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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集校》诔碑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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诔碑第十二

周世盛德,有铭诔之文。大夫之(材)【才】,临丧能诔。诔者,累也;累其德行,旌之不朽也。夏商已前,其详靡闻。周虽有诔,未被于士。又贱不诔贵,幼不诔长,【其】在万乘,则称天以诔之,读诔定谥,其节文大矣。自鲁庄战乘丘,始及于士,逮尼父【之】卒,哀公作诔。观其慭遗之(切)【辞】,呜呼之叹,虽非叡作,(玄)【古】式存焉。至柳妻之诔惠子,则辞哀而韵长矣。

暨乎汉世,承流而作。扬雄之诔元后,文实烦秽,沙(麓)【鹿】撮(其)要,而挚疑成篇,安有累德述尊,而阔略四句乎!杜笃之诔,有誉前代。吴诔虽工,而(他)【结】篇颇疏;岂以见称光武,而改(盻)【眄】千金哉!傅毅所制,文体伦序,孝山崔瑗,辨絜相参,观【其】序【事】如传,辞靡律调,固诔之才也。潘岳构意,专师孝山,巧于序悲;易入新切,所以隔代相望,能(征)【徽】厥声者也。至如崔骃诔赵,刘陶诔黄,并得宪章,工在简要。陈思叨名,而体实繁缓,《文皇诔》末,(旨)【百】言自陈,其乖甚矣。

若夫殷臣(诔)【咏】汤,追褒玄鸟之祚;周史歌文,上阐后稷之烈。诔述祖宗,盖诗人之则也。至于序述哀情,则触类而长。傅毅之诔北海,云「白日幽光,雰雾杳冥」,始序致感,遂为后式;景而效者,弥取于(功)【工】矣。

详夫诔之为制,盖选言【以】录行,传体而颂文,荣始而哀终。论其人也,瞹乎若可觌;(道)【送】其哀也,凄焉如可伤。此其旨也。

碑者,埤也。上古帝(皇)【王】,(始)【纪】号封禅,树石埤岳,故曰碑也。周穆纪迹于弇山之石,亦(石)碑之意也。又宗庙有碑,树之两楹,事(正)【止】丽牲,未勒勋绩;而庸器渐阙,故后代用碑,以石代金,同乎不朽,自庙徂坟,犹封墓也。

自后汉已来,碑碣云起;才锋所断,莫高蔡邕。观《杨赐》之碑,骨鲠训典,《陈》《郭》二文,句无择言。《周》《(乎)【胡】》众碑,莫非清允。其叙事也该而要,其缀采也雅而泽;清词转而不穷,巧义出而卓立;察其为才,自然而至【矣】。孔融所创,有(慕)【摹】伯喈;《张》《陈》两文,(辨)【辩】给足采,亦其亚也。及孙绰为文,志在【于】碑(诔),《温》《王》《(却)【郗】》《庾》,辞多枝(杂)【离】,《桓彝》一篇,最为辨裁【矣】。

夫属碑之体,资乎史才,其序则传,其文则铭,标序盛德,必见清风之华;昭纪鸿懿,必见峻伟之烈;此碑之制也。夫碑实铭器,铭实碑文,因器立名,事光于诔。是以勒石赞勋者,入铭之域;树碑述(已)【亡】者,同诔之区焉。

赞曰:写实追虚,碑诔以立。铭德(慕)【纂】行,(文)【光】采允集。观风似面,听辞如泣。石墨镌华,颓影岂忒。

集 校

大夫之材,临丧能诔。

范校:「孙云:明抄本《御览》五九六引『大夫』上有『士』字。」《附校》:「『大』上有『士』字;『材』作『才』。」《校注》:「『材』冯舒校作『才』。宋本、活字本、喜多本《御览》五九六引作『才』。按唐写本作『才』。冯校盖据《御览》是也。」按《诗鲁颂駉》:「思无期思,马斯才。」毛《传》:「才,多材也。」《书金縢》:「多材多艺,能事鬼神。」则「才」与「材」通。据唐写本、《御览》改。

诔者,累也。

范校:「孙云:《御览》五九六无『累也』。」《校注》:「按『累也』二字当有,始与本书释名例符。」按范注:「《礼记曾子问》注曰:『诔,累也。累列生时行迹,读之以作谥。』《释名释典艺》:『诔,累也。累列其事而称之也。』」《御览》非是。

夏商已前,其详靡闻。

范校:「孙云:唐写本『详』作『词』。」《附校》:「『详』作『详』,不作『词』。」范注:「唐写本『详』作『词』,是。……《御览》引《礼记外传》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谥,谥法周公所为也。尧、舜、禹、汤皆后追议其功耳。』然殷代亦闲有谥号,如成汤武丁之属,故《白虎通论谥》曰:『《礼郊特牲》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谥。此言生有爵,死当有谥也。』其诔词世无传者,故曰『其词靡闻』。」《校注》:「按唐写本是也。『词』通『辞』,本书『辞』字,唐写本多作『词』。而『辞』俗又作『辞』,与『详』形近,故误。《文章流别论》:『诗颂箴铭之篇,皆有往古成文,可放依而作;惟诔无定制,故作者多异焉。』《御览》五九六引。舍人谓『其词靡闻』者,即仲治无『往古成文』之意。」《考异》:「按:从唐写本作『辞』是。」按《孟子万章下》:「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也,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尝闻其略也。」《荀子非相》篇:「五帝之外无传人,非无贤人也,久故也。五帝之中无传政,非无善政也,久故也。禹汤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非无善政也,久故也。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略则举大,详则举小。愚者闻其略而不知其详,闻其详而不知其大也。是以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史记封禅书》:「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厥旷远者千有余载,近者数百载,故其仪阙然堙灭,其详不可得而记闻云。」则「其详靡闻」者,即「其词靡闻」,因「词」之不闻,故不得其详,文献不足故也,足征,殷夏之礼皆能言之矣。及周,因其词具在,论亦加详焉。《御览》亦作「详」,唐写本不必从。

在万乘,则称天以诔之。

范校:「孙云:唐写本『在』上有『其』字。」《校证》:「『其』字原无,据唐写本、《御览》补。本书多言『其在』,如……,俱其证。」《校注》:「唐写本『在』上有『其』字;倪本《御览》引同。宋本、钞本、活字本《御览》有『其』字,无『在』字。按『其』字当有。于『乘』下加豆,文势较畅。《诏策》篇:『其在三代,事兼诰誓。』《檄移》篇:『其在金革,则逆党用檄。』《章表》篇:『其在文物,赤白曰章。』句法并与此同,可证。」按据唐写本补「其」字。

