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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海使槎录》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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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嵌笔谈

    原始

『琉球国在泉州之东,有岛曰彭湖;烟火相望,水行五日而至。旁有毘舍耶(一作那)国,语言不通,袒裸盱雎,殆非人类。喜铁器。临敌用镖,镖以绳十余丈为操纵,盖爱其铁不忍弃』(文献通考)。按彭湖东南即今台湾,其情状相似,殆即毘舍耶国也。

『台湾于古无考,惟明季莆田周婴着远游编载东番记一篇,称台湾为台员,盖闽音也。然以为古探国,疑非是』(台湾随笔)。

『台湾,海中番岛,名山藏所谓:「乾坤东港华严婆娑洋世界」;名为鸡笼。考其源,则琉球之余种,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远接吕宋,控南澳,阻铜山,以彭湖为外援。明万历间,海寇颜思齐踞有其地,始称台湾』。『思齐剽掠海上,倚为巢窟;台湾有中国民自思齐始。思齐死,红夷乘其敝而取之;葺草为田,民知树艺。顺治辛丑,郑成功金陵挫败,厦门不守,袭而有之。迄康熙癸亥,归我一统。其民五方杂处,非俘掠之遗黎,即叛亡之奸宄,里无一姓,人不一心。溪深林茂,易于伏莽。山海气湿,又多雾露水土之害。其番喜酒好杀,无姓氏,无岁月,无冠履衣服之仪,无婚嫁丧葬之礼,不知法纪;抚御或失,急之则变生肘腋,缓之则俗敝人顽』(蓉洲文藁)。

『吏科都给事中王家彦疏:「闽省海壖,地如巾帨,民耕无所,且沙砾相薄,耕亦弗收,加以年荒赋急,穷民缘是走海如骛,长子孙于唐市,指窟穴于台湾』(春明梦余录)。

星野

『台之星野,莫录其详。然既系于闽,则宜从闽。闽盖禹贡扬州之域,天文牛女分野。按牛女于辰为丑,银海之属,星纪之次。银海,元武象也;星纪,吴越分也。刘向曰:「吴越属斗牛女分」。晋、隋、元志:「吴越,其辰在丑」。说者谓:「台在泉州之穷南,去福州远甚,不宜为银海之属;又在漳州之极东,去吴越远甚,不宜为星纪之次」。遂以台分野,当在女虚之交者。虚,元枵之次,在子之辰。以台之稍迤而东,疑其越次越辰,亦坐井之见。今以近事考之,明时彭岛统于泉;泉为牛女,则台无可疑。以近地考之,台海西界于漳,南邻于粤,北则闽安对峙,漳分野视闽,而粤分野视漳,台之壤接,独不属牛女乎?唐僧一行有云:「星纪当云汉下流,百川归焉;故其分野,自河南下,穷南纪之曲,东南负海为星纪」;则台宅东南,仍属牛女,又与一行之说相符』(岛上附传)。

形势

台湾为土番部族,在南纪之曲,当云汉下流;东倚层峦,西迫巨浸;北至鸡笼城,与福州对峙;南则河沙矶,小琉球近焉。周袤三千余里,孤屿环瀛,相错如绣。

『自鹭门、金门迤逦东南以达于彭湖,可数千里;风涛喷薄,悍怒激鬪,瞬息万状;子午稍错,北则坠于南风炁,南则入于万水朝东,皆有不返之忧。又东至鹿耳门,夹以七鲲身、北线尾,海逍纡折,仅容数武,水浅沙胶,虽长年三老不能保舟之不碎。余乃山罗礁涌,无由以入,其险且不测如此』(岛上附传)。

『海中孤岛,地在东隅,形似弯弓』(台湾纪略)。

『鸡笼山岛,野夷亦谓之东番。万历四十四年,倭胁取其地,久之始复国。东番诸山,其人盛聚落而无君长;习镖弩,少舟揖。自昔不通中国』(方舆纪要)。

『台湾处大海之中,地形坐东南,面西北。自东北而至西南如列屏,为中国江、浙、闽、粤四省之外界。西北近海多平地可耕,土番及人民聚落以数百。山背东南,一望洸洋,舟楫所不到,土番加唠使种类居焉。自红夷以至郑氏,皆不能绥附。闻中国盛德,悉来臣服,贽其方物;故我国家边陲极于海东数万里,置郡县、为疆界,实自古所未有』(福建海防志)。

