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寅)四年大明天啓六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乙巳,上行正朝望闕禮于崇政殿。
○前判書李時發卒。時發字養久,慶州人。爲人英敏,博洽經史。年甫弱冠,登己丑文科。逮遭壬辰之變,奔走王事,多有勤勞。嘗以接伴官,與天將駱尙志,論兵書,則尙志大驚服曰:「似君之才,天下亦未易得也。」其後出按慶尙道,治效茂著,時年纔三十矣。光海時,廢母之論起,獻議立異,又不參庭請,廢處江上。己未有虜警,以贊畫使,出鎭關西累年,至是卒。
1月2日
○丙午,夜,黑雲一道如氣,起巽方,長十餘丈。
1月3日
○丁未,上下敎問號牌廳擧行形止及官吏勤慢,仍命罷推郞廳之不勤仕者、監司、守令之慢忽者,或推、或拿。平安監司尹暄,亦以後期當罷,本廳啓請姑先推考。
○兩司以各衙門、諸宮家魚鹽冒占之弊,論執踰月。至是,始命該曹査處。
○特進官李曙,啓於榻前,請砲手三保,必以一邑之人定給,俾無濫數疊錄之患。訓錬都監覆啓言:「砲手之準帶三保者,十無一人。今若一切以一邑之人,定給一人之保,則必不能隨闕充定。但當明査本案,各給三保,抽其剩數,充給未準之人,如有數外濫定者,色吏及望定人,依律重治,則自無濫僞之事。」答曰:「知道。明査濫數,嚴治奸吏,俾無此弊。」
○先是,自甲子還都之後,經費蕩竭,百官俸祿,無以頒給,正二品以上各減二石,八品以上各減一石。至是,戶曹以朝臣俸祿太薄,不足以代其耕,事甚未安,請自春等,依甲子以前頒給,以示忠信重祿之意,從之。
○東陽尉申翊聖上箚,辭先朝賜與漁場,答曰:「先朝恩賜,在卿何嫌?宜安心勿辭。」
○領議政李元翼上箚,謝段絮米肉之賜,答曰:「近者予在憂遑,日又寒澟,肩輿之命,久未傳諭。省覽卿箚,喜其如對。段絮等物甚薄,卿勿深謝。且如此寒天,强疾出入,則病必深重,卿其安心在家,勿以爲嫌。」
○判敦寧李直彦上箚,謝賜米肉、段絮,答曰:「省箚具悉。卿年踰八旬,淸操彌堅,惟予敬歎,奚啻古人?段絮、米肉,是實微物,卿其勿辭。」
1月4日
○戊申,憲府啓曰:「臣等旣蒙査處之命,又承勿煩之敎,亦可以止矣,而生民之休戚,國家之利病,所係非細,未容遽休,請探本而論之。魚鹽之有稅,係是任土之貢,而忠勳府之賜,所以優待勳臣;成均館之賜,所以贍養多士。若此之類,未必非祖宗朝良法美意,而行之旣久,弊端漸生,衙門所得,僅如毫毛,而斂怨於外方者,不啻丘山。奪之於飢民口吻之中,以充奸吏、猾胥之腹,此豈不痛心哉?至於諸宮房之折受,權貴家之橫占,則又所謂:『利源一開,末流彌廣;作法於涼,其弊猶貪』,官私交病,將至於國不能國。今若革去此弊,則必須痛斷根株,一洗舊習然後,可以有濟。古昔中興之主,承積弊之餘,必有大變革之政,以新一代耳目,未嘗膠守祖宗已弊之法。此乃所以爲繼志、述事之道也。請亟奮乾斷,無論各衙門、諸宮房所屬,一切罷去,悉令度支句管,以補國用,以悅民心。」答曰:「已令該曹査處,勿爲如是瀆擾。」
1月5日
○己酉,以鄭孝成爲江華府尹,金時讓爲應敎,金堉爲文學,金光炫爲校理,李埈爲司諫,崔惠吉爲司書,朴潢爲修撰,金光爀爲注書。
○憲府啓曰:「罪人李佑兇慝悖戾之罪,當初合逬遐裔,以禦魑魅,而聖上以前日微勞,特施惟輕之典。使渠少有人心,則所當縮伏屛息,畏法悔罪之不暇,而自到配所,略不懲戢,益肆兇悖,侵暴居民,極其殘酷。每以告變之語,爲恐喝之資,一邑之民,鳥驚魚駭,皆思渙散之計。甚至出入官門,威制守令,人皆畏懼,莫敢誰何。瓮津之民,獨非王民,而忍令遭此毒痡乎?請絶島移配,圍籬安置。」答曰:「傳聞,未必盡實,有功之人,不可深治。更爲詳聞,論之可也。」
○上下敎曰:「近來凡承傳公事,兩銓之官,視諸尋常,絶不擧行,已極可駭,而今此都目政,則比前尤甚,無一注擬,予甚怪焉。擧義討賊、扈從等,捧承傳之人,已盡擧行而然耶?爲國竭忠之人,未得一官,妻子呼飢,修飾奔走之徒,自擇美爵,親故得我,爲國之道,豈可如是?兩銓所爲,殊極不當,堂上、郞廳,竝爲推考。」
○左承旨趙翼回啓曰:「臣以傳敎之意,問于吏曹則云:『都目政,專以仕滿陞遷爲主,故前銜及捧承傳人,皆不得擬望。至於初入仕,則本曹以仕路庸雜爲患,堂上、郞廳,曾已會坐同議,抄選可合人,按名注擬,故有承傳人亦不得擬望,而獨齊陵參奉池達源,乃咸鏡道人也,聞變倡義,有除職承傳,故擬望受點』云矣。」答曰:「知道。許多守令,未必皆仕滿之人。如趙相禹輩,亦爲參望,而前後捧承傳之類,皆以庸雜目之,吏曹意見,殊未可曉也。本曹難免廢閣、欺飾之罪,當該郞廳拿推。」
○政院陳啓,請少霽嚴威,還收拿推之命,不許。
○振武功臣鄭忠信、邊潝、柳孝傑等,以趙溭疏辭,爲張晩訟冤,答曰:「爲將訴冤,分義之所當爲;被誣欲辨,人情之所不已也。但振武功勞,朝野無不洞識;溭等妖誕,自上旣已洞燭矣。怪妄之語,於張晩大功,何傷之有?區區相較,不如置而不言之爲愈也。且此時瀆擾,亦涉過濫,卿等竝爲安心勿煩。」
1月6日
○庚戌,憲府啓曰:「臣等伏覩下政院之敎,辭旨嚴峻,有若以兩銓注擬,皆出於奔走請囑者。非徒兩銓之官,惶恐踧踖,不安在職,見擬被差之人,擧將內懷不寧。大聖人包荒撫世之德,似不當如此。至於拿推該郞,又是近來所無之事,擧措甚重,見聞惶駭。恐非發而中節之怒,尤極未安。請少霽嚴威,還收拿推之命。」答曰:「銓官明有所失,爾等不思彈論,反爲伸救,予竊怪焉。該郞被推,有何未安之事?勿爲更煩。」
○吏曹判書吳允謙、參判張維、參議李植等上疏,乞與該郞同下司敗,以正人臣廢閣上命,修开欺罔之罪,答曰:「省疏具悉。卿等宜安心退去。」
○夜,流星出亢星上,入南方。
1月7日
○辛亥,夜一更,流星出井星下,入弧星上。
1月8日
○壬子,初昏,白雲一道如氣,起坤方,指巽方,長十餘尺、廣尺許。夜一更,流星出天園星下,入屛星下。
1月9日
○癸丑,上下敎曰:「纂修設局,已閱三載,而怠慢日甚,杳無完畢之期。修史,重事也,而尙且如此,則國事之無可爲,益可知也。官吏之怠於事公事,豈有如今日之時哉?令本廳各房郞廳,仕進勤慢,一一査啓,完事之期,亦爲書啓。」纂修廳啓曰:「臣等査考都廳、郞廳仕日置簿,各其名下,懸錄公私故,實仕日別單書啓,而所謂公私故,亦多由於臣等之不得頻數仕進之致,惶恐竝啓。」答曰:「知道。一年仕進,未滿四十日,殊極寒心矣。都廳以下,難免怠慢之失,竝推考。」
○摠戎廳啓曰:「本廳別抄軍,抄出團束,意非偶然,而但官給糧餉,實是難繼之道,如無給保之規,勢難長久。依正兵例,給一保一丁,以爲自食之地。其中私奴砲手,則公私兩役,尤難支保,加給一丁,以資身役;向化則令以自中代盡者給保,似爲便當。請令兵曹,覆啓施行。」從之。
1月11日
○乙卯,憲府啓曰:「務安縣監李益,本以卑賤之人,曾爲梁護軍官。梁護瓜滿之後,欲圖仍任,駄載物貨,又出駿馬數十匹,納之嬖姬,旣仍梁護之任,以其餘資,圖得大靜而去,物情莫不駭憤。今授本職,未免爲淸朝之羞辱,請命罷職。監察具山斗,爲人麤鄙。曾在光海時,奴事李大燁,至爲監董其起第之役,因得洪原縣監,爲人所唾棄久矣。今爲殿中之任,物情駭憤。請命罷職。」答曰:「具山斗、李益遞差。」
○訓鍊都監啓曰:「本局屯田之設,專爲策應軍需,周給兵食,以爲輦下腹心之用,而近來,應食之兵日益滋,饋餉之路日益狹。如屯田、鹽盆、魚箭貿販之物,雖似零星,不可謂無助,而各處屯田,只憑屯田成冊,土地肥瘠、結卜多少,亦不能的知,以致歲入漸縮,或有託稱都監屯田,而中間免稅者,委屬寒心。都監算員給馬發送,與本官及屯官眼同打量,而全羅道扶安縣沿海之地、邊山近處,多有煮鹽便好之地,邊山素稱船材茂盛之處,亦令都監別將,眼同本官,兼掌區處,或斫船材,以造貿販之船;或伐雜木,以爲煮鹽之用,亦爲便益。且蝟島、羣山島,俱是海中要害之地,廣設鹽盆、魚箭,募集民丁,兼爲把守之計宜當。請嚴立科條,著實擧行。」答曰:「依啓。船材斫伐事,不允。」
1月12日
○丙辰,以趙邦直爲掌令。
○全羅道觀察使閔聖徽馳啓曰:「曾因監司李溟狀啓,罷舟師統營添防之擧,今至三年,而大槪水、陸軍各浦分防,本是八番,癸亥以後,分作十六番,以減其番朔之半,故軍無久戍之苦,民無格糧之弊,軍民之蒙惠大矣。今見備局行移,則丙寅爲始,統營添防,還復八番。臣之妄意,號牌時未磨勘,軍兵之逃故,百不補一,本道各浦,猶不得準數分防,則添防之數,勢難分排。且其所給糧料,將收民結,今年雖似豐稔,又加暴斂於常賦之外,則臣恐民不知豐年之樂也。徐待明年歲末,詳加講究,自丁卯爲始,還復舊例,則軍民庶可蘇息。令備局相時度力,更加善處。」備局回啓,從其議。
1月13日
○丁巳,執義尹知敬啓曰:「臣性質愚戇,不能含容。以此不見容於人久矣。臣於平日,素惡金起宗爲人,心常鄙之。往在丁巳年間,科擧循私之習方極,場屋未設,書題先播,人人預言某題當出。及夫東學設場之日,中場所出之題,果若嘗所云云。累改累出,次第皆驗,滿庭多士,一時齊憤,同辭笑罵,門啓而出。其時試官任性之、李用晋等,恐其罷場生事,設詭辯而誘之,士皆環立不顧,散而歸者過半。起宗首應其誘,終得入格,人以踰墻應募目之,其拔身不正甚矣。其後韓惟翔、吳煥等,相率而附會於賊臣,起宗亦與其論,當時有識,莫不唾鄙,其他奸邪之狀,不一而足。臣於中興之初,嘗以此言,偶發於私會中,鄭百昌力言其不然。及臣忝居本職,聞起宗立功於有事之日,意其才必有可用之實。論人之道,不當以所短棄所長,故不復言前日事矣。今者百昌,逆料臣必將論起宗前事,輕肆嗔罵,顯示脅制之狀,張皇氣勢,傍若無人。是不過輕臣庸劣,欲令畏縮,不敢論其所親之罪耳。臣在鄕閭傳聞,百昌善罵詈人,雖衣冠之徒,視同奴隷。臣聞來,不覺慨然,而竊恐其爲淸朝之累,不料今日,遽及臣身也。旣被醜詆,勢難在職,請命罷斥臣職。」答曰:「勿辭。」本府以輕肆罵詈,所失在彼,請出。知敬旣出簡通,而同僚皆以爲不必追論,知敬又以此引避。
○山城募民等,呈訴于都體府從事官,乞蠲免宣惠廳未收米一百餘石,體察使張晩,啓請依願施行,從之。
○義禁府堂上金瑬、李貴、金藎國等,以上敎嚴峻,待罪曰:「贓汚之罪,固不可容易處置。兩南御史狀啓,不法文書現捉人,如梁諫、李廷喆、李汝賀、金振緖等,與李時吉同罪,而臣等只據近例,以問本道監司,査覈處置回啓矣。實無一毫私意於其間,而不自覺其伸救罪人之歸,臣等謬妄不察之罪大矣。」答曰:「不法雖同,所犯輕重懸殊。旣無可疑之端,則有何査處之事乎?本府回啓,似乎不察,故言之耳。卿等宜安心勿待罪。」
1月14日
○戊午,諫院啓曰:「賞以勸之,罰以懲之。賞罰不中,何以爲國?今者鴻山縣監卞悌元,以米穀辦納之故,至授堂上重加。國家施賞之典,其可謂得中乎?此路復開,人皆駭訝。設有微勞,豈無相當之賞典乎?況未經三品之人,不許陞堂上者,曾有成命。請改正卞悌元通政資。鴨島春秋刈薍之役,爲畿輔莫大之弊。海西水軍價布,逐年上來之數亦多,而盡歸於下輩之手。畿邑之民自願赴役,則繕工下人,侵毒百般,故甘心破産,而不得供力役。各邑不得已分徵於田結,以充雇立之價,疲殘編氓,至有賣牛、脫衣以償之,而侵漁之弊,逐年滋甚。監刈之際,若使措置得宜,雇立分明,則海西價布,足堪支給,而如或不足,則以宣惠廳所儲米,從便添補,可紓畿民結役之苦。請自今爲始,監刈官吏,有踵前日之弊習者,該官則論以贓律,色吏則全家徙邊。」答曰:「依啓。卞悌元盡心奉職,使百里蒼生,均蒙實惠,予甚嘉焉。一資之加,實無過濫,勿爲更論。」累啓,乃從之。
○是夜,啓運宮卒逝。命招大臣、禮官,下敎于左議政尹昉曰:「復節次何以爲之?」回啓曰:「《儀禮》以常時所稱爲之。以封爵連珠府夫人復之,何如?」又敎曰:「以大院夫人復之何如?」昉又請以連珠府夫人復之,從之。
○上下敎于大臣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予旣入承之後,猶稱父母,豈可不行三年之喪乎?」禮曹回啓曰:「禮,爲人後者,爲所生父母,服齊衰、不杖期,以其壓屈於所後父母。況我主上,直承大統,上繼宣祖。今此私親之喪,宜有所壓降,依禮文,當服齊衰、不杖期。議于大臣,則皆以爲當云。應行節目,依此磨鍊以入之意,敢啓。」不下。
○領議政李元翼、左議政尹昉、右議政申欽等,進詣興泰門外啓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此固聖人立敎之常,而今日之事,乃是變禮也。自上直繼宣廟之後,宣廟雖祖,而有父之道焉;殿下雖孫,而有子之道焉。祖宗宗統,事體極重,豈有爲私親,行三年之理乎?歷代以來,人君致誠於本生父母,無所不用其極,而壓屈於宗統之尊,抑情守禮,見稱於天下後世者多矣。至於稱考,則蓋以屬號之不可改也。豈可以屬號之稱考,而有所舛施於喪制?臣等所見,斷然如此,終不敢仰遵聖敎。」答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履此位之後,因稱父母,三年之喪,豈有不行之理乎?」
○禮曹啓曰:「今此啓運宮,固與國恤有差,而送終之禮,不可不極其隆厚,俾無一毫未盡之憾。必須別設都監,初喪則禮殯都監,成服後則禮葬都監稱號,喪葬諸事,料理檢飭爲當。」從之。吏曹以金尙容、鄭光績、金藎國爲都監堂上,李敬輿、鄭百昌爲郞廳。
○命具宏、具仁垕、洪振道等詣大內,看檢襲斂諸事。
1月15日
○己未,領議政李元翼等再啓,請抑情從禮,以尊祖宗宗統,答曰:「予意已盡言之,更無可傳之語。」
○大臣以下三啓曰:「若行三年之喪,則是國喪也。如宗廟、山川祀事,節節有難處之端,臣等不可以非禮之禮,承順上意。敢此冒死更啓。」答曰:「雖入承大統,至於宗統,無稱子之處。所生父母,旣稱以父母,則父母三年之喪,不用於此,而當用於何處?予聞宗廟祀事,非大王喪事則不廢云。有何難處之事乎?決不可從之意,前已言之矣。」
○禮曹啓曰:「今此服制,乃莫重之事也。臣等參考典禮,商議大臣,敢爲入啓矣。不意聖敎,欲行三年之喪,臣等相顧惶駭,罔知攸處。大臣連啓,至再至三,而一向牢執,不爲允從。大臣不敢參論,臣等何敢獨定大禮乎?惶恐敢啓。」答曰:「莫重喪禮,大臣必不恝視。更問于大臣以定。」
○大司憲鄭經世、大司諫洪瑞鳳等啓曰:「臣等伏覩下大臣之敎,固知出於聖孝罔極之至情,而求之聖人制禮之意,則大有所逕庭焉。《禮經》曰:『爲人後者,爲其父母期。』子貢傳曰:『何以期也?不貳斬也。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也。』以此言之,則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固是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而壓於大宗,不得伸於私親,亦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惟其所遇,有常、變,故禮爲之屈伸耳。聖上以支孫,入承大統,踐宣廟之位,行宣廟之禮,與宣廟爲一體,其承繼之重,何啻十百於士夫家爲後於大宗者,而乃欲直情徑行,以爲非禮之禮乎?親親,恩也;尊祖,義也。義之所在,恩不得不屈。聖人制禮之意,極其精微,非欲使天下之人,薄於所生。竊料聖學高明,非不知此,而創鉅痛深之中,直欲盡其私情,而未及致思耳。請勉抑至情,俯從禮制,依大臣啓辭,定爲期年之喪。」答曰:「已言于大臣,勿爲更煩。」兩司再啓、三啓,不從。
○政院啓曰:「三年之喪,雖曰自天子達于庶人,而禮之所在,情有時而屈焉。殿下上承祖宗之統,下奉大妃之尊,殿下之身,非殿下之身也,乃祖宗之所託,而大妃之所子也。其不可曲伸私恩,徑情直行也明矣。大臣爭之、三司論之,夫豈不義,而强君父哉?伏願亟收三年之命,以明統緖之重,不勝幸甚。」答曰:「決不可從之意,已言于大臣,須勿更煩。」
○傳曰:「梓宮以長生殿所藏,極精梓宮擇用,凡喪具,竝爲十分精備之意,言于各司。」
○大臣以下四啓,答曰:「罔極之懷,卿等須更思量。」五啓,答曰:「尤爲罔極,不知所諭。」大臣回啓曰:「今承傳敎,尤爲感激。今當令禮官,以期服磨鍊矣。」答曰:「三年之喪,雖不得行,欲爲杖期,以此分付禮官。」禮曹回啓曰:「勉抑至情,俯從期制,臣等欽仰聖上,出乎情止乎禮義之盛心也。第考之《禮經》,杖期,無可據明文。不如一遵《儀禮》所載,斷行不杖期之制。大臣之意如此,惶恐敢啓。」答曰:「杖期,決不可不爲,更勿煩瀆。」禮曹再啓曰:「臣等敢以不杖期,定爲服制,不避煩瀆,前後爭辨者,欲使聖上,克遵先聖之典,得免後世之譏議也。何敢以非禮之禮,導殿下哉?大臣爭之,三司論之,而猶且堅執,臣等不勝悶鬱焉。伏願聖明,俯從禮制,亟賜允兪。大臣之意亦然,惶恐敢啓。」答曰:「予意已諭。此事決不可從,勿爲更言。」
○兩司四啓,請定行不杖期之喪,答曰:「杖期,決不可不爲,更勿煩瀆。」
○禮曹啓曰:「凡喪,必先立喪主,禮也。今此啓運別宮之喪,綾原君俌,當爲喪主,而伏聞出繼義安之後云。義安則他人,猶可後也,此喪,決不可無主者。閭閻士大夫家,爲人後者,若所生父母無後,則罷繼歸宗,而所後父母,或爲班祔,或稱侍養,仍奉其祀者,亦多有之。綾原君俌,罷繼歸宗,立爲喪主,似不可已。義安之後,則隨後從容議處爲當。大臣之意亦然。敢啓。」答曰:「喪制雖降殺,而非如出繼降殺之禮,綾原君似不可爲喪主矣。」禮曹再啓曰:「殿下旣繼大統,奉承宗廟,則三年之喪,尙且壓降。況於私親之喪,豈有自爲喪主之理乎?殿下決不可爲喪主。綾原君又不爲喪主,則如此莫重之喪,豈可無喪主乎?綾原君勢不得不爲喪主。大臣之意亦然。惶恐敢啓。」答曰:「予意已諭。此事決不可從,勿爲更言。」仍下敎曰:「銘旌以無紋廣的兒爲之,且以金篆書之。」兵曹參判趙希逸書進,上特令禮曹判書金尙容書入。又下敎曰:「五日成殯、六日成服。」禮曹以大臣意,回啓曰:「稽諸《五禮儀》,大王、王后之喪,方用此禮。禮不可踰,以此例比用,似涉未安。請依當初磨鍊施行。」答曰:「四日、六日,有何輕重之殊?依下敎爲之。」
○副提學崔鳴吉等上箚曰:
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喪,此固天地之常經,而貴賤之通行者也。但禮有常變,情有屈伸,有不可執一而論也。今殿下直承祖統,無所傍繼,則父母之名,固不可易也。然上承宗統之重,宜有壓屈之道。況大臣、禮官、兩司之論,皆已歸一。以殿下之誠孝,雖欲自盡於親喪,其於宗統何,其於公議何?伏願勉抑至情,以遵尊祖之議。
答曰:「決不可從之意,已言于大臣,須勿更煩。」