逮尼父卒。

范校:「铃木云:《御览》『逮』作『迨』;孙云:唐写本『父』下有『之』字。」《附校》:「『逮』作『迨』;『父』下有『之』字。」《校证》:「『之』字原无,据唐写本、《御览》补。」《考异》:「按:『逮』同『迨』,见《集韵》。《易系辞》:『水火相逮。』注:『相逮、及也。』《诗台南》:『迨其今兮。』《尔雅释训》:『迨、及也。』二字音义皆同。」《校注》:「按有『之』字,语势较胜。」按据唐写本、《御览》补。

观其慭遗之切。

「切」,范校:「孙云:唐写本作『辞』,《御览》亦作『辞』。」《校证》:「『辞』原作『切』,据唐写本、《御览》补。」《汇校》:「按:『辞』指鲁哀公诔孔丘之辞,作『辞』是。」按《诗小雅十月之交》:「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郑笺:「慭者,心不欲而自强之辞。」《左传》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杜注:「慭,且也。」作「辞」是,与下句「呜呼之叹」相俪。从唐写本、《御览》改。

玄式存焉。

「玄」,黄本作「古」。纪评:「诔之传者始于是,故标为古式。」《汇校》:「『玄』,唐写本作『古』。按作『古』是,与《御览》五六九引合。」按「玄式」不文,从唐写本、《御览》、黄本改。

至柳妻之诔惠子。

《合校》:「唐冩本『妻』作『翣』。」

暨乎汉世。

《合校》:「唐写本『乎』作『于』。」《校证》:「《御览》『乎』作『于』。」

文实烦秽。

范校:「赵云:(唐冩本)『烦』作『繁』。」

沙麓撮其要。

范校:「孙云:唐写本无『其』字。」《校记》:「案明钞本《御览》五九六引此文有『其』字,余与唐本同。」《附校》:「『麓』作『鹿』,『其』字有。」《校证》:「唐写本无『其』字。何校云:『有脱误。』谭云:『「沙麓」句脱误。』」《校注》:「『麓』,唐写本作『鹿』,《御览》引同。按《春秋经》僖公十四年:『秋八月辛卯,沙鹿崩。』作『鹿』,舍人必原用『鹿』字。今本盖写者据《汉书元后传》改耳。」《义证》:「沙麓,山名。在河北省大名县东。《汉书元后传》:『昔《春秋》沙麓崩。』《春秋》僖十四年:『沙麓崩。』《公羊传》:『沙鹿者何?河上之邑也。』《谷梁传》:『沙,山名也,林属于山为鹿。』按『其』字不当有,『沙麓撮要』者,谓《元后诔》:『沙麓之灵,太阴之精,……作合于汉,配元生成。』四句,已撮举全文要领。」按《汉书元后传》:「元城建公曰:昔春秋沙麓崩,晋史卜之,曰:『阴为阳雄,土火相乘,故有沙麓崩。后六百四十五年,宜有圣女兴。』其齐田乎!今王翁孺徙,正值其地,日月当之。元城郭东有五鹿之虚,即沙鹿地也。后八十年,当有贵女兴天下。」又:「太后年八十四,建国五年二月癸丑崩。三月乙酉,合葬渭陵。莽诏大夫扬雄作诔曰:『太阴之精,沙麓之灵,作合于汉,配元生成。』着其协于元城沙麓。」作「沙麓」自通,且与《汉书》合。扬雄《元后诔》全文见《艺文类聚》十五《古文苑》二十,中云:「沙麓之灵,太阴之精,天生圣姿,豫有祥祯,作合于汉,配元生成。」依《校注》作「沙鹿」,则彦和撰文不据扬雄本文,而依《春秋经》,夷匪所思。「其」字从唐写本删。

而挚疑成篇

黄校:「有脱误。」范校:「顾校云:沙麓似脱误。」《札迻》十二云:「案此谓扬雄作《元后诔》,《汉书元后传》仅撮举四句,非其全篇也。挚疑此篇,挚当即挚虞。盖扬文全篇,虞偶未见,撰《文章流别》,遂疑全篇止此四句,故彦和难以累德述尊,必不如此阔略也。文无脱误。」范注:「「『挚疑成篇』句,黄云有脱误。姚范《援鹑堂笔记》四十云:『按此盖谓挚虞读雄此诔,而疑《汉书》所载为成篇耳。』孙诒让《札迻》云云,按姚、孙二氏说是也。」《义证》引《杂记》云:「案孙说是也,而『疑』字不误,无『疑』字则不词矣。」又:「挚」,范校:「孙云:唐写本作『执』。」《附校》:「『挚』作『执』。」《校证》:「唐写本、《御览》『挚』误『执』。」

安有累德述尊,而阔略四句乎。

「累」,范校:「孙云:明抄本《御览》作『诔』。」《附校》:「『累』作『诔』。」《校注》:「『累』,另一明钞本《御览》引作『诔』。按作『诔』非是。《文选》颜延之《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累德述怀』,是其证。」按「累德」连文,古书常见,其义有二。《庄子杂篇庚桑楚第二十三》:「解心之缪,去德之累。容动色治气意六者,缪心者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者也。」《文选》十六陆衡《叹逝赋》李善注:「累,犹负也。」《荀子宥坐篇》:「今夫子累德积义怀美。」《史记周本纪》:「西伯积善累德。」累,犹积也。益以《校注》所引,则作「累德」是。

杜笃之诔。

《附校》:「『诔』下有『德』字。」「笃」元本作「?」。《汇校》:「诸本并作『笃』。按:作『笃』是。作『?』者乃写者偶误耳。」按《后汉书文苑杜笃传》:「笃少博学,不修小节,不为乡人所礼。美阳令收笃送京师。会大司马吴汉薨,光武诏诸儒诔之。笃于狱中为诔,辞最高,帝美之,赐帛免刑。」后文「见称光武」云云,作「笃」是。《御览》「诔」下衍「德」字。

吴诔虽工,而他篇颇疏。

「他」,范校:「孙云:《御览》作『结』。」范注:「吴汉诔见《艺文类聚》四十七,录如下:笃以为尧隆稷契,舜嘉皋陶,伊尹佐殷,吕尚翼周,若此五臣,功无与畴,今汉吴公,追而六之。乃作诔曰:朝失鲠臣,国丧爪牙;天子愍悼,中宫咨嗟。四方残暴,公不征兹。征兹海内,公其攸平;泯泯群黎,赖公以宁。勋业既崇,持盈守虚;功成即退,挹而损诸。死而不朽,名勒丹书;功着金石,与日月俱。(孙星衍《续古文苑二十》校云,案此盖未全,故征兹句不协韵。)」《义证》引《左庵文论》:「今只传《大司马吴汉诔》一篇,见《全后汉文》卷二十八。句皆直写,不甚锤炼。汉人之诔,大致如此。」《校释》:「详审文气,盖指吴诔结尾未工,『他』字非。」按《校释》谓「盖指《吴诔》结尾未工」,既云「虽工」,复云「未工」,恐彦和措辞命意未必如是其几也。暂从《御览》改作「结篇颇疏」。