『东宁,缘高邱之阻以作屏,临广洋之险以面势;无仙踪神迹之奇,无楼台观宇之胜。有山则顽翳于蔓草,有水则卤浸于洪涛;鹿豕狸鼠之所蟠,龙蛇蜃虺之所游。夫既限之以荒裔,而求天作地成之景,皆无所得』(蓉洲文藁)。

——以上台湾

『三十六岛巨细相间,坡陇相望,有七澳居其间。大约有土无木,土瘠不宜禾稼,产胡麻、菉豆,山羊尤多。居人煮海为盐,酿秫为酒,采鱼虾螺蛤以佐食。土商兴贩,以广其利;贸易至者岁常数百艘,为泉外府。至元末,置巡司于此』(元志)。

『水至彭湖渐低,近琉球谓之落漈。漈者,水趋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渔舟到彭湖已下,遇飓风发,漂流落漈,回者百无一』(续文献通考)。

『隋开皇中,尝遣虎贲陈棱略彭湖地。其屿屹立巨浸中,环岛三十有六如排衙。居民以苫茅为庐舍,推年大者为长,以畋渔为业。地宜牧牛羊,散食山谷间,各牦耳为记』(海防考)。

『彭湖岛在琉球国,水行五日,地近福州、泉州、兴化、漳州四郡界;天气晴明,望若烟雾』(明一统志)。

『海中岛屿,最险要而纡回,则莫如彭湖。盖其山周回数百里,险口不得方舟,内溪可容千艘。海中旧有三山之目,彭湖其一耳。东则海坛,西则南澳,诚天设之险;何可弃以资敌』(方舆纪要)?

『福州海中有彭湖岛,相去三千里,晴日仿佛可见;有参将领兵驻之。自福州顺风而往,不半日至也』(玉堂荟记)。

『彭湖僻在兴、泉外海,其地为漳、泉南户,日本、吕宋、东西洋诸国皆所必经。南有港门,直通西洋』(福建海防志)。

『郑成功窃踞台湾,用彭湖为外薮。康熙三十三年六月,将军施琅统兵自铜山攻破,据之;八月,遂克台湾』(诸罗杂识)。

——以上彭湖

『台湾在福建之东南,地隔重洋。形势延袤,可至者凡千六、七百里。外此则生番所居,与熟番阻绝,远望皆大山迭嶂,莫知纪极,可以置而不议。府治南北千有余里。越港即水师安平镇。又有七鲲身,沙线潮平,可通安平港内,为水师战艘、商民舟楫止宿之地。港名鹿耳门,出入仅容三舟,左右皆沙石浅淤焉;此台湾之内门户也。衡渡至彭湖,岛屿错落,有名号者三十六岛。彭湖沟底皆老,古石参差,港泊有南风、北风二者殊澳;此台湾之外门户也。然台湾之可通大舟者,尚有南路之打狗及东港、北路之上澹水,凡三处;而惟上澹水可容多船,港门为正也。其可通小舟者,尚有南路之蛲港、北路之咸水港及八掌港、笨港、海翁港、鹿仔港、大甲、西二林、三林、中港、竹堑、蓬山,凡十二处;而笨港并有小港可通鹿耳门内,即名马沙沟是也。总之,台湾三路俱可登岸;而惟鹿耳门为用武必争之地者,以入港即可以夺安平而抗府治也。夺安平则舟楫皆在港内,所以断其出海之路;抗府治则足以号令南北二路,而绝依附之门。故一入鹿耳门,而台湾之全势举矣!或云:鹿耳门为天险门户,而又上设炮台,防亦密矣;万一攻之不入,兵法有攻坚而瑕者亦坚,其谓之何?不如由北路之上澹水进兵。所谓行师如过于衽席之上者,谋非不臧也。而不知由北路进兵则其势主缓,缓则必以众而临寡、以强而并弱;由鹿耳门进兵则其势主捷,捷则有以反主客之形,成控制之师。而且安平不据,彭湖尚孤,彼贼佽者急而扬帆,不无他虞也。是故觇台湾之形势,而必讲明于得入鹿耳门之要为最急』(理台末议)。

『彭湖为台湾之门户,鹿耳门为台湾之咽喉,大鸡笼为北路之险隘,沙马矶为南路之砥柱』(凤山县志)。

台郡无形胜可据,四围皆海,水底铁板沙线,横空布列,无异金汤。鹿耳门港路纡回,舟触沙线立碎。南礁树白旗,北礁树黑旗,名曰荡缨,亦曰标子,以便出入。潮长水深丈四、五尺,潮退不及一丈,入门必悬起后舵乃进。

