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字第三十九
夫文象列而结绳移,鸟迹明而书契作,斯乃言语之体貌,而文章之宅宇也。苍颉造之,鬼哭粟飞;黄帝用之,官治民察。先王声教,书必同文,輶轩之使,纪言殊俗,所以一字体,总异音。《周礼》保(章)氏,掌教六书。秦灭旧章,以吏为师。及李斯删籀而秦篆兴,程邈造隶而古文废。
汉初章律,明着厥法,太史学童,教试六体;又吏民上书,字谬辄劾;是以马字缺画,而石建惧死,虽云性慎,亦时重文也。至孝武之世,则相如譔篇。及宣成二帝,征集小学,张敞以正读传业,扬雄以奇字纂训,并贯练《雅》《(颂)【颉】》,总阅音义,鸣笔之徒,莫不洞晓。且多赋京苑,假借形声;是以前汉小学,率多玮字,非独制异,乃共晓难也。暨乎后汉,小学转踈,复文隐训,臧【否】太半。
及魏代缀藻,则字有常检,追观汉作,翻成阻奥。故陈思称:「扬马之作,趣幽旨深,读者非师传不能析其辞,非博学不能综其理。」岂直才悬,抑亦字隐。自晋来用字,率从简易;时并习易,人谁取难。今一字诡异,则群句震惊;三人弗识,则将成字妖矣。后世所同晓者,虽难斯易;时所共废,虽易斯难;趣舍之间,不可不察。
夫《尔雅》者,孔徒之所(慕)【纂】,而诗书之襟带也;《苍颉》者,李斯之所辑,而鸟籀之遗体也;《雅》以渊(渊诰)【源诂】训,《颉》以苑囿奇文,异体相资,如左右肩股,该旧而知新,亦可以属文。若夫义训古今,兴废殊用,字形单复,妍蚩异体,心既托声于言,言亦寄形于字,讽诵则(续)【绩】在宫商,临文则能归字形矣。
是以缀字属篇,必须练择:一避诡异,二省联边,三权重(幽)【出】,四调单复。诡异者,字体瓌怪者也。曹摅诗称「岂不愿斯游,褊心恶(?)【?】呶」。两字诡异,大疵美篇,况乃过此,其可观乎!联边者,半字同文者也。状貌山川,古今咸用,施于常文,则鉏铦为瑕,如不获免,可至三接,三接之外,其字林乎!重出者,同字相犯者也。《诗》《(验)【骚】》适会,而近世忌同,若两字俱要,则宁在相犯。故善为文者,富于万篇,贫于一字,一字非少,相避为难也。单复者,字形肥瘠者也。瘠字累句,则纤踈而行劣;肥字积文,则黯(默)【黕】而篇闇;善酌字者,(叁)【参】伍单复,磊落如珠矣。凡此四条:虽文不必有,而体例不无。若值而莫悟,则非精解。
至于经典隐暧,方册纷纶,简蠹帛裂,三写易字,或以音讹,或以文变。子思弟子,于穆不(祀)【似】者,音讹之异也。晋之史记,三豕渡河,文变之谬也。《尚书大传》有「别风淮(两)【雨】」,《帝王世纪》云「列风淫雨」。别列淮淫,字似潜移。淫列义当而不奇,淮别理乖而新异。傅毅制诔,已用「淮雨」;【元长作序,亦用「别风」】;固知爱奇之心,古今一也。史之阙文,圣人所慎,若依义弃奇,则可与正文字矣。
赞曰:篆隶相镕,苍雅品训。古今殊迹,妍蚩异分。字靡(异)【易】流,文阻难运。声画昭精,墨采腾奋。
集 校
练字第三十九。
范注:「《章句》篇以下,《丽辞》《比兴》《夸饰》《事类》四篇所论,皆属于句之事。而四篇之中,《事类》属于《丽辞》,以《丽辞》所重在于事对也。《夸饰》属于《比兴》,以比之语味加重则成夸饰也。《练字》篇与上四篇不相联接,当直属于《章句》篇。《章句》篇云『积字而成句;』又云『句之清英,字不妄也;』练训简,训选,训择,用字而出于简择精切,则句自清英矣。」
夫文象列而结绳移。
「文象」,《校释》:「按各本皆如此,疑当作『爻象』。《易系辞下》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此言圣人因八卦象可治民事,故以易结绳。下句始及造文字之事,疑『文』乃『爻』字形误。」《校注》:「按许慎《说文解字序》:『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文者,物象之本。』(此六字原脱,段依《左传》宣公十五年孔疏补)『文象』二字,盖出于此。」《义证》:「按全文均与爻象无关,且『爻』字亦于板本无据,不当改。『文象』,文字形象,即最初之象形文字。」按《后汉书襄楷传》:「楷自家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晋书乐志下钓竿》:「日月有征兆,文象兴二皇.」《宋书乐志四》同。《类聚》卷五十五《经典》引《尚书璇玑钤》曰:「《尚书》篇题号,尚者上也。上天垂文象,布节度书也,如天行也。」卷五十八引晋傅玄《笔赋》曰:「染芳松之淳烟,写文象于纨素。」卷九十一引晋傅玄《山鸡赋》曰:「惟南州之令鸟,兼坤离而体珍。被黄中之正色,敷文象以饰身。」《文选》卷三十六王融《永明九年策秀才文》之五李善注:「司马彪《续汉书》,永平诏曰:《春秋保干图》云:……旋玑不正,文象不稽。」此均「文象」连文之证,《校释》所疑,非是。
周礼保章氏,掌教六书。