○大臣以下六啓,請依該曹陳啓,從速擧行,答曰:「予意已諭。此事決不可從,勿爲更言。」
○上下敎于都承旨鄭蘊曰:「罔極之中,張皇陳啓,頻數至此,予心摧痛,尤不自堪。勿復紛紜之意,言之。如有不得已陳啓之事,從約書入。」
○兩司五啓曰:「請依大臣、禮官之議,亟命綾原君俌爲喪主,自上定爲不杖期之服。」答曰:「予意已諭。此事決不可從,勿爲更言。」
○大臣以下七啓,請以綾原君俌爲喪主,答曰:「已諭孤意。罔極之中,不當如是堅執矣。」
○兩司六啓,答曰:「已諭孤意。罔極之中,不當如是堅執矣。」七啓:「請速立喪主,勿以孤字自命。殯斂諸事,竝從死爵,勿用王后之禮。」答曰:「更勿煩瀆。」
○上下敎曰:「斂殯諸事,一依《國葬謄錄》施行。」禮曹啓曰:「治喪諸事,當依謄錄施行,但欑宮,必於大王、王后之喪爲之,其意有在。凡喪葬之事,得爲而不爲不得爲而爲之,皆非禮也。臣等職忝典禮,只以承順爲事,則非事君以禮之道也。惶恐敢啓。」答曰:「欑宮,所以奉置梓宮。雖得爲之,豈至過濫?依前傳敎,爲之。」
○玉堂再箚,請一從三日成殯、四日成服之禮,答曰:「已諭于該曹矣。」
○弘文館副提學崔鳴吉、應敎金時讓、副應敎李埈、校理李昭漢、金槃、副校理金南重、金光炫、修撰李省身、副修撰洪命耉、朴潢等上箚曰:
臣等將六日成服不可之意,纔已陳達,佇承兪音,而卽又聞銘旌以金篆書入爲敎,臣等相顧驚愕。不料殿下之聖明,有此無據之敎也。六日成服、金篆銘旌,乃國恤之禮也。連珠府夫人於殿下,雖有罔極之恩,乃其所處之位,實王子夫人之喪也。喪從死者,祭從生者,禮有明文,不可違越。上有宗廟,下有臣民,殿下何敢以一人之私情,廢先王之定制,干祖宗之大統乎?殿下雖欲直情徑行,其如天下後世有譏議何?立喪主一節,大臣、兩司,屢爭而不許。臣等方以爲訝,至此而始知殿下之意,不但已也。自此以往,種種踰禮犯分之擧,將有不可勝言。此臣等之苦口力爭,而不知止者。伏願亟寢非禮之禮,以遵先王之定制。
留中不下。
○前行弘文館副提學鄭弘翼卒。弘翼字翼之,爲人端確有操守。自少力學,善屬文。宣祖朝登第,歷敭內外,蔚有聲望。鄭仁弘嘗誣詆成渾,群小竝起齮齕,弘翼獨持正不撓。以此大忤當路,人服其剛直。及光海將廢母后,收議百僚,人人皆惴慄順旨,而弘翼與李恒福等數人,抗辭直諫,樹彝倫於將斁。其忘生立節,可謂偉矣。竄配南北極邊,在謫六年。遭癸亥反正,以承旨被召,歷拜諫院、玉堂之長,而曾傷於瘴毒,病已沈痼,皆未拜命,至是卒。家貧無以殮殯,聞者莫不嗟惜。及其歸葬,上命沿路護送,且給軍人、石灰。
○夜,黑氣一道,起自乾方天際,直指巽方天中,長二十丈許。二更,月暈,白氣如虹,長丈餘。白氣一道起艮方,指坤方,長十餘丈。
1月16日
○庚申,上下敎曰:「斂殯諸事,一依國葬謄錄事,已有下敎矣。小斂絞布,國喪則以綃爲之,而今以紵布入之。不重之物,如是爲之,非徒不有傳敎,其爲辱甚矣。無都監似可,此意言于都監。且銘旌書以篆、隷,有何輕重,而如是爭之,至今不爲書入乎?且此喪有壓尊之處,雖爲降殺,君上親喪,爲臣僚者,不可輕視,而近日所爲之事,類如此,予極驚駭也。」
○下敎曰:「銘旌鳳頭,改以螭頭,銘旌趺不精,改造以入。且殯殿排設於集禧殿。」
○禮殯都監啓曰:「銘旌軸,以玉造用事,啓達矣。更考謄錄則以烏梅用之,而庚子、戊申年則以山柚子造作。以何軸用之乎?」答曰:「仍用玉軸,上軸則去玉,似簇子形造入。」〈史臣曰:「今此喪具,雖依謄錄爲之,尙不免踰禮之譏。銘旌玉軸,曾不用於大王、王后之喪,而至於啓稟用之,可見逢迎媚悅之態,而殊不思陷吾君於非禮之地也。此事,提調金藎國主之,而至曰:『君父親喪,不可不用』云,其視鄭光績不肯造入螭頭,亦可以知愧矣。」〉 ○大司憲鄭經世、大司諫洪瑞鳳、掌令權鑊、持平閔應恢、獻納李景奭、正言呂爾徵、成汝寬,合司啓請屈情從禮,亟命綾原君爲喪主,殯殮諸事,勿用踰制之禮,答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乃是前爲士,後爲大夫故也。罔極之中,些少之事,如是爭之,殊甚不當。喪主事,旣言于大臣矣。如此等事,決無允從之理,勿爲更瀆。倚廬事,近無雨雪,露處無妨,故依啓。」〈史臣曰:「自上雖勉抑至情,降從期服之制,而許多治喪之禮,節節踰制,實與行三年之制者,少無差別。旣欲杖而自主其喪,又命五日成殯、六日成服,又命用錦旌、金篆、玉軸、螭頭,又命斂布用綃,又命殯用欑宮,又命於大內設草廬。臺諫請勿用倚閭之制,則至下露處無妨之敎,以示不平底意,於此可見上下情意之阻隔也。聖人有言:『喪不可直情而徑行。』況此儀章、度數,雖涉微細,而關於禮之大體則甚重。聖人非惜繁纓也,重其名也。聖敎或曰:『不重之物。』或曰:『些少之事。』物固不重,事則非細也。莫重喪制,終難免取譏於百世之後,可勝嘆哉?」〉 ○合司再啓,不允。三啓,答曰:「已諭。」
○左議政尹昉等,率二品以上陳啓,答曰:「此喪雖有壓尊之處,而降殺,與士大夫出繼降殺之禮有異,綾原君似不可主喪。非但此也。綾原出繼之事,大院君在世時,承仁嬪命,定焉,予不敢到今改之。諸卿雖累月爭之,決無允從之理,須諒予罔極之情,勿爲更言。」大臣、二品以上再啓,答曰:「已盡言之。」三啓,答曰:「可從之事,則罔極之中,豈有相持至此之理乎?雖累月爭之,決不允從之意,旣已盡言。卿等須勿更爲瀆擾。」
○大臣啓達于大妃殿,請調護聖躬,大妃以諺書批下。
○下敎于左承旨趙翼曰:「欑宮,明日內未及排設,則堂上以下,難免重責,此意言于都監。怠慢官吏勿爲續續啓達,一一置簿,待後日一時書啓。」
○政院啓曰:「今此喪禮,上下相持,當行節目,尙未決定,以致治喪漸至遲延,臣等不勝悶慮。其中立喪主一節,乃喪禮當初節目,而至今未定,此群下之尤所悶鬱者也。喪主,所以執喪、奉饋奠也,決非殿下所當自爲也。殿下爲親之情,何有窮已?然事之不可者,豈可徑情,而不顧哉?且殿下旣定期服矣,期月之後,當爲無主之喪。此若非大不可者,大臣以下,何論執至此乎?諸臣之論,實事理之不可易者,亟賜允從幸甚。」答曰:「勿爲瀆擾。」
○合司至八啓,終不允。
○弘文館應敎金時讓、副應敎李埈、校理李昭漢、金槃、副校理金南重、金光炫、修撰李省身、副修撰洪命耉、朴潢等上箚曰:
宗統之重,天地之經也,隆殺之分,大義截然。苟有過其常分,而爲不當爲者,則是謂非禮之禮,而得罪於宗廟,取譏於後世,非細故也。殿下以支孫,入承大統,其於本生父母所事之禮,自有已定之制,不可有加減,而今則不然,惟知儉其親之未安於心,而蹉跌之過,不自覺其陷於非禮。成服日期、金篆銘旌,一用王后之禮,至於殿下以宗廟主鬯之身,欲主私親之喪。惟其從厚之情,一蔽於私,故其發而爲喪制者,無非踰分之事,如一依國葬之敎,尤駭視聽。殿下之所以厚於送終者,未免爲非禮事親之歸也。臣等忝在論思之地,見君父過擧,不忍不言。昨日所上之箚,已經一日,批答不下。所當待罪之不暇,而猶且强聒不已者,事係急迫,區區小嫌,有不可顧。亟回天聽,快從公論。
答曰:「已諭于兩司矣。」〈史臣曰:「崔鳴吉旣參於本館陳箚,變其初見,稱病不來,其意以三年喪爲是也。李貴亦主此論,其餘心是,而不爲顯從者,李民宬、金時讓也。一國公議,皆以迎合攻斥,而鳴吉等迷不知返,竟爲淸議之罪人,惜哉!」〉
1月17日
○辛酉,合司進詣興泰門,啓曰:「請亟命綾原君爲喪主,自上定行不杖期之制,凡事之嫌於國葬者,竝令寢罷。」答曰:「子主母喪,少無不可。欲行杖期,實出於抑情從禮。些少之事,又非大段,卿等須體予罔極之情,亟停勿煩。」
○合司再啓,答曰:「決難允從,更勿瀆擾。」
○大臣率百官,啓請定行不杖期,使綾原君主喪,答曰:「子主母喪,少無不可。卿等須退去,更勿瀆擾。」
○藥房啓曰:「自上累月侍疾之餘,遭此罔極之變,今已四日。連日露處,水槳不進,臣等不勝憂悶迫切之至。雖閭閻士庶,若於初喪致傷,則爲終身難醫之疾。況至尊之身乎?罔極之中,雖不自知,而後時之憂,寧有極哉?伏願勉抑至情,曲循中制,上慰慈殿之心,下副臣民之望。」答曰:「身無疾病,勿爲問安。」
○下敎于大臣曰:「罔極之中,未及聞知。今聞卿等不蔽風日,露坐庭中云,心甚驚慮。卿等俱是老病,必有添傷之患,今後則勿坐庭中。」大臣回啓曰:「傳敎及此,不勝惶恐,不知所達。」
○大臣再啓,答曰:「旣已盡言,卿等須體予罔極之情,勿爲更言。」三啓,答曰:「勿煩。」
○合司三啓,答曰:「勿煩。」
○領議政李元翼上箚曰:
聖明抑至情,而從廷議,臣誠欽仰大聖人所爲,足以有辭於萬代之下,不覺激昻抃躍之至。第念凡事,有名而有實。名之所在,實亦隨焉。苟無其實,名何用焉?廷臣之爭三年,非以爲父母行三年,爲不可也,以本生私親,比侔於宗統,爲大不可也。殿下旣持私親期服之制,則其喪禮,自當與國喪逈別矣。臣於前夜,擔曳入闕,與同僚啓辭數四之後,氣力不堪,寒疾又作,退伏於闕門之外。伏聞自上有敎,一則曰喪主不可立,二則曰金字書銘旌,三則曰六日成服,終之以依國喪謄錄施行爲敎。然則有期服之實,而無期服之實,名雖降,而實不降矣。廷臣爲是之懼,欲事事而論執,則不勝其紛紜,而恐煩聖聽於哀疚之中;欲置而不論,則喪禮混亂、宗統不尊,日後之事,有不可言者。聖明於頃日山川之禱,有非僭之敎,聖明亦知僭擬之不可矣。今用國喪之規例,非僭擬而何?僭擬之禍,終至於亂且亡,豈非大可戒哉?人君操大柄於上,而行大威於下,苟欲必行其所欲,則何事不可爲?畢竟廷臣,亦莫如之何耳,祖宗之宗統可畏,臣民之公議可恤。以殿下之高明,宜有以念之,毋徒以罔極之至情,而致紊於喪禮也。人子之事父母,可爲而不爲,不可爲而爲之,均爲不孝。況宗統、私親,事體截然,用國喪之禮,非所以爲孝也。垂死之臣,不得與廷臣,日爭於殿陛之下,一番陳箚而入地而已矣。他日千萬年宗社之憂,在於殿下,莫謂老臣今日不言也。
○都承旨鄭蘊啓曰:「領議政李元翼箚子,早朝入啓,未下矣。臣等固知哀疚罔極之中,有所未遑,而其於待大臣之道,恐似未安,故不敢不啓。且其陳箚之辭,發於愛君之至忱,亟宜允從,以副臣民之顒望。惶恐敢稟。」答曰:「知道。」
○合司四啓,答曰:「前後旣盡言之,勿爲如是瀆擾。」
○玉堂上箚,請依大臣、合司之論,以綾原君俌爲喪主,而金篆銘旌踰制等事,一一亟命停止,以重宗廟,不勝幸甚,答曰:「旣言于兩司,爾等更勿瀆擾。」
○答領相箚曰:「見卿箚辭,知卿至誠。所陳之事,上下意見,大相不同。哀痛罔極之中,有此瀆擾之擧,殊甚悶焉。」〈史臣曰:「當初,大院君親祭祝辭議定時,禮官、大臣,參酌情、文,請依德興大院君故事,稱爲大院君,別立支子,以主其祀。所謂支子奉祀者,綾原君是已,則請以綾原主喪者,實非新創之議也。主祭、主喪,何可前後有異也?元翼此箚,言言切實。自上非不知是非之所在,而蔽於至情,終不翻然覺悟,遂行非禮之禮,可勝惜哉!」〉 ○玉堂再箚,亟命綾原君俌主喪,凡喪制之有違典禮者,一切停罷,答曰:「前後旣已言之,勿爲如是紛擾。」三箚、四箚,皆不從。
○上下敎于政院曰:「聞大臣以下露坐。使之退去,入處院中。」
1月18日
○壬戌,下敎于都承旨鄭蘊曰:「今日乃入棺之日也。心神尤極荒迷,中官雖讀啓辭,迷不知所答。凡啓辭,姑留政院,今日則勿爲捧入。」
○三司啓箚入啓,還下政院。
○禮曹啓曰:「主上杖期一節,三司時方論啓,該曹不敢磨鍊服制以入。明日成服,何以爲之?且喪主,當於成服前議定。敢此竝稟。」答曰:「杖期不可不爲,成服亦不可退行,本曹量處。」禮曹回啓曰:「明日當爲成服,而三司論啓,時未蒙允。公議至嚴,至今未得書入儀注,不勝惶恐敢啓。」
○成殯後,政院、玉堂、百官,奉慰問安,答曰:「勿爲奉慰。」
○左承旨趙翼啓曰:「合司所啓,姑留政院,而今旣成殯,啓辭還入之意敢啓。」答曰:「明日入之。」
1月19日
○癸亥,是日成服。上服杖期。
○合司、大臣啓辭及玉堂箚,始入啓,竝以已諭答之。大臣、百官、三司,復申前請,日三陳啓,皆不從。
○大司憲鄭經世、大司諫洪瑞鳳等啓曰:「臣等之所論執於喪禮者,非一二事,而叫闔累日,皆未得請。殿下之所欲爲,悉皆次第擧行,無一不如意者。臣等不職之失,固已多矣。其中自爲喪主、杖期成服一節,又是任情失禮之尤大者,而昨朝所進啓辭,至今不下,漠無可否,而踰制之服,已成於內,此前所未有之事也。臣等俱以無狀,不得取信於君父,致有如此過擧,誠無顔面立於諍臣之列。請命罷斥臣等之職。」答曰:「勿辭。」玉堂處置請出。〈史臣曰:「大臣、三司啓箚,勿令捧入者,何也?蔽於至情,不念踰禮犯分之失。以國家之大是非、朝廷之大議論,視之爲尋常,非禮之禮,次第盡行,莫重喪禮,豈容如是苟且,而亦豈遇大臣、待臺諫之道乎?此敎之下,政院不爲陳啓未安之意,奉行之猶恐不及,尤可嘆也。」〉
○領議政李元翼上箚曰:
近日之論,廷臣陳啓已悉,臣無可更瀆。第人主有國家,必有朝廷卿大夫,議大禮、決大事,必與共之。今者主上,欲自盡於親喪,爲主上臣子者,莫不欲竭力趨令,誰敢有一毫薄視不自盡之心哉?朝廷之必爭,而不知止者,尊祖宗也,重宗統也,愛君父也。數日以來,廷啓日上於殿陛,而聖敎日下於有司,喪具諸物,徑行催督,蒼黃之際,國喪體例已成,而朝廷不相管。然則國家設朝廷卿大夫,將焉用哉?朝廷百官,首相爲之冠。臣雖不學無識,萬不近似,而乃其職則首相也。臣旣叨是職,國家大事,理宜參論,而國家以臣言爲不可,絶不見用,是臣失其職也。首相失職,而寧有仍冒之理?臣於向年,忝冒首相,大院君祭文,頭辭磨鍊時,稱考而不加皇字,稱子而不加孝字,立支子主祀之事,與禮官議定入啓,以依議允下。臣之愚見,自初如是,迷不知變。雖當喪禮怱遽之日,尤不可一日在職。且臣之前日倉卒詣闕,心神驚散,氣息乏絶,一夜之間,舊證增劇,臥不能起。旣不得隨諸臣於廷爭之列,又不得久處於闕門之外,不得不退伏私室。以此以彼,罪實難逭,請亟遞臣職,以存國體,不勝幸甚。
上遣史官諭之曰:「觀卿箚辭,良用慙靦。昨者之事,罔極之中,徒務自盡,莫省公議,不待停論,事多徑行。到今思惟,悔之莫及。失有所歸,於卿何損?卿須安心勿辭,以慰予心。」
1月20日
○甲子,大臣、政院、藥房皆陳啓:「請上勉抑至情,强加調護,上慰慈念,下副群情。」答曰:「當勉副焉。」
○禮曹判書金尙容呈辭,上命還出給。尙容爲禮殯都監提調,徑進杖期之服,以成非禮之禮,公議非之,故遂呈辭單,而有還給之命。
○太學生李行進等上疏。略曰:
情者,人心之私;禮者,天理之公。禮之所在,情有時而屈,故情雖無窮,禮不可踰。必也抑情而循禮,舍輕而從重然後,合於人心,而不悖於天理矣。今我殿下,以出天之孝,遭私親之喪,其欲自盡於送終者,宜無所不至,而第於其間大節目,多有犯分而失中者,臣等不得不論辨於哀疚之中。殿下以支孫,入承大統,爲宗廟、社稷之主,爲四方萬民之君,則殿下其可以顧私親,而主其喪乎?大綱旣紊,節節錯誤,五日而殯、六日而服、金篆之銘、用綃之斂,一何踰越之至此乎?周公制禮,葬用死者之爵,則啓運宮之喪,不當用王后之禮也明矣;《禮經》又曰:「持重大宗者,爲小宗,降服不杖期」,則殿下不當主私親之喪也判矣。若曰:「綾原君俌,出繼義安,不可主喪」,則是殿下之宗統,反輕於綾原之奉祀;綾原之出繼,反重於殿下之宗統,豈不悖理之甚乎?嗚呼!聖人制禮,其法甚詳,其分甚嚴,不可以一毫僭差,不可以私意增減。豈料聖明之世,有此莫大之失乎?旣往之失,雖不可追,前頭橫議,不可不防。伏願殿下,勉抑至情,一遵典禮,亟停主喪之擧,特罷僭制之事,以副臣民之望。
答曰:「省疏具悉。今此主喪等事,自有朝廷處置,非諸生所可預論。且義安出繼之說,乃是言端所及,實非以義安後爲重,而宗統祀爲輕之意也。諸生不知予意者也。爾等其退修學業。」疏三上,答曰:「大學,雖曰公論所出,是非之定,自有朝廷。爾等言是非則可矣,期於定是非,非諸生之事也。爾等其退而思之。」
○大臣、百官又陳啓如前,答曰:「俌不當爲喪主之意,已盡言之。」仍敎曰:「諸卿不蔽風日,至今露處云,於心未安。卿等依前傳敎,勿爲露處。」大臣回啓曰:「今承傳敎,不勝惶恐感激,不知所達。」
○下敎曰:「各殿供上減省矣,而啓運宮供上,則勿爲減省。依當初磨鍊,盡數進排事,言于該曹。」
○大臣、百官再啓,答曰:「俌不可爲喪主云者,非以出繼爲重,而歸宗爲輕也。予雖入承大統,不改父母之稱,今爲喪主,固無不可之意也。卿等須勿煩擾。」三啓,不從。
○合司又請以綾原君爲喪主,自上定爲不杖期之制,答曰:「成服已過,今難改之。俌爲喪主,亦不妥當,決難允從。須亟停勿煩。」三啓,不從。
○大司憲鄭經世啓曰:「臺諫主一時之公議,故凡國家大事,臺諫論執,則該司不得以擧行,雖上命,亦不敢受。此是二百年流來通行之規,亦可見祖宗列聖之屈於公議,不敢自用之盛德也。近日合司論執之事,臣誠意淺薄,不能感悟聖衷,不職之罪,固已大矣。至於十八日初昏,禮曹判書金尙容,在陳慰班中,顧謂臣曰:『成服雖退,合司終不得停論耶?自上催入儀注,故欲知之』云。臣本踈脫,暗於見事,遽以成服不可退,答之曰:『此是聖上大段失禮之事。本欲於今日達夜力爭,今聞自上有窒塞之候,醫官入診,而不能酬應,朝日之啓,亦且留院,今已無可爲矣。時刻若至,勢須進服,退日則恐未安』云。今聞廷議譁然,皆以爲:『退日之事小,踰制之事大。況六日成服,本非此喪正禮。日期之退,有不可恤,而臺諫自失直截之風,墜落舊規』云。今日誤事之罪,臣實當之。自今以後,臺諫論執,而該司擧行者,必以今日藉口。必須身伏重誅然後,舊防不毁,而後弊不生,請命鐫削臣職。」答曰:「勿辭。」
○大司諫洪瑞鳳等啓曰:「臣等俱忝言地,目覩踰禮之制,非止一二,而不能力爭,已過成服,無所匡救之罪,固已積矣。今聞廷議,以六日成服,本非此喪正禮,不必拘於退日之嫌,而臺諫依違於禮官之問,不能以嚴辭拒之,致令有司,徑先進服。今日聖上非禮之擧,實由於臣等之不職也。大司憲鄭經世,旣以此引避。此乃臣等同席,而相議者也。公議至嚴,不可靦然仍冒,請命罷斥臣等之職。」答曰:「勿辭。」
○執義尹知敬、掌令趙邦直等啓曰:「成服時刻已迫,而自上催入儀注,則六日成服,本非此喪正禮,退日之事,雖小於踰制之失,而亦不可以上下相持之故,歷累日不成服也。禮官旣以此相問,則雖使古之善處變者當之,不得不如此答之,蓋出於不得已也。況該曹之徑進儀注,亦非不知其不可,而迫於上命,終不敢不進,此亦事體之使然,禮官亦不宜深責。答其問者,有何所失乎?請竝命出仕。」從之。
○工曹判書鄭光績,以待罪禮殯都監,治喪踰制之擧,不得措一辭規諫,上箚辭職,答曰:「省箚具悉。卿須勿辭,安心察職。
○玉堂再上箚論之,答曰:「已諭于兩司矣。」
○五更,黑雲一道如氣,起南方,指天中,漸移東方,長十餘丈。
1月21日
