內地抽撥者,半係換名頂替。倉皇調集,股栗不前。是夜風雨,將旗吹折。又調新港、目加溜灣、蕭壠、麻豆四社土番挑運軍裝,沿途縱令搶掠。劄二湳,殺良民四人,氵㸒漢婦、燔民舍,復斃八人。於是各里社紛紛會立偽旗。官軍頓楠仔坑;數日霪雨,多怨咨。邑治新港番眾入府沿街劫奪,縣官跟役逃散,不能禁,陰聽百姓毆殺之。

二十五日,岡山賊遁,過淡水溪。二十六日官軍進屯赤山。杜君英糾粵眾二千,與岡山賊合,遂掠新園、搗陴頭。二十七日,與官軍戰於赤山。南路營把總林富、鎮標右營領旗王奇生、革職把總江先達等為前隊,俱陷歿。應龍乘肩輿督兵發砲,賊伏地無一傷者。驟薄官軍,莫能抵敵。又困泥濘,遂殲焉,南路盡陷。守將苗景龍奔匿萬丹港漁盧!賊執殺之。守備馬定國自刎死。應龍夜奔五十里,四鼓抵帥府。是日,遊擊劉得紫率兵往助,遇敗遽還。

二十八日,總鎮歐陽凱出駐春牛埔,文武各官紛紛搬眷登舟。王珍欲為死守計,同知王禮入告曰:『道憲已登舟矣』。於是亦促裝相與登舟。鎮軍乏食,民有擔糜往餉者。

晦日,賊抵府,鎮軍與戰。水師副將許云自安平率其子方度、家丁吳國珍、千總趙奇奉、林文煌、把總李茂吉等入援,斬殺頗多,賊退卻。遊擊游崇功自笨港奉調至,與云同駐南教場拒賊。

五月朔黎明,府治內應,焚府庫,賊眾蜂起蝟集,凱、云、崇功俱戰死;諸偏裨或死或執(事詳「列傳」中)。余或遇賊而遁,或因敗而匿,凡三十余員不具錄。

是日,北路亦陷;守將羅萬倉死之,其妾蔣氏自縊以殉。惟淡水管都司陳策以阻遠,孤軍自保。應龍逃回泉州。臺協中營把總率碩赤山被傷,奔府,復奔舟。道標守備王國祥在鎮軍前,賊衝之,奔道舟。千總許自重在南教場戰敗,走入萬守備舟。水師中營遊擊張彥賢、守備凌進、左營守備萬奏平、右營遊擊王鼎、守備揚進、千總朱明,各駕哨船,見賊陷府,揚帆去。中營千總劉清帶兵三十名伏路鯤身;右營把總鄭耀自打鼓港調回,協同伏路,見彥賢等去,相率隨之。左營把總陳福、右營把總尹成皆血疾,家丁扶入舟,跟■〈舟示〉以逃。中營把總牛龍分防蚊港奉調,初二日船抵鹿耳門,見府已陷,遂赴澎湖。左營把總陳奇通從笨港奉調,帶兵船二隻,初三日到鹿耳門,亦收歸澎湖。臺廈道副使梁文煊、知府攝鳳山縣事王珍、同知王禮、知縣吳觀、縣丞馮迪、典史王定國、諸羅縣知縣朱夔、典史張青遠,各挾印信,於初二、初三等日齊抵澎湖。郡邑商民避難,絡繹海上;風恬浪靜,輕■〈舟子〉小艇飛渡重洋,臺航斷絕。

飛虎等議:據府難於統攝。有朱祖者,長泰人,無眷屬,飼鴨鳳山之大武汀。鴨甚蕃,賊夥往來,咸款焉。乃以祖冒為一貴。初四日,自鳳山逆居道署。越日,詭言洲仔尾海中浮出玉帶、七星旗,鼓吹往迎,以為造逆之符;儹號永和,蓋慮賊黨之相併也。十一日,祭天謁聖,歲貢林中桂等為之贊禮。各穿戴戲場衣帽,騎牛,或以紅綠色綢布裹頭、棹帷被體,多跣足,不嫻拜跪。是日,遠近孩童數百,聚觀喧笑,忘乎其為賊也。然行令頗嚴;掠民財物者,聞輒殺之;或民自撲殺,賊黨莫敢護。有粵賊,先年聘女府治,女嫌其貌寖不許;及是,乃夜持刀挾氵㸒之。其母以告一貴,令捕殺於水仔尾。粵黨以入府無所獲,旦亂自粵莊始,而一貴非粵產,因有異謀。飛虎等大殺之,赤嵌樓下血盈渠。杜君英乃遁往北路,嘯聚割據,戕殺閩人。南路粵民賴君奏等亦糾粵莊豎旗。賊黨遂成水火。