黄本无「章」字,黄校:「张本有『章』字。」《校释》:「按诸本作『保章氏』,误。保章氏世守天文之变,与保氏异职,其误无疑。」《校证》:「旧本『保』下俱有『章』字,黄注本删。案掌教六书,此《地官》保氏职,黄本删是。」《补正》:「『保』下,黄校云:『张本有章字。』按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两京本、何本、胡本、王批本、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秘书本、谢钞本、汇编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文津本、王本、张松孙本、郑藏钞本、崇文本亦并有『章』字;文溯本剜去『章』字。《子苑》四三、《文通》二三引同。皆非也。『教以六书』见《地官》保氏,非保章氏也。」《考异》:「按:《周礼》、保氏:『掌谏五恶,而养国之道,乃教之六艺、五曰六书。』本无章字,此衍文也。」按《周礼地官司徒下》:「保氏,掌谏王恶,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五曰六书。」《汉书艺文志》:「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颜注:「保氏,地官之属也。保,安也。」《周礼春官宗伯下》:「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星辰日月之变动,以观天下之迁,辨其吉凶。」二氏异职,掌教六书者乃保氏而非保章氏也。从黄本删。
及李斯删籀而秦篆兴。
《校证》:「『及』,纪本误『乃』。」《校注》:「按芸香堂本误『及』为『乃』,翰墨园本、思贤讲舍本同。非是。」《补正》:「《子苑》引作『及』。」
汉初章律。
「章」,黄本作「草」。《校证》:「『草』,旧本俱作『章』,黄注本改。」《补正》:「『草』,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何本、胡本、王批本、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秘书本、谢钞本、汇编本、清谨轩本、王本、张松孙本、郑藏钞本、崇文本作『章』。《子苑》、《文通》引同。按『章』字非是。《汉书艺文志》:『汉兴,萧何草律,颜注:草,创造之。亦着其法。』舍人此文所本也。」《考异》:「按:萧何草律见汉志。黄本是。」《汇校》:「按章、草形近致误。」按《汉书艺文志》:「汉兴,萧何草律,亦着其法,曰:『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后汉书陈宠传》:「宠奏曰:……秦为虐政,四时行刑,圣汉初兴,改从简易。萧何草律,季秋论囚,俱避立春之月。」李贤注:「草谓创造之也。」此黄本改字所本。又按《汉书刑法志》:「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蠲削烦苛,兆民大说。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于是相国萧何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论衡谢短》篇:「法律之家,亦为儒生。问曰:『《九章》,谁所作也?』……或曰:『萧何也。』 诘曰:『……案今《九章》象刑,非肉刑也。……而云《九章》萧何所造乎?』……萧何律有九章。」《论衡校释》:「《刑法志》:『萧何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唐律疏议》曰:『李悝集诸国刑典,造法经六篇,一盗法,二贼法,三囚法,四捕法,五杂法,六具法。商鞅传授,改法为律。汉相萧何更加悝所造户、兴、厩三篇,谓《九章》之律。』据此,则萧何《九章》律,为盗律,贼律,囚律,捕律,杂律,具律,户律,兴律,厩律也。」《类聚》卷二十二引魏应玚《文质论》曰:「且高帝龙飞丰沛,虎据秦楚,唯德是建,唯贤是与:陆郦摛其文辩,良平奋其权谞;萧何创其章律,叔孙定其庠序;周樊展其忠毅,韩彭列其威武。明建天下者,非一士之术;营宫庙者,非一匠之矩也。」柳赟《唐律疏义序》:「自魏文侯以李悝为师,造法经六篇,至汉萧何定加三篇,总谓九章律,而律之根荄已见。」「章律」,盖指萧何所创之九章律也。
太史学童,教试六体。
王更生《文心雕龙范注驳正》:「按『教试』应移在『学童』之前,于文法始合,征《汉书艺文志》小学家序,当乙正。又『六体』为『八体』,乃浅人据今本《汉志》之误字而改,据王先谦《汉书补注》引李赓芸征《说文叙》应订正。」李曰刚《斟诠》亦称:「『教试』原倒在『学童』下,于文法不合,征《汉书艺文志》小学家序乙正。又『八体』原作『六体』,乃浅人据今本《汉志》之误字而改,据王先谦《汉书补注》引李赓芸征《说文叙》订正。《补注》:『李赓芸曰:《说文叙》云:学僮十七以上始试,讽籀书九千字,乃得为吏,又以八体试之。此『六』乃『八』之误。据《说文叙》言:王莽时甄丰改定古文有六体。萧何时止有八体,无六体也。先谦曰:六当为八,李说是也。上文(指《汉志》小学家书目「八体六技」)明言八体,是班氏非不知有八体者,且此数语与《说文序》吻合,不应事实歧异,浅人见下六体字(此释亡新所定六体,上所云六伎也)而妄改也。』刚按王引李说甚精,应从之。」(以上均引自《义证》)。按《说文叙》:「自尔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汉兴有草书。尉律:学僮十七已上始试,讽籀书九千字,乃得为史(各本作「吏」,今依《魏书江式传》改正),又以八体试之,郡移太史并课,最者以为尚书史,书或不正,辄举劾之。」《魏书术艺江式传》:「延昌三年三月,式上表曰: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以六书: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谐声,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盖是史颉之遗法也。