○乙丑,上下敎曰:「往在己未,予遭大故。其時猜嫉日甚,又有驅迫察視之變,故不敢任意卜山,權厝於外家山所近處。非徒路傍殘原,不成形樣,予懼體魄之不寧,樵牧之易及,欲爲改葬,而變故連仍,至今未果,斯亦寡昧不孝之大者也。楊州豐壤,雖有仁嬪山所,高山勢急,短麓無抱,少無可用之原。令都監國用置簿中,毋循私意,極擇以定,而大院君墓,亦將爲遷厝之計,一以安神道,一以慰予心。」
○合司啓請以綾原君爲喪主,自上定爲不杖期之制,答曰:「毋庸强煩。」玉堂亦連箚,不從。
○大臣、百官三啓,答曰:「昨已盡諭。」
○大司憲以下啓曰:「人君爲非禮失義之擧,則人臣死不敢從,此古人所謂,從義而不從君者也。凡在有司尙然。況身居諍臣之列,以匡救爲職者乎?臣等今日自處之義,惟有一箇退字。況在廷公議,澟如秋霜,今若抗顔,則豈不爲甚無恥之人,而聖明亦安用此臺諫爲哉?使同僚果有直氣,則直加駁正之不暇,而乃爲含糊委靡之言,苟且請出。初不能直言極諫,感回天衷,又不能自持風裁,輕毁舊規者,復如何哉?臣等決無就職之理,請亟命罷斥,以重公議。」答曰:「勿辭。」玉堂處置請遞,從之。
○玉堂上箚曰:
朝見兩司避嫌之辭,則喪制論執之時,遽許徑進儀注,非惟墜落舊規,終未免成君上過擧。兩司之引以爲罪,固其宜也。臣等意謂,處置之際,必當請遞,俄見憲府請出之辭,則有曰:「禮官旣以此爲問,則雖古之善處變者,不得不如是答之,蓋出於不得已也」云。臣等竊怪焉。凡國家大事,臺諫論執,則該司不得擧行,雖君上之命,亦不敢受。此是二百年流來舊規,可見祖宗重臺諫之道也。今此主喪、杖期一節,是乃踰制之大者。若使古之善處變者當之,必萬死以堅執。況六日成服,已非正禮,差過時刻,有不可顧。一邊論列其非,一邊許入儀注,殊無直截不撓之風。憲府所謂善處變者,何所指而云也?强請出仕,事甚苟且。請憲府處置臺官遞差。
答曰:「盡遞臺官,似未妥當,不允。」
○戶曹判書金藎國上箚。略曰:
臣以庸駑,叨冒度支,厚招物議。國有凶變,例兼都監,斂殯踰制,嚴不敢請。賤病亦深,精神茫昧,襄葬重禮,決不可治。伏願聖明,諒臣情勢,亟命鐫削本職及都監之任,以正臣罪,以完大事。
答曰:「省箚具悉。須勿控辭,安心察職。」
○兵曹判書徐渻上箚,辭本職及觀象監提調,答曰:「省箚具悉卿懇。如是辭之,本職當勉副卿意焉。」
○禮曹判書金尙容上疏。略曰:
臣本空踈,素昧禮學,尋常講說,只仰人口。今玆之喪,事異於常,禮宜有變,而臣所不知者,旣無以引經折衷,仰喩於聖心,臣所知之者,亦不能固守初見,屢奪於嚴敎。蒼黃急遽之間,種種失禮之事,不一而足。至於服制之過中,斂殯之踰制,臣亦知其大有所未安,而大臣、三司,交章論執,該曹事體,與此不同,只陳不可之意而已,不敢終始力爭,而得禮之正,臣之有罪,臣亦自知。伏聞物議,以臣身爲禮官,不能隨事爭辨,一向承順,使聖明,終始歸於有過之地,衆謗譁然,公議嚴峻。臣當引咎伏罪之不暇,何敢不恤人言,仍冒重任乎?旣以禮官,當此莫大之變禮,處事多乖,得罪公論,則雖欲强顔出仕,其於廉恥何?旣往之咎,雖不可追;將來之失,庶幾可補。區區之志,實切於此,伏乞聖明,察臣狼狽之狀,憐臣悶迫之情,亟命遞罷臣職,以答公論,以安愚分。
答曰:「省疏具悉。卿勿控辭,安心察職。」累辭,始遞。參判吳百齡、參議李楘,亦上疏辭職,不許。
1月22日
○丙寅,大臣、百官三啓,玉堂再箚,皆不從。
○領議政李元翼復上箚辭職,上遣史官諭之曰:「省卿上箚,予極悶焉。大臣進退,係國安危。卿今棄予,欲爲退去,心甚缺然。卿與予,固當休戚是同,須勿控辭,終始勉輔。」
○以金瑬爲吏曹判書,李貴爲兵曹判書,李顯英爲大司憲,李敏求爲大司諫。敏求,睟光之子也。與其兄聖求,曾在昏朝,僅齒散班。及反正之後,兄弟迭爲兩司之長,時人皆以爲榮。李埈爲司諫,鄭世矩爲掌令,閔應亨爲持平,金槃爲獻納,吳端、李坰爲正言。
1月23日
○丁卯,上命擲奸于禮葬都監,仍下敎曰:「成服之後,已過四五日,而都監寥寥無一人來仕,此豈非可駭之甚者乎?人之厭苦若此,予甚慙歎。都廳以下無故不進者,竝罷職。」都監堂上金藎國、具宏、鄭光績等,皆以此待罪。
○備邊司啓曰:「故知事李時發喪柩,今將返葬于淸州,道里遙遠,得達爲難,極可憐惻。曾在平時,正二品以上身死者,有自官護喪之例。況時發,兩朝勤勞,盡心國事之人,尤不可無矜恤之典。一路擔持及造墓軍,竝爲題給宜當。」答曰:「石灰亦令本道題給。」
○上下敎曰:「禮葬都監都廳以下,勿以驕傲厭避之人差出事,言于該曹。」〈史臣曰:「鄭百昌之妻,卽內殿之弟也。上在潛邸,慣知百昌酗酒驕傲,故必爲百昌而有此敎也。然人君辭令,恐不當如是之太露矣。」〉 ○大臣、百官連啓,不從。再啓,答曰:「壓於宗統,難於主喪,則令俌攝行。」
○合司連啓,不從。再啓,答曰:「旣已令俌攝行,勿爲瀆擾。」
○諫院啓曰:「禮曹判書金尙容,身爲宗伯,徑進非禮之服,至不免寫進篆旌;知事鄭經世,身爲法官之長,明知其非禮,而於禮官之問,許入儀注,難免苟且之失。請竝命罷職。」答曰:「金尙容推考,鄭經世已爲遞差。所失亦不至大段,不必罷職。」
○玉堂上箚,答曰:「已爲允從,勿爲瀆擾。
○合司三啓:「伏覩答大臣之批,有曰:『壓於宗統,難於主喪,則令俌攝行。』大哉,王言!雖大舜之取人爲善,成湯之改過不吝,何以加之?但杖期一節,時未有快從之命,臣等不敢以一款之得請爲幸,而遽爾退去,更有所申請者。殿下旣以支孫,入承宗統,則宗統所壓,有不得伸其本服,故禮官據《禮經》『爲人後,齊衰不杖期』一條以請。凡他服制,今旣依此施行矣,而獨杖期、成服一節未改,則揆之《禮經》,實無所據,決不可因循以誤大禮。請加三思,以盡當行之喪制。」答曰:「成服之過,今已累日。不爲停論,如是强聒,殊極過矣。勿爲更煩。」
○吏曹判書金瑬,上箚辭職。略曰:
臣賦性愚暗,不能隨世屈伸,一忤時論,謗議如山。身名汚衊,爲世所棄,自分屛跡田野,以終餘生,從前謬恩,出於匪望,感激鴻私,黽勉供職,而顚頓狼狽之狀,固已極矣。銓衡之長,是何等職任,而曾未半年,復到臣身?承命惶駭,罔知所措。朝廷論議,猶夫前也;臣之愚見,猶夫前也。使愚暗之臣,處已敗之地,臣之情勢,危且急矣。雖欲貪戀天寵,强顔出謝,公議至嚴,必不饒臣。伏願聖明,亟命鐫改。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恢量容物,勿求務勝,則足堪此任。服膺斯言,宜勿辭。」
○執義尹知敬、掌令趙邦直等上疏言:
旣被同僚之斥,玉堂又請遞差,不可一日仍帶。亟削臣職,以答公議之嚴。
答曰:「省疏具悉,勿辭察職。」
○晋原府院君柳根,上箚論喪制,答曰:「省箚具悉。成服已過,今難改之矣。」
1月24日
○戊辰,左議政尹昉、右議政申欽啓曰:「昨日伏承下敎,有曰:『壓於宗統,難於主喪,則令俌攝行。』俄又伏覩玉堂箚子批,則旣以允從爲答,故臣等不爲連啓退去,而竊復思之,下敎中攝行二字,似不分明。今之喪主,卽他日之傍題奉祀。必須一一承敎然後,禮官當有遵奉之地。綾原君歸宗,定爲喪主事,請捧承傳施行。」答曰:「知道。別無捧承傳之事,依前下敎,令俌攝行。」
○兵曹判書李貴上箚曰:
伏見《儀禮》不杖期條曰:「爲君之父母、妻、長子、祖父母。」傳曰:「何以期?從服也。父母、長子,君服斬,父卒然後,爲祖後者斬。」註曰:「此爲君矣,而有父、祖之喪者,始封之君也。若是繼體,則父與祖有廢疾不得立,父卒者,父爲君之孫,宜嗣位而早卒。今君受國於曾祖。」又曰:「父與祖合立,有廢疾不立,故己當立。」《經國大典》曰:「嫡子無後,則衆子承重;衆子無後,則妾子承重。」此以有後爲重故也。宣祖王子十四人,臨海最長,而無後;光海罪廢,而亦無後,惟我大院君,以宣祖第三子,當爲承重,而況又誕生我聖上,則乃《儀禮》所謂合立者也。殿下以大院君之長子,建大功,而入承大統,復母后十一年幽廢之位,其扶綱常、位天地之功,有光於漢光武矣。然而大院君若在世,則殿下之讓位,獨不如唐玄宗之相王乎?抑以爲,死生有間云,則雖不敢輕議追崇,而其服則從禮爲三年可也。同知臣金長生,乃以漢宣帝之後於昭帝,比之殿下之於宣祖,此則大不然。宣祖,殿下之祖也;昭帝,宣帝之四寸大父行也。宣帝旣以傍支,爲後於昭帝,而又以其父史皇孫稱皇考,程子以小宗亂大宗,斥之宜矣。殿下則以宣祖之長孫,建大業,直承正統,旣無出繼之事,有何二本之嫌,而乃以稱叔爲言乎?史皇孫,雖爲宣帝之父,而其父戾太子,得罪於武帝而死,故初以大宗,而降爲小宗。今大院君,是宣祖之長子,而殿下之父,則應爲合立之君,有何大小宗之可議,而使殿下不得以稱父乎?若以爲:「承祖統者,不得父其父」云,則不幾於衛輒之拒父乎?輒以其父得罪於其祖之故,徒知以祖命爲重,而不知拒父之爲罪,孔子猶以正名,答子路之問。況我大院君,有何得罪於宣祖,而徒以殿下受命於慈殿之故,不得爲殿下之父,而不服三年喪乎?凡爲人後云者,或以小宗承大宗,或以傍支繼正統,則以承統爲重,以本生父母爲私親,故降服不杖期。若以長孫承祖統,則於其合立之父,視以叔父,而擬之於爲人後,未知見於何經傳乎?此不過長生誤見禮文本意,而滿朝靡然從之。他人不足言,領相李元翼,以元老之臣,亦以此說爲然,至以去就爭之,其無識見可知矣。當今此禮,雖使孔聖復起,不易臣言,而滿朝諸臣,皆惑於長生之一言,當聖上罔極哀疚之日,相率瀆擾,而不知止,臣竊以爲今日之朝廷,乃子路之罪人也。且以爲「殿下受國於宣祖,當以宣祖爲父,而不當服啓運宮三年」云者,尤爲無據。反正之初,禮官獻議,殿下稱考於大院君,而稱祖於宣祖,則是不爲人後也。若如長生之論,稱以叔父,則議以私親之服,可也。旣爲稱考、稱子,而服則不杖朞,是獨於喪服一節,待以叔父也,此果合於《禮經》乎?況祖在,不降父母喪,則雖宣祖在世,不當降服,而殿下爲壓尊,降杖朞之敎,恐於哀痛罔極之中,未及察禮文本意而然也。庭請之辭乃曰:「稱考,權宜不得已之稱也。」稱考爲何等事,而乃以權宜稱之乎?此可見求其說,而不得者也。大院君爲宣祖之長子,而反謂之小宗;殿下非人後,而强謂之人後,必欲使宗統紊亂,不亦異乎?先儒云:「宗法不立,則朝廷之勢不尊。」臣恐自此,天下之爲父子者未定。大名不正,何事不生乎?今日廷臣所論,不究宗統本意,而徒以爲人後三字,論其喪禮,臣意,先論祖子孫相承之正統,則喪服一節,不勞而自定矣。噫!朝廷之上,識見爲先。李元翼素有人望,而識見非所長,故頃於啓運宮疾棘之日,殿下以人子無所不至之情,欲禱於山川,下問於大臣,元翼乃以爲僭,而忍防之。諸侯祭封內山川,禮也。季氏以諸侯之大夫,而旅於泰山,故孔子以爲僭也。殿下則爲一國之主,而其不得爲父母,祈禱於封內山川乎?其於章章易知之禮,尙且茫昧未曉如此,況於人主定父母大禮,元翼何能知禮文本意,而有所是非於其間乎?然元翼衰敗已極,其言之不中,固不足怪也。若當盛年,必不如是之錯謬矣。且玉堂之箚有曰:「殿下爲得罪於宗社。」且曰:「終至於亂亡。」光海旣以不母,得罪於宗社而失國。今日諸臣,欲導殿下以不父。恐殿下一惑廷議,終未免得罪於宗社,而反有甚於光海之廢母矣。所謂得罪之說,臣未知其何所指也。此說,雖因無知妄作所發,而必爲凶徒藉口。此臣之所以終始血爭,而不知其止者也。論思之臣,徒泥於古,率爾爲言,乃謂:「啓運宮,一王子夫人也。」啓運宮初雖爲王子夫人,而到今爲殿下之妣,則爲臣子者,何可以此稱之乎?臣反正之初,慮有今日,故殿下以長孫承統之說,勸入於慈殿敎書中,則吏曹參判張維曰:「主上以大功入承大統,雖不以長孫爲言,小無所損」,終不用臣言,至於奏聞,亦不入此等語。當初若用臣言,豈有今日之紛紜乎?孟子曰:「爲天下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生而養以天下,則死不葬以天下,臣未知其可也。然則今日殿下之服喪三年,乃古今不易之常經也。至於追崇,則武王之追王,以其太王肇基王迹,功德及民故也。《儀禮》:「廢疾不得立祖父母、父母喪,只服三年」,而未聞其追王也。後世之君,雖有違禮追崇者,亦不可爲今日之所法者也。今若別立廟以尊之,則恐不違於宗統本意,而亦合於人情、天理矣。臣非敢自以爲是,而必欲立異於廷議,有懷如此,故不得不達。伏願殿下,亟令廟堂儒臣,更加參考《禮經》,使莫重大禮,務歸於正,無貽譏於後世。是臣區區之願也。且臣自執謬見,不與人同,每與朝廷大議,輒爲矛盾,上失體面,下招群謗,以公以私,臣罪大矣,不可抗顔明矣。請賜鐫免,以安愚分。
答曰:「省箚具悉。所陳是矣,然措語之間,不無乖當之論,故不得不略爲言及。金長生只知有祖,而不知有父。今日廷臣,知有宗統,而不知與爲人後者有異。予意以爲,不識事理與禮文本意者也。近日啓箚中,措語失當之處,不一而足,予甚痛歎。但雖不出繼,父在母喪,則有降殺之禮。今日之降服,尊大統也,非以叔母待之之意也,而卿比之於蒯、輒,斯言之無理,甚於言者矣。且予無不父先君之事,朝廷亦無不以父待之之語,今欲比之於光海者,抑何意也?卿欲救正,而不知反陷君父於不孝之地,卿之識見,亦未可曉也。且李元翼,以先朝元老,爲國領相。蔑視、凌侮,不遺餘力,此尤不可之甚者也。卿勿過信人言,勿慢侮士夫,則足堪此重任。勿辭。」
○獻納金槃啓曰:「臣頃忝玉堂,進參三司伏閤之列。多官會坐之中,兵曹判書李貴,送示一長書于鄭經世,其書卽李貴與崔鳴吉者也。書中拈出玉堂箚辭中:『實王子夫人喪』及『得罪宗社』等語,極其醜詆,至曰:『爲此論者,不可復事殿下』云云。所謂王子夫人之喪一款,蓋出於先正其名,而後爭其禮也。實非大段繆戾之語,而語不婉曲之失則或有之。至於得罪宗社一款,則此不過措語間泛論,非直斥今日事也。若以此爲罪,則人所不服也。以此私書中語,不可强聒於聖上哀疚之中,悶默度日。今聞李貴箚中詆斥諸臣,不遺餘力云。臣何敢終若不知,而不爲之避乎?大抵今此喪禮,乃一國莫重之事。今日所言,實公議所折衷也。豈李貴一人之所可撓奪乎?噫!不察人之本情,而鉤得文字間數語,執以爲罪,欲激殿下之怒,此豈君子人哉?臣竊怪之。身在言地,被人詆斥,不可仍冒。請遞臣職。」答曰:「勿辭。」
○領議政李元翼出城上箚曰:
臣伏聞近日號令施措,竊料聖心已斷定矣。已過之事,且不須論,前頭亦當有大段節目,種種非一。臣以首相,方在朝廷,爲百官、百司之首,而如秦視越,不復有所可否於其間,自古安有如此宰相?臣必去朝然後,國家得以稍立國體,臣亦得以少安愚分矣。國家事定,則乞骸而退,艱虞則生死以之,此臣素所畜積。垂死之老犬馬,實切戀主之誠。自上年秋冬,病伏私室,不曾一詣朝堂,而猶且不敢呈告,酬酢公事。今日之求去,豈臣之本情哉?不得已也。憂惶踧踖,處身無所,退伏江郊,恭竢嚴譴。
上遣史官諭之曰:「省卿箚辭,予甚驚駭。李貴之言,本來不中,卿勿相較,速爲入來,以副輿望。」政院啓達李元翼上箚後,卽出江上待命,上遣承旨,申諭以須勿相較,速爲入來。
○兩司啓曰:「伏覩聖上答李貴之批,有曰:『今日廷臣,只知有宗統,而不知與爲人後者有異。予意以爲,不識事理與禮文本意者也。近日啓箚中,措語失當之處,不一而足,予甚痛歎。』臣等之所爭於殿下者,豈但以人後一條而已也?《禮》曰:『不貳斬。』又曰:『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又曰:『與尊體爲一等,不敢服私親。』《禮經》所載,日星乎天,固不可以後人之見,而有所低昻也。聖上以支孫,入承大統,雖與《禮》意,微有不同者,因聖人所制之禮,有上附下附之義。若欲就《禮經》中,拈出禮制之必合於今日之事者,則天下事變無窮。聖人雖睿智出衆,豈預知後日變禮,而別立一條乎?故曰喪多而服不過五。雖聖人復起,今日所議之禮,必無異制。臣等鹵莽,尋常事理,固難明知,至於禮文本意,恐不過如斯而已。況近日所論,上係宗統,下關萬世,爭論之際,雖未免觸忤忌諱,而乃其心,則欲忠者國,而納君於無過,允協於公議耳。李貴以元勳重臣,設有所見,平心說破,付之公論,固無不可,而今乃憤辭怒氣,呶呶於大庭之會,詬辱淸流,踐踏百僚,無所顧忌,至乃拈出文字間過激之語,張皇上瀆,有若告訐之爲,欲以惹怒於宸嚴。堂堂公議,豈可以言語折辱,奪是非而膠人口哉?臣等本不欲與較,而待罪言地,言不見信,反承未安之敎,其玷浼名器甚矣。決不可靦然仍冒,請命遞斥臣等之職。」答曰:「勿辭。」
○玉堂上箚曰:
臣等俱以無狀,待罪論思,見君父過擧,瀝血陳箚,期於得請而後已者,豈欲使殿下,薄於奉先,而陷於非禮也哉?誠以宗統所壓,私恩可屈,大經所在,公議至嚴。其於爭辨之際,直陳無諱,不欲納君於有過之地,實臣等之至情,而亦臣等之職分也。今者竊聞,李貴不有公議,倡爲邪論,張皇辭說,眩惑天聽,其無倫不經之語,固不足多辨,而箚辭中,拈出臣等措語間數款文字,搆捏不測,勒成罪案,人之爲言,吁亦慘矣。原箚未下,雖不得詳,而臣等前箚所謂王子夫人云者,只論其名位而已,且遵葬用死者之義也。此實李貴之所欲諱,而臣等特直言之耳。所謂得罪宗社云者,若使殿下,不卽改之,終至於踰禮犯分,則是宗統不重,大防隨毁,殿下亦無辭於天下後世矣。臣等職此之憂,下語之間,不覺文字之過重,不料以此爲陷人之機阱也。人臣事君,如子事父,苟有所懷,必達無隱。不然而爲阿諛苟合之語,以承順爲事,則不但臣等死不忍爲此態,殿下亦安用臣等爲哉?伏願殿下,鐫削臣等之職,以快李貴之心。
答曰:「省箚具悉。兵曹判書箚陳之事,措語之間,雖有無倫之處,其言未必盡非。爾等遽以邪論目之,予甚怪焉。本館箚子中,亦不無慢侮、失中之語,宜乎李貴之有此云云也。然似是無情之辭,故予已置之矣。爾等宜勿控辭。」
○合司連啓,請行不杖期,答曰:「勿煩。」
1月25日
○己巳,上下敎曰:「予不圖領相,寡昧如是之輕。今者望望然去之,少無三宿之意,予實慙悶,無以爲心。今若退而不返,使國家顚隮,其誰曰在家不知,抑何以謝祖宗於他日乎?予處事乖當,待相臣失道,宜乎見幾而作,奉身而退,以古之爲國盡忠,死而後已者言之,則其進退,必不如是之容易也。此豈予平日所望於領相者也?姑舍予前過,速爲入來,隨事匡輔之意,政院代予草敎,更爲敦諭。」