總督覺羅滿保聞變,一面具摺奏聞,一面飛調南澳鎮總兵藍廷珍暨銅山營、閩安協中營、鎮閩將軍標右營、興化右營、督標左營、撫標中營各遊擊陸路提標中營、右營守備,后營遊擊,福寧右營、漳州左營、汀州左營各遊擊,云霄營、興化左營、泉州、漳浦、閩安各守備,管領陸路官兵,從水路齊赴廈門聽令,不使沿途騷擾。初十日,輕騎減從,由省起程。十一日,水師提督施世驃親統本標遊擊帶兵登舟出海。十四日,總督兼程抵夏,慰安居民、僱募船隻招納鄉勇、調遣將士。將梁文煊、王珍、王禮摘印看守;王珍於看守后病故,繫其子,跟究錢糧倉庫著落。其文職吳觀域等五員、武職周應龍、張彥賢等十六員,俱押赴軍前衝鋒效力。

十六日,提督舟抵澎湖,金門鎮右營遊擊兵船同到。提督在澎操練軍工,捐僱小艇為攏岸之用。臺灣霪雨連月,賊人坐困。總督密募商船入臺偵探,多載魚鯗。賊善得鯗,酬以米粟。又令漁舟託言遭風漂泊,使壯士附船,用竹筒貯告示、蠟封之、系腰間,至港輒從海底潛行登岸,入府遍掛;諭村莊市鎮有建「大清」旗號者,即為順民;諸色人等有寫「大清」二字貼縫衣帽者,即免誅戮。由是各社紛紛遵辦,以候王師。

六月初九至十一日,各路官兵集澎湖凡萬七千人、將領八十余員、船六百余艘。十三日,提督統大軍放洋。總督在廈時,傳令諸將,從笨港、打鼓港、鹿耳門三道進攻,以分賊勢。仍各授錦囊,約澎湖放洋后啟視,則令齊攻鹿耳。十六日黎明,王師蔽海而至。壯士洪就、王速跳海尋港插標。澎協右營守備林亮、臺協左營千總董方催船入港,潮水驟漲八尺,諸船盤礁並進,巨砲轟天。守口賊目鄭廷瑞等奔回府治。午刻,抵安平鎮,居民持香跪接,壺漿歡迎,遂登城。艨艟泊臺江,賊從海岸發巨砲,炸而自傷。

十七日,提督樓船進安平港。巳刻,賊千余人涉喜樹仔至四鯤身,將犯安平。官軍發砲,賊仍故智,輒伏沙中;砲彈入沙,屍首飛越,亟遁歸。十九日辰刻負載車輪直犯鎮城,男婦齊出堵禦,官軍奮勇,殺賊百余;復遁歸。

自五月中賊黨既分閩、粵、屢相併殺。閩恆散處,粵悉萃居,勢常不敵。南路賴君奏等所糾大莊十三、小莊六十四,並稱客莊,肆毒閩人。而永定、武平、上杭各縣之人,復與粵合,諸泉、漳人多舉家被殺被辱者。六月十三日,漳、泉糾黨數千,陸續分渡淡水,抵新園、小赤山、萬丹、濫濫莊等處,圖併莊。王師已入安平,不之知也。連日互鬥,各有勝負。十九日,客莊齊豎「大清」旗,漳泉賊黨不鬥自潰,疊遭截殺,群奔至淡水溪;溪闊水深,溺死無算,積屍填港。后至者踐屍以渡。生還僅數百人。

府治之賊,猶連日列陣海岸;南至鹽埕、北至洲仔尾,凡十余里,如堵如林。二十一日,總鎮藍廷珍、守傭林亮等分兵從圓港、西港仔登岸,暗渡竿寮,遇賊於蘇厝甲,敗之。二十二日,復敗之於木柵仔、蔦松溪。是日,水師前營守備林秀等,由七鯤身瀨口入,遊擊朱文、謝希賢等由塗墼埕新街尾入,賊徒奔潰。已刻,各路官軍並會府治。

二十三日,提鎮行視郡中,宣布威惠。提督駐北教場,總鎮駐萬壽寺。二十七日,遣林秀等往北路勦捕。二十八日遇賊大目降莊,截殺之。一貴等走灣裡溪,夜遁下加冬,絕食,復遁月眉潭;賊徒尚數百。

閏月初二日,再遣遊擊朱文略北路。先是,提督自澎遣遊擊張駥帶兵五百名,總督自夏、巡撫自省共調兵千三百名前往接應北路淡水管之兵下府夾攻。於是都司陳策兼程而下,未至,府治已克。隨飭朱文等相機勦撫。