……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汉兴,有尉律学,复教以 书,又习八体,试之课最,以为尚书史。吏民上书,省字不正,辄举劾焉。」《文选》卷五十九沈约《齐故安陆昭王碑文》:「穷六义于怀抱,究八体于毫端。」李善注:「《汉书》:八体六技。韦昭曰: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广弘明集》二十引萧绎《简文帝法宝联璧序》:「大秦之籍,非符八体;康居之篆,有异六爻。」疑作「八体」为是。又按《汉书艺文志》:「萧何草律,亦着其法,曰: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六体者,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篆﹑虫书,皆所以通知古今文字,摹印章,书幡信也。」《周书艺术赵文深传》:「太祖以隶书纰缪,命文深与黎季明、沈遐等依说文及字林刊定六体,成一万余言,行于世。」亦以「六体」为言,此或为彦和所本。又「太史学童,教试六体」与「汉初章律,明着厥法」相俪,汉初后省一之字,太史后省一于字耳,义通,毋需改。《斟诠》求之过甚,非是。
虽云性慎。
《义证》:「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卷四《小学》:字或不正,辄举劾。原注:『刘勰云:马字缺画,而石建惧死。虽云性谨,亦时重文也。』」《校注》:「『慎』,《汉书艺文志考证》四引作『谨』,按王氏避宋孝宗讳改『慎』为『谨』,非所见本有异也。《体性》篇『学慎始习』,王氏亦引『慎』为『谨』。」
及宣成二帝。
范注:「《汉书艺文志》:『武帝时,司马相如作《凡将篇》,无复字。』《说文序》曰:『孝宣皇帝时,召通《仓颉》读者,(《艺文志》:《仓颉》多古字,俗师失其读,宣帝时,征齐人能正读者,张敞从受之。)张敞从受之。凉州刺史杜业,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皇帝时,征礼等百余人,令说文字未央廷中。以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艺文志》:至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扬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训纂篇》。)《汉书扬雄传赞》:『刘棻尝从雄学作奇字。』据《艺文志》及《说文序》张敞正读在孝宣时,扬雄纂《训》在孝平时。此云宣成二帝,疑『成』是『平』之误。」《校释》:「范文澜注疑『成』是『平』之误,是也」。《义证》引《注订》云:「范注谓『成』是『平』之误,非是。此言征集小学始自宣、成,非指某人某时言也。」《考异》:「汉自孝宣至孝平,颇重小学,张敞、扬雄诸作皆在此时。历孝宣、元、成、平诸帝,作辍不一。《汉志》所载,未必为全。而本文所指,概言其略,故曰宣、成。」按《考异》是,此乃概括言之,未可胶柱而鼓,刻舟以求也。
征集小学。
《校证》:「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凌本、锺本、梁本、清谨轩钞本、日本刊本、王谟本、崇文本,『集』作『习』。」《校注》:「『集』,何本、凌本、梁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王本、郑藏钞本、崇文本、作『习』;《历代赋话续集》十四引同。按《汉书艺文志》:『至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说文解字序》:『孝平时,征(爰)礼等百余人,令说文字未央廷中。』则作『习』非也。」《补正》:「《子苑》引作『集』。」按《汉书艺文志》》:「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作「征集」是。《后汉书韦义传》:「数上书顺帝,陈宜依古典,考功黜陟,征集名儒,大定其制.」《宋书礼志四》:「成帝咸康三年,国子祭酒袁瓌、太常冯怀又上疏。……疏奏,帝有感焉.由是议立国学,征集生徒,而世尚庄、老,莫肯用心儒训.」均其旁证。又按《南齐书》卷五十九:「(荆州刺史豫章王嶷与广香书)除难剿寇,岂俟征习!」《校勘记》:「『征习』南监本作『召集』,殿本、局本作『征集』。」是此二字易讹之证。
并贯练雅颂。
范注:「『并贯练雅颂』,『颂』是『颉』字之误。下文云:『雅以渊源诂训,颉以苑囿奇文。』」《校释》:「范注『颂』乃『颉』误。是。即后文之《尔雅》《苍颉》。」《义证》引《注订》云:「雅颂为三百篇略词,贯练雅颂者,犹言熟习而上本雅颂。且雅颂为通辞,范注云:『颂』是『颉』之误。以下文『雅以』『颉以』为说,是误解下文也。『雅以』者,指《尔雅》而言,『颉以』者,指《苍颉》一篇而言,与此无涉。」《补正》:「按本段专论小学,『雅颂』二字于此不伦类,『颂』当作『颉』始合。『雅』谓《尔雅》,『颉』谓《仓颉篇》也。下文『雅以渊源诂训,颉以苑囿奇文』,正以《雅》与《颉》对举;赞中『仓雅品训』,亦以《仓颉篇》与《尔雅》连文。皆『颂』为『颉』之误切证。『雅颂』与小学无关。当据改。传写者盖不习见『雅颉』连文,而妄改为『雅颂』。」按范注是。从《汇校》改。