岂以见称光武,而改盻千金哉。

「盻」,范校:「顾校作『盼』。」《附校》:「『改盻』作『顾眄』。」《考异》:「按:盼,顾也,作『盼』是。」《义证》:「按应作『顾盼』,眷顾也。刘峻《广绝交论》:『至于顾盼增其倍价,剪拂使其长鸣。』」《校注》:「『盻』,唐写本作『眄』;喜多本、鲍本《御览》引同。宋本、活字本《御览》作『眄』。钞本、倪本《御览》作『盻』。梅本、秘书本、王本、张松孙本作『盼』。按『眄』字是,余并非也。已详《辨骚》篇『则顾盻可以驱辞力』条。」按《说文》目部:「盼,白黑分也。《诗》曰:『美目盼兮。』从目,分声。」段注:「盼、眄、盻三字形近,多互讹,不可不正。」又:「盻,恨视也。」又:「眄,目徧合也。一曰袤视也。」段注:「徧,各本作偏,误。徧,帀也;帀,周也;周,密也。(眄)音泯。薛综曰:『流眄,转眼貌也。』」杨说是,据唐写本改。

傅毅所制。

《合校》:「唐写本『制』作『制』。」《校证》:「唐写本、凌本、日本刊本『制』作『制』。」《考异》:「按:制制古通,以下如制、制,辞、词一类字不具列。」

孝山崔瑗。

范校:「赵云:(唐写本)『孝山』作『苏顺』。」《校记》:「案孝山乃苏顺字,此处不当称字,当从唐本订改。」《附校》:「作『孝山』,不作『苏顺』。」范注:「《后汉书文苑苏顺传》:『顺字孝山,所著赋,论,诔,哀辞,杂文凡十六篇。』彦和于傅毅、崔瑗皆称名,不容独字苏顺,当据唐写本改正。」按后文「潘岳构意,专师孝山」,唐写本、《御览》均不作「苏顺」,则此处亦当以「孝山」为是,盖孝山以字行,与傅毅、崔瑗有别;又按后文「孔融所创,有摹伯喈」,亦名字同言,舍人盖据事直书,非因辞害义者可比也。

辨絜相参。

「絜」,范校:「孙云:唐写本作『洁』。」《校证》:「唐写本、《御览》『絜』作『洁』。」《校注》:「『絜』,唐冩本作『洁』;钞本、喜多本、鲍本《御览》引同。宋本、倪本、活字本《御览》作『 』,当是『洁』之残字。冯舒校作『洁』。按以《议对》篇『文以辨洁为能』例之,『洁』字是。」《考异》:「按:絜、洁古通,《广韵》、《经典(释文)》『洁』同『絜』。」按《说文》:「絜,麻一端也。」段注:「一端犹一束也。」王筠《句读》:「絜之为言挈,束之便于提挈。」洁,本字絜,《说文》无,《新附》有之,云:「洁,瀞也。」《议对》篇「文以辨洁为能,不以繁缛为巧」,因与「繁缛」为对,故作「辨洁」义长;此与「相参」连文,当以本字为是。范注:「辨絜,犹言明约。」辨,别也,别则明;絜,束也,束则约;二字相对成文,故言「相参」。唐写本不必从。

观序如传。

黄本作「观其序事如传」。范校:「黄云:活字本无『其』『事』二字。」《附校》:「『其』『事』二字有。」《合校》:「唐冩本『观』下有『其』字,『序』下有『事』字。」《校证》:「旧本无『其』字『事』字,谢、徐校补二字,梅六次本亦补二字。按谢、梅补是也,唐写本正有二字。《哀悼》篇亦有『观其……叙事如传』之语。」按唐写本、宋本《御览》均有此二字,疑后之钞刻者,求句式严整删之耳。据唐写本、《御览》、黄本补。

潘岳构意,专师孝山。巧于序悲,易入新切。

「切」,黄校:「《御览》作『丽』。」范校:「孙云:唐写本『意』作『思』,(序)作『叙』。」《校证》:「唐写本、《御览》『序』作『叙』。唐写本、徐校本、谭校本、《御览》『切』作『丽』。」《考异》:「按:唐写本与诸本同作『切』不作『丽』,王校误。」《义证》:「按唐写本作『切』,王校疏误。『新切』,新颖而亲切。」按意思、序叙通。「新切」是,《御览》作「新丽」非。

所以隔代相望,能征厥声者也。

「征」,范校:「孙云:唐写本作『徽』。」《附校》:「『征』作『征』,不作『徽』。」范注:「本书《才略》篇云:『潘岳敏给,辞旨和畅;锺美于西征,贾余于哀诔。』与此同意。唐写本『征』作『徽』,是。徽,美也。」《校证》:「『代』疑作『世』,避唐讳改。《才略》篇亦有『隔世相望』语。『徽』原作『征』,谢校作『徽』,按唐写本正作『徽』,今据改。」《考异》:「按:作『徽』为长。」按《诗大雅思齐》:「大姒嗣徽音。」郑笺:「徽,美也。」作「徽」是,从唐写本改。

工在简要。

「工」,范校:「孙云《御览》作『贵』。」《义证》:「《御览》『工』作『贵』,较胜。」《校注》:「按以《征圣》篇『功在上哲』,《体性》篇『功在初化』,《定势》篇『功在诠别』,《物色》篇『功在密附』例之,疑作『功』为是。」按《校注》所疑极是。本书「工」字多见于句末,「工在」连文惟此一处。然《杂文》篇「会清要之工」,《隐秀》篇「以复意为工」。「清要」即「简要」,「复意」反之,则此处作「工在简要」,亦可。《御览》作「贵在简要」,与上下语境不合,非是。

陈思叨名。

「叨」范校:「孙云:《御览》作『功』。」《考异》:「按:作『叨』是。」按「叨」同「饕」。《说文》食部:「饕,贪也。」叨乃饕之重文。《庄子》杂篇《渔父》:「好经大事,变更易常,以挂功名,谓之叨。」则陈思所叨者,功名也。《三国志魏书》十九《陈思王传》裴注引《与杨德祖书》:「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薄德,位为籓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颂为君子哉!若吾志不果,吾道不行,亦将采史官之实录,辩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名山,将以传之同好,此要之白首,岂可以今日论乎?」又《上书求自试》:「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每览史籍,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徇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铭着于鼎锺,名称垂于竹帛,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作「叨名」是,《御览》非。