○兩司合啓曰:「殿下,宣祖支孫,入承大統,雖與出後傍親者有間,而持重大宗,降其小宗,乃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當初儒臣、禮臣,據古證今,參酌經文,大臣獻議,乾心降從,稱考而不加皇字,稱子而不加孝字,立支子主其祀事,國論大定,人情允叶。至于今日,期制已成,大聖人屈情從禮之美,可謂高出百王矣。兵曹判書李貴,敢以無倫之見,悖經之說,熒惑人聽,至於上箚。元箚未下,雖未詳所論之如何,而乍聞一二,已可愕然。《禮經》昭昭,非人人所可眩亂。臣等姑不欲與之深辨,但其私意之蔽,有可惡者。貴若果有所見,出於本情,當於庭請之初,卽自立異,不參其論可也,而顧乃從大臣之後,力爭三年之制,達夜同辭,相臣之啓,稱譽不暇,固無異同之議。及至聖兪久靳,卒變初見,橫生異論,乃於成殯之日,遽搆荒雜之箚,旣爲投進,旋又持去。箚中所論,類皆杜撰,在庭臣僚,初不欲掛諸齒牙,豈意累日之後,傅會增益,至瀆天聽,無所顧忌也?其迎合之態,灼然可見。上年玉堂之箚所謂:『程子之論濮議有:「奸邪之人,希恩固寵,務爲巧飾,欺罔聖聽,則陛下之心,無由而悟。」今雖公論已定,擧國同辭,安知異日,必無希恩固寵、巧飾欺罔,如程子之所憂?』云者,眞先事之見也。不虞聖明之下,有此等橫議,乃敢蝃蝀於正論也。其他怪妄之說,不一而足。此君父於不當比之地,陷朝廷於倡無父之論,終以兇徒藉口之說,恐動天聽,箝制一世,致令元老辭位而去。一二大臣不安於朝,殿下之國事,日就杌隉,而莫可收拾,其輕君父、蔑朝廷、倡異議、排公論之罪,不可以貴勢而免,請命削奪官爵。」答曰:「兵曹判書李貴箚陳之辭,雖有無倫之處,其言未必盡非,旣有所見,則畢陳無隱,亦事君之一道也。李貴天性讜直,自少小無奸邪之態。爾等不究本情,遽以奸邪、迎合等語,搆成罪案,今日所論,不亦已甚乎?李貴有大勳勞於國家之人也。言雖不中,不可施罰,勿爲更論。」
○合司連啓請不杖期,答曰:「勿煩。」
○禮曹啓曰:「以百官啓辭,答曰:『壓於宗統,難於主喪,則令俌攝行』事,命下矣。今十四日初喪時,綾原君俌,罷繼歸宗,立爲喪主之意,本曹已爲入啓矣。依當初啓辭,施行之意,敢稟。」答曰:「依前下敎,使之攝行。」
○玉堂上箚曰:
天下之事,有是非、邪正。此是則彼非,此正則彼邪,未有兩立而俱存者也。今日廷臣之所爭者,一國公是,萬口同辭,堂堂正論,日月乎宇宙,不可以一二人之私見,所敢橫議於其間也。兵曹判書李貴,素無知識,見輕於士類久矣。平生能事,只是上疏,而尋常是非,猶且雜亂。況於禮文,有何見得,乃敢唐突陳箚,排擊公議?指擬無倫,辭語悖理,是得罪於正論也。其謂之邪者,不足怪也。殿下若以李貴之言爲不邪,則廷臣之論,非正也;廷臣之論正,則李貴之言爲邪也。其不可兩立也明矣。李貴忠誠、禮學,豈獨出於擧廷諸臣之上,而有此特異之論也?此,不過妄揣睿旨,迎合爲心,徒知一身固寵之計,而不念納君於有過之地其心所在,十目難掩。至於侵辱大臣,脅制三司,詬罵於庭會之中,肆然而無忌憚,宜大臣之不安其位也。殿下於答大臣之批,每以勿較爲敎。李貴無倫之語,誠不足與較,而乃其所居之位,則重臣也、元勳也。豈可視之尋常,而不爲之辨,使朝廷日卑,公論沮抑也哉?此而不懲,邪正不明,是非淆亂,終至於國非其國。伏願殿下,亟正李貴妄言之罪,以扶正論。
答曰:「省箚具悉。李貴言雖不中,功存社稷,位至崇班,實非年少新進之輩,所可慢悔者。今者爾等,肆意侮辱,不遺餘力,此亦可駭之甚者也。其言謂之狂妄,則可矣,若謂之奸邪,則大不可。爾等更勿爲已甚之論。」
○領議政李元翼上疏辭職,答曰:「省疏具悉。尤用驚悶。予之待卿,雖曰失道,卿之退去,亦恐未安。大臣盡瘁之義,豈可如是哉?平日所望,盡歸虛地,予用慙靦,無以爲懷。卿須速爲入來,隨事匡輔,毋負至望。」
○左議政尹昉、右議政申欽上箚言:
近日之事,臣等與李元翼,終始同之。元翼辭位出城,則臣等理難在職。又竊伏聞,議禮之事,被人厚誣,臣等安敢一日苟冒,與論莫大之禮乎?伏願聖明,鐫削臣等之職,以謝物議。
答曰:「省箚具悉。卿等須安心勿辭,亦勿相較。」
○副提學崔鳴吉上箚。略曰:
臣伏見答玉堂之敎曰:「本館箚子中,不無慢侮失中之語,宜乎李貴之有此云云。」臣無任驚悔之切,不得不略爲陳暴於聖明之下。臣之愚意,聖人制禮,各有定分,過之非禮,不及亦非禮也。《禮》云:「父爲士,子爲天子、諸侯,祭以天子、諸侯,其尸服以士服。」又曰:「喪從死者;祭從生者。」今日之禮,葬之宜從本品,祭之宜以諸侯。葬不從本品,是過而非禮也;祭不以諸侯,是不及而非禮也。臣之所見,本來如此,故頃於六日成服、金篆銘旌命下之日,與同僚相議箚論,而其文字,則皆臣所搆出者也。倉卒口占,語欠圓暢,箚旣留中,言未見採。退而思之,只切惶怖,俄而延平府院君李貴,移書責臣,而多有不諒本情之語,而李貴之語,例多不中,故不復與之相較矣,豈料以此上達天聽乎?且今廷臣,意在匡君,言所難言,聖上平日培養直氣之效,於斯可見。第其所引《禮經》之語,則未知眞得聖人本意也。蓋殿下功同光武,而屬非遠族;繼同孝、宣,而親則長孫。上下數千年間,絶無可擬之處,議禮之際,良不易言?古人所謂:「受國於祖」及「聖庶奪嫡」者,正爲今日道也,則似不當擬之於爲人後之禮,故降期之請,非臣本情,降杖之論,尤所未曉。思欲略陳愚見,而敬畏朝廷,不敢自是,含意連辭,將發復已,杜門自守,恭竢物議。群謗叢身,骨亦可銷,臣之自處,良已難矣。臣固知今日非瀆擾之時,而情蹙勢迫,不免仰天一號,不勝惶悶之至。
答曰:「卿宜勿辭察職。」鳴吉又以書遺金長生,力言別廟之爲是,長生復書曰:
前蒙示及議禮大意,不過曰:「旣已稱考,則其不爲人後,可知,旣不爲人後,則子而降其父母之服,見於何經乎?」生,反覆硏究,終有所不相曉者。旣承盛諭,不能泯默。當初聖徵〈李廷龜字。〉、景任〈鄭經世字。〉兩公,以私廟稱號,問於僕,僕卽以鄙見答之,兩公初不諦聽人言,又不能詳考《禮經》與程、朱定論,自任己見,以稱考、稱子,定爲祝式。僕適忝言地,陳疏辨析,極論違失《禮經》之意,何嘗以兩公所定爲是乎?余故嘗曰:「若稱考、稱子,則必如朴疏〈朴知誡疏。〉爲三年喪,百官從服期,且立禰廟而後已。旣定爲父子,則豈於父母喪,有三年、期年之差乎?旣稱爲私親則亦豈有入繼大統之君,爲私親,爲三年喪之理乎?」今公只是推演月沙〈李廷龜號。〉、愚伏〈鄭經世號。〉誤定之論,欲以攻破僕說,而關人口,何所見之不透也?僕曾對月沙、愚伏戲之曰:「譬如經解,兩公爲大文,使朴知誡爲註脚,今見公許多辭說,未免爲註脚之註脚也。」但兩公雖不知稱考、稱子之爲非及定爲降等之服,而不敢主三年之議,則是猶失於初,而歸於正也。公則必欲加一層於兩公之論,定行三年之喪,其無乃自信之過,而輕侮古今之公議乎?夫聖上以傍支,入承大統,爲宗廟、社稷之主。古者身有服,不得行祭。若爲三年喪,則其不得祭宗廟、社稷明矣。況以祖宗,視大院夫人,其等威之懸殊,何如也?今欲伸至情於私親,而廢常祀於祖宗,果合於禮,而安於聖心乎?令箚有曰:「頃年鄭經世在玉堂,極言稱考之爲是,爲人後,而稱考於本親,見於何經,稱考而降其三年之服,亦見於何經乎?前日之稱考是,則今日之降服非也;今日之降服是,則前日之稱考非也。二者必居一失」云,此言良是。公以此責月沙、愚伏則可矣,又欲移擊於我,豈非不思之甚乎?仍竊思之,昔晋簡文帝,以祖父行,繼孫而立。今以高明之意推之,必稱考於元帝無疑也。以其自稱於所繼之君,則不當曰孝祖父,又稱號於先君,則不當曰皇從孫也。唐宣宗之於武宗,亦然。然則祖父與叔父,乃尊行之稱,不可以尊稱,施之於自己也;孫與姪,乃卑下之稱,不可以卑號,加之於先帝也。如使公,定其稱號,何以處得恰當?切望更思,而敎之耳。鄙意則以爲,別立稱號,依《杜氏通典》,自稱曰嗣皇帝臣某,又於先皇帝,亦有別稱,而先儒旣無定論,何敢創爲臆說也?頃年月沙奏對,有曰:「有父子之義,無父子之名」,正是也。至於趙相禹所見,雖本於胡文定公之說,亦非穩當。何者?以祖父、叔父之尊,而稱父子於孫與姪行,恐無此義也。必如《通典》祭奠之文,皆稱以哀嗣云者,得之。此非僕私見,實出於《春秋》四傳之說。蓋帝王家,以繼統爲重,其爲名號,必循世次然後,順且正矣。僕亦不敢自以爲是,而此是議論大頭腦處,於此定之,則無不通矣。按《附錄春秋》,高氏〈名閌。〉曰:「父子相繼,禮之常也。至於傳之兄弟,則亦不得已焉耳。旣授以國,則所傳者,雖非其子,亦猶子道也;傳之者雖非其父,亦猶父道也。漢之惠、文,亦兄弟相繼,而當時議者,推文帝上繼高祖,以惠帝親受高祖天下者,反不得與於昭穆之正。至于光武,當繼平帝,而又自以世次,當爲元帝後,皆背經、違禮,而不可傳者也。凡人君以兄弟爲後者,必非有子者也,引以爲嗣。臣子一體矣,而當嗣者,反以兄弟之故,不繼所受國者,而繼其先君則是所授國者,竟莫之嗣,生則以臣子事之,死則以兄弟治之,忘生倍死。況已實受之後君,今乃自繼先君,不惟棄後君命己之意,又廢先君傳授之命。土地、人民歸之己,而父子之禮,恥不爲,此皆不可者也。豈所以重受國之意也?」愚詳此高氏之言,固知昭穆之不可亂也。曾見《朱子大全》宋朝祫祭圖,以太祖、太宗,異昭穆,常以爲疑。及見胡文定公以帝王繼統爲父子之說,與夫高氏之言,皆與朱子之意相合,然後益信先儒之見,前後一揆,不可不參詳講究也。皇明閣老楊廷和,以嘉靖世宗,與正德武宗,兄弟行也,捨武宗,而上繼其叔父孝宗。夫世宗之於武宗,雖曰兄弟,旣以繼統,有父子之道,則絶而棄之,其可乎?亦嘗疑於此,今以高氏之說觀之,與漢文之捨惠帝,而上繼高祖何異?惜乎!楊公之不深究禮家之言也。令箚又曰:「臣之所言,節節皆有考證。廷臣之論,無片言隻字,可以爲據。」千言萬語,縷縷不已,而皆以禮官誤定稱號,推以立據,以爲是。其欲爲三年之喪,則以降服私親,比之短喪。凡所引證古昔,以滕之父兄、百官皆不欲,及晋之杜預、裵秀短喪之論,比而同之,亦恐果於自是,而失於儗倫也。當今聖上之於宣祖,雖曰直孫,帝王承統,異於士大夫之家。旣以傍支入繼,則所繼之君,便有父子之道,所生父母,卽爲私親,此義理之彰明較著者也。何以明其必然也?《儀禮》:「國君,適孫爲祖後,則爲其所生祖與父,斬衰三年」,其餘衆孫,則不言也,其不得爲三年喪,明矣。故諸公知衆子之不可爲三年喪,則必曰:「聖上以適孫立,與循序繼立之君,少無異同。」所見一瞙子,專靠於此,故發爲言論,動見乖迂,所以廣引經傳,而終不得本旨也。《禮經》所載如右,自有明證一也。左氏、公、糓三人,皆傳授孔門旨義,其所立言,必有因襲,而皆以繼統爲父子,則今何可蔑其言也?有明證二也。胡文定公之論,於哀公世次,以定公爲考,以昭公爲王考,以襄公爲皇考。今以祭法參考之,則一世謂之考,二世謂之王考,三世謂之皇考。定公乃哀公之父也,昭公則定公之兄,而襄公則定公之父也。以所繼之君,序爲父子之位,謹嚴如此,文定豈無所據,而妄言之者也?有明證三也。高氏之爲人,與其學識之淺深,雖未可知,朱子稱高氏禮學精深,其亦愈於今世之人,其所極論如許,有明證四也。而況程、朱定論,以私親稱考爲非,范氏、胡氏之言,鑿鑿皆有可據,書之《綱目》,垂示後世,不趐耳提而面命之,有明證五也。今以《春秋》四傳、程、朱諸先生之言,參考彼此,明有證左,無論直孫、支孫,皆以入繼大統爲重,以崇奉私親爲非,而今欲棄先儒定論,而別生意見,杜撰傅會,不成說話,何以節節有考證也?廷臣之言,半上半下、或出或入,其於私親稱號則非矣,其謂不可爲三年喪及自上不可爲喪主則是矣。又何以曰無片言隻字,可據者乎?所見旣異,則言不相入,信乎公之不欲從我,猶我之不能從公也。向見朴知誡、玉汝〈李貴字。〉之言,一一與鄙意牴牾,以爲不足多辨。及聞高明之言,見今箚辭,頗亦有理可取,而但所引經傳,多不著實,冗雜不切,何可以折服群言,而歸一乎?但所謂親祭祝詞之難,誠如鄙意。旣以綾原稱孝子,又以殿下稱子,則名分不旣紊亂乎?令箚曰:「不爲稱考,則今日之禮,事事皆順;旣已稱考,則節節難便。」云者,正中今日朝廷難處之病也。當初禮官之言曰:「當稱考,而不稱皇;稱子,而不稱孝。若稱考,而又加皇,則名位太隆,故程子謂之失禮,非以考字爲非也」云云。此則禮官不察程子立言之本意,而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爲之辭也。故其時,生之疏曰:「夫皇,乃大字、顯字之義,卽虛字也。程子之意,只爲傍親,不可加以考字,故立言如是。宋時諸儒,於濮王議,亦不敢加考字,與歐陽脩輩,爭辨不已。後來程子於濮王,舍考字,而許加皇字,昭然爲千萬世定論,何可誣此而欲違之也?」且程、朱之所謂亂倫者,謂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也。夫豈以直孫、支孫,爲入繼、出繼之別乎?今謂聖上以直孫,入繼大統,此與從孫之出繼爲後有異,此甚不然。其爲私親一也,則稱考之非,無彼此也;其爲尊統一也,則爲後之義,誰有輕重乎?不然則先儒,何不明白立言,而直斥以小宗,而合大宗,爲亂倫乎?旣曰入繼,則不得不降其私親;旣稱爲私親,則不得不降其喪服。此非易見,而明知者乎?朴說又曰:「臨海無子,光海得罪宗社,大院君爲第三子,則聖上當爲適統。」惜乎駟不及舌。諸君中義安、信城早卒,大院君行第居五,而義安則以綾原爲後,其所謂適統,豈非苟且之甚乎?聖上撥亂反正,天命人歸,以支孫入承宣祖之統,名正言順。此古所未有之盛擧也。何爲是牽合苟且之言,以厚誣天下後世乎?又其言曰:「大院君若在反正之初,則聖上必當讓位,今不可以幽明有間也。」此甚不然。孔子之不得位,天也。後世雖極尊敬,不敢加堯、舜之位,分定故也。周公以大聖之德,居攝政之位,而後之論者,以魯用天子之禮樂爲僭,何也?惟名與位,不可以假爲也。朴生門人,有李義吉者,上疏言:「大院君在世,而當爲讓王。爲國君之父,享一國之養,則生養、死祭,不容有異。宗廟享之,有何疑焉?」此則顯爲追崇之論。夫追崇私親,歷代行之非一,其公私、得失,不在多辨。誰謂聖明之世,復有踵璁、萼之故智者,納吾君於過擧之地,以濟其私乎?亦有厭苦此言,而稍憚公議者,怵於子無爵父之訓,敢爲陽與陰抑之論,或以爲當立禰廟,或以爲當立別廟,或以爲親主祭奠,各立名目,紛然不定。此,無他,當初稱考、稱子之說,有以誤之也。假如一從公言,聖上於私親,當爲三年喪,而群臣從服期。又如朴說,大院君當爲讓王,而生養、死祭,不容有異,則卽今,令公與朴公儕類,果皆以君父,待大院君而自稱以臣子乎?此必無之理也,則無乃徒務好勝伐異,不得於言,而不求於心者乎?且看古今文字,必須精細。前見公欲自上定爲三年喪,且親爲喪主,主朝夕饋奠一款,引衛君弔季氏,以魯君爲主爲證。夫《禮經》本意,魯、衛之君相敵。當衛君行弔於季氏,魯君自爲喪主者,爲敬賓客而待之也。魯君雖疲弊,豈肯爲季氏主,朝夕饋奠乎?今若隣國如琉球國王,爲弔綾原而來,則聖上當爲待賓客之主也。令公援引古禮,多不切實如此,無乃他所證據者,亦多類此乎?今僕之言,則有異於此,私親稱考之失,則實本於程、朱、先儒之議,自上主祭之非,則《綱目》以光武徙四親廟於舂陵爲美,而惜其不以伯升之子主祀,則其與當代何別焉?至於三年之喪,則《儀禮》所載,灼有考據,今何以旁通,而有所降殺也?自謂如此,庶幾無失古人制禮之意,而人輕言微,不見信於世,其可置之勿論而已。老聵近劇,前忘後失,其於此等議論,絶口不言久矣。且此芻狗之陳言,徒煩而無用也。今因問及,復費葛藤如此,慙悔難追,恐未免汰哉之誚。惟冀平心恕察,且勿以此煩諸耳目,惹得一場紛鬧也。
鳴吉見之,不以爲然。
1月26日
○庚午,上下敎曰:「禮葬都監提調金尙容改差,速令差出其代。」
○上下敎曰:「《禮》云:『天子、諸侯之父,雖士,祭以天子、諸侯。』又曰:『祭從生者,盡子道也。』今喪祭禮,雖無傳敎,自有可行之禮。都監慢不致察,凡祭用器具,不爲措備,前頭魂宮、山所祭用之物及節目,亦不留意磨鍊,都監所爲,殊極非矣。似當推考,今姑置之,此後各別察爲,俾無臨時窘急之患。」
○大司憲李顯英、大司諫李敏求、司諫李埈、掌令鄭世矩、持平閔應亨啓曰:「頃日答大臣之敎,有曰:『壓於宗統,難於主喪,則令俌攝行』者,因一時有故,偶爾代行之謂也。臣等固知聖意有未釋然者,而宗統之重,主喪之難,殿下旣已明知,而布告於外廷,則大義已正矣,繼而答玉堂之批,亦曰允從。臣等咸仰日月之更,庶幾厥事之正矣,物議以爲:『攝行之批,非夬許之辭,所當終始力爭,俾無未盡底蘊,而遽爾停止,殊失論事之體。』同席之中,亦有語及者。臣等之意以爲,綾原君俌,罷繼、歸宗,改服、主喪等節目,自當稟旨擧行,未卽引咎自列矣。卽於禮官之請,有:『依前傳敎攝行』之批,聖明之有所靳固,初不快從,果如議者所料。臣等見事不敏,始不力爭,後聞物議,趁未引避。以此以彼,決難仍冒,請命罷職。」答曰:「勿辭。」獻納金槃、正言李坰、吳端,亦以此引避,玉堂處置請出。
○昌陵陵上東邊失火。禮曹啓:「請設行慰安祭,卽遣大臣、禮曹堂上、繕工監、觀象監提調,奉審。上及王世子,例有變服、避正殿節次,而方在衰服之中,似無變服、避正殿等事,只令百官,素服三日而止。」從之。
○左議政尹昉、右議政申欽上箚曰:
臣等當聖明哀疚之中,惟思罄竭筋力,隨事盡職,安有休告之心哉?蒲柳早衰,勞瘁已極,而不敢不夙夜者,蓋以此也。今者盈庭之議,忽被橫詆。況臣等蹤跡,忝在大臣,有義不可不退者,有勢不可不退者。禮有定制,擧國皆爭,同事之人,致位而去,則强顔隨行,義不可也;治法、征謀,或可左右,而大禮所在,意見不同,則拖泥帶水,勢不可也。以不同之意見,强之以曾所未學之禮,聖明亦必知其難諧也。至於與人相較,臣等雖無識,固不爲也。臣等之控辭,豈得已而不已哉?伏願亟許鐫免臣等職名,以便公私
答曰:「省箚具悉。卿等累上辭箚,意欲退休,予心缺然,若失蓍龜。李貴之言,本來不中,不必介意。卿等須勿控辭,終始勉輔。」
○以李廷龜爲禮曹判書,仍差禮葬都監提調。
1月27日
○辛未,合司連啓,請行不杖期,答曰:「不允。」
○合啓曰:「壓於宗統,難於主喪,聖批一下,群情翕然,而喪不可一日無主,則應爲主祀之人,獨不可主其喪乎?攝者,何謂也?因一時有故,代之之謂也。立支子主祀者,已在於從容講定之時,則初喪立喪主,旣葬主祀事,自是次第應行之節目,何必曰攝?大義所在,天理當然,以殿下之明聖,宜無不知之理。至情旣不可制,群議亦不可遏,姑爲此依違之敎,以塞輿望,此豈所望於殿下者哉?請亟命綾原君俌,罷繼歸宗,以主喪事。」答曰:「喪主事,旣停之後,今復論執,斯亦過矣。已爲勉副,更勿瀆擾。」又啓曰:「伏見副提學崔鳴吉進箚,其言雖多,而其槪有三。其曰:『祭不以諸侯,則不及,而非禮也。』就其所壓者有而言,則其言固是。若文王爲西伯,而祭古公以諸侯;武王爲天子,而祭文王以天子之類,是也。今日之禮,與此不同,必欲强索而傅會之者,有何意見也?其曰:」功同光武,而屬非遠族;繼同漢宣,而親則長孫』云者,殿下旣以支孫,入承大統,則前所謂壓於大宗者,其義猶自若也,何可以屬之親踈,而有異同也?其曰:『聖庶奪嫡』云者,文王不立伯邑考,而立武王,是也。未知今日之事,果與此相同耶?事不同,而强同之,於《禮經》隆殺之分,則皆謂之不合,而都以一筆句斷之,創起新見。拈出前項三條,以眩是非於群目。聖德高明,衡量至公,何可以似是之說,而敢爲熒惑也哉?致隆所生,私恩也;尊祖敬宗,大義也。義之所在,恩有所屈,非薄於私親而然也。天地之經,有不可奪也;聖人之禮,燦然明白。必欲剟去當然之說,而欲別求親孫之爲祖後者,降其本服之語,爲今日斷案,而求其說而不得,强取祭以諸侯之禮,以合於今日之事,人情其可拂乎,天理其可違乎,百世之公論,其不足恤乎?臣等此語,非臣等意見也,乃一國之公論也。崔鳴吉,身爲經幄之長,不思陳善閉邪,倡此異論,以混一時是非。私見與正論,不容兩立,請命遞差。「答曰:」予不識禮學,彼此意見,未知孰是孰非,然觀崔鳴吉箚子,則其言亦似不悖於理矣。人之所見,不必苟同。言路蔽塞,亦不可不慮,勿爲更論。「〈史臣曰:」崔鳴吉曾於玉堂班列,大聲揚言曰:『追崇之國不亡,無父之國必亡。』其言之無倫,乃至於此,一坐聞者,莫不驚駭。乃復上箚熒惑,雖曰吾不迎合,其誰信之哉!「〉 ○都承旨鄭蘊上疏,乞解職歸覲,答曰:「省疏已悉卿懇。卿宜勿辭,安心往來。」仍命給馬。