鸣笔之徒。
「鸣」,黄本作「鸿」,黄校:「元作『鸣』,朱改。」《校证》:「『鸿』原作『鸣』,梅据朱改作『鸿』。徐校同。」《考异》:「按:鸣,鸠之善鸣者也;鸣笔,言文之善者也。假笔墨以出之故曰鸣笔。韩退之曾本之为文,是征鸣字之用较鸿为长,朱改非是。」按《说文》鸟部:「鸣,鸟声也。」段注:「引伸之凡出声皆曰鸣。」 鸣笔,以笔鸣之也,后文「心既托声于言,言亦寄形于字」即此义。此乃概乎言之,论前汉作文之士也。若从黄本作「鸿笔」则所论窄矣。原文自通,毋需改。
臧太半。
黄本「臧否太半」,黄注:「《东京赋》注:凡数三分有二为太半。」范注本作「臧否大半」,范注:「臧否大半,大疑是亦字之误,谓后汉之文,有深于小学者,有踈于小学者,臧否各半也。」《校证》同范注本,《义证》因之,并注云:「元刻本无『否』字。『大』作『太』」按《楚辞七谏怨世》:「年既已过太半兮,然埳轲而留滞。」王逸注:「輡轲,不遇也。言己年已过五十,而輡轲沈滞,卒无所逢遇也。埳,一作轗,一作輡.」《史记项羽本纪》:「汉有天下太半。」集解:「韦昭曰:凡数三分有二为太半,一为少半。」太通大。《广雅释诂一》:「太,大也。」《说文》水部泰注:「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则作太。」「否」字应据黄本补。《左传》隐公十一年:「凡诸侯有命,告则书,不然则否。师出臧否,亦如之。虽及灭国,灭不告败,胜不告克,不书于策。」杜注:「臧否,谓善恶得失也。」
读者非师传不能析其辞。
《校注》:「『传』,凌本、秘书本、张松孙本、崇文本作『傅』。梅本作「傅」。按作『傅』非是。《三国志魏志国渊传》:『《二京赋》,博物之书也。世人忽略,少有其师,可求能读者从受之。』足与此相发。」按黄本、范注本、《义证》均作「传」,惟《校证》作「傅」,未出校。《文选》卷四十三刘歆《移书让太常博士》:「《尚书》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绝,今其书见在,时师传读而已。」此作「传」是。
非博学不能综其理。
《校证》:「冯本、汪本、畲本,『综』误『缥』,徐校作『综』。」
岂直才悬,抑亦字隐。
《校证》:「锺本、梁本、清谨轩钞本、崇文本『直』误『真』。」《校注》:「『直』,何本、秘书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崇文本作『真』;《历代赋话续集》引同。按『真』字误。《诏策》篇:『岂直取美当时,亦敬慎来叶矣。』亦以『岂直』连文。」按《战国策魏四》:「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例多,不徧举,作「直」是。
后世所同晓者,虽难斯易。
《义证》引斯波六郎云:「铃木先生《校勘记》曰:『后字可疑。』谨案:『后』疑『然』字之误。盖与《指瑕》第四十一『然世远者太轻,时同者为尤矣』句法同。」按铃木所疑近是。
时所共废,虽易斯难。
《校注》:「按以上文『后世所同晓者,虽难斯易』例之,『废』下,合补『者』字。」《补正》:「『废』下,疑脱『者』字。」
孔徒之所慕。
「慕」,黄本作「纂」,黄校:「元作『慕』,许改。」《校证》:「『纂』原作『慕』,梅据许改。徐校同,王惟俭本作『纂』。」《校注》:「按何本、训故本、清谨轩本作『纂』;《文通》引同。许改徐校是也。」《考异》:「按:许改是。」《汇校》:「按:《尔雅》为儒家经典《十三经》之一,作『纂』是。」范注:「张揖《进广雅表》曰:『昔在周公制礼以导天下,着《尔雅》一篇以释其义。今俗所传三篇,或言仲尼所增,或言子夏所益,或言叔孙通所补,或言沛郡梁文所考。皆解家所说,先师口传,疑不能明。』《西京杂记》:『扬子云曰,《尔雅》者,孔子门徒游、夏之俦,所记以解释六艺者也。』郑玄《驳五经异义》曰:『玄之闻也,《尔雅》者,孔子门人所作,以释六艺之旨,盖不误也。』」《义证》引《斟诠》云:「案:依近世诸家考证,大致以周公作《释诂》造其端,七十子又为解释六经而增加《释言》、《释训》等篇,秦汉间经师更递相补益而成书。」按从黄本改。
苍颉者,李斯之所辑。
「苍」,黄本作「仓」。《校注》:「『仓』,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何本、合刻本、梁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四库本、王本、郑藏钞本、崇文本作『苍』。『仓』与『苍』音同得通。然此与篇首『苍颉造之』及赞中『苍雅品训』前后不一律,应改其一。」按苍通仓,苍颉、仓颉古书均有其征,说见前,《校注》求之过甚,非是。
而鸟籀之遗体也。