台地负山面海,诸山似皆西向,皇舆图皆作南北向,初不解;后有闽人云:台山发轫于福州鼓山,自闽安镇官塘山、白犬山过脉至鸡笼山,故皆南北峙立。往来日本、琉球海舶率以此山为指南,此乃郡治祖山也。澹水北山、朝山,与烽火门相对。

同安洪淳思(心澄)云:「北路澹水,直对福州省城;海道山石错列,碍于大舟往来。南路赤山,直对南澳」。

台地诸山,本无正名,皆从番语译出。内山诸水,皆西流于海。安平、七鲲身,环郡治左臂;东风起,波浪冲击,声如雷殷。谚云:「鲲身响,米价长」;谓海涌米船难于进港。

余与益斋二兄论罗汉门书略:罗汉门在郡治之东。自猴洞口入山,崇冈复岭,多不知名。行数里,为虎头山,诸峰环列,树惟槺榔。过大湾崎、芦竹坑、咬狗坑,又东南经土楼山,壁平如削;上则狝猴跳掷,虞人张罗以捕。稍前为迭浪崎,出茅草埔,度雁门关岭,回望郡治,海天一色。去关口里余,中为深堑,可数十丈。缘崖路狭不堪旋马,一失足便蹈不测。五里至石头坑,四里至长潭,清莹可鉴。潭发源于分水山后,由罗汉门坑入冈山溪,同注于海。自番仔寮迤逦至小乌山后,入罗汉内门,峰回路转,眼界顿开;沃衍平畴,极目数十里。东则南仔仙山、东方木山,隔澹水大溪为旗尾山,西即小乌山,南为银锭山,北为分水山、自猫徽山;层峦迭巘,苍翠欲滴,瞑色尤堪入画。

民庄凡三:外埔、中埔、内埔,居民约二百余口。内埔汛兵五十名,分防猴洞口;狗匀昆诸地,则寥寥三十余人而已。先是,由长潭东南行,至夏尾蓝脚帛寮转北至外埔庄;后以逆党黄殿潜踪内埔,而瓮菜岑、鼓坛坑尤为奸匪出没之所,禁止往来。外埔东南由观音亭、更寮仑、番仔路头至大崎越岭,即为外门。去大杰巅社十二里,中有民居,为施里庄、北势庄,庄尽番地;往年代纳社饷招佃垦耕,继以远社生番乘间杀人,委而去之,今则茀草不可除矣。自社尾庄、割兰坡岭可赴南路,由木冈社、卓猴可赴北路;外此羊肠鸟道,触处皆通;峻岭深谷,丛奸最易。土人运炭辇稻,牛车往来,径路逼狭,不容并轨;惟约昼则自内而外,夜则自外而内,因以无阻。夏秋水涨,坑堑皆平,则迷津莫度,与诸邑声息隔绝。议者谓宜归台邑,良然。

上澹水在诸罗极北,中有崇山大川,深林旷野;南连南嵌,北接鸡笼,西通大海,东倚层峦。计一隅可二百余里,洵扼要险区也。外为澹水港,八里岔山在港南,圭柔山(一作杂柔)在港北;两山对峙,夹束中流。南北有二河:南河源出武朥湾,行四十余里;北河源出枫仔屿,行百余里;俱至大浪泵会流,出肩脰门(一作千豆),入澹水港,曲折委宛,五十余里而归于海。圭柔山麓为圭柔社。由山西下,数里有红毛小城,高三丈、围二十余丈,今圯。城西至海口,极目平衍,名虎尾;今澹水营所驻也。两山南北,重冈复岭,灌莽丛翳。南则武朥湾、里末、摆接、秀郎诸社,北则麻少翁、外北投、内北投、大浪泵、麻里、即吼、枫仔屿诸社。矿山在内北投,滨河,山仅数仞,寸草不生。自澹水经枫仔屿岭,上下十里。过港至鸡笼,山高多石,山下即鸡笼社。稍进为鸡笼港,港道狭隘。港口有红毛石城,非圆非方,围五十余丈、高二丈。远望为小鸡笼屿,番不之居,惟时于此采捕。循此而上,至山朝社;又上,至蛤仔难诸社,深箐鸟道,至者鲜矣。南路界尽沙马矶头;相传地脉直接吕朱。凡舟赴吕宋,必由此东放大洋。有澳名龟那秃,北风时大船可泊。沙马矶头之南,行四更至红头屿,皆生番聚处,不入版图;地产铜,所用什物俱铜器。