初七日奉到六月初三日上諭臺灣眾民:『據督臣滿保等所奏,臺灣百姓,似有變動,滿保於五月初十日領兵起程。朕思爾等俱係內地之民,非賊寇之比;或為饑寒所迫,或為不肖官員剋剝,遂致一二匪類倡誘,眾人殺害,情知罪不能免,乃妄行強拒。其實與眾何涉。今若遽行征勦,朕心大有不忍;故諭總督滿保令其暫停進兵。爾等若即就撫,自諒原爾罪;若執迷不悟,則遣大兵圍勦,俱成灰燼矣。臺灣隻一海島,四面貨物俱不能到,本地所產不敷所用,祗賴閩省錢糧養生。前海賊佔據六十余年,猶且勦服,不遺余孽;今匪類數人,又何能為?諭旨到時,即將困迫情由訴明,改惡歸正,仍皆朕之赤子。朕知此事非爾等本願,必有不得已苦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苟且偷生,因而肆行擄掠。原其致此之罪,俱由不肖官員;爾等係朕歷年豢養良民,朕不忍勦除,故暫停進兵。若總督、提督、總兵官統領大兵前往圍勦,爾等安能支持?此旨一到,諒必就撫,不得執迷不悟,妄自取死。特諭。欽此』!遵即於初八日遣官招撫。而一貴、飛虎等為官軍所迫,竄入諸羅縣溝尾莊民楊旭家。旭與弟雄謀擒獻,醉之以酒;詭集六莊鄉壯為防護,密約義民王仁和、楊石等中夜盡縛之。是早,交帶兵官林秀獻俘軍門。吳外等亦漸次擒獲。杜君英等就撫。俱械送京師。

九月,餘夥黃輝、卓敬等復糾眾屯小岡山。十二月,又有莿瓜成、蘇清等豎旗為孽。總鎮藍廷珍隨時捕獲,俱斬之。

明年二月二十二日,奉旨:朱一貴、翁飛虎、王玉全、張阿山、吳外、李勇、陳斤,淩遲處死。杜君英、陳福壽既自行就撫,改為即處斬。其激變陣逃,失陷地方各文武員弁,分別治罪。南路豎「大清」旗之李直三、侯觀德等,從優議敘。給臺地守土義民劄付一百一十五張,引兵殺賊義民劄付三十六張,擒賊義民劄付二十三張。雍正元年夏四月,千總何勉獲逸賊王忠,解省正法。

是年,奉上諭:『臺灣地方,自古未屬中國;皇考以聖略神威取之,載入版圖。逆賊朱一貴等倡亂,佔據臺地,皇考籌畫周詳,指授地方官員遣調官兵,七日之內,勦滅數萬賊眾,克復全臺。皇考當春秋高邁,威揚海外,功德峻偉。官兵感戴皇考教養之恩,奮勇攻取,甚屬可嘉。固不必援引前例,后亦不得為例。茲仰副皇考從優議敘之旨,官員現行議敘功加之外,著概行各加一等。總督滿保雖有失陷地方之罪,但一聞事發,即親往廈門撫慰眾心,遵依皇考指示,調遣官兵,七日之內克復臺灣;滿保著兼兵部尚書銜。提督施世驃統領大兵,徑渡海洋,鼓勵將士,屢經大戰,擊敗賊眾,七日之內克復臺灣,厥功甚大;施世驃著給與世襲頭等阿達哈哈番。總兵藍廷珍曾協助施世驃;藍廷珍著給與世襲三等阿達哈哈番。水師營副將許云,失陷臺灣,非關伊罪,奮勇前進,多殺賊眾,身又陣亡;著給與拜他拉布勒哈番。參將羅萬倉、遊擊游崇功俱係陣亡;羅萬倉、游崇功著給與拖沙拉哈番。歐陽凱著追贈太子少保』。

又,上諭:『兵部進藏及克復臺灣有功人員,其現在者,俱已邀恩議敘;惟已經身故者,未得議敘。同為國家立功之人,乃以身故之后,不得均霑恩卹,朕心深為憫惻。爾部著即酌加議敘,著為定例,以副朕褒錄有功至意。欽此』!遵旨,議准將立功身故之副將、遊擊、守備、千總、把總二十一員,均准廕一子監生,給與執照。其官兵陣傷者,頭等傷給銀三十兩,二等傷給銀二十五兩,三等傷給銀二十兩,四等傷給銀十五兩,五等傷給銀十兩。其兵丁身故者,照陣亡例給與祭葬銀兩。