范注:「『鸟籀』当作『史籀』。《艺文志》云:『《苍颉》七章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文字多取《史籀篇》。』《说文序》亦云:『斯作《仓颉篇》,取《史籀》大篆。』《仓颉》所载皆小篆,而鸟虫书别为一体,以书幡信,与小篆不同。」《校注》:「按『鸟』字不误。『籀』,即《史籀》简称,『鸟』盖指苍颉初作之书言。《说文序》云:「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蹏迒之迹,……初造书契。」《吕氏春秋君守》篇:「苍颉作书。」高注:「苍颉生而知书,写仿鸟迹,以造文章。」舍人谓之『鸟籀』,正如许君之云『古籀』《说文序》云:「今叙篆文,合以古籀。」然也。《情采》篇『镂心鸟迹之中』,亦以『鸟迹』代替文字。且此文与上相俪,上云『诗书襟带』,此云『鸟籀遗体』,词性相同;若作『史籀』,则奇觚矣。《说文序》云:『及宣王太史籀着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同或同二字,据《系传》本增或异。……斯作《仓颉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或之云者,不尽然之词,是大篆中存有古文之体,而《苍颉篇》亦必有因仍之者。《汉志》云:『文字多取《史籀篇》。』则《苍颉》所载,不尽为小篆,又可知矣。故舍人槩之曰:『鸟籀之遗体也。』鸟虫书自别为一体,许君列为亡新时六书之一,虽未着其缘起,然厕于佐书之后见《说文序》,其为后起无疑;舍人岂不是审,而置于史籀之上哉!」《义证》引《注订》云:「范注云:『鸟籀当作史籀。』非是。彦和辞旨在述李斯辑作,遵所沿习,鸟篆与籀书,皆古之遗文也。『多取』与『取』之为言,略述其所本也。且斯之所作,统小篆言之,其中秦六体之书皆所包括,故此并言『鸟籀』为是。」
雅以渊渊诰训。
黄本作「雅以渊源诂训」。《校证》:「『诂』旧本作『诰』,冯校云:『诰当作诂。』何校本、黄注本改。」《义证》:「按元刻本作『雅以渊渊诰训』。弘治本『诂』作『诰』。」《考异》:「按:黄本是。」《汇校》:「按元刻本文乖不可解,『诰』乃『诂』之形误,次『渊』字涉上而衍,又脱『源』字。此言《尔雅》为训诂之渊源,下云《仓颉》为奇文之苑囿。当从黄本改正。」按《高僧传释慧叡传》:「音译诰训,殊方异义,无不必晓。」汤用彤《高僧传校注》卷七:「三本、金陵本、《洪音》『诰』作『诂』。」是此二字易讹之证。《后汉书桓谭传》:「博学多通,徧习五经,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李贤注:「《说文》曰:『诂,训古言也。』章句谓离章辨句,委曲枝派也。」《贾逵传》:「逵数为帝言古文《尚书》与经传《尔雅》诂训相应,诏令撰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古文同异。逵集为三卷。」《文选》卷四左思《三都赋序》:「聊举其一隅,摄其体统,归诸诂训焉。」《尔雅》有《释诂》、《释训》篇。黄本是,从改。
妍蚩异体。
「蚩」,黄本作「媸」。《校注》:「『媸』,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王批本、训故本、梅本、凌本、秘书本、谢钞本、文溯本、王本、张松孙本、郑藏钞本作『蚩』。两京本作媸(由其字体偏左推之,盖原止作蚩,后乃加女旁。)按作『蚩』是。已详《声律》篇『是以声画妍蚩』条。」《补正》:「《子苑》引作『蚩』。」按《文选》卷十七陆机《文赋》:「夫放言遣辞,良多变矣,妍蚩好恶,可得而言。」李善注:「文之好恶,可得而言论也。范晔《后汉书》,赵壹《刺世疾邪》曰:孰知辩其妍蚩。《广雅》曰:妍,好也。《说文》曰:妍,慧也。《释名》曰:蚩,痴也。《声类》曰:蚩,騃也。然妍蚩亦好恶也。」《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精。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蚩通媸,《说文》无媸字,以蚩为正。《抱朴子内篇塞难》:「妍媸有定矣,而憎爱异情,故两目不相为视焉。」王明《校释》:「孙校:媸,藏本作蚩。」
讽诵则续在宫商。
「续」,黄本作「绩」。《校证》:「『绩』旧本作『续』,徐校作『绩』,梅六次本、黄注本、张松孙本、崇文本改『绩』。」《义证》:「按元刻本、弘治本『绩』作『续』,沈岩临何焯校本『续』改『绩』。」《考异》:「按:从『绩』是。」按作「绩」是。《宋书》卷六十三《沈勃传》:「忠绩在朝。」可为旁证。从黄本改。
必须练择。
「练」,《校证》作「拣」,并云:「『拣』原作『练』,徐云:『练当作拣。』案《广博物志》二九正作『拣』,今据改。」《补正》:「按《埤苍》:『练,择也。』《文选七发》李注引。是『练』字未误。徐说非。董氏盖以意改。」《义证》引《缀补》云:「案『练择』复语,『练』借为『柬』,《尔雅释诂》:『柬,择也。』字亦作拣,《广雅释诂》:『拣,择也。』」《考异》:「按:『练』字不误。《前汉礼乐志》:『练时日。』练者选也。王校非。」按《盐铁论复古》篇:「今者广进贤之途,练择守尉,不待去盐铁而安民也。」王利器《盐铁论校注》:「张之象本,沈延铨本、金蟠本『练』作『拣』。案练拣音义同,《六韬》有《选将练士》篇,《韩非子和氏》篇:『以奉选练之士。』《吕氏春秋爱类》篇:『选卒练士。』又《七月纪》:『简练桀隽。』《淮南子道应》篇:『选练甲卒。』《文选月赋》注:『练,择也。」王氏明于彼而喑于此,非是。
三权重幽。