彭湖一名彭蠡湖。樵书二编:「彭蠡湖屿,环岛三十六。洪武五年,以居民叛服不常,遂大出兵,驱其大族,徙置漳、泉间」。

观彭湖诸岛,夏月正值南风,由妈宫澳入港,顺驶最易;惟出港逆风,未可时计。或收入八罩,从挽门潭上岸,登天台山四望,则三十六岛屿形势尽在目前。

『大海洪波,止分顺逆。凡往异域,顺势而行。惟台与厦藏岸七百里,号曰横洋。中有黑水沟,色如墨,曰墨洋;惊涛鼎沸,险冠诸海。或言顺流而东,则为弱水。昔有闽船,飘至弱水之东,阅十二年始得还中土』(赤嵌集)。

『暗洋在台湾之东北,有红夷舟泊其地,无昼夜,山明水秀,万花遍满,而上无居人;谓其地可居,遂留二百人,给以一岁之粮,于彼居住。次年复至,则山中如长夜,所留之番已无一存;乃取火索之,见石上留字,言一至秋即成昏黑,至春始旦;俱属鬼怪,其人渐次而亡。盖一年一昼夜云』(蓉洲文藁)。

由大担出洋,海水深碧,或翠色如靛。红水沟色稍赤,黑水沟如墨,更进为浅蓝色。入鹿耳门,色黄白如河水。

泛海不见飞鸟,则渐至大洋;近岛屿,则先见白鸟飞翔。

月临卯酉,潮涨东西;月临子午,潮平南北。潮涨多在春夏之中,涛大每居朔望之后。各处皆然,台亦无异。志云:地属东南,月常早上。十七、八之夜,月临卯酉,仅在初昏,故潮涨退,视同安、金、厦亦较早。同安、金、厦,初一、十六潮满子午而退卯酉,初八、二十三潮满卯酉而退子午;台则初一、十六潮满巳亥而退寅申,初八、二十三潮满寅申而退巳亥;所差竟至一时。半线以下,潮流过北,汐流过南,与彭岛同;半线以上,潮流过南,汐流过北。水师副将魏大猷云:「自鹿耳门至打狗港,潮汐较内地早四刻,水长五、六尺;打狗至琅峤,潮汐较内地早一时,水只三、四尺;自三林港北至澹水,潮汐与内地同,水丈余」。

风信

『台湾风信,与他海殊异。风大而烈者为飓,又甚者为台。飓,倏发倏止;台,常连日夜不止。正、二、三、四月发者为飓,五、六、七、八月发者为台。九月则北风初烈,或至连月,为九降。过洋以四、七、十月为稳,以四月少飓、七月寒暑初交、十月小春,天气多晴暖故也。六月多台,九月多九降,最忌。台、飓俱多挟雨,九降多无雨而风。凡台将至,则天边有断虹;先见一片如船帆者曰破帆梢,及半天如鲎尾者曰屈鲎。土番识风草,草生无节则一年无台,一节则台一次,多节则多次。飓之名以时而异:正月初四日曰接神飓,初九日曰玉皇飓,十三日曰关帝飓,念九日曰乌狗飓,二月二日曰白须飓,三月三日曰上帝飓,十五日曰真人飓,念三日曰马祖飓(真人多风、马祖多雨),已上春三月共三十六飓,此其大者。四月八日曰佛子飓,五月五日曰屈原飓,六月十二日曰彭祖飓,十八日曰彭婆飓,念四日曰洗炊笼飓,七月十五日曰鬼飓,八月初一日曰灶君飓,十五日曰魁星飓,九月十六日曰张良飓,十九日曰观音飓,十月十日曰水仙王飓,念六日曰翁爹飓,十一月念七日曰普庵飓,十二月念四日曰送神飓,念九日曰火盆飓,念四日已后皆曰送年风』(香祖笔记)。

『余同王君仲千采硫,仲千登舟,余乘笨车。行十八日至后垄社,王君敝衣跣足在焉;泣告余曰;「舟碎身溺,幸复相见!」自初三日登舟,泊鹿耳门,十八日乃行,舵帆不协,斜入黑水者再,船首俯入水底,舟人大恐。十九日午后,南风大至,行甚驶;顷之,风厉甚,舵牙折者三。风中蝴蝶千百飞舞,舟人以为不祥。申刻,风稍缓,有黑色小鸟数百集船上,舟人谓大凶;焚楮镪祝之,不去;至以手抚之终不去,反呷呷向人。少间,遥见小港,以沙浅不能入,就港口下碇。五鼓,碇失,复出大洋,浪击舵折;舟师曰:「惟有划水仙求登岸免死耳!」众口齐作钲鼓声,人各挟一匕箸,虚作棹船势,如午日竞渡状;船果近岸,得不溺』(稗海纪游)。

