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黄帝有涿鹿之战而风后为之师,禹有三苗之征而伯益为之师,汤有鸣条之役而伊尹为之师,武有牧野之伐而吕望为之师,此兵法所由起也。然同力以德胜,同德以义胜,惟上应天命,下顺人心而已,未尝有火攻也。一再而春秋五伯专征,再降而战国七雄并角,是皆糜烂其民,悉无义而举。时虽有孙子著《火攻》之篇,惜未见诸行事;田单作火牛之阵,犹未极其精详。及汉高奋起泗上,以张良为师,韩、彭为将,诛秦灭项而成帝业;光武起昆阳,以邓禹为师、姚耿为将,灭莽中兴而复炎祚,亦未见火攻之法也。
迨至三国,谋臣战将纷然杰出,曹操以奸雄之姿而虎据中原,孙权祖父之业而坐定江东,天下莫强焉。时惟诸葛孔明,躬耕南阳,不求闻达,遇异人秘受以火攻阵法,感先主三顾之勤,尽鞠躬后已之忠,烧藤屯甲于博望,鏖兵于赤壁,火藤甲于长板,六出岐山,三分天下,百战百胜,逾出逾奇,遭瞒丧胆,孙权褫魄。火攻之法至孔明而尽其秘矣,至若埋搅地龙于葫芦套内,非天雨大降则司马父子已尽为灰烬矣。使人心未尽以亡汉,天命不限以三分,则席卷长驱而成一统之业,不犹运诸掌乎,向无孔明之火攻,虽有关、张诸名将,以吴、魏之势较之,未必畏蜀如虎也。
是故兵家之无敌者莫过水攻、火攻,然水惟近于江河湖海始可壅激而为之,识地利者犹能趋避。惟火攻之法,战有战器,埋有埋器,守有守器,水有水器,陆有陆器。冲锋破敌者,火猛而器锐;劫营乱阵者,火迅而器利;守城安寨者,火烈而器重。腾空而飞者以应天雷,埋地而击者以应地雷,伏地而发者以应水雷,兵持而战者以应火雷。雷以火为威,火以风为势,明用则乘机而运,暗用则刻期而发。毫鲥有差,社稷之安危所系,三军之存亡所关,火攻固可易言哉。
予少也,涉猎儒书,精研将略,遨游湖海,参访有道。一日游天台上清玉平洞天,遇一道士,黄冠玄服,碧眼长髯,吟步松下。予前揖之,飘飘然真神仙丰度也。予拂石共坐,叩其所蕴,文师孔孟,武迈孙吴,上穷星宿,下辨山川。予再拜稽首,请以师礼视之,从游而四方者三年,自号止止道人,终不言其姓氏。一日游武夷酜真元化洞天,顾予而言曰:「我昔年十二应童子试,后参元悟道,无意功名久矣!但吾师秘授以一言,用之,上则忠君报国,下则辅世安民,中则立身行道。吾不忍秘,愿授于子。当今天地,开元入至中国,帝心厌乱,不数年有圣天子起于淮甸,汝征辅之,懋建元功,女无负予所嘱。」予再拜,展视,乃《火攻》一册,越三日,相送出山二十馀里,丁宁与另,行未及百步,回首瞻望,但见□烟飘渺,林木掩映,不知其所知。时至正十三年中秋日也。
十五年乙未,明太祖高皇帝起兵和州,渡江取采石、太平。是时,韩林兜、韩山童据亳州、汴梁,陈友谅据湖广,张士诚据浙江,刘益据辽阳,毛贵据山东,方谷珍据浙东,明玉珍据四川,陈友定据福建,李思齐据河南,何真据广东,僭伪瓜分,盗贼蜂起。予按师制铸火龙神器四十根上献,太高高皇帝命大将军徐达视之,势若飞龙,洞透层革。圣祖说,阅而喜,曰:「朕以此枪取天下如反掌,成功之日,当拜汝为无敌大将军。」由是一征而取荆楚,再征而取浙江,三征而闽海率从,四征而席卷全齐,五征而定周及梁;逐秦晋,举燕赵,元帝北走,定鼎金。六合一统,四海来王,以开无疆之业。僭伪既平,天下已定,于皇城设火药局以制法药,立内库以藏神器,立乘机营以操阵法。明太祖重其事如此。
然持一枪之制,未尽仙传之妙,予恐久而失传,按图著谱,遗留将来,并作序以记其颠末,使吾子孙珍守是书。藏器于身则将门韬略之士,尽忠于国则朝廷折冲之臣。庶知仙传之妙不可测,仙人之遇为不易也。
永乐十年东甯焦玉自序
青田刘伯温先生曰:止止道人,葛长庚是也,琼山人,十二岁举童子科,诸子百家、五经列史无所不通,为文武全才,后隐武夷山人止止庵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