「幽」,黄本作「出」,黄校:「元作『幽』,钦愚公改。」《校证》:「《吟窗杂录》三七『权』作『推』。」又「『出』原作『幽』,谢云:『一作出。』梅据钦叔阳改『出』,徐校同。案王惟俭本、《吟窗杂录》正作『出』。」《校注》:「『出』,黄校云:『元作幽,钦愚公改。』此沿梅校。两京本、何本、训故本、谢钞本作『出』;《文通》引同。《吟窗杂录》三七、《广博物志》、《唐音癸签》四并有此文,均作『出』。按钦改是。」《考异》:「按:从『出』是。」《汇校》:「按『重幽』不辞,作『出』是。」按后文云「重出者,同字相犯者也」,此作「出」是。又按《类聚》卷三十五引魏繁钦《愁思赋》曰:「潜白日于玄阴,翳朗月于重幽。」《汇校》谓「重幽」不辞,非是。从黄本改。
曹摅诗称。
《校证》:「『摅』,纪本误作『据』。《才略》篇谓:『曹摅清靡于长篇。』即其人也。」《补正》:「『摅』,芸香堂本作『据』。翰墨园本、思贤讲舍本同。按萧齐前诗家无曹据其人;元明各本亦无作『曹据』者。『据』字当为写刻之误。此与《才略》篇谓:『曹摅清靡于长篇。』之曹摅,应是一人。《三国志魏书曹休传》裴注引《文士传》曰:『(曹)肇孙摅,字颜远。少厉志操,博学,有才藻。……大司马齐王冏辅政,摅与齐人左思俱为记室督从中郎。』《书钞》六九引、唐修《晋书良吏摅传》略同。《诗品》中:『季伦石崇字颜远,并有英篇。』其诗丁福保《全晋诗》卷四据《文选》及《文馆词林》辑得七首,惜漏此二句。」《考异》:「按:曹摅、晋人,字颜远。作『据』非。」按《文选》卷二十九录曹摅《思友人诗》,李善注:「臧荣绪《晋书》曰:曹摅,字颜远,谯国人。笃志好学,参南国中郎将,迁高密王左司马。流人王逌等寇掠城邑,摅与战,军败而死。」作「据」非是。
褊心恶?呶。
「?」,黄本作「?」。《义证》:「?呶,喧哗声。」引《注订》云:「?音哄,又音匈,众言也。《荀子解蔽篇》:『以为??。』又作哅哅。」又引《斟诠》:「『?』或作『讻』,与『哅』同。《荀子解蔽》:『掩耳而听者,听漠漠而以为哅哅。』注:『哅哅,喧声也。』」《汇校》:「?,讯之古文,问也。《诗小雅》:『召彼故老,讯之占梦。』传曰:『讯,问也。』『?』,《韵会小补》:『本作讻』,众言也。《荀子解蔽篇》:『以为??。』『?』、『?』义别,作『?』是。」按从黄本改。
则鉏铦为瑕。
「鉏铦」,黄本作「龃龉」,黄校:「元作『鉏铦』,朱改。」《校证》:「『龃龉』原作『鉏铦』,梅据朱改,徐校同。」《补正》:「『龃龉』,黄校云:『元作鉏铦,朱改。』此沿梅校。何焯『铦』改『铻』。黄丕烈所校元本作『鉏铻』。按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胡本、训故本作『鉏铦』。『铦』乃『铻』之残误。《楚辞九辩》:『圆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鉏铻而难入。』《文选》吕延济注:『鉏铻,相距貌。』《玉篇》齿部:『龃,床吕切,龃龉。龉,牛莒切,齿不相值也。』《广韵》八语:『龉,龃龉,不相当也;或作鉏铻。』是『鉏铻』即『龃龉』也。」《义证》引《注订》云:「《说文》:『齿不相值曰龃龉。』音咀语。」《考异》:「按:朱改是。龉又从金。」按《义证》引清袁守定《占毕丛谈》卷五《谈文》云:「刘舍人论文……有忌联边之说,联边者,半字同文,如江淮河汉是也。」鉏铦均为农具,亦半字同文,用于此处,通。义为:半字同文者,状貌山川,则古今咸用,施于常文;则「鉏铦」之类,两字连文,亦为瑕矣。上论「诡异」,取「?呶」以例之;此论「联边」,取「鉏铦」以例之,正相应。若从黄本作「龃龉」,龃龉已为瑕,则后之「瑕」字安施?不如径作「则为龃龉」,前后均四字句,岂非更合文法乎!学者因习见龃龉,又龃龉同鉏铻,以为鉏铦乃鉏铻之误,非是也。
同字相犯者也。
《校证》:「『字』,《吟窗杂录》作『事』。」按后文「若两字俱要,则宁在相犯」,作「事」非。
诗验适会。
「验」,黄本作「骚」,黄校:「元作『验』。」《校证》:「『骚』原作『验』,梅六次本改。徐校同。」《考异》:「按:梅改是。」《汇校》:「验、骚形近致误,作『骚』是。」按从黄本改。
贫于一字。
《随园诗话》卷二第十五条引此文作「窘于一字」。
肥字积文。
《校证》:「『积』《吟窗杂录》作『损瘠』二字,误。」
则黯默而篇闇。
「默」,黄本作「黕」,黄校:「元作『默』,朱改。」《校证》:「『黕』,原作『默』,梅据朱改。」《义证》引《注订》云:「嘉靖本作『黯默』,误。范注从朱改作『黕』,亦非。黄本作『黮』,是,宜从。刘向《九叹》:『望旧邦之黯黮兮。』注:『黯黮,暗也。』」《考异》:「按:从『黮』是。参《注订》。又按黮与黕,皆音胆,义同,字可互通。」按《说文》黑部:「黯,深黑也。」「黕,滓垢也。」段注:「《文选》魏文帝《愁霖赋》曰:玄云黕其四塞。借黕为黒皃,引申之义也。」「黮,桑葚之黑也。」段注:「葚黑曰黮。……《广雅》:黑也。则引申为凡黑之称。」《楚辞九辩》:「尚黯黮而有瑕。」洪兴祖补注:「黮,徒感切。云黑。」《九叹远游》:「望旧邦之黯黮兮。」王逸注:「黯黮,不明貌也。」 黮与黕通,兹从黄本改。
三伍单复。
「三」,黄本作「参」。《汇校》:「作『参』是。」按《说文》人部:「伍,相参伍也。」《论衡非韩》篇:「察参伍之正。」《论衡校释》:「韩子『察』上有『不』字,此蒙上文省。『正』读作『政』。《韩子八经》篇:『参伍之道,行参以谋多,揆伍以责失。』《史记蒙恬传》引《周书》曰:『必参而伍之。』又云:『察于参伍,上圣之法。』索隐谓:『参谓三卿,伍谓五大夫,欲参伍更议。』其说非也。《韩非子内储说上》云:『观听不参,则诚不闻。』(诚,实也。)《荀子成相篇》云:『参伍明谨施赏刑。』杨注:『参伍犹错杂,谓或往参之,或往伍之。』」《文选》卷十三贾谊《鵩鸟赋》李善注:「《鹖冠子》曰:迟速止息,必中参伍。」《汉书司马迁传上》载司马谈《论六家之要指》:「若夫控名责实,参伍不失。」颜注:「晋灼曰:引名责实,参错交互,明知事情也。」《老子指归》卷三《出生入死》篇:「参伍左右,前后相连。随时循理,曲因其当,万物并作,归之自然。」卷四《以正治国》篇:「正国纲纪,分明察理,元元本本,牵左连右,参伍前后,物如其所。」从黄本改。