文皇诔末,旨言自陈。

范校:「赵云:(唐冩本)『旨』作『百』。」《附校》:「『旨』作『百』。」《合校》:「唐写本『末』误作『未』,『旨』作『百』,『言』下有『而』字。」《左庵文论》:「陈思王《文帝诔》,见《全三国文》卷十九。彦和因篇末自述哀思,遂讥其『体实繁缓』。然继陈思此作,诔文述及自身哀思者不可胜计。衡诸诔以述哀之旨,何『烦秽』之有?惟碑铭以表扬死者之功德为主,若涉及作者自身,未免乖体耳。」范注:「陈思王所作《文帝诔》,全文凡千余言。诔末自『咨远臣之渺渺兮,感凶讳以怛惊』以下百余言,均自陈之辞。『旨』,唐写本作『百』,是。」《校证》:「『百言』原作『旨言』,谢校作『百言』。案唐写本、《御览》作『百言』,谓《文帝诔》末百余言,皆自陈之辞,今据改。」按《说文》甘部:「旨,美也。」《书说命》:「旨哉,说乃言惟服。」伪孔传:「旨,美也。美其所言,皆可服行。」则「旨言自陈」者,乃美言以自陈也;诔者,累述其德行,旌之以不朽者也,自陈已乖其体,益以美言,则其乖愈甚矣。作「旨」亦通。从唐写本、《御览》改。

若夫殷臣诔汤,追褒玄鸟之祚。

「玄」,黄本作「元」。「诔」,范校:「孙云:唐写本作『咏』。」《附校》:「『诔』作『诔』,不作『咏』。」范注:「案『诔』,唐写本作『咏』,是也。《商颂长发》序云:『长发,大禘也。』《正义》曰:『成汤受天明命,诛除元恶,王有天下;又得贤臣为之辅佐,此皆天之所佑,故歌咏天德,因此大禘而为颂。』『玄鸟之祚』,即简狄吞鳦卵而生契之事,《正义》所谓歌咏天德也。若然,彦和文意当指《长发》篇言之。」《校证》:「『咏』原作『诔』,纪云:『诔汤之说未详。』案唐写本作『咏』,今据改。」又:「徐校『祚』作『祥』。」《校释》:「唐写本『诔』作『咏』,是。」《校注》:「按此文明言『追褒玄鸟之祚』,而《长发》七章并无咏述简狄吞鳦卵生契词句,恐非舍人所指。《玄鸟》篇首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发端,即『追褒玄鸟之祚』也。『篇中曰武汤、曰后,曰先后、曰武王,皆谓汤』,陈奂《诗毛氏传疏玄鸟》篇中语即『咏汤』也。然则此二句所指,其为《商颂》之《玄鸟》篇乎?又按:『诔』当以唐写本作『咏』;『元』亦应从各本改作『玄』(凡各本皆作『玄』,黄本作『元』者,皆黄氏避清讳也。后仿此,不再出。)『祚』,两京本作『祥』,疑是。《后汉书曹襃传》:『襃省诏,乃叹息谓诸生曰:昔奚斯颂鲁,正甫咏殷。』章怀注:『正考甫,孔子之先也,作《商颂》十二篇。』是此文『诔』当作『咏』之又一旁证。」按作「咏」是,「咏汤」与「歌文」相俪,且与后文「诔述」之诔不复。《说文》示部:「祥,福也。」段注:「凡通言灾亦谓之祥,析言则善者谓之祥。」《说文新附》:「祚,福也。铉等曰:凡祭必受胙,胙即福也。」则祚祥义同。从唐写本改。

周史歌文。

《合校》:「唐冩本『歌』作『哥』。」

盖诗人之则也。

《校证》:「明钞本《御览》无『人』字,『之』作『文』。」

则触类而长。

范校:「孙云:《御览》无『则』字。」

云白日幽光,雰雾杳冥。

「雰雾」,范校:「顾云:《古文苑》作『淮雨』。」《附校》:「『雰雾』作『雰霞』。」范注:「卢文弨《抱经堂文集文心雕龙辑注书后》云:『《练字》篇:「傅毅制诔,已用淮雨。」傅毅作《北海靖王兴诔》云:「白日幽光,淮雨杳冥。」《古文苑》所载,其文不全。今见此书《诔碑篇》者,又为后人改去「淮雨」,易以「氛雾」二字矣。』(卢说详下《练字》篇。)」《校释》:「卢文弨《文心雕龙辑注书后》曰:『郑康成注《大传》云:「淮雨,急雨之名。」是不以为字误,而《诗》正义引《大传》,竟改作「列风淫雨」,盖义僻则人多不晓也。』按郑注『暴雨之名』,卢又误作『急雨』。又按《练字》篇,彦和引傅诔而斥为爱奇,则亦不从郑说也。」按《类聚》卷二十五引晋刘琨《与石勒书》曰:「有若晨霜秋露,雰雾之气,虽朝凝而夕消,蹔见而寻没也。」卷五十九引北齐祖孝征《从北征诗》曰:「祁山敛雰雾,澣海息波澜。」卷六十一引后汉傅毅《洛都赋》:「叹息起雰雾,奋袂生风雨。」《晋书谢安传》:「安上疏曰:雰雾尚翳,六合未朗。」《隋书薛世雄传》:「时遇雰雾晦冥,莫相辨识。」则「雰雾」连文,古书常见,今本自通,毋需改。

始序致感。

「感」,黄校:「一作『惑』,从《御览》改。」《附校》:「『感』作『感』。」《合校》:「唐写本『惑』作『感』。」《校证》:「『感』原作『惑』,谢云:『疑作感。』黄注云:『一作惑,从《御览》改。』案唐写本作『感』。」《考异》:「按:作『感』是。」按作「感」是。黄校所据《御览》与《附校》所据《御览》版本或有不同也。

景而效者。

「景」,范校:「孙云:唐写本作『影』。」《校注》:「『景』,唐冩本作『影』;宋本、喜多本《御览》作引同。按本书率用『影』字,疑此原亦作『影』。」《校证》:「『影』原作『景』,从唐写本、《御览》改。」《考异》:「景影古通。」按《章表》篇「其在器式,揆景曰表。」范注:「《续汉律历志》上:『以比日表。』注:『表即晷景。』取诸此,此,指『赤白曰章,揆景曰表』二物。」此景亦通影。又《后汉书刘恺传》:「景仰前修。」李贤注:「景,犹慕也。《诗》云『景行行止。』前修,前贤也。《楚辞》:『蹇吾法夫前修。』」景而效者,犹慕而效者。《杂文》篇「慕颦之心」,《定势》篇「文家各有所慕」,《才略》篇「志慕鸿裁」,与此义近。唐写本、《御览》作「影」,不必从。