海外纪略云:「飓风虽暴,无四面齐至理。辟如北风台,必转而东,东而南,南又转西;或一日,或三、五、七日,不四面传遍不止」。是四面递至,非四面并至也。诸志云:「此乃天地之气交逆,地鼓气而海沸,天风烈而雨飘,故沉舟倾樯;若海不先沸,天风虽烈,海舟顺风而驰,同鲲鹏之徙耳」。此语良然。六月有雷则无台。谚云:「六月一雷止三台,七月一雷九台来」。彭湖湾船之澳有南风、北风之别;时当南风误湾北风澳,时当北风误湾南风澳,则舟必坏。癸亥兴师,正当盛夏南风大震之候,伪都督刘国轩将战舰尽泊南风澳,时我师到彭,舟尽误泊北风澳;国轩得计,谓可弗战而胜也。岂知天眷,忽北风大作,我师舟楫无损,而伪敌连■〈舟宗〉覆没,因得乘时进攻,克取彭湖(杨孝廉朝宗说)。

放洋全以指南针为信;认定方向,随波上下,曰针路。船由浯屿或大担放洋,用罗经向巽已行,总以风信计水程迟速,望见彭湖西屿、头猫屿、花屿,可进:若过黑水沟计程应至彭湖,而诸屿不见,定失所向,仍收泊原处候风信。由彭湖至台湾向巽方行,近鹿耳门隙仔,风日晴和,舟可泊;若有风,仍回彭湖。

内地之风,早西晚东;惟台地早东风、午西风,名曰发海西,四时皆然。船出鹿耳门,必得东风,方可扬帆;彭湖来船,必俟西风,纔可进港。设早西晚东,则去船过日中始能放洋,来船昏暮不能进口。何云利涉?

澹水,在磺山之下。日出,磺气上腾,东风一发,感触易病。雨则磺水入河,食之往往得病以死。七、八月,芒花飞扬入水,染疾益众。风候与他处迥异,秋冬东风更盛。

诸山烟霭苍茫;若山光透露,便为风雨之征。又饥鸢高唳,海雀惊飞,则踰日必风。春日晚观西,冬日晚观东,有黑云起,主雨;谚云:「冬山头,春海口」。

台邑春日雨泽独少。铁线桥以北,大雨滂陀,桥南无一滴。梁观察文科恶其限于南也,改名通济桥。

气候

『台湾环海孤峙,极东南之奥。气候与漳、泉相似,热多于寒;故花则经岁常开,叶则历年不落。春燠独先,夏热倍酷,秋多烈日,冬鲜凄风。四、五月之交,梅雨连旬,多雷电,山溪水涨;自秋及春,则有风无雨,多露少雾。田禾播种以后,亦喜露而畏雨。至月早升、地常震、风发不时,此一郡之大概也。诸罗自半线以南,气候同于府治;半线以北,山愈深,土愈燥,水恶土瘠,烟瘴愈厉,易生疾病,居民鲜至。鸡笼社孤悬海口,地高风烈;冬春之际,时有霜雪。此又一郡之中,而南北异宜者矣』(诸罗杂识)。

广东志云:「岭南阴少阳多,故四时之气辟多于阖,一岁间温暑过半,元府常开,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盖汗为病之媒、风为汗之本,二者一中,寒疟相乘,其疾往往为风湿」。又云:「盛夏士庶出入,率以青布裹头;盖南风为厉,一侵阳明,则病不可起」。此地正相同。

水程(郡县里数)

澹水登舟,半日即望见官塘山(一作关童)。自官塘趋定海,行大海中,五、六十里至五虎门。两山对峙,势甚雄险,为闽省门户。门外风力鼓荡,舟甚颠越;既入门,静渌渊渟,与门外回别。更进为城头(土音亭头),十里至闽安镇,数十里至南台大桥』(稗海纪游)。

厦门至彭湖,水程七更;彭湖至鹿耳门,水程五更。志约六十里为一更,亦无所据。按樵书二编云:「更也者,一日一夜定为十更,以焚香几枝为度」。船在大洋,风潮有顺逆,行使有迟速,水程难辨;以木片于船首投海中,人从船首速行至尾,木片与人行齐至,则更数方准。若人行至船尾而木片未至,则为不上更;或木片反先人至船尾,则为过更,皆不合更也。舟子各洋皆有秘本,云系明王三保所遗;余借录,名曰「洋更」。