○領議政李元翼復上疏,陳情辭職,上遣史官諭之曰:「省卿疏章,知卿有決去之意,予心惘然若自失矣。予實不肖,以致元老之去位,誰可怨尤?只自責躬而已。予雖蔽於至情,不能盡從,豈有知其非禮,而一向牢定,終始不移者哉?卿若赦予前過,翻然入來,隨事匡輔,則迷蔽之情,庶幾可變;艱虞之勢,庶幾可回。此予所以强顔悔心,更有所云云也。予雖否德,數年仰成之誠,不可謂不至一朝遐棄而去,此無非誠意淺薄,未能交孚之致,哀疚之中,益增慙靦,無以爲言。卿雖不以寡昧爲念,獨不念先王之眷遇乎?卿須從速入來,毋負輿望,毋孤予意。」
1月28日
○壬申,左議政尹昉、右議政申欽等,復上箚辭職,答曰:「觀卿等箚辭,慙悶益深。卿等須體予至意,勿爲如是辭之。」
1月29日
○癸酉,辰時,黃雲如匹布,起自東方陰雲中,逶迤而去,傍于南山巓,指坤方,長竟天。
○大司憲李顯英、大司諫李敏求、掌令鄭世矩、持平閔應亨、正言李坰啓曰:「副提學崔鳴吉箚陳之辭,與公議不容竝立,故論以遞差,而所爭之事,事體甚重,故合啓以論矣。今聞物議譁然,主張異論之人,不宜請遞而止。至於玉堂簡通有曰:『合啓而請遞,有前規乎?』其意必以爲,合啓則不當止於請遞也。臣等之不能劑量輕重,論事罷軟之失著矣,請命罷斥。」答曰:「勿辭。」玉堂處置遞差。
二月
2月2日
○乙亥,合啓,連啓李貴事,又啓曰:「今此議禮,公論已定,非一二謬見,所可參錯,而副提學崔鳴吉,身爲經幄之長,不思陳善而閉邪,敢倡異議,上瀆天聽,臣等請遞之擧,不容但已,而聖批不從。夫聖人立經,昭若日星,祔列之典,天理當然。上自廟堂,下至韋布,萬口一辭,是非所在,斷可知矣。敢以一人之私見,立幟於大同之正論,事甚可駭。請崔鳴吉亟命罷職。」答曰:「自予忝位,以言獲罪者少,豈獨於元勳重臣,施此無前之罰乎?況其言雖曰不中,未必盡非,今日所論,決難允從。但侮慢元老,厥失非細,此而不治,朝廷不尊。褫去職名,以示予尊敬大臣之意。崔鳴吉事,遞差猶以爲不可,豈有罷職之理乎?勿爲更論。」累啓,只命推考。
○左議政尹昉、右議政申欽啓曰:「臣等竊聞之,古人曰:『君子同其退,不同其進可也。』臣等與領議政李元翼,終始同事。元翼以言不見施,旣已退去,則臣等義無獨存。玆敢不避瀆擾之嫌,控辭於哀疚之中,遽降溫綸,繼有慙悶之敎。臣等承命,惶恐狼狽復出,臣等之迹,誠可謂無據矣。君之使臣,用其身,而不用其言,則僕隷之役也;臣之事君,順旨苟容而已,則婦寺之忠也,聖明奚取焉?今日廷臣之所爭,非懸空揣說,皆據禮、引經,導殿下於中正之地,而喪主攝行之敎,聖明置之於從違之間,群下不知所以承奉,臣等竊惑焉。喪制當行不杖期,而已不得蒙允,喪主大節,又不準許,則聖明所謂壓於宗統者,將何所施歟?上下之際,必以實心相孚然後,事乃有濟。攝行之義,半明半晦;宗統之法,半上半下,伏願聖明,深思焉。盈庭之議,必不但已,安有知非禮之禮,而隱忍含默,以爲聖明不從,而不爲之陳辨哉?禮經非如他書,必專門之學然後,可以當變禮,而知所以處之之方。曾子,亞聖也,而猶著《曾子問》,以編於《禮記》之中。其禮之變者,難講如此。漢、唐以後,一代必有一代之制。其時講禮者,皆是文章博洽之士,諳練典故之人,豈下於今之人,而其議率多意起,合於禮經者甚少,故漢、唐間議禮,不得爲後世之典式。安有不得專門,而以倉卒意見,求多於宿儒、老師者乎?惟宋之程、朱之言禮,得聖人之旨,故至今論議者,外於此,則皆非正道。宗統之法,程、朱之說極嚴,載在方冊,聖明何不於此而取則乎?前後儒臣、禮官之證正,上達天聽者,已覶縷矣。聖明何不於此而俯採乎?天子承天子之統,諸侯承諸侯之統,斷不可紊。李元翼及臣等之所懣然者,止此一事。更願聖明,快下綾原君喪主之命,不勝幸甚。」答曰:「知道。當勉從焉。」
○禮曹啓曰:「禮葬應用節目,極其重大,不可率爾講定。姑待判書李廷龜出仕後,博考經禮,商議稟定何如?」答曰:「近日本曹堂上,皆懷厭苦,以託病不出爲能事,節目講定,似無其日矣。」禮曹判書李廷龜卽出仕待罪。
○夜,流星出心星上,入尾星下。
2月3日
○丙子,上復遣承旨,敦諭領議政李元翼曰:「予悔前日之過,續遣近臣敦諭,而卿意邈然略不顧念,予甚慙悶,無以爲懷。仲尼非先朝元老,而其行也未免遲遲;孟軻非世祿之臣,而其行也猶且三宿。卿之棄予,比諸古人,則似或太薄矣。旣往之事,已無及矣,將來之制,猶可從禮,卿須速爲入來,終始匡輔。予方側席以待,卿勿恝視。」元翼對曰:「至遣近臣,諭敎至此,臣誠震驚惶怖,求死不得。臣雖因喪禮,處身無所,不得不出來,而老病乞退之意,自前縷縷陳達,聖鑑亦有以諒之也。臣雖無狀,顧其履歷,則宰相也。八十之年,腰脚不能運,匍匍蹣跚,重入脩門,其不爲淸朝士大夫之羞乎?哀疚之中,不敢屢以疏箚上煩,只此仰達。伏地席藁,恭竢鈇鉞之至。」
○李廷龜啓曰:「都監啓辭:『應行節目,待臣出仕,博考禮經,商議稟定事啓下矣。』此是無前之變禮,當爲而不爲,則聖上罔極之情,無以伸矣;不當爲而爲之,則聖人《禮經》之制,不可踰也。初喪遑遽之事,今已無及,而前頭應行之禮,必須十分詳量,可無過不及之悔。凡係物件備用之需,則必豐必厚,必誠必愼,惟聖明之所自盡,至於儀章、各品之係干嫌逼者,必須細加裁定,以尊事體。禮嚴節文,雖小必謹,加一分不可;減一分不可。臣以淺見,何敢臆定?請與都監,同議于大臣所會處,加減節目,逐一參酌,開錄稟旨後,遵奉擧行。」答曰:「依啓。今日內議定,俾無不及之患。」於是,禮官與都監堂上,議于大臣,就庚子年國葬儀軌及一等禮葬謄錄,參酌磨鍊書啓,答曰:「依別單施行,而石物中武石一雙加磨練,魂帛車代以屋轎可也。」禮葬都監回啓曰:「前日大臣同議時,臣等亦慮及此,而禮文內,文石人象,著冠帶、執笏之狀;武石人象,著甲冑、佩劍之狀。此乃國喪象文武百官之制也,似涉嫌逼,故議減二雙矣。今承下敎,當依此磨鍊,而石人二雙,似爲重疊,一雙則以童子石人造作爲當。大臣之意如此,敢啓。」從之。
○夜,流星出台星上,入郞位星下,色赤。
○同知中樞府事鄭經世上疏曰:
臣誠迂儒,無所肖似。久叨言地,罪積尸素。頃値國家大變禮,君父有大過擧,而終不能隨事匡救,狼狽而遞。上負隆恩,上乖夙心,中宵仰屋,旣悲且慙。誠不敢以不見信之故,而遂輟不言。初欲竢肅謝之日,卽爲申復,不料犬馬之疾,一向沈綿,旬月之內,就列無路,而其所欲言者,又不容遲緩,不得不徑進一箚,仰瀆宸嚴。仍念前日所爭,非不直截,而蒼黃之際,論辨不詳,無以開悟聖衷,而聖明亦於摧慟之中,不能深究言者之意,以致言之愈苦,而聽之愈邈。此其上下之間,皆未盡道。今請援引經義,剖析群言,罄竭其愚陋之見。而又慮滾同說出,指意不明。謹倣先賢奏疏畫一之規,開列于後,以便省閱。伏願聖明,逐段深究,求其言意之所在,或賜開納,則非臣之私幸而已也。抑臣於此,深有所憂焉。竊覵殿下,近年以來,舍己從人之德,漸不如初。遭喪以後,又爲至情所蔽,聽言之際,顯有喜同惡異之心。異於己者,則雖元老大臣,血誠惻怛之言,外爲優奬,而實棄不用;同於己者,則雖荒雜無倫、悖理妄作之言,是其所論,而許以讜直。至於崔鳴吉,一人之身也,其所進兩句,乃《禮經》之全文也。是則皆是,非則皆非,而惡一句之異己,則置之不省;喜一句之同己,則用之如不及。夫人君,居崇高之位,挾雷霆之威,行之以喜同惡異之心,則惟意所欲,下莫敢忤。豈不順適於己私,而其奈莊士日遠,謟言日至,終至於喪邦,何哉?臣之所進,殆千百言,而無一句、半句同於殿下者,固知無足取悅,而適以疚殿下之懷。顧其縷縷不已者,實出於閑邪、弼違之意,聖明勿以逆心,而求諸非道,幸甚幸甚。一,《禮經》《不杖期》條曰:「爲人後者,爲其父母報。」子夏傳曰:「何以期也?不貳斬也,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也。」論今日之禮者,以此爲據,已極分明襯貼,而議者或謂:「爲人後云者,指族人而言耳。今主上以孫繼祖,不可謂爲人後矣。意者,前日聖敎所謂:『與出繼,降殺有異。』者,必以此而言也。」此言似矣,而實有不然者。上文《斬衰三年》條曰:「爲人後者。」疏曰:「此下,當有『爲所後之父。』五字,而闕之者,今所後,或父、或祖,其人未定故也。」夫其人未定,則立文者,不曰爲人後,而當如何立文耶?非必指族人,而言也。況下文《緦麻三月》條曰:「庶子而爲人後者,爲其母。」又天子、諸侯《正統傍期服圖》,亦有「爲祖後,爲曾祖後」之文。據此數條,則凡言爲後者,不必指族人明矣。今殿下於宣廟,初非應立之長孫,特以丕應人徯,恭行天罰然後,內受慈殿之旨,上承天子之命,以紹大統,爲宗廟、社稷之主,此是大變革、大非常之事,其與循序內承之君,自不相同,則果非入承而何哉?旣是入承,則與出繼,又何以異哉?出繼云者,自此之彼,適偶之詞也;入承云者,由外至內,尊敬之詞也。文雖不同,義非有異。臣前日啓辭所謂:「自士大夫家言之,則曰出繼;自帝王家言之,則入承」云者,蓋已十分明白,特聖明蔽於至情,意其有異,或雖知其無異,而强以爲辭耳。一,《禮經》《杖期》條曰:「父在爲母。」子夏傳曰:「何以期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至尊謂父,私尊謂母也。今之議者或云:「主上旣承宗統,不可無壓尊之義,而宗統之重,不啻父在,姑可權依此經之文,降從杖期之制。」此亦似矣,而實有不然者。使今日之喪,無經可據,則援而附之於此,猶或可矣,殿下之持重大宗,旣已明甚,則降其小宗,自有明文,何可舍此定制,而附列於不近之文,以爲義起之事也?特殿下之孝思無窮,必欲自主其喪,故强用此條,取便於以杖卽位,而雖宗統之重,亦有所不暇恤焉,此豈臣僚平日所期於聖明者哉?當初殿下所以撥亂反正者,非有樂乎其位,但以宗社爲重。四方黎獻之所以鼓舞愛戴,無思不服者,亦感聖明之此心也。乃今親親之恩反重,而尊祖之義,爲其所掩,則得無缺四方黎獻之望乎?旣主宗祧,又主私喪,古今天下,斷無此理。今雖已過,猶可及改。朱子以服已成,而中改爲未安者,以門人妻喪制服,旣用俗樣,而又欲改從古制故云耳。若其輕重失倫,如今日之事,乃所謂一日不可居者,何可諉之於已成,而不爲之中改乎?況此去杖一節,又非改製服之比,寧有未安之理?設或未安,猶愈於過制,失禮之未安,不啻萬萬矣。竊聞大臣、三司,今已次第停啓。微臣片言,固知無益於事,然言之入與不入,在於誠之至與不至,而區區積誠,實非一日,萬一天啓聖衷,幡然改圖,則安知寢郞一言,或辦悟主之功乎?臣竊不勝祈懇之至。一,《禮經》《不杖期》條曰:「爲君之父母、妻、長子、祖父母。」子夏傳曰:「何以爲期也?從服也。父母、長子,君服斬。」鄭注:「此爲君矣,而有父若祖之喪者,謂始封之君也。若是繼體,則其父若祖,有廢疾不立,今君受國於曾祖。」疏曰:「始封之君,其祖與父不爲君,而死,君爲之斬,臣亦從服期也。若是繼體,則其父若祖,合立而有廢疾不立,己當立,受國於曾祖。」按此一條,卽向者朴知誡疏中所据而爲證者,頃日崔鳴吉箚中所謂:「受國於祖」,亦據此條而言也。然此實大有不然者。此條所謂君字,乃正統相傳之君。其父若祖,皆合立,己亦當立,而受國於曾祖,故上無所壓,而得爲其父祖服本服三年。今主上以支孫,入承大統,上有所壓,故當初群臣,皆以降服爲請,此是天理當然,禮制有截,不得不爾耳。群臣孰不知聖上之誠孝,而故爲此語,請薄於所生耶?聖上亦明知其然,故初終罔極之中,勉抑至情,降從期服,此盛德事也。此條所爭,今可置之勿論,而惓惓愚衷,猶欲聖明,察見知誡之言,未免爲誤引,而鳴吉所論:「親則長孫之。」云者,尤無事實,乃與李貴無理之言,不大相遠。日後之憂,終未能釋然而忘情,故附之于此,以見其與今日事不同云。一,《禮》曰:「凡喪,父在,父爲主。」又曰:「親同,長者主之;不同,親者主之。」此類不一。其所謂主,但謂主,喪事與賓客爲禮耳,非謂長子、長孫,執喪三年,主奉饋奠者也。但考《朱子家禮》《立喪主》條下註文,則可知其所指之不同矣。今別宮之喪,適在大內,殿下主治喪事,如《禮》所謂長者主之,則固亦無害。至於躬爲喪主,執喪奉奠,決然不可,而一二異議之人,不知禮文所指,各自不同,必以主上,自爲喪主爲當。然至有綾原君不可爲喪主之語,臣不敢知,爲此論者,其心、其見,果何如也?今日之喪主,卽他日旁題、奉祀之人,臣不敢知,爲此論者,當題主之日,若何以處之也?今日殿下主喪,他日綾原奉祀,則是爲喪有二孤,又豈有如此之禮哉?前日攝行之敎,本非允從之意,而大臣乍見玉堂之批,遽輟廷爭,固爲失之不察,亦其誠意未至,街談、巷議,莫不訝惜,而臣之愚意,則獨以殿下之所以待遇臣僚者,不出於誠心,爲尤大未安也。臣僚所爭,果爲不是,則顯斥亦可,嚴譴亦可,如其不然,而實出於愛君之心,則快從公論,痛謝前非,乃爲大聖人之事。不當依違其間,若從不從,外爲不誠之言,以解散廷請之擧,而內無見從之實,以負群下顒望之心也。臣之此語,不但爲此一事而發,誠願聖明於日用云爲,皆以實心行之,而於此一事,尤當務實。亟命綾原君爲喪主,無留攝之一字,爲他日拒諫之張本,幸甚幸甚。一,《禮》:「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踰月而葬。」以降殺、遲速爲禮,其節不可亂也。初喪,五日成殯,六日成服,其他踰制之禮,皆已旣往,而不可追,此乃群下之罪,非但聖上之失也。獨有前頭葬期一節,比之斂殯,尤爲大段節目,明載《禮經》,古今通行。此正上下和衷,期於得禮,以贖前罪之日。若更於此蹉過,則不惟無以自說於天下後世,抑恐祖宗在天之靈,赫然降鑑,而不以爲韙。殿下於此,寧可不爲之惕然乎?昔宋文公卒,始厚葬,益車馬重器,備七月而葬。君子謂:「華元、樂擧,於是乎不臣」,而聖人前書「八月,宋公鮑卒。」後書「二月,葬宋文公」,詳其年月,以著其僭,胡氏又以爲:「棄君於惡,而益其侈。」聖賢垂戒之意,嚴矣。今若葬用五月,則在廷當事之臣,擧不免華元、樂擧之罪。推此義也,則殿下之厚葬其親,實非所以敬親,而明《春秋》之義者,必不以爲孝,豈不重可畏哉?一,古人云:「議禮之家,有同聚訟。」此是今昔之通患。況今日之事,又是變禮之難處者,其有異議,無足深怪。惟聽訟之人,虛心察理,不以己意,自作主張,則曲直之決,本不甚難。臣請無多說話,但問今日之事,有所壓乎,無所壓乎?若謂之有所壓,則廷論勝;若謂之無所壓,則異論勝。只此兩言,可以決今日之訟,而雖以殿下,主張己意之見,旣不謂之無所壓,則其曲直之形,勝負所在,斷然可知,而議者所謂祭以諸侯,屬非踈族等,許多立論,此爲不攻自破之說矣。臣非以强辨取勝爲心,誠以此事,非他閑爭競之比,君父之得禮與失禮,有過與無過,皆判於此。韓愈所謂不勝,則無以爲道者,蓋有所不得已也。右畫一六條,淨寫臨進,伏聞喪主一節,已允大臣之請。臣不勝欣快,有如披雲覩日,乃知聖上抑情、從禮之盛意,高出百王。臣之進規之言,直是以愚窺聖之妄發,死罪死罪。然旣已撰寫,難於裁去,敢此投進,伏乞聖慈,察其情而恕其罪,幸甚、幸甚。
答曰:「觀卿箚辭,知卿惓惓之誠。條陳之事,據禮引經,反覆論難,足見專門禮學,講之有素。但其中有不能無惑之處,而予他日,性好自棄,未嘗學禮,今遭訟禮,正猶面墻,慙赧悔恨,其亦無及。至於杖期一節,則予於宗統,旣有所壓,大統之重,不啻父在,故勉從降殺之請矣。旣論以父在母喪之禮,則以杖卽位,有何失禮乎?今服已成,中改爲難。此外所論,事當體念焉。」
2月4日
○丁丑,宣陵大王陵上,有火變。應行節目,禮曹啓請行之,上從之,又遣中官及史臣,審視焉。
○以鄭經世爲大司憲,洪瑞鳳爲大司諫,李顯英爲吏曹參判,鄭廣成爲左承旨,李敏求爲吏曹參議,李潤雨爲司諫,吳竣、權鑊爲掌令,李埈爲副應敎,李省身爲獻納,李景奭爲校理,李如璜爲修撰。如璜,德馨之子也。廢朝時,以有功營建,陞堂上,及反正奪資,可謂忝其家聲。物議皆以爲冒濫。沈之源、呂爾徵爲正言。
2月5日
○戊寅,禮曹啓曰:「陵上火變,式月斯生,實前所未有之事,而昌陵、宣陵,俱是上年經變之處,人心到此,極可痛駭。守護軍爲先拿來,窮問起火根因,而參奉亦難免不能檢飭之失,推考治罪何如?」答曰:「依啓。」仍下敎曰:「近來因予德薄,陵上火變,逐月斯生,予極驚痛,躬自刻責。此變多出於因嫌怨陷害之計,嚴治典守之人,則反中奸謀,弊將難救。自今以後,不能愼火,以致延爇者外,分明作孽者,勿爲推治,俾絶售奸生變之弊。」
○吏曹參判李顯英上箚辭職,答曰:「省箚具悉。卿宜勿辭察職。」
○夜一更,蒼白雲一道如氣,起自乾方,直指巽方天中,長十餘丈。「
○都承旨鄭蘊上疏。其略曰:
臣之駑劣,最居群臣之下,而數年以來,寵擢之隆,眷顧之重,最出群臣之上,反覆思之,不得其說。抑無乃頃年狂妄之言,偶契於好察之衷,而過爲是褒奬耶?若然則臣何憚,而不盡狂妄之言,以爲酬恩固寵之地乎?近日國家之事,殿下以爲何如也?元老去位,已作山野之人;左右兩揆,皆懷辭退之志;臺閣氣沮,百僚解體;士夫相逢,便有憂愁之色。閭巷竊言,妄有忖度之地,臣愚不知,此何等氣象也?殿下之心,臣竊瞷之詳矣。皇皇鉅創之中,思所以自盡之道,不自覺其非禮之禮,非所以尊親;過制之制,非所以盡孝也。殿下之心,旣動於初年迂怪之論,又惑於今日詖橫之議,而獨不念夫逆耳之言,乃吾藥石;順旨之語,適所以爲疢疾也耶?是以方寸之地,本有淸明之主,旋爲私情所蔽,用中之聰,或不能不屈於公論,而反爲私意所奪,敎令之間,半是半非;施措之間,爲眞爲僞,臣請明其所以然也。殿下於初日大臣之請,旣降三年之制,又服杖期,此果非三年之制乎?其眞爲期喪乎?答大臣之啓曰:「壓於宗統,難於主喪」,而繼之曰:「令俌攝行。」此果爲不主喪乎?其眞主喪乎?答玉堂之箚曰:「旣已允從」,而又答禮曹之啓曰:「依前敎攝行,」此果爲允從乎?其眞爲不允從乎?答領相之箚,頗示悔悟之端,至以隨事匡救爲敎,而杖未嘗去也,喪未嘗不主也。未聞有一非禮之罷,一過制之革,則此果爲待大臣以誠之道乎?其眞爲不以誠乎?凡若此類,不一而足,是非竝行,公私角立。噫!此豈殿下平日勤學、好問,講明天理、人欲之效耶?旣往之失,雖不可諫,將來應行之禮,不可不急急講定,如救焚、拯溺然後,人心服、國是定,大臣定其位,臺諫得其職矣。嗚呼!大臣者,殿下之股肱也;臺諫者,殿下之耳目也。今也元首、股肱,不爲一體,支體、耳目,岐而爲二,古今天下,安有無股肱、耳目,而可以爲人;無大臣、臺諫,而可以爲國乎?臣職忝近密之長,所當隨事救正,而第以廷議方張,臺論日峻,日月之更,非朝卽夕,何必以已陳之言,竝瀆哀遑之中也?搆思未就,默然隨行。當此辭退之日,益切惓惓之忠。回望終南,戀淚自傾,殘燈旅館,夢魂亦悸。推枕起坐,以心語口曰:「大臣惟思奉身而退,臺諫徒以引避爲事,竟不能正厥事,使吾君未免遺憾於當時,取譏於後世,則臣亦與有罪焉,歸見父老,何以爲辭?」將玆肝血,仰瀆宸聽,庶幾改之,惟日望之。