弥取于功矣。

「功」,黄本作「工」,黄校:「元作『功』,谢改。」范校:「孙云:唐写本作『功』;《御览》作『工』。」《附校》:「『工』作『切』。」《校证》:「『工』原作『功』,谢改。徐云:『功当作切,承上「新切」语意。』案唐写本作『功』,宋本《御览》作『切』,铜活字本《御览》、谭校本作『巧』。」《考异》:「按:作『工』为长。」《校注》:「『工』,黄校云:『元作功,谢改。』此沿梅校。宋本、钞本、活字本《御览》引作『切』。倪本《御览》作『巧』。按以《辨骚》篇『辞来切今』,《祝盟》篇『切至以敷辞』,《比兴》篇『以切至为贵』,《奏启》篇『何必躁言丑句,诟病为切哉』,《物色》篇『故巧言切状』例之,疑以『切』为是。唐写本正作『切』,当据改。」《义证》引《斟诠》:「案黄从谢改是。『功』『工』古通。『切』与『巧』皆『功』之形误。」按:《周礼春官宗伯大祝》:「国有大故天烖,弥祀社稷祷祠。」郑注:「弥,犹遍也。」详味文本,此句意为:自傅毅诔中叙感,后代遂以为诔体之定式;景而效之者,遍取于工矣。则作「工」义长,《校注》所举,与此语境有异,未可一概论也。且唐写本作「功」,不作「切」。从黄本改。

盖选言录行。

范校:「孙云:《御览》『言』下有『以』字。」《校证》:「谢、徐校补『以』字,梅六次本有『以』字。」按有「以」字义长,从《御览》补。

论其人也,瞹乎若可觌。

《校证》:「『瞹』,宋本《御览》误作『瞬』。《时序》篇赞:『瞹焉如面。』辞意与此同。『瞹』借『僾』字,《说文》:『僾,仿佛也。《诗》曰:僾而不见。』」《校注》:「按『瞹』字《说文》所无,当本是『僾』字。《说文》人部:『僾,仿佛也。』《礼记祭义》:『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说苑修文》篇:『祭之日,将入户,僾然若有见乎其容。』《释文》:『僾,微见貌。』正义:『僾,髣髴见也。』释僧佑《齐太宰竟陵文宣王法集录序》:『静寻遗篇,僾乎如在。』」按《说文》:「僾,仿佛也。从人,爱声。《诗》曰:僾而不见。」《系传》:「见之不明也。」《句读》:「《邶风静女》文。今省形存声,作爱。传云:爱,蔽也。」《玉篇》目部:「瞹,隠也。」《正字通》目部:「瞹,暧字之讹。」《广韵》代韵:「暧,日不明。」《后汉书申屠蟠传赞》:「韬伏明姿,甘是堙暧。」李贤注:「暧,犹翳也。」《文选》卷五七谢庄《宋孝武宣贵妃诔》:「庭树惊兮中幄响,金釭暧兮玉座寒。」李善注:「暧,不明也。」则暧通瞹,瞹复通僾,验之《礼记祭义》及《说苑修文》,此处当以「僾」字为是。

道其哀也,凄焉如可伤。

范校:「孙云:唐写本(道)作『述』,(如)作『其』。」《附校》:「『道』作『送』。」《校证》:「唐写本『道』作『述』,宋本《御览》、明钞本《御览》作『送』。」《考异》:「作『道』为长。」按《诠赋》篇「写送文势」,《颂赞》篇「约举以尽情,昭灼以送文」,《哀悼》篇「千载可伤,寓言以送」,《诸子》篇「送怀于千载之下」,《章句》篇「控引情理,送迎际会」,可证《御览》作「送」为是。且上已着「论」字,此再言「道」字,有重出之累。唐冩本作「述」,与「送」字形近。从《御览》改。

碑者,埤也。

「埤」,范校:「孙云:唐写本作『裨』。」《校记》:「案与《御览》五八九所引同。」范注「《说文》石部:『碑,竖石也。从石,卑声。』《释名释典艺》:『碑,被也。此本王葬时所设也。施其辘轳,以绳被其上,以引棺也。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以书其上,后人因焉,故建于道陌之头显见之处,名其文,就谓之碑也。』埤裨二字,皆有增益之义,然裨训接益也,埤训增也,用埤字较适。」《校释》:「『埤也』,唐写本作『裨也』,下『埤岳』同。《御览》五八九同。按二字古通用。」《考异》:「按:埤裨古通。」

上古帝皇。

「皇」,范校:「孙云:唐写本作『王』。」《校记》:「案与《御览》五八九所引同。」范注:「《管子封禅》篇: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唐写本『皇』作『王』,是。王,谓禹、汤、周成王之属。」《拾遗》:「按以《封禅》篇『固知玉牒金镂,专在帝皇也』例之,『皇』字是。」《补正》:「『皇』,唐冩本作『王』;倪本、鲍本《御览》、《子苑》三二,《文章辨体汇选》六四二引同。按《礼记》:『三王禅云云,五帝禅亭亭。』《文选》王融《曲水诗序》李注引。《汉书倪宽传》:『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功,此帝王之盛节。』《东观汉纪》赵熹上言曰:『自古帝王,每世之隆,未尝不封禅。』此『皇』当作『王』之证。」按《史记封禅书》:「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孔子论述六蓺,传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禅乎梁父者七十余王矣。……《诗》云纣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爰周德之洽维成王,成王之封禅则近之矣。」作「王」是。从唐写本、《御览》改。

始号封禅。

「始」,黄本作「纪」。《合校》:「唐写本『始』作『纪』。」《校记》:「案与《御览》五八九所引同,当据改。」《校证》:「『纪』旧本俱作『始』,徐云:『始一作纪。』何校本、黄注本作『纪』。案唐写本、《御览》、《玉海》六0作『纪』。」《义证》:「《玉海》卷六十:《事始》:无怀氏封泰山,刻石纪功,此碑之始。」又《汉书武帝纪》注引孟康曰:「王者功成治定,……刻石纪号。」《考异》:「按:作『纪』是。」按从唐写本、《御览》、黄本改。

树石埤岳,故曰碑也。

「埤」,范校:「孙云:唐写本作『裨』。」《校记》:「案与《御览》五八九所引同。」《义证》引《斟诠》:「附于衣者曰裨,附于土者曰埤。此以作『埤』义胜。」按《仪礼觐礼》:「侯氏裨冕,释币于祢。」郑玄注:「裨之犹言埤也。」《说文》土部:「埤,增也。从土,卑声。」又「增,益也。」又:衣部:「裨,接益也,从衣,卑声。」则埤裨通。「埤岳」即取山岳之帮助。