虽文不必有,而体例不无。
范注:「『而体例不无』,似当作『而体非不无』。」《注订》:「『不无』者言可存其一例也,范注非。」《义证》引王更生《文心雕龙范注驳正》云:「按『例』字不误,……所谓『体例不无』者,即综言上列四条,缀字属篇,必须练择之意。若改作『非』,则下承之『若值而莫悟,则非精解』,便失去根据,故知范校不可从。」《考异》:「按:范意以『非』字偶上『不』字,而不知上句必有,而下句不有,有字犯重,而音节不劲。上言『不有』,下对『不无』,句法协律,范注殊非。」按原文通,毋需改。
若值而莫悟。
「莫」,范校:「铃木云:《玉海》作『不』。」 《校证》:「《玉海》四五,『莫』作『不』。」
于穆不祀者。
孙诒让《札迻》十二:「案:『祀』当作『似』。《诗周颂》『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毛传引孟仲子说,正义引《郑谱》云:『孟仲子者,子思弟子。』又云:『子思论《诗》于穆不已,孟仲子曰:于穆不似。』此彦和所本。今所传欧阳修辑本《郑谱》残阙,无此二文。」范注:「案《弘明集》刘勰《灭惑论》云:『是以于穆不祀,谬师资于《周颂》。』《周颂维天之命》正义曰:『此传虽引仲子之言,而文无不似之义,盖取其所说,而不从其读,故王肃述毛,亦为不已,与郑同也。』殆彦和所见毛传引孟仲子说作『不祀』欤!」《校注》:「按孙说是也。《玉海》四五、《困学纪闻》三、《汉书艺文志考证》二引并作似。」《考异》:「按:祀、似音近易混,遂讹为祀,宜从孙改。」《校证》:「『似』原作『祀』。孙诒让曰……,案孙说是。《玉海》正作『似』,今据改。《弘明集》载彦和《灭惑论》云:『是以于穆不祀,谬师资于《周颂》。』亦当据此作『似』。『似』之误『祀』,此又音讹之异也。又旧本『音』上有『者』字,《玉海》无,以下『三豕渡河』句例之,亦当无,此盖涉『音』字形近而误衍,今据删。」按《诗周颂维天之命》:「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毛传:「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无极而美周之礼也。」郑笺:「命犹道也。天之道于乎美哉,动而不止,行而不已。」孔疏:「《孟子》云:齐王以孟子辞病,使人问医,来,孟仲子对。赵岐云:孟仲子,孟子从昆弟,学于孟子者也。《谱》云:孟仲子者,子思弟子,盖与孟轲共事子思,后学于孟轲,著书论《诗》,毛氏取以为说,言此诗之意,称天命以述制礼之事者,叹大哉天命之无极而嘉美周世之礼也。美天道行而不己,是叹大天命之极,文王能顺天而行周礼,顺文王之意,是周之礼法,效天为之,故此言文王,是美周之礼也。定本作美周之礼或作周公之礼者,误也。《谱》云:子思论诗,于穆不已。仲子曰:于穆不似。此传虽引仲子之言,而文无不似之义,盖取其所说而不从其读,故王肃述毛亦为不已,与郑同也。」此作「似」是,从《校证》改。又按《校证》删「者」字,《义证》因之,非是。上文「后世所同晓者,虽难斯易;时所共废,虽易斯难」,句法与此同,亦有「者」字。《校注》欲补,《校证》径删,皆非。
三豕渡河。
《校注》:「按『河』下当有『者』字,始与上『于穆不似者』句一律。」《考异》:「按:『者』字若上删,则下可增,下增则上自可存矣。」按此亦非是,说见上。
尚书大传有别风淮两。
「两」,黄本作「雨」。《汇校》:「『两』为『雨』之形误,作『雨』是。」按《类聚》卷二十:「《尚书大传》曰:天无别风淮雨,中国有圣人。」作「雨」是,下同,径从黄本改,不出校。
傅毅制诔,已用淮雨。
范校:「顾校补『元长作序,亦用别风』二句。」范注引卢文弨《钟山札记》卷一:「《尚书大传》:『越裳以三象重九译而献白雉,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耇曰:久矣天之无别风淮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郑康成注:『淮,暴雨之名也。』自后诸书所引皆作『烈风淫雨』。若《说苑辨物》篇、《书舜典》正义、《诗蓼萧》《臣工》及《周颂》谱正义所引,皆无有作『别风淮雨』者。刘彦和《雕龙练字》篇有云:『《尚书大传》有别风淮雨,《帝王世纪》云列风淫雨。别、列、淮、淫,字似潜移。淫、列义当而不奇,淮、别理乖而新异。傅毅制诔,已用淮雨;元长作序,亦有别风。』(今本脱此二句,宋本有之。)案《古文苑》载傅毅《靖王兴诔》云:『白日幽光,淮雨杳冥。』但其文不全。今《雕龙诔碑》篇所载,为后人易以『氛雾杳冥』矣。《蔡中郎集》中有《太尉杨赐碑》云:『烈风淮雨,不易其趣。』今俗间本『淮雨』改作『虽变』,余所见者宋本。安知『烈风』不亦出后人所改乎!元长序无考。惟陆士龙《九愍》有『思振袂于别风』(按见《士龙集》卷七)之语,于彦和所举之外,又得此二证。《困学纪闻》:『《周书王会》「东越海蛤」,或误为「侮食」,而王元长《曲水诗序》用之,其「别风淮雨」之类乎!』」《义证》:「按此见《困学纪闻》卷十九《评文》海蛤误侮食条。」