台湾至彭湖,五更;彭湖至厦门,七更;厦门至上海,四十七更;宁波近上海,十更。俱由厦门经料罗,在金门之南澳可泊数百船;沿海行至惠安之崇武澳,泊舡可数十;经湄洲至平海澳,可泊船数百:至南日澳,仅容数艘。南日至古屿门,从内港行;古屿至珠澳,复沿海:二地皆小港。南日、古屿东,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则海坛环峙诸山也。白犬、官塘,亦可泊船。至定海,有大澳泊船百余。至三沙烽火门、北关澳亦如之;此为闽、浙交界。至金香、凤皇、三弁、石童、双门、牛头门,尽沿海行;至石浦所、乱礁洋、崎头门、舟山、登厝澳,尽依内港。其登厝澳之东,大山迭出,即舟山地;赴上海、宁波,至此分■〈舟宗〉;从西由定海关进港数里即宁波,从北由羊山放大洋至吴淞,进港数里即上海。九月后,北风盛,尤利涉。自登厝澳从西北放小洋,四更至乍浦;海边俱石岸,北风可泊于羊山屿。向北过崇明外五条沙转西,三十四更入胶州口;过崇明外五条沙对北,三十二更至成山头。向东北放洋,十一更至旅顺口;由山边至童子沟岛,向东沿山七更至盖州、向北放洋七更至锦州府。

郡志:三县南北延袤二千八百六十里。康熙五十三年,使者奉命绘画地图,勘丈里数;台湾县南至二赞行溪凤山县界二十一里,北至茑松溪诸罗县界一十五里;凤山县南至沙马矶二百一十里,北至二赞行溪台湾县界六十五里;诸罗县南至茑松溪台湾县界一百一里,北至大鸡笼六百五里;南北延袤一千一十七里,而道里远近乃定。陈湄川中丞北路路程:自郡城至八里坌四百七十七里;澹水港以下,溪涌潮吞,过岭踰海,一自北港水路,由内北投至鸡笼二百二十一里;一自北港上岸,由外北投至鸡笼二百四十二里;约略相同,可证郡志之误。

海船

『独坐舷际,水波不动,星光满天,与波底明星相映;上下二天,合成圆器。身处其中,遂觉宇宙皆空』。『海上夜黑,不见一物。则击水以视,水光飞溅,如明珠十斛,晶光荧荧,良久始灭;亦奇观矣』(稗海纪游)。

余所坐海船,桅木之值数百金;舵师云:「得之外域者,任重当风,不稍屈曲,长可八丈,通身无节,名打马木」。明监察御史路振飞按闽摘略云:「崇祯六年,遣户科给事中杜三策、行人司司正杨仑册封琉球。先期采木造舟,大桅屡求未获。嗣于宁化县方得应用。独铁力木柁产自广南,差官采买;回大鹏所,被贼焚劫。复支银五百五十两,前往海澄县采买二门,运到副用」云云。今盐木柁尚值数十金,亦广南所产。

每船载杉板船一只,以便登岸。出入悉于舟侧,名水仙门。碇凡三:正碇、副碇、三碇(正碇一名将军碇,不轻下),入水数十丈。棕藤草三緪,约值五十金。寄碇先用铅锤试水深浅;绳六、七十丈,绳尽犹不止底,则不敢寄。铅锤之末,涂以牛油;沾起沙泥,舵师辄能辨至某处。有占风望向者,缘篷桅绳而上,登眺盘旋,了无怖畏;名曰亚班。

南北通商,每船出海一名(即船主)、舵工一名、亚班一名、大缭一名、头碇一名、司杉板船一名、总铺一名、水手二十余名或十余名。通贩外国,船主一名;财副一名,司货物钱财;总捍一名,分理事件;火长一正、一副,掌船中更漏及驶船针路;亚班、舵工各一正、一副;大缭、二缭各一,管船中缭索;一碇、二碇各一,司碇;一迁、二迁、三迁各一,司桅索;杉板船一正、一副,司杉板及头缭;押工一名,修理船中器物;择库一名,清理船舱;香公一名,朝夕焚香楮祀神;总铺一名,司火食;水手数十余名。

海船按十二支命名:船头边板曰鼠桥,后两边栏曰牛栏,舵绳曰虎尾,系碇绳木曰兔耳,船底大木曰龙骨,两边另钉湾杉木曰水蛇,篷系绳板曰马脸,船头横覆板插两角曰羊角,镶龙骨木曰猴楦,抱桅篷绳曰鸡冠,抱碇绳木曰狗牙,拄桅脚杉木段曰桅猪。

