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7月,日本联合舰队在丰岛突然袭击北洋水师,炮轰济远舰,重创广乙舰,击沉清政府租借的运兵船——英国商船高升号,打响了甲午中日战争的第一枪。
日本如此猖狂地重创清军之后,清政府和李鸿章居然作出了乐观的形势估计。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其实也很好理解,无论是清政府还是李鸿章,对日本发动战争的野心都缺乏充分的估计,李鸿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外交上,希望在朝鲜有实际利益的列强能够帮助中国扼制日本的挑战。所以,在丰岛海战日本击沉英国商船高升号后,他们认为这是日本在外交上捅了马蜂窝。第一,日本海军够胆击沉英国商船,显然违反国际公法,英国必不答应;第二,日军在汉城围宫劫政,各国当动公愤;第三,英国正联络各国全力逼迫日本从朝鲜撤军,日本必不敢不从。
李鸿章的结论是:日本迫于外交压力,陷入困境。为了给日本更大的压力,李鸿章决定,严催清军从北路援救朝鲜,共派出四支援军,分别是淮军主力盛军13营6000人,统帅卫汝贵;毅军2000人,统帅宋庆;奉军4000人,统帅左宝贵;奉天盛军1500人,统帅丰升阿。四路援军共计13500人,这是淮军战斗力最强,装备最先进的劲旅,是李鸿章压箱底的老本。
所以,李鸿章对他们信心满满,在给总理衙门的报告中李鸿章夸下海口:“有此四军,可保万无一失。”精锐倒实在是精锐,问题出在协同上,四支劲旅有将无帅,各不相属,很难和衷共济。朝廷和李鸿章也知道统帅的重要,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统帅居然选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在于朝廷满意的,李鸿章不同意;好不容易朝廷和李鸿章都没有意见了,人选自己又不肯出来肩挑重任。比如淮军宿将刘铭传,托病不出,生怕出了差错,毁了名将之誉。
朝廷推荐湘军名将刘锦棠,湘、淮各成体系,积不相能,李鸿章是一百个不愿意。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又力荐中法战争中功勋卓著的李秉衡,李秉衡时任山东巡抚,素知淮军难于驾驭,必不能指挥得心应手,于是推辞。淮军有人推荐毅军主帅宋庆,李鸿章以其资历尚浅,拒绝推荐。一来二去,时间白白浪费,最终不得不就便委任最先抵达朝鲜的直隶提督叶志超为主帅。此人恇怯畏敌,惯于讳败为胜,局势遂终至于不可收拾。
当委任下达之际,叶志超慌乱失措,他知道担任前敌主帅绝非自己所能胜任,况且朝鲜局势日紧一日,日军大举逼近平壤,叶志超已有回国之意。他禀告李鸿章,说自己突然患病,目眩心跳之症,每日狂发数次、十数次不等,眩迷不能自主,请朝廷准许自己开缺回津就医调养。电至直隶,津海关道盛宣怀接电大吃一惊,随即回电痛斥叶志超:“朝廷依托甚重,岂能言退”。
9月,平壤军情更加紧急,李鸿章电令叶志超“预备进击”,叶志超回电:“现平壤不过万人,陆军劳费万端,必有四万余人,厚积兵力,分布前敌后路,庶可无虞,请筹调添募。”大敌当前,临时添募如何能够应急,李鸿章没有办法,只有将叶志超的请求转奏光绪皇帝,光绪皇帝看到叶志超的电报后非常诧异,他说:“叶志超未任统帅之前,兵少敌众,词气颇壮,今日得任主帅,反而不敢进取,前后判若两人。”光绪哪里知道,叶志超的真面目竟会如此懦弱。
叶志超的胆怯和犹豫,让他丧失了备战的最佳时机,等到日军全部进入平壤近郊,叶志超干脆放手将指挥权交给各军将领,让他们划区防守,守株待兔。实际上放弃了指挥调度的责任。就这样,平壤城南给了卫汝贵和宋庆防守,城北给了左宝贵,城西给了丰升阿,大家只好各自为战,形势十分被动。日军率先从城南发起了对平壤的总攻,城南的清军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卫汝贵的盛军和宋庆手下的毅军分统马玉崑是出了名的悍将,他们在城南与日军顽强拼杀,战况空前惨烈。
卫汝贵亲率两哨清军杀过大同江,士气大振。日军进攻受阻,陷入混乱,卫汝贵和马玉崑乘势掩杀,日军苦不堪言,一天没有吃饭,弹药全部打光,又逢天降大雨,不得不仓皇撤离战场。城南防守战是清军在整个甲午中日战争中打得最顽强也最漂亮,堪称典范战例,击毙日军将校以下140人,重伤290人,两个中队的日本军官全部被打死,由此可见当时战斗的激烈。几乎就在城南攻击发动的同时,另一路日军开始猛攻城北。日军兵分两路,以钳形攻势夹击玄武门。
玄武门守将左宝贵,以3营1500人抵御日军7000余人,局面至为危急。左宝贵是回族人,出身贫寒,1856年投身军旅,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名,1889年授广东高州镇总兵,留在奉天统领练军,1894年7月下旬奉命增援朝鲜。左宝贵平日带兵,吃住都与士兵在一起,穿着十分朴素。此时,左宝贵眼见城外高地牡丹台失守,日军炮队列阵高台猛轰北门,清军寡不敌众,形势万分危急,他知道自己报国的最后时刻来临了,于是一反常态,将御赐黄马褂披挂上身,站在城楼高处指挥督战。日军攻势猛烈,左宝贵先中两枪,包扎后继续作战,后左胸被炮击穿,仆地不起,血洒疆场,时年58岁。噩耗传至北京,光绪皇帝痛悼不已,亲笔书写祭文:“方当转战无前,大军云集;何意出师未捷,上将星沉?喑呜之壮气不消,仓猝而雄躯遽殉。”
平壤此时北门失陷,西南两个战场却形势不错,日军进攻受挫,士气低落。清军如坚守不退,胜负仍是未知之数,孰料主帅叶志超听闻左宝贵阵亡,以为北门不守,故态复萌,为保性命,竟决定临阵退兵,拱手让出平壤。决策之时,朝鲜平安道闵丙奭苦苦哀求,满堂战将,仅仅马玉崑一人表示反对。闵丙奭仰天长叹,无可奈何。叶志超传令清军各防守阵地,停止射击,悬挂白旗,准备撤兵。日军收到消息,判断清军撤退路线,在其撤退必经之路设下重兵埋伏。
晚上8点,大雨倾盆,清军冒雨结对成群,从城西蜂拥而出,一路向北狂奔,怎知日军早已埋伏,枪炮齐射,清兵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相互踩踏,哀嚎痛哭,死伤惨重。当场被打死1500余人,被俘683人,丢弃辎重装备饷银价值库平银1000余万两。叶志超一夜狂退500里,直到跨过鸭绿江后,各军仍然惊恐万分。平壤溃败,清廷追责,叶志超以大罪而免死,1900年得以返回故里。卫汝贵立下战功,却被拿问,最后被处斩。临死之际,卫汝贵大呼冤枉,是非黑白,颠倒至此,夫复何言。(原文来自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