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之恒言,有所谓日本魂者,有所谓武士道者。又曰日本魂者何?武士道是也。日本之所以能立国维新,果以是也。吾因之以求我所谓中国魂者,皇皇然大索之于四百余州,而杳不可得。吁嗟乎伤哉!天下岂有无魂之国哉?吾为此惧。
或曰:尚武之风,由激励而成也。朝廷以此为荣途,民间以此为习惯,于是武士道出焉。吾中国向来薄视军士,其兵卒不啻奴隶,则谓从军苦也固宜。自由主人曰:此固一义也,然犹有未尽者。尚武之风,由人民之爱国心与自爱心,两者和合而成也。人人皆有性命财产,国家之设兵以保人人之性命财产,故民之为兵者,不啻各自为其性命财产而战也。以此为战,战犹不勇者,未之闻也。不观两乡之械斗者乎?其子弟相率冲锋陷阵,其老弱相率馈饮食,虽欲禁之而不能焉。彼固各自为其剥肤之利害与切己之荣辱也。故吾观于械斗,而知吾中国所谓武士道之种子,在于是矣。
今中国之有兵也,所以钤制其民也。夺民之性命财产,私为己有,惧民之知之而复之也,于是乎有兵。故政府之视民也如盗贼,民之视政府亦如盗贼;兵之待民也如草芥,民之待兵也亦如草芥。似此者,虽日日激励之,奖荣之,以求成所谓武士道者,必不可得矣。尔来当道者知兵之不可以已也,相率而讲之练之,奖之劝之,荣禄、张之洞之徒,则其人也。吾见其每年糜数千万之饷,而兵之不可用如故也。何也?方且相视以盗贼、相待以草芥,虽欲振之,孰从而振之?夫是之谓无魂之兵。无魂之兵者,犹无兵也。
今日所最要者,则制造中国魂是也。中国魂者何?兵魂是也。有有魂之兵,斯为有魂之国。夫所谓爱国心与自爱心者,则兵之魂也。而将欲制造之,则不可无其药料,与其机器。人民以国家为己之国家,则制造国魂之药料也;使国家成为人民之国家,则制造国魂之机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