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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5:龙生九子》灵飞经5:龙生九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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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怜影望他一眼,眸子里似有星光流转,忽而笑道:“乐公子,你小时候一定无忧无虑,故而无论何时,总是高高兴兴。”

  “无忧无虑也说不上。”乐之扬扳起指头说道,“好比大年夜没有饭吃,大雪天没有衣穿,上街卖艺,还要受泼皮的欺负。”水怜影摇了摇头,淡然道:“这些事,实在算不了什么。”乐之扬不服道:“好啊,你又遇上什么烦心事?”水怜影沉默一下,忽道:“我爹爹对着我笑。”

  “对你笑?”乐之扬失笑道,“这是好事啊。”水怜影道:“可他发笑的地方不对。”乐之扬笑道:“他在哪儿笑?”水怜影望着江水,幽幽说道:“京城的断头台上。”

  乐之扬张口结舌,吃吃地说:“令尊,令尊……”水怜影木然点头:“是啊,他被砍了头。”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也看见妈妈在笑……”

  “这个……”乐之扬皱了皱眉,“她又在哪儿笑?”

  “秦淮河的青楼里。”水怜影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之极,乐之扬望着女子,心中却是一阵翻腾。

  水怜影出了一会儿神,忽又轻声说道:“我还记得,三岁那个晚上,这儿的月光皎洁得很,照在人的身上,能把人变成一个影子。如今的月光却是暗沉沉的,十八年过去,一切都变了。”乐之扬抬头望去,明月团团,光照长天,忍不住说道:“月亮自古都不会变的。”

  “你不懂!”水怜影轻轻摇头,“天上的月亮,只是人心的影子,人心变了,月亮也变了。”

  乐之扬听得莫名其妙,水怜影忽地转身,钻入舱中,自顾自地睡去了。

  又过一个昼夜,驶入松江地界,再行半日,终于到了长江之尾。江水到此,东连大海,水势汪洋。乐之扬极目望去,波涛起伏之间,一座岛屿若隐若现,岛畔碧草如丝,岛上芦花飙雪,鸥鸟翔聚,起落成群,来如白虹饮波,去如江心飞云,几叶小舟环绕岛屿,载沉载浮,渔歌悠扬。

  这座岛屿正是崇明岛,江海在此交融,水色两分,明白如画。乐之扬不由心想:无怪盐帮在此聚会,水流至此,江水变咸,海水变淡,不愧“河咸海淡”之名。河可咸,海可淡,这天下之事,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他冒险来此,并非没有恐惧,此时望见海天景象,忽然豪气大增,只觉天下再无难事。

  天时尚早,两人停靠岸边,静待入夜。不久太阳沉西,夜幕降临,乐之扬举目望去,岛上星星点点,涌现出许多火光。左近的船只也多了起来,摇橹击水,驶向江心小岛。船家均是盐帮弟子,南腔北调,互报堂口。

  乐之扬也划桨向前,被人问到,诈称应天分堂,盐帮弟子不疑有诈,甚或与他并船而行。

  不久到了岸上,二人粗头乱服,果然无人留意。他们跟随人群,拥入一块平地,四面插满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乐之扬东张西望,不见莲、夙二女,却见盐帮弟子陆续赶到,挤满周围空地,少说也有一千多人。

  起初吵吵嚷嚷,过了一会儿,忽地安静下来。乐之扬正觉诧异,忽听轰隆巨响,凝目望去,岸边行来一只大船,船高一丈,两侧均有车轮,居然陆地行舟,由十多匹骏马拖拽而前。

  乐之扬看得惊讶,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车还是船?”水怜影尚未答话,一个盐帮弟子笑道:“你新来的吧?这是‘宝轮车船’,上岸为车,入水为船。”

  “帮主座驾?”乐之扬吃了一惊,“帮主选出来了?”那弟子看他一眼,面露疑惑:“这倒没有。”

  乐之扬松一口气,极目望去,车船驶入人群,有如高台耸立,船头或站或坐,约有二十来人,紫、赤、青、绿四大盐使均在其中。四人各占一方,围着一根木桩,苏乘光被五花大绑,站在桩前。半个月不见,他满面胡须,容色憔悴,唯有一双眼睛,兀自凛凛慑人。

  乐之扬见他豪气不减,心中暗暗喝彩,又见五人身后放着一张酸枝交椅(大体分黑酸枝、红酸枝,常称红木),上面端坐一个五旬老者,白袍大袖,玉面长须,双目微微闭合,仿佛正在入定。

  乐之扬见他气度不俗,不由猜想:“这人穿着白衣,莫非是‘白盐使者’华亭?”

  正想着,忽听锣鼓喧天,江上驶来一只龙舟,船上楼阁三层,张灯结彩,船头一支乐队吹吹打打,有人高声唱道:“富甲东南兮,唯我海盐,独占窑头兮,谁与争先……”他唱一句,船上之人应和一句,乐之扬听得滑稽,拼命忍住笑意。

  不久船到岸边,下来一个半百老者,身穿蛟龙袍,头戴飞鱼冠,手持一杆烟管,吞云吐雾,神情傲岸,到了车船之前,冲着盐使们略略点头。

  水怜影凑近乐之扬耳边,悄声说道:“他是海长老孙正芳,盐帮三老之一,掌管东南五省……”

  正说着,忽听一声炮响,漫天焰火结放,火树银花,结成八个光彩夺目的大字:“天地八荒,玄武在北”。

  发炮的是一艘花船,天上字迹刚刚变淡,船上又是一声炮响,焰火满天,结成八个大字:“三才五行,唯土是尊。”

  乐之扬忍住笑,低声问道:“这是土长老吧?"水怜影点头说:“土长老奇,北五省的土盐、岩盐、池盐,全都归他掌管。”乐之扬笑道:“看样子,他们都是来争帮主的。”

  “这个自然。”水怜影娓娓说道,“盐帮弟子三十万,贩卖私盐,余羡可观,不但人多势众,更是富可敌国,为争这帮主之位,必定打个头破血流。”

  花船靠岸,下来一乘轿子,抬到车船之前,走出一个黑衣老者,五十出头,干瘪瘦小,看见孙正芳,登时怒目相向。

  孙正芳放下烟斗,笑吟吟说道:“玄武在北,玄武不就是乌龟吗?无怪高兄爱坐轿子,好比乌龟出行,总要带着个乌龟壳子!”

  高奇冷笑一声,大声说:“不敢,孙老弟独占鳌头,这个螯是不是乌龟?无怪老弟说话不通,试想长了个乌龟脑袋,又能想出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