亦石碑之意也。

「石」,黄本作「古」。范校:「孙云:唐写本无『古』字。」《附校》:「『古』字有。」《校证》:「唐写本、《玉海》无『古』字。冯本、张之象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王惟俭本、清谨轩钞本、日本刊本、王谟本、谭校本『古』作『石』涉上文而误。」《校注》:「『古』唐写本无,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何本、胡本、训故本、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秘书本、谢钞本、汇编本、别解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王本、张松孙本、郑藏钞本作『石』。冯舒『石』校『古』。何焯校同。按『石』字误。冯舒、何焯据《御览》校『古』,亦非。《玉海》六十引无『古』字,与唐写本正合。当据删。」《考异》:「按:从唐写本是。」《汇校》:「上承『周穆纪迹于弇山之石』,『石』字不必复,当据唐写本删。」按此「石碑」之石与周穆所纪迹之弇山之石不同,乃「树石」之省文。然前文已言「树石埤岳,故曰碑也」,则「碑」字已含「树石」之意,此「石」字可删。又《史记高祖本纪》索隐:「贞时打得班固泗水亭长古石碑文。」此或为《御览》作「古」之本,黄本依《御览》改,非是。从唐写本删「石」字。

事正丽牲。

「正」,黄本作「止」,黄校:「元作『正』。」范校:「孙云:《御览》作『止』。」《校记》:「案唐本是也,与《御览》五八九所引,及黄校均合。」《校证》:「『事止』原作『事正』,梅六次本从谢校改,徐校亦作『事止』。案唐写本、《御览》正作『事止』。」《校注》:「按『止』字是。唐写本、王批本、谢钞本正作『止』。《御览》、《玉海》引同。《祝盟篇》:『事止告飨。』句法与此同,亦可证。《礼记祭义》:『祭之日,君牵牲,穆答君,卿大夫序从;既入庙门,丽于碑。』郑注:『丽犹系也。』《正义》:『君牵牲入庙门,系着中庭碑也。』」《考异》:「按:作『止』是。」按《哀悼》篇「誉止于察惠」,《定势》篇「力止寿陵」,其用「止」与此相近。从唐写本、《御览》、黄本改。

自后汉已来。

「已」黄本作「以」,《校证》:「『以』唐写本及《御览》作『已』。」

才锋所断。

《校证》:「两京本『断』作『斵』。」

句无择言。

「句」,黄本作「词」,黄校:「一作『句』,从《御览》改。」《附校》:「『词』作『词』,不作『句』。」《校证》:「『词』旧作『句』,黄从《御览》改。何校本、谭校本亦作『词』,案唐写本作『句』。」《校注》:「按『句』字不误。唐写本、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何本、胡本、训故本、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秘书本、谢钞本、汇编本、张松孙本、崇文本并作『句』;《文通》十七引,亦作『句』。『言』作『字』解,『句无择言』者,谓每句无败字也。」

周乎众碑。

范校:「赵云:(唐冩本)『乎』作『胡』。《御览》亦作『胡』。」《附校》:「『乎』作『胡』。」《校记》:「案唐本是也,与《御览》五八九引合。《蔡中郎文集》有《汝南周勰碑》,《陈留太守胡硕碑》,《太傅胡广碑》,今本胡讹作乎,则文义殊乖矣。」《校证》:「『胡』原作『乎』,从唐写本、《御览》改,徐校亦作『胡』。周谓周勰,胡谓胡广、胡硕。」《校释》:「唐写本『乎』作『胡』,《御览》同,是。按《中郎集》有胡广、胡硕等碑,故曰『众碑』。」《考异》:「按:作『胡』是,周勰胡广也。」按范注:「《日知录》十九《作文润笔》条云:『蔡伯喈集中为时贵碑诔之作甚多,如胡广、陈寔各三碑,桥玄、杨赐、胡硕各二碑,至于袁满来年十五,胡根年七岁,皆为之作碑。』」「乎」作「胡」是,从唐写本、《御览》、黄本改。

莫非清允。

「清」,范校:「孙云:《御览》作『精』。」《附校》:「『非清』作『不精』。」《校证》:「『莫非清允』,宋本《御览》作『莫不精允』,明抄本《御览》、明活字本《御览》『清』作『精』。徐曰:『清一作精。』」《义证》引《斟诠》云:「『清允』与下文『清词』义重,揆诸下文,『叙事也该而要』及『巧义出而卓立』之申述语,自以作『精』为胜。」按:清喻其辞,允论其义,后文叙事则义巧、缀采则词清云云,乃分而言之,作「清」是。

自然而至。

范校:「孙云:《御览》无『而』字,『至』下有『矣』字。」《合校》:「唐写本『至』下有『矣』字。」《校记》:「案唐本是也,与《御览》五八九引合。」《校证》:「『矣』字原无,据唐写本、《御览》补。」《汇校》:「按:有『矣』字文势顺。」 按据唐写本增。

孔融所创,有慕伯喈。

范校:「赵云:(唐冩本)『慕』作『摹』。」《校证》:「『摹』原作『慕』,据唐写本改。」《校注》:「按『摹』字是。《乐府》篇『虽摹韶夏』,《哀悼》篇『结言摹时』,《体性》篇『故宜摹体以定习』,皆谓其摹仿也。」《考异》:「按:慕摹皆通,『摹』字为长。」按据唐写本改。

辨给足采。

《附校》:「作『辞洽之来』。」《汇校》:「『辨』唐写本作『辩』。按作『辩』字是。《韩非子、难言》:『捷敏辩给,繁于文采,则见以为史。』可怔。」按辨、辩通。作「辩给」较是。《文选》卷十八嵇叔夜《琴赋》:「惠施以之辩给。」《世说新语文学》:「太叔广甚辩给。」《梁书周舍传》:「舍素辩给,与人泛论谈谑,终日不绝口。」《夏侯亶传》:「(亶)涉猎文史,辩给能专对。」《艺术耿询传》:「滑稽辩给。」《史记五帝本纪》:「弱而能言,幼而徇齐。」索隐:「言黄帝幼而才智周遍,且辩给也。」《隋书高构传》:「性滑稽,多智,辩给过人。」亦有作「辨给」者,《北史辛术传》:「杨愔风流辨给。」《通鉴梁纪》二十改为:「杨愔风流辩给。」又按:辩从言,《老子》第八十一章:「善者不辩,辩者不善。」河上公注:「辩,谓巧言也。」《荀子非相》篇:「君子必辩。」杨注:「辩谓能谈说也。」给,《韩非子新校注》:「给,读如《论语公冶长》篇『籞人以口给』之给,利口也。」则作「辩给」是。《说文》:「辨,判也。」《尔雅释器》:「革中绝谓之辨。」本义与「辩」有别,盖先「辩」而后「辨」也。从唐写本改。《御览》作「辞洽之来」,乃形误,非是。