答曰:「省卿疏辭,嘉卿愛君之忠。所陳之辭,當體念焉。卿勿控辭,須速往來。」
○大司憲鄭經世上疏辭職。其略曰:
臣雖誠意淺薄,不能效匡救之力,乃其所論,則自始至終,皆逆耳之言,而聖明非惟不加譴怒,復引而置之言地,是欲使之畢其言也。《齊韶》曰:「畜君何尤?」孟子釋之曰:「畜君者,好君也。」夫人臣畜止其君之所欲,乃爲眞愛其君,而世之人主,知其爲愛我者鮮矣。臣於今日,益感聖明知奬之恩,思欲殫心竭力,以爲酬報之計者,豈有窮已,而疾纏綿,無以自力,乞遞臣職,使臣得安愚分,以延垂死之喘。
答曰:「卿宜勿辭察職。」
2月6日
○己卯,慶尙道觀察使元鐸,啓聞東萊府使洪得一、昌原府使朴弘美、釜山僉使申景柳淸謹善治之狀,請施褒賞,乃命各賜表裏一襲。
○未時,日暈左珥。白氣一道,出自左珥,直指巽方,長七八尺。
2月7日
○庚辰,諫院啓曰:「當初啓運宮之喪,適出闕內,仍爲成殯,不得遷動,實出於事勢之不得已也。返魂之日,所當奉安於本宮,而昨以禮葬都監啓辭,有啓運宮狹窄,無可合之處,仁慶宮爲之可矣之敎。臣等竊惑焉。仁慶宮,王者之宮也。殿下旣命綾原君爲喪主,則綾原何敢主喪事,奉饋奠於闕中乎?揆以情理,萬分未安。請令都監,更爲稟定。」答曰:「觀啓辭,則爾等以殯於闕內,不得遷動爲恨,是誠何心哉?慢侮蔑視,至於此極,予甚慙痛。」
○私奴崔謹男妻,一胎産三兒,有司以聞,命題給食物。
○禮葬都監以仁慶宮返魂之敎,覆啓曰:「仁慶宮雖當毁之宮,而名則闕也。綾原君以喪主,三年之內,當主朝夕饋奠,寢處於此,非但事體未安,闕中返魂,則不可謂之私廟,與近日朝廷所爭之事相左。啓運宮若狹窄,則隨便添造,以爲魂官似當合禮,而大臣之意亦然,敢啓。」答曰:「知道。仁慶宮,名雖宮闕,非祖宗法宮。自癸亥以後,各司典僕,亦或入處,爲一空棄之地,權設魂宮於此處,未爲不可。綾原君則入接於外處行廊,亦無所妨,而今者以寢處於此爲未安,綾原反不如各司典僕乎?都監斟酌爲之,更勿啓稟。」
○禮葬都監以兵曹役軍分定公事,覆啓曰:「役軍容入多寡及日期久速,未可預料。除京畿一道臨時調用處外,其餘江原、忠淸、全羅、慶尙等四道役軍,則每一名一朔價布,以正木五疋收捧,參酌雇立,以除外方軍民廢農之患。」上命減定其價。
○夜一更,月犯畢大星。
2月8日
○辛巳,司諫李潤雨、正言沈之源、呂爾徵啓曰:「臣等俱以無狀,待罪言地,惟思隨事匡救,納吾君於大中至正之道,豈有一毫他意哉?禮有所壓,情有所屈,先王制禮,不敢過也。啓運宮之成殯於大內,固非得禮之正,實出於事勢之不得已,而聖上當哀遑急遽之中,爲至情所蔽,初終節目,率多徑情直行之事。夫旣杖而卽位矣,金篆書銘旌矣,六日成服矣,殯用欑宮矣,其他違禮之擧,不一而足,成殯於闕內,有所不暇論也,旣往之失,已矣難追;將來之事,猶足可及。殿下旣知前日之失,而顯悔悟之意,已命綾原君爲喪主,而禮葬之制,稍涉嫌逼者,一從都監之啓,以示降殺之意,所謂發乎情,而止乎禮義者。日月之更,人誰不仰之乎?臣等目見聖上違禮之擧,不敢不言,而誠意淺薄,爲不達意,致勤嚴批。夫慢侮蔑視,於敵以下,猶且不敢。況爲殿下之臣子者,何敢慢侮蔑視於殿下所自盡之地乎?臣等旣承嚴批,不可靦然仍冒,請命遞斥臣等之職。」答曰:「勿辭。」憲府處置請出,答曰:「昨日啓辭,措語無倫,不可謂之無失。竝遞差。」於是,執義姜碩期、掌令權鑊、吳竣、持平李景憲、李景義等以上特遞,諫院竝引嫌。玉堂處置請出,從之。〈史臣曰:「禮曰:『反哭升堂,返諸其所作也;主婦入于室,返諸其所養也。』朱子曰:『須知得這意思,所謂踐其位,行其禮等事,行之自安。』推此義也,則仁慶宮,亦一宮闕也。綾原君之不敢奉饋奠於此也明矣。所謂返所作、返所養,將安取義乎?臺諫之言,深得禮意,而嚴辭摧折,終至特遞,群情失望焉。」〉 ○政院啓曰:「凡臺諫處置,一付之三司者,乃所以是非、好惡,絶一己之私,而循一時之公也。昨日諫院多官之避,憲府旣請出仕,而竝命遞差。官以諫爲名,言事乃其職也。以言之故,一時特遞,非但於事未安,竊恐群情失望。且其言,實出於隨事規諫之誠,侮慢蔑視之敎,恐非其情也。伏願還收遞差之命,以示容納諫諍之德。」答曰:「予雖不肖,忝在此位,則殯母於闕中,未爲不可。諫院之官,以不得遷動爲言,蓋其主意,不快於成殯闕內故也。此非慢侮而何哉?爾等若欲仍置此臺諫,成殯當否,先爲講定。」
○弘文館副應敎李埈、校理李景奭、副修撰朴潢等亦上箚言:
快示悔悟,亟收特遞之命,以勸敢言之士。
答曰:「予意已諭于政院矣。」李埈等又上箚言:
人君命令之發,其可不愼乎?一言之善,而四方歸心;一政之失,而群下解體。苟無左右之人有以胥匡,則其能免一時之過擧,後世之譏議乎?殿下獨任私見,蔑視公議,諫官之守正不阿者,至於特遞,豈不甚可惜也?政院居近密之地,以獻可替否爲職。若使古人當之,必封還內批,不得請則不已,而顧乃卽捧傳旨,無所遲難,政席開坐之後,始爲防啓,終未免成君過擧,惡在乎司喉舌、謹出納之義乎?請徑捧傳旨當該承旨罷職。
答曰:「政院少無罪過,勿爲煩論。」諫院多官遞命之入,下直承旨尹履之等,不爲封還批旨,徑捧遞差承傳,故玉堂駁之。
○弘文館副應敎李埈、副修撰洪命耉、朴潢等上箚曰:
頃日昌陵之火,爲患慘矣。豈意修省之實,方切於聖躬,而回祿之變,又發於宣陵也?世變無窮,人心極壞。今玆之變,必有所以致之者,而其事未著,其故難測。或以爲:『失火之變,乃是失禮之應。豈非以火於五行,主禮而休咎之徵,各以類應也。』此雖近於傅會,不可盡信,而其在聖上側修之道,亦何害於惕然深省也?帝王之家,以宗統爲重,壓於所尊,而不主其喪,則宸斷已定,誠無可道。獨恐於葬,從死者之訓,有未篤信,於儀物踰制之事,有未盡去,則禮失於昭昭之際,而災發於冥冥之中者,其理不誣。先儒所謂,人火之天所以見戒者,誠可驗矣。禮者,理也,禮以中正爲貴。今此非正之禮,聖上夫豈不知,而猶欲强行者,豈不曰此係於孝,可以觀過而知仁也。所謂觀過而知仁者,此指孝之一節而言耳。帝王之孝,主宗祀、立人極,當以禮爲國,務欲定民志,而辨上下。豈可效匹夫一節之孝,而先置身於有過之地也?況禮制之失,終於逼僭,歷代得失,炳然可觀,本不可以微細而忽之也。奢儉皆失中,而聖人以寧儉爲訓,其微意可見。聖明應天扶倫紀、復宗社,內外臣民,同謂之達孝。今以巍蕩之烈,而未免隳却一分於非禮之孝,非臣等所望於聖明者也。臣等聞祖宗朝有碑石之踰制者,乃命改之。有司以經費之殷,請仍之,終不允。豈不以禮制有限,添一毫不得也?垂統之君,須遵守禮法然後,可以軌物於大防之中,而無所踰越也。今當纉服之初,其不可畏先王之法乎?畏先王,所以畏天也。克謹於始,猶懼罔終,作法於奢,弊將不救。事在旣往者,今不可追,此後襄期遲速,與夫儀物豐約,欲望必由中制,庶幾不遠而復也。喪葬,是人道終始之大禮。故曰必誠必愼,勿之有悔。苟有一毫之失,不可謂之誠愼也。無臣而爲有臣,孔子謂之欺天;病革而易簀,曾子所以得正而斃也。《春秋》《傳》曰:「念母者,當止乎禮義。」聖賢垂戒,至嚴且切,斷不可以姑息之愛,而有所徑行也。且臣等於此,又有所過慮者。凡論議之有異同,猶陰陽之有奇耦也。當初異論之發,雖其所見之適然,而人主於此,或以言之遜逆,而略示好惡之偏,則後之希恩而固寵,設險而害正者,將唾掌而起,立幟於一時,遂致正論孤,而橫議盛,不待相角,而勝負之形,已判然矣。寧有朝論携貳,而能淑其後者乎?伏願殿下,虛心察理,不以私意主張,則是非之分,不難矣。殿下於頃日之論,勉抑至情,俯從群議,此誠盛德事也。但以臣等所見而言之,近日聽言之道,似欠優容。昨日諫院所啓,措語之際,雖少於圓備,若罪以慢侮,則非其實情也。因此一言忤旨,竝與他事而未蒙諒察。人主之尊,天也;其威,雷霆也。導之使言,猶恐唯唯,拒以嚴威,誰肯諤諤?況仁慶宮返魂之敎,非但諫官曰不可,臣等之意,亦恐於事未妥。殿下何可以言之逆耳,而遽加威怒也?《傳》曰:「誹謗之罪不誅,而良言進。」況非誹謗之言,恐不可斥以峻批,以塞忠諫之路也。頃於廷論之日,事出倉卒,言不盡底蘊,以致上下相持,久未蒙允,此則臣等之罪也。卽者聖心方悔,喪禮將正,而尙慮儀物之或有過制者。玆當火災之發,敢申前說,竝申昨批未安之意,聖明垂省焉。
答曰:「省箚具悉。箚辭當留念焉。」
2月9日
○壬午,禮葬都監啓曰:「都監堂上李廷龜、鄭光績、金藎國、具宏,會同觀象監提調金瑬、徐渻,將前後看山處山論及圖形,更令術官,各書所見,等第其高下,則皆以高陽、金浦、交河爲一等,而鄭熙周以爲:『交河客舍後山,雖有貴格,主山破陷,是爲大欠。高陽古郡後山,形勢極佳,而水破直去,雖有小欠,然少築堤堰,放於午方,則極吉,勝於交河。金浦客舍後山,別無欠兆。』宋健以爲:『高陽古郡後山第一,其次金浦,又其次交河客舍後山。』李甲生以爲:『金浦客舍後山第一,其次高陽古郡後山,又其次交可客舍後山。』崔楠以爲:『交河合於吉格,而穴道破碎,補土後,方可用之。高陽古郡,形格極吉,而水破丁地。小築堤堰則極吉。金浦形勢則俱順,別無他論。』吳世俊,以交河爲第一,金浦爲第二,高陽爲第三云。臣等皆素昧風水,雖未能斷定優劣,將各人所論,反覆商議,則高陽似爲最優。渠等所言,雖若有不同,以高陽爲勝者似多,惟在上裁。」答曰:「知道。」更爲看審,旣定高陽後,更帶方外相地人看審,則高陽有疵欠云。復命往審金浦,群議皆以爲吉,故遂定用其地。
○領議政李元翼上箚曰:
近日朝廷擧措,雖未得曲折之詳,而伏聞大略,聖明已俯循廷論,臣誠欽仰。大聖人所爲,如靑天白日,人皆見之,人皆仰之。宗統尊,而私恩亦伸;神道安,而人事亦順。環東土數千里黎庶,擧將懽欣感悅於聞見之所及,而宗社億萬年無疆之休,實基於今日,從今以往,國家其無憂矣。老臣亦且稽顙頌德,攅手稱賀於草野之間,而華封獻祝,自不覺其感涕之交頣也。抑臣於頃日,以大禮之講,上下逈異,臣叨首相,處身無所,不得不挺身出來,冀以稍便於國體,而少安於自處,萬萬非敢以古人不得其言,自擬而悻悻然去之也。旣出之後,其情理、其事勢,不得不仍爲乞退,自前疏箚及榻前之所已陳達,竊料聖明,下燭已悉,而累下諭敎,似若以臣爲偃蹇傲慢者然,臣之寸心,無以自白於天日之下,震怖戰兢,求死不得,伏俟斧鉞之至。臣以宣廟朝,布衣入閣,於宣廟朝,再忝首相,前後奬擢,寵渥山重,而臣性褊心狹,少有所不安,輒不辭而退,徑出江郊者三次,遽下衿陽者兩次,若稚弱子之恃愛,失禮於慈父母。蓋臣以慈父母,仰宣廟,而宣廟以稚弱子,視臣,亦不至深咎焉。逮至昏朝,將危將亂,可驚駭、可悶痛之事,不啻千百,而臣再爲首相,不敢出一言求去,亦不敢擧一足徑退,終至於竄謫而後出外,昏朝處身之難如此。今臣年已八十,氣力澌盡,腰脚不運,臥而不起,入地之期,匪朝則夕,其當退之情事,又大非宣廟朝之比。臣旣遭遇聖明,有何嫌難於聖明,有何疑懼於聖明,而不盡下情,終始趑趄,至死不去,以爲淸朝士夫之羞哉?臣常以宣廟之視臣,望於殿下,而殿下不以宣廟之視臣,視臣。危衷至懇,未蒙察納,而徵召相望,催之不已,臣將此憂懼而死,目不瞑於地下。聖明遇臣之隆恩,顧無其終,臣不能無憾於天地之大也。臣近日退伏待罪,不敢有所陳乞,而今復瀆擾於哀疚之中,罪又大矣。倘蒙聖明諒臣之情,而赦臣之罪;許臣之退,而遞臣之職,則於公於私,兩得其便,雖死之日,猶生之年矣。
上遣史官諭之曰:「卿之還朝,予方企待,辭疏又到,予甚驚悶。近因卿之去位,人心渙散,國步日危,今日益知卿之去就,係國安危矣,卿不在朝,不能一日爲國,願卿赦予旣往之失。念卿前日之言,勿爲控辭,須速入來,以副蒼生之顒望。」
○未時,蒼白氣一道,起自乾方,直指巽方,長竟天。五更,東方、巽方,有氣如火光。
2月10日
○癸未,禮曹啓曰:「綾原君俌定爲喪主事,捧承傳之後,罷繼歸宗公事,本曹當爲擧行,而但考本曹文籍,無義安立後啓下公事。是必以義安君卒逝於未嘉禮之前,母位闕焉,有違於父母同命立之規,不得依法繼後,只得如閭閻家侍養之規,一家定爲傳繼而已故也。初非出繼,不待啓下而罷;今旣主喪,自當歸於本宗。敢啓。」答曰:「知道。」
○備邊司啓曰:「下三道兵使,以冬月待變之故,進駐境上者,今已三箇月矣。目今天日已暄,江氷之泮不遠,而農時將迫,邊上時無緊急之報。姑令還鎭,勿以氷解而放心,各自整頓兵馬,朝令夕發之意,馳諭爲當。」從之。
○號牌廳啓曰:「都目落漏之人,上年歲末,則人人自懼,猶恐不得受牌,追錄者甚多,一自退限之後,頑悍者便生奸計,徘徊觀望,又不肯入籍云。過此半月之後,民之犯禁者,又如向日之多,則用法之際,不無難便之患。必於此時,有別樣號令,嚴督驅策之擧然後,可能一齊就令。請御史齎去事目,爲先磨鍊,啓下行會,以示朝家査檢科罪之意。」從之。
2月11日
○甲申,上復命遣承旨,敦諭于領議政李元翼曰:「屢遣近侍,諭予至意,而卿不察諒,予甚悶焉。予之望卿,不啻舟楫、霖雨,卿之棄予,輕於弊屣、鴻毛,此豈予與卿,平日所相期者乎?君臣之間,雖曰以義相結,自非來自山野,有若浼之節,則去就之際,不宜若是其邁邁也。自古賢人、君子之立乎人之本朝也,道不行則去,言不聽則去。然必遲遲於三諫之後,庶幾於三宿之餘,其抱負、道義,不輕棄絶者如是。況以喬木大臣,以身許國者,其所自處,當如何哉?自卿去位之後,予深悔前過,痛自刻責,廷臣之爭以非禮者,幾盡曲從,語及卿而涉於侮慢者,亦皆斥絶,惟以獲罪於卿爲懼,予之心事,亶可見矣,而卿則不以是爲恕,掉頭不回,予之憂悶,日以益深。卿雖以老病爲之辭,予尙記卿之言矣。卿之言曰:『老病雖甚,國事如此,無可去之道。未忍便決,旣入還出』云。予恃卿之言,素矣。卿以今之國事,爲如何,而望望然去,不復以前日之言爲念乎?噫!予無能改之效矣,予無自新之望矣,哀疚之中,一念在玆,無以爲懷。卿其上以念先王之眷遇,下以赦寡昧之罪過,翻然改圖,從速入來,一以副輿望,一以慰予心。」
○藥房都提調尹昉、提調徐渻啓曰:「伏聞近日聖上,常御稀粥,一日所進,不過數合,朝夕饋奠,必親與焉。凡在閭閻士夫,喪中致傷,終至難救之域者,亦多有之。況在至尊之位,居養易移之地乎?遑遑罔極之中,雖不省日前致傷,而元氣之潛銷,暗鑠於不知不覺之中者,亦已多矣。聖上一身,宗社所託,臣民所仰,寧可自輕,而徑情直行,有如匹夫之爲哉?伏願聖上,勉抑至情,務遵中制,深思補養之宜,以副神人之望。」答曰:「當體念焉。」
○先是,兩司力爭魚鹽事,乃命該曹査處。戶曹覆啓曰:「今此兩司所論,革弊裕財之一大政也。竊念船隻、漁箭、鹽盆,自前雖有賜與之謬例,而至如大洋往來漁船,停泊、出入之處,茫然無際,且沒名號,寧有折給立案之理?必是近來濫觴之事,而其流之弊,甚至歷數往來之船,無不徵稅。今若不革此弊,則山林、川澤,竝無漁樵之所矣。臣等今承査處之命,考諸本曹文案,別無海水鹽場折給置簿,未有査出之路。諸宮家及各衙門所屬船隻、鹽盆、漁箭,則竝依前日啓下單子及賜與公文,更爲明白折給,俾受其稅,而臺諫啓辭所謂溟波斥鹵,或稱折給,或稱立案者,竝令革罷,勿許收稅宜當。」答曰:「依啓。雖溟波斥鹵,先朝賜與之處,勿爲革罷。」
○午時,日暈。暈上有冠,色內赤外靑。
○以朴東善爲司憲府大司憲,吳百齡爲司諫院大司諫,尹衡彦爲司諫,李景奭爲獻納,金槃爲弘文館校理,閔應恢爲副修撰,朴潢爲正言。
2月12日
○乙酉,憲府、諫院連啓,請勿返魂於仁慶宮,答曰:「欲設魂宮於仁慶,非有他意。此處廢置已久,門內衙門,已作閭里,不可謂之宮闕,少無僭逼之嫌。且近於此闕,朔望往來,亦甚便易。啓運宮則庭除狹隘,決無添造之處。今此權設之命,實出於不獲已也。別堂及東宮,皆在一隅,姑爲排設,似無不可矣。須諒此意,勿爲論執。」
○兵曹判書張晩上箚,辭本職及兼帶體察使,答曰:「今此兩任,俱係緊急,非人人所可承當。況以體臣,兼掌西銓,雖實有所益,少無不可。須體至意,勿以任重爲嫌,亦勿以務劇爲避,從速出仕,俾無曠官之弊。」
2月13日
○丙戌,憲府啓曰:「諸宮家冒濫之弊,猶未改革,貽害於民生,有乖於國法者,不一而足。魚鹽所産,溟海斥鹵之地,不可以先朝一時之賜與,爲自己永占之物明矣。臺諫所論,該曹査啓,乃當今矯弊第一急務,而聖批以賜給之處,勿爲革罷爲敎,前日査處之命,終歸虛地。施令無實,疵政益甚。山林陂澤、大野長洲,豈人君私與之物,又豈宮家圖占之所哉?此前史所無之事,而有識之所寒心者。請依該曹公事施行,還收勿罷之命。免稅復戶之事,載在法典,而末流濫觴,厥弊滋蔓。宮家法外圖出,到今猶甚,請令該曹,一一査覈,依法典施行。」魚鹽事,諫院亦論之,答曰:「諸宮家所屬魚鹽海澤,雖或濫觴,先朝賜與之地,到今還收,實涉未安。田結免稅,亦是先朝之事,決難査減,竝勿更論。」
○賊明璉女壻張德一,在逃就捕,伏誅。
○禮曹啓曰:「期服絶於諸侯,故禮文無期服變除之別。今此自上之服,雖與旁期有異,變除之節,當與三年喪逈別。卒哭前繖扇、小輿,當用於進見及視事時。進見時,白直領、黑笠、黑條兒;視事時,翼善冠、白袍、烏犀帶儀注,旣已啓下。繖扇及輿,似當用靑輦,則卒哭前,似無進御之時,故不爲變改矣。今承酌定之敎,輦亦裹以靑色無妨,敢啓。」答曰:「卒哭前,則裹以白色可矣。」
○亡命逆賊金宗立,就捕伏誅。全己成以許接宗立,亦論以知而不告之律。「
2月14日
○丁亥,上復遣史官,敦諭領議政李元翼曰:「觀承旨啓辭,知卿有翻然之意,予心喜幸,實無其極。願卿體予至意,從速入來,以慰上下之人心。」仍下敎曰:「領相入來時,內醫下送,使之陪來。且令京畿監司,轎夫品馬,各別整齊,出往伺候。」
○領議政李元翼詣闕上箚曰:
臣將乞退之情事,已盡陳達於前後之疏,今不敢更有所瀆,而一段危衷,未蒙照察,近臣交轍於道路,君命辱及於草莽。而久未趨命,今始入來,惶恐隕越。
答曰:「省箚具悉卿意。卿不棄寡昧,今復入來,非但予心喜悅,此實蒼生之福也。卿宜安心,勿待罪,終始勉輔。」仍下敎曰:「前郡守李義傳敍用,近道守令除授。」
○上下敎曰:「送終,禮之大者。人子之於父母,過此則永無所爲矣。若有一毫未盡,一物虧缺,則其爲愴恨,爲如何哉?令都監,凡事必愼必誠,俾無終天之憾。」