舟随波浪上下,动辄数丈;左右瞻顾,不觉眩晕。寄碇时或遇风涛揉荡,鲜有不眩晕者。

入大洋中,天光水色,弥望无垠。近船犹可望见帆樯,远者仅于水面依微点缀。东坡云:「登州蓬莱阁上望海,如镜面与天相际。忽有如黑豆数点,郡人曰海舶至矣。不一炊久,已至阁下」。信然。

城堡

『台湾府无城,别有城在其西南,曰红毛城;郑氏潜窃时宫殿在焉。今设副将一员,统兵三千驻之。距台湾二十里』(居易录)。

台地初辟,原卜筑城于永康里;后不行。壬寅,提督姚堂奏请;台湾府、县无城可守,请开捐建城;未得所请。余陛辞时,跪聆训谕:「台湾断不可建城。去年朱一贵无险可凭,故大兵入鹿耳门,登岸奋击,彼即窜逃;设婴城自固,岂能克期奏捷」?海外形势,了如指掌,庙算制胜,克奏肤功,有以也夫!

凤、诸二县,各筑土堡;郡治居民,亦欲仿行。西南临海,议于南、北、东三面围筑堡墙,约高一丈,共长一千七百八十丈;每丈约费银六两八钱零,计共需银一万二千一百四十六两有奇。

安平城在一鲲身之上,方圆一里。赤嵌城一名红毛楼,在台湾海边,方圆半里。鸡笼、澹水,小城也,红毛筑之以御海剽。安平城一名砖城,红毛相其地脉为龟蛇相会穴,城基入地丈余,广二百七十七丈六尺、高三丈有奇,雉堞俱钉以铁。今郡中居民,墙垣每用铁以束之,似仍祖其制也。城上置大炮十五位,年久难于演放。彭湖亦有红毛城,久废。

赋饷(籴运)

『台湾田赋,与中土异者三:中土止有田而台湾兼有园(有陂塘贮水者为田、旱种者为园),中土俱纳米而台湾止纳榖,中土有改折而台湾止纳本色。盖自红夷至台,就中土遗民令之耕田输租,以受种十亩之地名为一甲,分别上、中、下则征粟,其陂塘堤圳修筑之费、耕牛农具耔种,皆红夷资给,故名曰王田,亦犹中土之人受田耕种而纳租于田主之义,非民自世其业而按亩输税也。及郑氏攻取其地,向之王田皆为官田,耕田之人皆为官佃,输租之法一如其旧,即伪册所谓官佃田园也。郑氏宗党及文武伪官与士庶之有力者,招佃耕垦,自收其租而纳课于官,名曰私田,即伪册所谓文武官田也。其法亦分上、中、下则。所用官斗,较中土仓斛每斗仅八升。且土性浮松,三年后即力薄收少,人多弃其旧业,另耕他地;故三年一丈量,蠲其所弃而增其新垦,以为定法。其余镇营之兵,就所驻之地自耕自给,名曰营盘。及归命后,官、私田园,悉为民业;酌减旧额,按则匀征。既以伪产归之于民,而复减其额以便输将,诚圣朝宽大之恩也』(诸罗杂识)。

『贌社者,招捕鹿之人;贌港者,招捕鱼之人;俱沿山海盖草为寮。时去时来,时多时少。虽为赋税所从出,实亦奸宄所由滋』。『僧道伪额四十五名,年征度牒银二百两;僧每名牒银二两,道士每名牒银五两。今裁』(东宁政事集)。

内地之田论亩;二百四十弓为一亩,六尺为一弓。郡之田论甲,每甲东西南北各二十五戈,每戈长一丈二尺五寸;计一甲约内地十一亩三分一厘零。内地上则田一亩,各县输法不一,约征折色自五、六分至一钱一、二分而止;一甲为地十一亩三分零,不过征至一两三钱零。今上则征八石八斗,即榖最贱每石三钱,已至二两六钱四分零,况又有贵于此者;而民不以为病。地力有余,上者无忧不足,中者截长补短,犹可借漏卮以支应;若履亩勘丈,便难仍旧贯矣。余有请均田减赋疏。

康熙二十三年,部臣苏拜、总督姚启圣、巡抚金鋐、提督万正色会议疏内,有兴贩东洋白糖一项,岁定二万担;不足之数,听在本省采买。施琅另疏云:「本省去台湾已隔重洋,以台湾所产白糖配台湾兴贩船数,固为安便;若就本省凑买,涉重洋而至台湾,方兴贩东洋,则今四方荡平,六合为一,何地不可兴贩?必藉台湾之名买白糖赴彼兴贩,此皆部臣苏拜等虑钱粮不敷,婉为筹度。臣今不言,后有祸患,咎安所逭?」