及孙绰为文,志在碑诔。

范校:「赵云:(唐冩本)作『志在于碑』,无『诔』字。」《附校》:「『碑诔』作『于碑』。」《校证》:「『志在于碑』,原作『志在碑诔』,据唐写本、《御览》改。此段说碑,无缘及诔,下『温王郗庾』,正是碑耳。」《校注》:「按《晋书》绰本传止称其善为碑文,本段亦单论碑,『诔』字实不应有,当据订。《南齐书文学传论》:『孙绰之碑,嗣伯喈之后。』亦足以证『诔』字误衍。(《文选集注》六二公孙罗《文选钞》引文录云:『……温、郗、王、庾诸公之薨,非兴公为文,则不刊石也。』)」《考异》:「按:此节专论碑,唐写本是。」按《晋书孙绰传》:「绰字兴公。少以文才垂称,于时文士,绰为其冠。温、王、郗、庾诸公之薨,必须绰为碑文,然后刊石焉。」可证杨说近是;然《世说新语方正》篇:「孙兴公作《庾公诔》,多寄托之辞。刘孝标注:『绰集载诔文』云云。」(参看本篇「辞多枝杂」条)则孙绰实亦有诔文之作。暂从唐写本、《御览》删、改。

温王郄庾。

范校:「孙云:唐写本『郄』作『郗』,《御览》亦作『郗』。」范注:「《艺文类聚》四十五有绰所撰丞相王导碑、太宰郗鉴碑,四十六有太尉庾亮碑,皆颇残阙不全。桓彝碑全佚。」《校证》:「『郗』原作『郄(《义证》引误作却,《考异》同)』,今据唐写本、《御览》、徐校改。」《考异》:「按:却、郗互通,无烦改作。」《汇校》:「按唐写本是也。《晋书孙绰传》:『温王郗庾诸公之薨,必须绰为碑文,然后刊石焉。』所谓『温王郗庾』者,即温峤、王导、郗鉴、庾亮也。」按《说文》邑部:「郗,周邑也,在河内。」又:「郄,晋大夫叔虎邑也。」罗泌《路史国名纪》戍上:「郄,叔虎邑。俗作郄。」《正字通》邑部:「郗,姓。郗与郄别。黄长睿曰:郗姓为江左名族,读如絺(丑饥切)绣之絺,俗讹为郄,非也。郄诜,晋大夫郄榖之后。郗鉴,汉御史大夫郗虑之后。姓源既异,音读各殊。」又按《王力古汉语字典》邑部:辨郄、郄、却曰:「『郄』是『郄』异体字,『却』和『郄』音义都不同。《广韵》『却』在药部,『郄』在陌部,今音区别更大。『郄』本指县邑,借为闲隙,所以从邑;『却』表后退、退却,所以从『卩』,『卩』实人之变体,简化作『却』。楷书『 』、『卩』形近,后世典籍『郄』、『却』常互讹,今本尤甚。」此作「郗」是,从唐写本、《御览》改。

辞多枝杂。

「杂」,范校:「孙云:《御览》作『离』。」《校证》:「徐校亦作『离』」《校注》:「『杂』,宋本、倪本、喜多本、鲍本《御览》引作『离』。按『离』字是。『枝离』,迭韵连语。《议对》篇『支离构辞』,正以『支离』连文。『支』与『枝』通。」《义证》引陈书良《文心雕龙校注辨正》:「《周易系辞》:『中心疑者其辞枝。』枝,言辞分散也。舍人屡用之与其它字构词,不特『枝杂』。如《养气》篇:『战代枝诈,攻奇饰说。』《论说》篇:『故其义贵圆通,辞忌枝碎。』」按支离,离于本也,初就形体言。《庄子人闲世》:「支离疏者,……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司马曰:「支离,形体不全貌,疏其名。」《文选》卷二十六谢灵运《永初三年七月十六日之郡初发都诗》:「曰余亦支离,依方早有慕。」李善注:「《七贤音义》曰:形体离,不全正也,名疏。」又按《世说新语方正》:「孙兴公作《庾公诔》,多寄托之辞。刘注:绰集载诔文曰:『咨予与公,风流同归。拟量托情,视公犹师。君子之交,相与无私。虚中纳是,吐诚诲非。虽实不敏,敬佩弦韦。永戢话言,口诵心悲。』既成,示庾道恩,庾见,慨然送还之,曰:『先君与君自不至于此。』」或即彦和之本。作「枝离」义长,且与下句「辨裁」相俪。从《御览》改。

桓彝一篇,最为辨裁。

范校:「孙云:唐写本(裁下)有『矣』字,《御览》亦有『矣』字。」《校证》:「『矣』字原无,据唐写本、《御览》补。」《校注》:「唐写本『裁』下有『矣』字;《御览》引同。倪刻《御览》『裁』作『才』。按有『矣』字语气较胜,当据增。范宁《谷梁传集解序》:『《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杨疏:『辩,谓说事分明;裁,谓善能裁断。』则作『才』非是。《议对》篇:『辞裁以辨。』亦可证。」按是节乃碑史简述,宜有「矣」字以作结。从唐写本、《御览》补。

其序则传。

《合校》:「唐冩本『序』作『叙』。」

标序盛德。

《合校》:「唐冩本『序』作『叙』。」

昭纪鸿懿。

《校证》:「『昭』《御览》作『照』。」

此碑之制也。

范校:「铃木云:《御览》、炖本『制』作『致』。」《考异》:「按:作『制』是。」《义证》:「唐写本『制』作『致』,误。」《校注》:「按『致』字是。致,极也。《国语吴语》韦注。《神思》篇『其思理之致乎?』其『致』字义与此同,亦可证。」按制致二字,本书多见,其义不一;此处若承「属碑之体」,则从「制」义长;接「标序盛德,必见清风之华;昭纪鸿懿,必见峻伟之烈」,则作「致」义胜,颇难参详,联系上文「详夫诔之为制」云云,类推之,终以作「制」近是。