又引马国翰《目耕帖》卷十《书四》云:「《书》序,《微子之命》下有《归禾》《嘉禾》二篇,俱佚。《尚书大传》有『嘉禾』,当是佚篇之文。中记越裳氏使请曰:『吾国之黄耇曰:久矣天之无别风淮雨。』《帝王世纪》作『烈风淫雨』。刘勰《文心雕龙》:『烈、淫义当而不奇,别、淮理违而新异。』则知玄晏所见本当不误也。」《校释》:「卢文弨《文心雕龙辑注书后》曰:『此下有「元长作序,亦用别风」八字。』按卢氏系据吴仲伊校本。《书后》谓吴仲伊本出钱惟善,其字句异同胜卢氏自有本者,录出为书后,但不知卢氏所有为何本。吴本存亡,亦不可知矣。附记于此,以待知者。又按李慈铭《日记》曰:『别者,烈字形近之误;淮者,淫字音近之借也。』又曰:『《文心雕龙》谓淮、别字新异,引傅毅用淮雨,王融用别风为证。』是李所见本亦有『元长作序,亦用别风』八字,参《诔碑》篇。」《校证》:「『元长作序,亦用别风』二句八字原无。何校云:『「淮雨」下当阙王元长《曲水诗序》用「别风」字。』吴校云:『淮雨下当缺王元长《曲水诗序》作别风事。』卢文弨《文心雕龙辑注书后》所据吴校本作『元长作序,亦用别风』。而卢氏《钟山札记》一『别风淮雨』条引宋本,亦有此二句,顾校亦补此二句,今据补。」《校注》:「按顾广圻亦校补『元长作序,亦用别风』八字。惟未言所据。卢文弨《钟山札记》卷一则谓宋本有『元长作序,亦用别风』二句。顷检《文选》卷四十六王融《曲水诗序》,实无『别风』辞句;而卢氏所见宋本,又无从问津。姑存疑待考。」《考异》:「按:宜从顾校增入二句为是,此据虑文弨《文心雕龙辑注书后》所引吴本而言。」牟注:「亦用别风:查《文选》、《王宁朔集》(《汉魏六朝百三家集》)和《全齐文》卷十三所载王融《曲水诗序》,均无『别风』二字。『元长作序,亦用别风』八字,《文心雕龙》明清诸本均无。范文澜注,刘永济、王利器校,均以卢文弨说为主(卢以为宋本《文心雕龙》有此二句),或注或补。按此处文意似应有此二句始全,但可疑有三:一、卢文弨所见是何宋本?二、今存王融序文,并无『别风』二字;三、刘勰所论作家,止于晋末宋初,宋以后作者,他认为『世近易明,无劳甄序』(《才略》),王融(公元四六八─四九四年)是比刘勰生年略晚之同时人,恐难论及。」《义证》:「按元刻本亦无此二句。东汉末年名士韩融,亦字符长。《后汉书》卷六十二《韩绍传》:子融字符长。少能辨理而不为章句。声名甚盛,五府并辟。献帝初,至太仆。年七十卒。但《全后汉文》不见著录。不知是其人否。」按《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交址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岨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公曰:『德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耇曰:久矣,天之无烈风雷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盍往朝之.』周公乃归之于王,称先王之神致,以荐于宗庙.周德既衰,于是稍绝.」李贤注:「《尚书大传》作『别风注雨』.」《校勘记》:「按:集解引惠栋说,谓今《尚书大传》作『别风淮雨』.」又《班固彪传上》引班固《两都赋》:「内则别风之嶕峣。」李贤注:「《三辅故事》曰:『建章宫东有折风阙。』《关中记》曰:『折风一名别风。』」《文选》卷一《西都赋》李善注同。《类聚》卷六十二引《关中记》曰:「未央宫东有青龙阙,北有玄武阙,《汉书》所谓北阙者也。建章宫圆阙,临北道,凤在上,故曰凤阙也。阊阖门内东出,有折风阙,一名别风阙。」《史记孝武帝本纪》:「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索隐:「《三辅黄图》云:『武帝营建章,起凤阙,高三十五丈。』《关中记》:『一名别风,言别四方之风。』《西京赋》曰『阊阖之内,别风嶕峣』是也。《三辅故事》云:『北有圜阙,高二十丈,上有铜凤皇,故曰凤阙也。』」《南史沈炯传》:「沈炯字初明,……尝独行经汉武通天台,为表奏之,陈己思乡之意。曰:……陵云故基,与原田而膴膴,别风余迹,带陵阜而芒芒。」是别风亦台阙之名也。《隋书文学虞绰传》:「从征辽东,帝舍临海登,见大鸟,异之,诏绰为铭。其辞曰:……兼以圣德遐宣,息别风与淮雨,休符潜感,表重润于夷波。」则别风淮雨,兼言之矣。细案文意,此二句当有。王融《曲水诗序》无「别风」二字者,或文有缺佚,或序有另篇。牟说亦非,「世近易明,无劳甄序」者,常也;「别风淮雨」者,异也,未可一槩而论。兹从《校证》补。
妍蚩异分。
「蚩」,黄本作「媸」。《校证》:「『媸』王惟俭本作『蚩』。」《校注》:「按此『媸』字,亦当从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训故本、梅本、谢钞本等改作『蚩』。」
字靡异流。
《札记》:「『异』当作『易』。」《考异》:「从『易』是,据下『难』字为偶,于义亦通。」按从黄说改。
墨采腾奋。
《校证》:「《金壷记》中引此文作『字赞曰:子玄,墨彩腾奋。』『子玄』二字,不知从何讹衍。」《校注》:「『采』,《金壷记》中引作『彩』。按采、彩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