三县每岁所出蔗糖约六十余万篓,每篓一百七、八十觔;乌糖百觔价银八、九钱,白糖百觔价银一两三、四钱。全台仰望资生,四方奔趋图息,莫此为甚。糖觔未出,客人先行定买;糖一入手,即便装载。每篓到苏,船价二钱有零。自定联■〈舟宗〉之法,非动经数旬不能齐一。及至厦门,归关盘查,一船所经两次护送、八次挂验,俱不无费。是以船难即行,脚价贵而糖价贱矣(余奏准半线分设彰化县,尚在经理,故仍三县之称)。

台邑额载厝饷、磨饷二项,俱始于伪郑。志载瓦厝、草厝共征银一千二百四两零。数十年来,有片瓦寸草俱无、子姓零落及孤寡不能自存者,亦必按册拘追;而大井头一带行店碁布,终岁不出分文。雍正元年五月,所司查验府治房店,将破坏瓦厝、草厝悉为开除;凡得大瓦厝七千零七十四间、小瓦厝一千七百零三间;小者每间折半科算,共七千九百二十五间。半额饷匀摊每间一钱五分一厘九毫有奇,每户给以饷单。如倒坏无存者,许执单缴验注销。另查新屋顶补。磨三十首,共额征银一百六十八两。除磨坏人亡者无从追比,现征十九首,官年赔解十一首。即十九首内,实在开市者不及十首,余皆牛磨倒坏。按册问赋,与厝饷等。而近年新开磨户,悉投营弁;以开则完银,不开即止。今各户给以照单,按月照数匀征;将前项变为活饷,可以足额。

杂饷:罟、罾、縺、■〈罒上令下〉、■〈纟衮〉、蚝,志言之详矣;又有乌鱼旗。罟者,结网长百余丈、广丈余,驾船载出,常数十人,曰牵罟。罾者,树大竹棚于水涯,高二丈许,曰水棚,置罾以渔。縺小于罟,■〈罒上令下〉又小于縺,网长可数十丈、广五六尺,曰牵縺、曰牵■〈罒上令下〉。蚝,蛎房也,即以为取之之名;用竹二,长丈余,各贯铁于末如剪刀,于海水浅处钩致蛎房。■〈纟衮〉,垂饵以钓鱼也;大绳长数十丈,系一头于岸,浮舟出海,每尺许拴数钓,大小不一,绳尽则返棹而收,曰放■〈纟衮〉。乌鱼于冬至前后盛出,由诸邑鹿仔港先出,次及安平镇大港,后至琅峤海脚,于石罅处放子,仍回北路。或云自黄河来。冬至前所捕之鱼名曰正头乌,则肥;冬至后所捕之鱼,名曰倒头乌,则瘦。渔人有自厦门、彭湖伺其来时赴台采捕。凤山杂饷,给乌鱼旗四十九枝。旗用白布一幅,刊刷「乌鱼旗」字样,填写渔户姓名,县印钤盖,插于船头,带网采捕。彭湖杂饷:泊网、大小沪。泊者,削竹片为之,绳缚如帘,高七、八尺,长数十丈。就海坪处所竖木杙,趁潮水未满,缚泊于木杙上,留一泊门,约宽四、五尺;潮涨时鱼随水入,以网截塞泊门,潮退鱼不得出,采取之。沪者,于海坪潮涨所及处,周围筑土岸,高一、二尺,留缺为门;两旁竖木柱,挂小网柱上,截塞岸门。潮涨,淹没沪岸,鱼蛤随涨入沪;潮退,水由沪门出,鱼蛤为网所阻。宽者为大沪,狭者为小沪。

彭湖居民,以海为田,以鱼为粮,稻谷升斗必仰给台郡。以地尽沙碛,海风甚厉,艰于播种,惟植高粱、麻豆,亦不足用;一遇凶歉,便致绝粒。陈观察大辇详请台、诸二县各运粟五千石赴彭,巡检营弁公同监收;遇凶歉或风飓舟楫不通,以便粜赈,兵粮亦可如期支放。

北路米由笨港贩运,南路米由打狗港贩运。壬寅六月,台邑存仓稻谷无几,每日减粜数百石,不敷民食,暂借凤山仓榖支放。自柬港运至台邑,进大港,不由鹿耳门,每石船价八分;陆运每牛车止五、六石,溪涨难行,脚价数倍水运。雍正癸卯,浙江饥,运米一万石,甲辰补运四万石;每商船载米五百石,运费每石二钱,未去之船尚有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