·叢談

朱文公遊福省鼓山,尋地脈占之;慨然曰:『龍渡海矣。五百年后,海外當開大郡』。今臺入版圖,適符其數。

明廈門僧貫一,偶於寺中夜坐,見籬外陂陀有光,連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磚,面刻古隸四行。其文曰:『草雞夜鳴,長耳大尾。干頭銜鼠,拍水而起。殺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滅年,六甲更始。庚小熙皞,太和千紀』。僧茫然不解其說,藏之。后鄭芝龍以天啟甲子起海中為群盜,其子孫復據臺灣;至我朝康熙癸亥,克塽始降。海中擾亂者,整六十年。所謂草雞長耳大尾,寓鄭字也;干頭銜鼠,寓甲子字也。余皆一一不爽。古所稱詩妖者,非耶?

鄭成功起兵猖獗,有僧識其前因,語人曰:『此東海大鯨也』。問:『何時而滅』?僧曰:『歸東即滅矣』。凡成功兵到處,海水皆暴漲。順治辛丑攻臺灣,紅毛先夢見一人冠帶騎鯨,從鹿耳門入;未幾,成功突至,紅毛遂遁。明年五月,其轄下人復夢一鯨,冠帶乘馬由鯤身出外海,而成功遽卒。正應「歸東即滅」之語,異哉!

紅毛為偽鄭所逐,地大震。鄭克塽降,朱一貴反,皆大震。又朱逆欲作之先,諸羅兩山崩,噴沙如血;土人謂為山鬥。

臺人買牛縱之山,使生息。犢大成群,設欄圍之,俟其餒,乃漸飼以水草,由是馴服,可耕可輓。相傳紅毛時,南北二路設牛頭司董其事;今則間或行之,而飼之家者為多。

明太監王三保舟至臺,植薑岡山上,至今尚有產者;名三保薑,可療病。然有意求之,終不可得。

陸路提督萬公正色,有海舶將之日本,行至雞籠山后,為東流所牽,抵一山下;舟中七十五人,皆莫識此山為何地。有四人登山覓路,見異類數輩馳至,攫一人共噉之。余三人逃歸,遇一人於莽中,與之語,則泉人也。攜之登舟,具道妖物噉人狀。莽中人曰:『彼非妖,即此土人也。蛇首人身,能飛行,然所越不過尋丈耳。往時余舟陷此地,同伴皆遭噉,惟余獨免』。問其故,則舉項間一物曰:『彼畏此不敢相逼』。視之,則雄黃也。眾皆喜曰:『吾輩生矣』。因客中有貨雄黃者,啟簏得百余斤,各把一握。頃之,蛇首數百飛來,將近船,忽俯伏不敢仰視;尋驚顧而去。后水轉西流,其舟仍回夏門。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八月事也。

新港巡檢羅開勳任滿回內地,雍正八年自澎湖放洋,遭風折桅,僅存船殼,漂流二十七晝夜,泊安南,得生還。亦僅事也。

康熙辛丑八月十三日,邑治怪風暴雨,屋瓦皆飛。風雨中流火條條,竟夜燭天。海水驟漲,擊碎大小船隻殆盡,或飄上平陸。人一舉足,則風颺顛仆。乾隆壬申八月初三日,邑治大風,府文廟櫺星門石柱四根齊折;樹葉焦赤如焚,月余始生新葉。或曰麒麟風,澎湖多有之,故鮮草木云。

七夕,臺女設果品、花粉向簷前禱祝,云祭七星娘。男則殺狗祭魁星。諸生會飲,甲拈一聯云:『今霄織女喜逢牛』。乙隨對云:『此處奎星偏嗜狗』。甲曰:『牽牛,乃宿也』。乙曰:『天狗,非星乎』?一座絕倒。

臺中蜥蜴能鳴,過澎湖則不鳴。□山吳鈞大詩云:『蟲過海東也饒舌,便於蚓竅出蠅聲』。

中秋夜,士子歡博達旦,製餅象月,朱書「元」字以鬥采。侍御張鷺洲詩云:『畫餅香中人盡醉,嫦娥親見奪元歸』。

論曰:果蔬魚肉,味之正也,而昌歜羊棗有嗜焉;五經子史,文之至也;而集古金石有錄焉。故法制禁令,或視為故常;一聞鬼神之靈爽,則懾然懼矣。巽語法言,或置若罔聞;而偶聆里巷之俚詞,反聳然悟矣。蓋習見則異者常,而罕聞則常者異也。茲志在臺言臺,曾無足異。而亦既異矣,使肆力搜討焉,好事者或以為枕中秘,未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