○夜,白雲一道如氣,起自乾方天際,直指艮方,長八九尺。「
2月15日
○戊子,命有司,修理領相李元翼所寓處。元翼上箚辭之,上不許。「
○上下敎曰:「近日兩司之官,出仕未滿數日,遽稱疾病,退臥不出。此習殊甚無謂。今後以無病人差出事,言于該曹,呈辭單子,勿爲捧入。」
○憲府啓曰:「陵寢失火之變,式月斯生,此誠前古所無之事也。典守之人,難免其罪。若以爲出於嫌怨,置而不治,則奸謀不戢,後患益滋。不可施以寬典,請令攸司,嚴立科條,期於窮搜捕捉,以正典刑;當該參奉、守護軍,亦依法重究。」答曰:「陵寢火變,實是無前之事。典守之人,似當重究,然不如不治,而使之自戢奸謀之爲愈也。」
○禮葬都監啓曰:「石物尺數,考取庚子、戊申兩年謄錄,則庚子所排石物,差小於戊申。故今此石物尺數,一依庚子年例爲之似當。敢稟。」答曰:「依啓。魂遊石及香座兒,以忠州粉石造排。」
○宣陵王后陵上,又有火災。禮曹請行慰安祭,遣政府以下奉審,仍啓曰:「近日陵火之變,聞來膽聳,不忍仰達。前冬此陵丁字閣放火之人,曾聞參奉招辭,則明有可疑者,其時拿囚,未及窮問,旋因審理,不下一杖而放。厥後陵上之火,今又再起矣。此必有極兇極惡之人,潛伏於陵底,或怨參奉,或怨守護軍,有此罔測之犯。夫豈怨國而爲之哉?《禮》曰:『墟墓、宗廟之中,未施敬於民,而民敬。』今乃以自中嫌怨,肆然下手於陵寢之上。人心至此,何事不可爲?此不可以尋常推治,有所懲創。入番守護軍,每致拿問,雖或曖昧,事重變大,亦不可棄而勿問。假直參奉,雖非實官,出番參奉,雖呈病狀,不可不竝令推考。且正犯罪人,縱云難尋,渠輩不無或知之理,令本陵參奉,召集出入番守護軍,或從公訪問,或密封投名,期於罪人斯得,明示典刑何如?」答曰:「依啓。典守之人,依前傳敎,勿爲推治。且上年審理時蒙放人,不可不更加窮問,此人爲先拿鞫。」其後,以陵所近地居民仁福,有可疑之迹,拿來鞫問,不服而死。
○以鄭世矩爲司憲府掌令,金榮祖爲侍講院弼善,金堉爲司憲府持平,李潤雨爲弘文館校理,金槃爲吏曹佐郞。
2月16日
○己丑,右相申欽,與觀象、繕工監提調及禮曹堂上,奉審宣陵失火處,回啓形止,請令攸司,鉤問守護軍輩,改莎草,亦卜日擧行,從之。
2月17日
○庚寅,禮葬都監啓曰:「禮葬時,啓殯奠以後各祭,以國喪時《五禮儀》所載及一等禮葬士大夫家禮葬節目,領左右相同議,參酌磨鍊,別單書啓。令各該司,依此措備擧行,何如?」答曰:「知道。如是減殺,則殊無祭以諸侯之禮。凡祭祀一依《五禮儀》施行。」覆啓曰:「今此禮葬節目,出於無前變禮,不得不參酌情文,稟旨裁定,豈敢過爲減殺,以傷聖上誠孝之至情哉?前者各祭磨鍊時,就《五禮儀》,自啓殯奠至卒哭祭,一一遵倣,未敢闕遺,而如發引、返魂時,晝停晝祭、晝茶禮及謝后土祭,雖不載於《五禮儀》,而情勢之所不可已者,故依舊例磨鍊矣。但《五禮儀》,山陵,三年內,有朝夕上食,而今世士大夫家,返魂後則無此禮,故朝夕上食一節,減去矣。今竝於磨鍊單子內,付標何如?至於虞祭,則《家禮》只行三虞,故世皆通行,而考據《禮經》五虞之語,以爲稍別之地矣。《禮》曰:『葬日以虞代奠,卒哭以吉祭易喪祭。』又曰:『卒哭,生事畢,而鬼事始。』蓋未葬之前,其祭禮當從死者,而至卒哭後,當祭以生者之禮故也。《禮》所謂葬以士夫,祭以諸侯者,指饌品,如孟子所謂前以三鼎,後以五鼎,是也。今此各奠、各祭饌品,則皆用國喪之例,而至於七虞,則旣非吉祭,且涉嫌逼。依前以五虞磨鍊,何如?大臣之意亦然,敢啓。」從之。
○夜,白雲一道如氣,起自乾方,指東方,長竟天。
2月18日
○辛卯,以李貴爲延平府院君,崔晛爲承政院右副承旨,李埈爲侍講院輔德,辛啓榮爲弼善,鄭弘溟爲吏曹正郞,沈之源爲弘文館修撰。
2月19日
○壬辰,禮曹啓曰:「禮葬時各祭節目,令都監,同議大臣,自都監別單書啓,而發引時應行節目,亦與都監,同議于大臣,參酌磨鍊,別單書啓之意,敢啓。」答曰:「知道。發引時,予當哭辭于城門外,返魂時,則予當袛迎於魂宮門外,依此擧行。」覆啓曰:「祖宗皆無此禮。明宗大王及仁順王后、仁聖王后之喪,宣祖皆於闕門內哭辭,魂殿中門外祗迎,明有舊例。喪祭從先祖,不可踰制。況此喪,情雖無間,禮則當降,依前啓稟施行宜當。」不從。
○武科二所試官啓曰:「今日六兩試取時,擧子具仁墍二矢,俱不及百步,臣等之所目見,而都廳皆以入格書送,極爲駭愕。封箭官李旰,依法治罪;監察亦難免不能檢飭之罪,請竝推考;擧子矢數,亦不用之意,敢啓。」答曰:「竝拿推。」仁墍,具宏之子也。恃其勳戚之勢,縱恣無忌,如李旰武人,劫於威勢,何敢抗其言乎?不治擧子之罪,只有差備官拿推之敎,一時物情,大爲不快。
2月20日
○癸巳,備邊司啓曰:「南漢山城之役,體城雖畢,而尙多未完之處。迨未霾雨,欲爲畢役,而工匠及將士料布,當初所備者,已竭無餘,而因御史書啓,一魚一紙,不得求請於外方。且廣州則雖是本邑,而各樣應納之物,未有一事爲山城減下者。卽今西運糧餉,每結各收一斗五升,而本州之米,亦在應運之中,請以其米,移捧山城,一以補糧餉,一以慰民心。」從之。
○三公又上箚,請深惟宗社生民之計,體奉慈殿勸勉之意,節抑至情,以爲保全之方,答曰:「省箚具悉至誠。箚辭予當體念焉,卿等勿爲過慮。」
○以金壽賢爲承政院右副承旨,趙邦直爲司憲府掌令。「
2月21日
○甲午,夜一更、二更,南方有氣如火光。
2月22日
○乙未,白虹貫日。辰時、巳時,日有重暈,內暈有兩珥。夜,流星出北斗星下,入坤方,長四五尺許,色赤。南方有氣如火光。
2月23日
○丙申,上下敎曰:「金浦邑底之民,今將撤家移徙,予甚矜惻,心甚不安。令該曹限數年復戶,火巢內民田,亦以國屯田,擇好折給,俾得安接。」
○兵曹啓曰:「今此設科,適當號牌修擧之日,京外業武者,聞風爭赴,而遠地之人,或因訛言以爲:『科期因國喪退定』,故雖未及上來,而坌集京中者,其數亦多。取考兩所錄名,則一二所分送,各三千四百外,又有投疏追赴者,數百餘人,以此通計則幾至八千。當初本曹額數稟定之時,以文科六百、館試對擧原定六百,而其後移送一百于平安道,則京中試取者,只兩所各二百五十也。擧子之多,未有盛於此時,額數之狹又如此。亂後多取武科,固爲一巨弊,而此則非殿試之例,所以慰悅遠來之人,奬進欲成之才。雖不得廣增其額,請平安道則試取於六百之外,而京中兩所,各增五十,以準三百取之,則無傷於事體,少慰其擧子之望矣。」答曰:「依啓。且代射之弊,各別痛禁。」
○謝恩使朴鼎賢、鄭雲湖等,上年十一月十六日在北京,馳啓竣事形止,且言:「十月初一日,容妃任氏,誕生皇子,頒詔天下,而本國詔使翰林院編修姜曰廣、工部給事中王夢尹,已爲差出,開春後,當爲發去」云。
○夜,東方、巽方,有氣如火光。熒惑犯天街星。
2月24日
○丁酉,上下敎曰:「上年太監之行,國內掃如。千萬意慮之外,詔使先聲又到,言念民事,予心如割。前頭越海之期,必在三月望後,未知何以處之,則民之受害少,而且無生事之患耶?大臣、吏、戶、禮三曹堂上,斯速命招,從長議處。」
○下敎曰:「謝恩使先來譯官李邦益,徘徊中路,趁不越海,使莫重之報,稽傳至此,極爲痛甚。拿鞫定罪。」
○政院因白虹之變,陳啓進規,請應天以實,察納忠言,以致和平之福;勉抑至情,以副臣民之望,答曰:「深嘉爾等愛君之誠。所陳之辭,予當體念焉。」
○左相尹昉、右相申欽、吏判金瑬、參判李顯英、參議李敏求、戶判金藎國、參議徐景雨、禮判李廷龜、參判金慶徵、參議李楘等啓曰:「臣等伏見謝恩使朴鼎賢等狀啓,本國頒詔天使,已爲差出,渡海之期,似在不遠。當此民力蕩竭之時,有此意外之事,臣等不勝煎悶之至。卽與戶判金藎國相議則『上年詔使時,京中所用銀子十萬七千餘兩、人參二千一百餘斤,其他各種需用之物,極其浩大。其時本曹原儲銀、參,不爲不多,而旣收田監軍三結布,又收四結布,通共三千四百餘同,猶且不足,貸出毛銀三萬兩,僅得支過。今者本曹原儲銀、參不敷,銀則僅二萬兩,參則未滿百斤,比於前日所用,不滿五分之一,若不別樣措辦,則萬無拮据擔當之勢』云。臣等多般商議,則或以爲:『近來海防不緊,兩南舟師,量宜除防,可以補用。』或以爲:『號牌餘丁木,亦可收用。』或以爲:『兩界人物,限年免刷,則必有願納者。』或以爲:『賞職許通等事,亦當依舊例爲之。』或以爲:『前頭三名日方物,亦可作木以用』云。前項數款事,雖盡擧行,而所得零星,決難專靠於此,田結收布,似不可不爲。但此時,民間木綿極貴,連年收捧,民必不堪,而以此貿銀,則有銀者,亦必深藏不售,圖得重價。不得已依上年例,貸出毛營銀四五萬兩,約以糧餉酬償,以濟臨急之用,而待秋成,以應收結布,作米西運,則民間亦免目下收布之苦,而且無接待不及之患矣。此外各種需用之物,令該曹照例分定,要以的當磨鍊,以除一分之弊宜當。」答曰:「依啓。海防雖曰不緊,在我陰雨之備,不可少緩,似難除防。號牌餘丁木,則所當收用,然此時督捧,亦未妥當。此等數款,更爲議處。」大臣請依上敎,勿罷海防,勿捧餘丁布。
○內醫院請召還前仁城君珙看病內醫,上命使仍留。
○特命以鄭經世爲弘文館副提學,李弘冑爲都承旨,李必榮爲黃海監司。
○夜,艮方、東方、巽方,有氣如火光。
○戶曹啓曰:「回答使銀一千兩,曾有分給三使臣之命矣。此銀今已上來,而使臣等固辭不受。且詔使時一千兩銀子,亦甚關重,姑勿分給,以爲補用之地宜當。敢啓。」答曰:「此銀至今不爲分給,本曹所爲,殊甚不當矣。依前傳敎,速爲分給。」
○禮葬都監請撤運仁慶宮別殿材木,以搆山所祭廳,上不許。
2月25日
○戊戌,侍講院啓曰:「王世子以侍病,自歲前停講,終値大慼,迄未開筵。沖年講學,寸陰可惜,而廢講之久,殆至三箇月,事極可悶。揆以《禮經》,未葬讀喪禮之義,則卒哭前專廢講業,似未妥當。會講、朝講,雖不可爲,常時開筵,不可久停,而前受《大學》、《小學》,實與《禮經》無異。來月爲始,開筵何如?師傅之意如此,敢啓。」從之。
○戶曹請下諭諸道監司,督送今年應納田稅作米,貢物收木,以爲推移補用於接待之地,從之。
○延平府院君李貴上箚。略曰:
今日之喪,乃歷代所未有之變禮。大臣、禮官,雖已稟定,而臣意以爲,自盡之喪,固不可不熟講。得爲而不爲,不得爲而爲之,均於失禮,故觸冒時諱,有懷必達,而衆怒齊發,至以迎合邪論等語,踐踏醜詆,任其快意。設使臣言不中,惟當執兩端而折衷,務合於是非之公,不當遽加訾謗,以爲箝制人言之計也。今之朝廷,實以殿下爲爲人後乎?旣非爲人後,則今日之禮,寧免論議之不一乎?臣平生險厄,被人詆謗,不可殫記。或目之以狂直,或目之以愚妄,而惟迎合二字,未嘗加之身上。不圖今日,又遭如此罔測之言,無非臣之足而不退,老而不死之罪也。更有何心,擧頭人間?請命鐫削,以謝公議。
答曰:「以卿忠貞,反被情外之斥,予亦歎焉。卿勿控辭,速出行公。」
○夜,乾方、巽方、南方,有氣如火光。
2月26日
○己亥,禮曹啓曰:「發引時,自上闕門內哭送之意,臣等再三啓稟,而聖批終不允許。臣等固知聖上誠孝出天,送終之禮,豈有極哉?第以舊例,雖大王、王后喪,皆行於闕門內,誠以人君擧動,不可任情直行,祖宗朝禮制,不可踰也。伏願聖上,勉抑至情,俯循群議。大臣之意如此,敢啓。」答曰:「《五禮儀》有發引時,陪往山陵之禮。以此觀之,則哭辭中門,非祖宗朝規制也。近世之事,必出於一時權宜,且此事本不係於儀章度數,恐不可以踰制爲言也。予當遵依舊例,往于山所。此意知悉。」
○上下敎曰:「《五禮儀》有發引時,陪往山陵之禮,而近世或有不行此禮之時。故參酌古今之禮,欲爲哭送於城門外,今者該曹,以舊無此例爲言,予甚怪焉。哭辭於城外,旣非舊例,而亦非近規,實爲無據矣。依《五禮儀》所載,予當陪往于山所。此意捧承傳施行。」
○政院啓曰:「臣等伏覩聖敎,不勝聚首驚惶之至。發引時哭送城門之外,實出於誠孝至情,爲有司者,豈不知將順奉行之不暇,而其所以再三啓稟者,誠以人主一身,係宗社、臣民之托,擧措固不可輕也。陪往山陵,雖載於《五禮儀》,而祖宗朝未嘗行之,只辭於闕門內,已成規制。其於大王、王妃喪,尙然,豈可任情直行於今日乎?且竊伏念,殿下自初喪及今,哀毁過制,玉體之傷多矣,臣等常切悶慮。至於隔江遠地,決不可經宿擧動。伏願殿下,更加深思,亟寢成命。」答曰:「靈輀旣駕,永訣終天,哭辭中門,其可忍諸?予意已決,不須煩瀆。」
○禮曹啓曰:「因政院啓辭,有差官弔禮講定之敎矣。都督差官,齎持祭物價銀及祭服所用白綾而來云。以此觀之,則祭物似當折給,而又有祭文、獻軸之語。或不無親入以弔,欲爲設祭之理,然都督雖親自上來,內喪設祭,必無其理。況遣人致祭乎?彼雖欲行,拒之不患無辭。令接待所,預爲措辭善處,優給回禮之物,善待以送宜當。」從之。
○禮曹判書李廷龜上箚,辭本職及館伴,上答曰:「今此兩任,非卿則不可,宜勿辭之。」
○吏曹判書金瑬上箚,辭遠接使,上答曰:「省箚具悉卿懇。非但卿之才學,實合斯任,自有前例,不須辭之。」再辭,不許。
○副提學鄭經世,以秩居正二品,不可爲三品之職,上箚乞解,上不許。
○夜,巽方有氣如火光。
2月27日
○庚子,下敎曰:「世子服色,卒哭前以白袍磨鍊,今以淺淡服磨鍊,何前後不同如是耶?內官以下及講官變服,亦無是理,此單子還爲出給,使之改磨鍊。」
○禮曹啓曰:「王世子之服,初喪雖以不杖期磨鍊,而《五禮儀》服制條:『殿下及王世子,無期年服』云。此蓋《禮經》所謂期喪絶於諸侯之意,而王世子名位已定,喪制降殺之節,當與殿下一體故也。殿下之期服,則自三年降,雖不可又降,王世子之服,則似當有降。臣等久欲仰稟定奪,而成服之後,不敢追請矣。殿下之服杖期,實非正禮,而迫於至情,寧失於厚。王世子之服,擬此不降,亦或一道,故欲於卒哭後,變除之節啓請,次次稍降服色矣。王世子卒哭前進見時,雖以白衣、黑角帶,而書筵之服,則當初不爲磨鍊。王世子書筵,卽自上視事也。自上卒哭前視事,服旣以白袍,則王世子書筵之服,當降爲淺淡服矣。至於內官以下之服,大殿、中宮殿內官以下,則雖當從服,王世子所屬內官以下,則初喪遑遑中,泛然一樣磨鍊,而卒哭後,當啓請變降,故今於書筵時,王世子旣服淺淡服,陪從之官,當從王世子之服,故如是磨鍊矣。然臣等不敢擅便,議大臣定奪何如?」答曰:「《五禮儀》爲外祖父母、王妃父母之喪,有擧哀、進衰服之文。以此觀之,則其不載變禮明矣。予本無知識,未知啓辭之意,出於何經,以淺見論之,則世子之服,似當有降之說,似乎無據矣。今此書筵,實涉未安,而出於不得已也。期服,服之重者,卒哭前服淺淡服,不亦未安乎?若以白袍爲不可,則姑停書筵可矣。」
2月28日
○辛丑,上下敎于延接都監及戶曹曰:「纔經太監,民力殫竭。若不十分裁減,則哀我民生,何以支堪乎?今此詔使時,凡需用之物,各別從略磨鍊,少紓一分之弊。」
○上下故贊成李彦迪箚子于政院曰:「本院見之,且令該曹知之。」原箚曰:
人主一身,宗社、生民之所托,保護不可不謹,動息不可不時。伏聞二月初九日下玄宮時,殿下欲躬詣陵所,而是日夜半動駕云,臣竊以爲未安。大抵人君擧動,苟非祭享,必以陽明之時,而不宜於陰暗昏夜之中。當初大行大王不豫之時,殿下侍藥憂悴,久不進膳。及至大故,哀毁過禮,玉體瘦弱,且有脾胃症,遠近聞之,莫不驚惶。以聖體羸毁虛弱,而冒夜遠行,蒙犯霧露,豈其所宜?萬一有所愆和,則所關顧不重大哉?設使不至於此,犯夜奔行三十餘里,聖體必至困乏,隨駕群臣,儀容亦未及修整,而時刻已到,則其間事多悤悤,有所未盡者多矣。臣之妄料,殿下宜於初八日,徐詣陵所,奉審山陵諸事,翌日率百官設禮奠,以卒大事,於事從容得宜,情禮俱盡,而殆無遺憾矣。議者以經宿、徵兵爲難,然弊亦不至於大矣。臣之謬見如此,不敢緘默,冒昧陳達。
○辰時,日暈兩珥。暈上有冠,暈下有履,色皆內赤外靑。夜,東方有氣如火光。
○以張維爲司諫院大司諫,尹知敬爲司憲府執義,李景憲、辛啓榮爲掌令,朴潢爲獻納,閔應亨爲正言,李如璜爲弘文館校理,姜碩期爲侍講院輔德,權鑊爲弼善,金地粹爲文學。
2月29日
○壬寅,上下敎曰:「近日禮曹視君上如嬰兒,凡干禮制,不爲審察,每以己意斷定,或謂之踰制,或謂之非禮,或謂之《五禮儀》所無,是誠何心,亦何道理耶?仁廟以上祖宗發引時,皆往山陵,今以哭送門外,謂之踰制。《五禮儀》只載爲外祖父母服衰之禮,似是祖父母之喪,皆國喪故不爲磨鍊之意,如彼云云,不亦可怪乎?莫重喪禮,欺忽至此,極爲駭愕。當該禮官,難免其失,推考。」
○政院啓曰:「近日喪制,實是前所未有之變禮。該曹之磨鍊儀注,設或未至於十分恰當,而要之參酌情禮,欲無過擧而已,豈有一毫慢忽之意?今者伏覩下敎,有『視君上如嬰兒,莫重喪禮,欺忽至此』之敎,且下推考之命。臣等聚首驚惶,不料聖敎之至此也。王言一出,傳播遠邇。瞻聆所及,關係非細。臣等待罪出納之地,不勝未安,惶恐敢啓。」答曰:「知道。」
○領相李元翼引疾呈告,答曰:「頃者,卿不棄寡昧,幡然入來,予心喜幸,益切仰成。不意玆者,卿又辭退,予極缺然,無以爲懷。願卿須體予意,臥閤論道,勿以未赴公衙爲嫌。所辭,不允。」
○大司諫張維上箚辭職,答曰:「勿爲控辭,從速察職。」
2月30日
○癸卯,備邊司啓曰:「今見管餉使成俊耉狀啓及毛都督回揭之意,則毛營事勢,誠爲岌岌。兩西糧餉已竭,更無繼運之路,下三道船運,時無入往之報,恐變生不測,極爲可慮。前分定毛兵糧餉,依該曹知會事目,別定督發差員,星火催送之意,宜卽下諭于下三道及京圻、江原道等處。」從之。
○毛都督差官毛孺永,以弔禮入來,設接待所以待之。接待所啓曰:「差官卽刻入館舍,謂譯官曰:『來日當著白冠、白衣帶親往,行弔禮』云云,譯官答曰:『差官禮單,使家丁代呈,乃是規例,不必親往』云,則差官曰:『此非禮單規例,乃弔禮也。老爺分付,使俺親行弔禮,不可不親往』云云。譯官又答曰:『國王方在初喪哀疚中,不得出接,不須親往』云,則差官曰:『國王雖不見,而俺不可不親往。此意往報于通政司』云,故敢啓。」答曰:「措辭善諭,期於動聽。」再三開諭,始乃從之。
○政院啓曰:「行護軍金長生,欲於今日下去云。今之宿德、老成,無出於其右者,使在朝廷,爲益必多。雖在山林,固當召致,今旣上來,遽卽還去,在聖上好賢、尙德之道,似不當任其去留,不知其亡也。且曾於辭職疏之答,有春和上來之敎。今使之下去,似與前日下敎之意,不同也。臣等區區之意如是,故惶恐敢啓。」答曰:「知道。卿等之言是矣,挽留可也。」金長生以一時宿德醇儒,反正初,首被眷遇,而及議私廟崇奉之制,乃陳主上直繼宣廟之說,上遂厭之。及啓運宮初喪,長生以爲:『殿下以小宗支孫,承宣祖大統,與漢宣帝相同。爲祖後與爲人後無異,宜爲叔姪之服,不當爲三年喪。』李元翼及鄭經世之言,亦與相符。滿朝皆從此議,請爲期服,而上不從,終服杖期。由是,不合上意,禮遇頓衰。今其去也,政院請留,而只以挽留可也爲答,有乖待賢以誠之道,惜哉!