碑实铭器,铭实碑文,因器立名,事光于诔。

「光」,黄校:「当作『先』。」范校:「孙云:唐写本『光』作『先』。」《附校》:「『光』作『光』,不作『先』。」 范注:「陆机《文赋》云:『碑披文以相质,诔缠绵而凄怆。』李善注:『碑以叙德,故文质相半;诔以陈哀,故缠绵凄怆。』纪评曰:『碑非文名,误始陆平原。』案彦和不以碑为文体,观『其序则传,其文则铭』,『碑实铭器,铭实碑文』数语,义至明显,唐写本『光』作『先』,『已』作『亡』,均是。『因器立名,事先于诔,』谓刻石纪功,可用于生人,而诔则必用于死亡之后也。」《校证》:「『先』原作『光』,徐、梅俱云:『当作先。』案唐写本正作『先』,今据改。」《校注》:「按唐写本作『先』。徐、梅校是也。」《考异》:「按:作『先』是。」按《说文》火部:「光,明也,从火,在人上,光明意也。」「事光于诔」即「事明于诔」,亦通。从唐冩本改。

是以勒石赞勋者,入铭之域;树碑述已者,同诔之区焉。

「石」,范校:「赵云:唐写本作『器』,《御览》亦作『器』。孙云:唐写本『已』作『亡』。」《校证》:「徐校亦作『器』。」又:「『亡』原作『己』,据唐写本、《御览》、徐校本校正。」《校注》:「按『器』字是。《铭箴》篇:『铭题于器。』即其义也。」又:「按『亡』字是,『已』其形误也。《稗编》七五引作『亡』。王批本正作『亡』。当据改。」按:「亡」字是,从唐写本、《御览》改。又按:「器」字非是。此句乃总述碑与铭、诔之关系,「勒石」与「树碑」义同,彦和乃分而言之,谓树石立碑,用有两途,赞勋者有之,述亡者有之;旨在赞勋者,入铭之域;旨在述亡者,与诔同区。若依《铭箴》篇『铭题于器』,改是句为「勒器赞勋者,入铭之域」,「勒器赞勋者」本已为铭,何「铭域」之可入,铭入于铭,是何言欤!

写实追虚,碑诔以立。

范校:「赵云:(唐冩本)『实』作『远』。」《校注》:「按唐写本是。『写远』,谓写成文字以传之久远也。今本盖写者缘『虚』字而改。」按上文「属碑之体,资乎史才」,此「写实」之谓也;「述亡者,同诔之区」,此「追虚」之谓也,文义甚明,与「传之久远」乎何有?

铭德慕行,文采允集。

范校:「孙云:唐写本(慕)作『纂』;(文采)作『光彩』。」《校证》:「『纂』原作『慕』,从唐写本改。……《练字》篇『扬雄以奇字纂训。』《时序》篇:『明帝纂戎。』用字义同。」《校释》:「文采,唐写本作『光彩』,是。」《校注》:「按唐写本是。『纂』谓纂集。《练字》篇『尔雅者,孔徒之所纂』此依训故本,诸本多误作『慕』,与此同。『光彩』承上『铭德纂行』句,则指其人之『德』『行』,非谓碑诔之文彩也。本书『采』字,唐写本均作『彩』。」按唐写本是,《时序》篇「世祖以睿文纂业」,「纂业」与「纂行」句法相近。「铭德」指碑,「纂行」谓诔:碑则标序盛德,昭纪鸿懿;诔则选言录行,荣始哀终。「选言而录行」,即「纂行」也。「文」唐写本作「光」是。「光采」亦分指:「瞹乎若可觌」,谓诔之光也;「见清风之华」,谓碑之采也。采同彩,《楚辞九章怀沙》:「文质疏内兮,众不知余之异采。」王逸注:「采,文采也。」《说文》无「彩」字,《新附》彡部有之:「彩,文章也。」此处作「采」义长。

石墨镌华,颓影岂忒。

范校:「孙云:唐写本『忒』作『戢』。」范注:「案唐写本作『戢』是,本赞纯用缉韵,若作『忒』则失韵。《礼记缁衣》:『其仪不忒,』释文:『忒一作贰。』而贰俗文又作貮,与『戢』形近,故『戢』初误为貮,继又误为忒也。」《校释》:「唐写本作『岂戢』,是。」《校证》:「『戢』原作『忒』。……《类聚》九七引傅咸《萤火赋》『当朝阳而戢影』,此彦和所本。」《义证》:「按《初学记》三十《萤火赋》:『当朝阳于戢景兮,心宵昧而是征。』」《考异》:「按:作『忒』为长。」《校注》:「按本赞纯用缉韵,立、集、泣、戢,《广韵》悉入缉韵,且系独用。此当以作『戢』为是。……《文选》陆机《叹逝赋》:『惜此景之屡戢。』李注引贾逵《国语》注曰:『戢,藏也。』又夏侯湛《东方朔画赞》:『墟墓徒存,精灵永戢。』刘良注:『戢,藏也。』孙绰《庾公诔》:『永戢话言,口诵心悲。』《世说新语方正》篇刘注引。」《义证》引《斟诠》:「颓影,谓死者颓坠之遗影。戢,《说文》训藏兵,又敛息之义。……『戢影』有伏藏、敛息其影之义。此处所谓『颓影岂戢』者,极言诔碑之用,能增光泉壤,流誉后世,俾死者遗影不致淹灭无闻也。」按《说文》心部:「忒,更也。从心,弋声。」段注:「《尸鸠》传曰:『忒,疑也。』《瞻卬》传曰:『忒,差也。』皆一义之别也。左部曰:差者,忒也,参差不相值也。不相值,即更改之意。」《易豫》:「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忒」以言时,《论说》篇「阴阳莫忒」同。《楚辞九章悲回风》:「岁曶曶其若颓兮。」《补注》:「颓,徒回切,下坠也。」「颓影」犹逝景,《文选》卷二十六王僧达《答颜延年》:「欢此乘日暇,忽忘逝景侵。」李善注:「言人寿不留,与景俱逝。」《类聚》卷六十五谢庄《怀园引》曰:「忧来年去容发衰,流阴逝景不可追。」亦就时而言,与「忒」相应。《斟诠》谓「颓影」乃「死者颓坠之遗影」云云,殊误。此句意为:以石籍墨所镌之华章,岂因时光流逝而更改哉!又按《说文》:「戢,藏兵也。」有伏藏、敛息之意,乃对人事而言,非对时日而言,《萤火赋》「当朝阳于戢景」者,亦谓萤火当朝阳而藏其影,拟人者也。用于此处不切。据《说文》,忒弋声,此处读如弋,与缉韵相近。《文选》卷五十五陆士衡《演连珠》:「臣闻托闇藏形,不为巧密;倚智隐情,不足自匿。是以重光发藻,寻虚捕景;大人贞观,探心昭忒。」亦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