〈仁祖大王實錄卷之十一〉
三月
3月1日
○甲辰朔,副提學崔鳴吉上箚,論喪禮,上令廟堂面啓。左相尹昉、右相申欽上箚曰:
臣等竊詳,箚辭所陳累千言,其宗旨則三年喪也、喪主也、建別廟也。臣等愚見,大院君卽宣祖大王之支子,而聖明撥亂反正,直承宣祖之統,則聖明爲宗廟之主,而大院君猶爲宣祖大王之支子。諸侯之支子,自宗廟觀之,則小宗也。持重於大宗者,降其小宗,禮也。後之人,論《小記》:「大夫降其庶子,其孫不降其父。」條曰:「此所謂凡庶子,故鄭玄云:『祖不壓孫。』非爲承祖之重,而可得伸其私服也」云。大夫尙然,況國君承宗統之重者乎?旣以主鬯於宗廟,則何可又爲私喪之主乎?壓於宗統,有所降殺,則儀文、節目,烏得不次第隨殺乎?理固然也,建廟一節,與姜嫄事,未知其同符與否,而後世建別廟者,率多意起,聖明亦必歷覽於前史中矣。臣等素昧禮學,知識亦淺,迷惑之見,不能自回。雖就箚辭,逐節明之,不過如斯。第見箚中有曰:「毁先王之禮制,滅父子之大倫。」又曰:「滿朝名流,擧陷無父之罪。」若臣等雖不可謂名流,身爲大臣,率先陳請,則無父之罪,專在臣等,非如庶官隨行泛議者之比。義難一日忝冒,以誤大禮,伏願聖明,亟加罪斥,以便國體,不勝幸甚。
答曰:「省箚具悉,卿等宜勿控辭。」
3月2日
○乙巳,禮曹判書李廷龜上箚辭職。略曰:
臣當此變禮之日,思欲殫竭心力,以敦葬事,惟其老病昏耗,事多顚錯,常切兢惶。仰惟聖明,旣勉抑至情,俯循大臣、百官之請,則凡干節目,自當差別,而若有一定之制,則有司之奉行,自無難事,或有情、文之難以酌處者,則不得不上體聖心,下循群議。區區一念,只欲納吾君於無過,成大禮於無憾而已。發引時,《五禮儀》有率百官陪往之文,此則大王、王后喪,臣葬君之禮也。然而遠事,雖未詳知,仁廟欲往山陵,大臣、禮官爭之,止於門外哭送;宣廟朝三度國葬,皆於闕門內哭送,人皆傳說。至於河東府夫人發引時,宣祖欲哭送於門外,而禮曹啓之,只自內下庭望哭。此則相臣分明記知,故臣之愚意,蒼皇紛擾之中,人君擧動,犯夜出城,極爲未安,願遵宣廟已行之制,玆敢再三陳稟。瀆擾之罪,臣誠萬死。至於書筵服色,欲以淺淡者,《五禮儀》:「殿下及王世子爲外祖父母服,麤布帶五日而除,王世子以下之喪,只擧哀而無服。」此卽《禮經》所謂諸侯絶期之意,而王世子名位一樣故也。帝王服制,本與士大夫不同。況莫重者,三年之喪,而殿下猶且爲宗統,而降服,則王世子之服,亦安得不降於變除之節乎?王世子之期服,與殿下之期服,自有輕重。殿下卒哭前視事,旣以白袍,則王世子書筵、視事,當用淺淡服,卒哭後服色,亦當次次稍降。適因下問,敢陳曲折,非敢以己意斷定,而措語未瑩,不能達意。伏承聖敎,惶隕戰灼。人臣負此罪名,何所措身?臣以禮官,議禮節目,旣違聖旨,而迷不知變以中節,決難仍冒。伏乞亟正臣罪,以完大禮。
答曰:「省疏具悉。卿其安心。」
○卯時,黑雲一道如氣,橫掩日光,色赤。是夜,南方有氣如火,赤光照地。
3月4日
○丁未,忠淸道結城地,有移石之變。監司鄭廣敬啓聞。
○以金尙容爲左參贊,徐渻爲右參贊,尹衡彦爲司諫,閔應亨爲掌令,鄭百昌爲副應敎,李基祚爲校理,李景曾爲正言。
○初昏,流星出狼星上,入鬼星下。夜,南方有氣,如火光。
3月5日
○戊申,諫院上箚曰:
孝者,百行之源,萬化之本。聖人於一部《孝經》,論之詳矣。然帝王之孝,與臣庶不同,其爲行也,必順於天地,宜於祖宗,悅服於卿士大夫,得歡心於萬姓然後,敎化流通,基命鞏固,方可爲聖人之達孝矣。恭惟主上殿下,至德純行,得之天性,潛龍之日,固已格于上下,卽祚以來,上奉慈殿,旁侍別宮,誠禮兼盡,人無間然。粤自啓運宮寢疾之後,其於侍藥、致養之道,無所不用其極,神理難知,竟遭大故。殿下雖外迫公議,持服之制,俯從降殺,至於哭踊哀毁,實過情文。聖孝之懿,高出百代,凡有血氣,孰不欽仰?然臣等區區之意,竊恐殿下至誠所發,不能無過於中道也。夫匹夫之身,固已輕矣,親喪又非人所自致者,然聖人制禮,曲爲節度,猶恐其或至於毁,以至傷生。故曰:「無以死傷生,毁不滅性。」又曰:「不勝喪,至比於不慈、不孝。」其立義之嚴,如此。況殿下以一身爲宗社、神人之主,一有不安節,則三靈震動,兆庶憂惶,雖大院君、啓運宮已陟之靈,亦必不安於冥冥。殿下雖欲直情徑行,以執曾、閔之行,獨不念及於此乎?閭閻士庶,其腸胃、氣血,本自頑壯,居養積習,又復寒薄。然而執喪過戚,鮮不致疾,及其成疾也,雖久醫療,不易完復。蓋悲哀損其心肝,蔬水削其脾胃,臟腑受傷,宜其疾之難治也。伏念殿下,春秋雖盛,然生長尊貴,奉養溫厚,比之下賤,其勁脆固已不侔。自侍疾以來,已經時月,衣不解帶,寢不安席,其憂悴損弊,必有外人所未盡知者。積傷之餘,遂遭喪禍,則玉體之未覺疾痛,蓋亦神明所相耳。思之至此,臣等竊不勝其寒心也。外庭微臣,未嘗親承起居,於殿下飮飱之多少,居處之踈密,無緣諳悉,然以竊聽於傳聞者論之,恐聖明之未之深思也。頃者大臣、藥房,屢請調護聖躬,而輒以過慮爲敎。夫臣子之情,固不容不過慮於此,雖在殿下,亦安得不自爲過慮也哉?一朝聖體,或有愆候,則臣民之危迫,誠有不足道者,其如上貽慈殿之憂,何哉?嗚呼!喪致其哀,人之美行,其在帝王,尤絶無而僅有。臣等何幸,乃今親逢聖明,區區愛君以德之心,豈不欲益加將順?然而過毁而致疾,循匹夫之行,而不念宗社之重,則誠非所望於聖明者。伏願殿下,深體聖人之訓,節抑至情,倍加調護,商量氣體之虛實,以爲飮食、起居之節適,要使身安然後,國家安;國家安然後,盡孝之道,在是矣。臣等又念,諒闇之禮,不行久矣。非不能行,乃不可行也。況今邦命新造,庶事草創,憂危之象,不一而足。昔張昭謂孫權曰:「孝廉,此豈哭時耶?」殿下雖在巨創之中,豈可膠守禮節,面墨深居,不一接公卿,與謀國事哉?目今禮葬未擧,詔使將到,公私赤立,民力殫竭,朝野遑遑,不知所爲,且議禮之際,異論迭起,各欲售其意見。仰惟聖明,旣從擧朝公共之請,折衷情文詳定典禮,必不以紛紛之說,有所撓惑。然而街巷竊議,不無過慮,大臣求退,氣象不佳。殿下何不延見臣隣,察納公議,凡儐接調度,喪葬禮儀,熟講而明辨之,審察而固執之,期以便於國計,愜於人心乎?君臣,猶父子也。父子相接,有何拘礙?殿下雖不離喪次,不釋衰服,大臣以下易服登對,恐無不可也。噫!天下之事,情意相孚,則事無難處;上下疑阻,則物無得所。此否泰、治亂之所由分也。近以喪禮一事,殿下每不釋然於廷臣之議,細論其事,曲折非一,然其大要,只在於情意之不相孚耳。發引時哭送一節,以禮文言之,則似無不可,而以事勢言之,則大有難便。臣等請爲殿下,盡其說焉。古之人君,於臣下之喪,或有出郊親臨者。今玆喪禮,在殿下實有罔極之戚。靈輀卽遠,永訣終天,出城哭送,有何踰制之嫌?然揆之事勢,實有不可容易者。蓋《五禮儀》旣有陪往山陵之文,列聖亦多行之,近代以降,遂輟此禮者,夫豈薄於送終而然哉?喪者,大變也。倉卒之際,事須戒嚴。人主一身安危,係於宗社,禮文小節,容或可廢,慮患之道,誠有不可忽也。禮官所論大意,想不出此,而措語未瑩,上激天怒,遂有陪往山所之敎。夫禮官之言,雖過矣,然因其過,而反有過當之擧,恐非大聖人循理應物之正也。此蓋君臣上下,情意未能交孚,故一語不相入,動致乖剌,豈非害事之大者乎?夫金浦,距京城二舍而遙。發引之時,其調發供頓,固已不貲矣。若又大駕親幸,則千乘、萬騎,百官陪護,畿輔物力,將何以支堪?其不可一也。一日行到,二日安厝,三日返魂,經夜者三,度日者三。暴露於風露之中,哭擗於墟墓之間,聖體之傷損,必有不可勝言者,其不可二也。近日以來,變異稠疊,妖虹、孽祲,上干太陽,人心危疑,國勢杌隉。當此之時,遠離城闕,跋涉江外,至經累日,殿下縱自輕,獨不念廟社與慈殿乎?其不可三也。臣等固知此事,特出於一時激觸,必無遂行之理也。人心疑惑,所關非細。亦願明降指揮,亟改前命,則必有以大慰四方之聽聞矣。嗚呼!今日之事,可言者多,豈止於此?然臣等不敢毛擧細事,仰瀆於哀疚之中。伏願聖明,留神省納,以禮節情,以義制事,勿循匹夫苟難之行,務盡聖人達孝之道,宗社幸甚。
答曰:「省箚具悉。哀疚之中,遭此詔使之來,念惟民事,心焉如割。以喪禮言之,則人各異見,是非混淆;以儐接言之,則事出慮外,辦備無路。非但此也,不接臣隣,殆將半歲,予豈不欲一見諸卿,以展上下之情意哉?但禮多拘礙,氣力亦不逮,故未果耳。至於陪往山所,非徒至情難抑,實亦禮典所載。卿等雖如是云云,恐難勉副矣。且調護一節,予當爲卿等,體念焉。」
○弘文館校理李基祚、副修撰洪命耉、閔應恢等上箚曰:
臣等伏見完城君崔鳴吉箚子,旁搜曲引,出入經史,縱之以懸河之辯,而文之以變幻之辭,使人一再看過,怳然莫知其端倪也。雖然,禮必有義,論禮者,必先明其義。故曰:「其數易陳也,其義難知也。」論今日之喪者,當以壓屈爲大義。聖上旣以支孫,入承大統,爲宣祖之後,所生父母之當爲私親,其義皦然如靑天白日,一國之人,無愚智皆知之矣。旣是私親,則安可不爲降屈,而得伸其本服乎?彼力主三年之議,乃爲親,則長孫之說以文之,而終則曰:「爲宗統所壓,出於何經?」其言可謂肆矣。聖上於大院君,固爲長子,而於宣廟,則爲庶孫,而非長孫也。據臨海旣死,光海罪廢之後而言,則大院君,於次爲長,而自本初天倫而言,則爲衆子,而非長子矣。子夏《傳》曰:「有適子者,無適孫。」夫適孫之當爲祖後,在所不疑,而適子在,則皆爲庶孫,必適子亡然後。謂之適孫,其義嚴矣。今乃謂:「自今日言,則大院君爲長子,而殿下爲長孫」,不亦誣乎?《禮》:「公子爲其母,練冠、麻衣、縓緣,旣葬而除之。」子夏《傳》曰:「何以不在五服之中耶?君之所不服,子亦不敢服也。」疏謂:「子亦不敢服者,謂君之正統也。」此非所謂壓於宗統乎?以此而言,則殿下旣爲宗廟之正統,而別宮之喪,宣廟之所不服,則宣廟雖不在,而尙有餘尊之壓,殿下之不得三年,亦甚明矣。彼以三年爲斷者,不亦誤乎?《禮》曰:「大夫降其庶子,其孫不降其父。」鄭玄註:「祖不壓孫故也。」彼以此文,爲主上三年之大證而曰:「宣廟在,亦當不降。」嗚呼!眞可謂知其一,不知其二矣。庾蔚之言曰:「此謂凡庶子,故鄭玄謂:『祖不壓孫耳。』非謂承祖之重,而可得伸其私服也。」以此而言,則承祖之重者,雖父,服亦不得伸矣。彼謂前日之稱考是,則今日之降服非者,不亦誤乎?《禮》曰:「天子建國,諸侯奪宗。」此謂天子封建諸侯,惟其賢有功。以漢而言,則蕭何、曹叅,未必長子,故謂之奪宗耳,非今日之謂也。彼謂:「殿下有不世之功,雖非長子,猶當奪宗,況長子乎?」是欲使殿下,旣承宗廟之大統,而又爲宗子於大院君,豈不爲二尊之歸乎?必欲如此,則寧以大院君直入宗廟,如李義吉之說然後,方爲一統無二尊之譏矣。彼亦知此說之得罪於公議,故乃爲別廟之論,其言不幾於首尾衡斷,而自相矛盾乎?其曰:「無論當立、不當立,爲君之父母則一也。寧有庶孫承重,而不得父其父乎」云者,以父子之常情言之,則固也,以禮制之變節言之,則亦有所不然者。賀循之論廢疾不立之父祖,有曰:「雖不立,位在嫡正,父之所繼,己之所承,故爲三年。」今大院君爲宣祖之支子,則何可比之於繼體之適子,而不降乎?其曰:「合司所謂:『父爲士,子爲天子、諸侯』,乃指始受命之君」云者,不知何所祖述,而云耶?王莽文飾經術,移漢九廟者之言,合司必不肯取,而爲證云,斯言亦甚矣。合司之論,臣等亦未知有何來歷,而以事理推之,則苟非始受命之君,則豈有子爲天子、諸侯,而其父爲士者乎?若以大宗無後,而支子入承者言之,則自有降殺之禮,不得自伸於本親也明矣。況元始之奏,初非王莽之所獨爲。設使出於莽意,但論其言之是非,而不當訊其人之賢否,乃聖人不以人廢言之公心也。若如鳴吉之論,則呂不韋之書,不當編於《禮記》,而范曄之《後漢書》亦可焚也。《禮》曰:「服制有六」云者,蓋恐以恩掩義也。彼乃謂:「不可以尊尊,而廢親親」,亦與先儒之說,正相反矣。聖上誠孝出天,其所不足而當勉者,豈在於恩乎?范宣之答蔣萬主意,在於次孫當持重,則與今日當行三年之說,自不相干,而謂之「分明畫出今日事。」其他叔世之禮,不足爲後世之折衷者,悉皆援引立證,亦可見其論之駁而不精矣。嗚呼!在廷之臣,孰不欲引君於無過之地,而上自大臣,下至韋布,論議堂堂,不謀同辭,則此所謂人心之所同。然而敢將一己之私見,以戰已定之公議,擅爲別廟、軒架等語,略無辭讓、愼重之意,至謂:「滿朝名流,擧陷無父之罪」,使三公不安,擧朝失色,不亦痛哉?臣等俱以謏聞寡見,其於禮學,尤甚懜然,而然於今日壓降之大義,出於良知本然之天,而得於萬口一辭之公論。忝居論思之席,得在可言之地,竊想聖明,非必惑志於彼,而猶令廟堂回啓者,蓋欲令是非明白,不厭熟講,而大臣只說大約,不欲深較,臣等區區褊淺之見,猶有所未安,不敢默默。伏願聖明,垂察焉。
答曰:「知道。爾等所陳,亦未知盡是矣。」
3月6日
○己酉,夜,艮方、東方,有氣如火光。
3月7日
○庚戌,昧爽,白雲一道如氣,起自乾方,直指坤方。
○合司啓曰:「發引時親往山所一款,再昨諫院箚論,而聖批懇惻,一則曰至情難抑,二則曰禮典所載。臣等豈不欲仰體聖敎,但考諸典故,參以事勢,斷有不可行者,則蓋人主一身,爲宗社、神人之主,其不可自輕也明矣。山所,距京城二息餘,觸冒風露,跋涉山川,親臨窀穸,號慕擗踊,聖體之傷損,必有不可勝言者,其不可一也。蒼皇擾攘之際,昏夜黑暗之中,出城哭送,猶涉未安,況駐駕遠地,經三晝夜之久,人君擧動,豈可犯此危險?其不可二也。發引時應用民力,已極浩大。若重以大駕之行,則雖竭畿甸之力,將無以供給。況詔使之行,早晩當到者乎?民窮力盡,其不可三也。三軍扈駕,百僚隨班,駢闐暴露於原野之間,經過累日,倘有雨水沾濕之患,其於狼狽,有難形言。其不可四也。《五禮儀》雖有陪往之文,祖宗以來,罕有行之者。雖以仁廟、宣廟之聖孝,莫之能行,蓋爲事勢之難也。列聖不能行之於國葬,而殿下乃欲擧之於私喪,揆之事理,得無未安乎?其不可五也。以殿下之至誠,送終之禮,雖欲自致其極,其奈五不可,何哉?三司、大臣,必將抵死力爭,決不可遵奉聖旨,請加三思,亟寢成命。」答曰:「親喪,固所自盡,事勢之難易,不足論也。旣載禮典,亦有舊例,今此陪往之擧,小無不可矣。決難允副,須勿更煩。」累啓,乃從之。
○兵曹啓曰:「禮葬發引時,轝士以下各差備軍應用之數,考諸國葬時謄錄,庚子年,則通共五千四百七十七名,戊申年則至六千名。今雖稍有降殺節目,其數四千三百餘名云。古例以京中市民、各司奴子、諸司諸員匠人、樂工、樂生、出番鷹師,京畿、京中下番軍士用之,而開城府市民五六百,亦爲調用。此皆無統雜亂烏合之衆,五千名散在之民,一齊聚合,其勢極難,其中都下之民,尤爲難齊。必須預爲整頓,可免臨時生事。着令刑曹、漢城府及各司,一一成冊,移送本曹,居在外方者,行會各道,限日上送,如有不足之數,則京畿、京中下番軍士,亦爲調用宜當。」從之。
○夜,南方有氣如火光。
○以鄭世矩爲司憲府掌令,李景奭爲弘文館校理。
3月8日
○辛亥,諫院啓曰:「王世子書筵服色,該曹以淺淡服稟定,而自上以爲不可,至降嚴敎,臣等未曉聖意之所在也。世子本服,只是期喪。常時士大夫之期服者,惟在喪次時,着衰服,宴居出入,則布帶素衣,至於公會,則純用吉服。況帝王家持服之制,自與臣庶不同,而世子之開筵臨講,猶殿下之視事也。殿下視事之服,尙用白袍,則世子書筵服色,自當與進見時有間。然則該曹所定淺淡服,有或過而無或不及也。沖年講學,一日爲急,請依該曹所定,以淺淡服,從速開筵,卒哭後更令該曹,次第磨鍊。」答曰:「世子之服,雖是期喪,方在喪側,用淺淡服,似乎未安矣。」連啓,乃從之。
3月10日
○癸丑,禮葬都監啓曰:「明器、服玩、樂具,今方造作,而如鍾、石磬、柷敔等廟樂所用,則事涉嫌逼,只俗樂唐篴、洞簫、唐觱篥、鄕觱篥、唐琵琶、鄕琵琶、玄琴、伽倻琴、牙箏、拍節皷、杖皷、瓦方響等物造用,而木工人,木奴婢等數,亦爲稍減。且明器,藏於木櫃,年久朽腐,則恐有土地坎陷之患,依謄錄,以石函造用宜當。」從之。
○副提學鄭經世上箚辭職曰:
臣頃見崔鳴吉箚中,反覆攻臣謂:「臣於啓箚之中,援引經傳,而任意刪減,以附己說,沒其主意,而資其取證」云。噫!鳴吉豈誣臣者哉?但其所以論臣者,未免爲深文耳。孔子曰:「辭達而已矣。」聖賢之於辭,無論說事、說理,但要文字簡約,義理明白,使人一見,便知其指意所在。故其引古語,不必盡用全文,蓋以枝其辭,則其義反晦也。臣於伏閤怱遽之中,方論尊祖之義甚嚴,則但引「自義率祖」之文;論殯斂踰制之失,則但引「尸服以士」之文;論喪不可不降之意,則但引「持重大宗,降其小宗」之文,乃其語勢當然,不欲枝其辭,以晦其義,非故爲截去,以沒聖賢主意,以瞞君父也。其後上箚時所引《禮經》《爲人後》條下,小註之文,則臣實錯誤。亦其平日失於照勘,記得如此,而草箚之日,家藏《禮經》,又爲士友所借去,未及考檢,遂脫「所後父早卒」之文。謂之率爾,則罪不敢辭,亦非故爲截去也。然《通典》所載劉寶之言曰:「爲人後者,或爲子、或爲孫,故《經》但稱『爲人後』,而不列所後者名。」以此觀之,則古人亦有如此看者矣。嗚呼!作僞心勞,士夫之深恥;不直欺君,臣子之大罪,而以此疑之,不亦冤乎?雖然鳴吉之知臣,淺耳,今雖見疑,亦不深恨。但念臣以無狀,受知於君父有年,而一朝以文飾、欺罔,見疑,則後雖有引《經》陳善之言,亦無以取信,此爲可痛耳。至其所論喪禮,縱橫萬餘言,力主喪必三年,祭必自主之說。此事是非,自有擧國公論,非臣一人所當,每每爭辯,有如角勝之爲者。況人方攻我,我又非人,則雖出公心,人必不信,而如此展轉,只足以疚殿下之懷。且念壓降之義,聖見已定,雖有異議,必無眩惑之患,何敢以已陳之芻狗,復爲呶呶乎?惟是被人峻訶,理難晏然,不得不冒死瀆擾。懇乞聖慈,曲賜陶鎔,臣所有經幄長官之職,卽許鐫改,以安愚分。
答曰:「省箚具悉。卿其勿辭。今後凡箚陳之事,詳察爲之。」
3月11日
○甲寅,命該曹,定園所守護軍,禮曹以爲:「德興墓山,宣祖大王入承大統之後,只定守墓軍七戶云。此似前例,而但念金浦山所,民居稀少,樹木童赭,守護之人若少,則恐不足以備灑掃,而禁樵牧,似當加等磨鍊,令兵曹擇定十五戶、奉足四十五名,移居山底,量給位田,免稅、復戶爲當。」上命加定五戶。
3月12日
○乙卯,禮曹啓曰:「今此喪葬應行諸事及祭式儀物,前與都監堂上、大臣同議啓下矣,其後未盡節目,隨事而生,旣不載禮文,又不載謄錄,無前變禮,觸事難處。事迫之後,不得已參酌情文,或考據舊例,仰稟睿裁,其何能仰裨聖孝,傍愜群議乎?發引時,各司一員,似當於郊外送迎,而此則自上擧動定奪後,方可議稟矣。路祭以後,各祭奠節次、窆葬節次、卒哭後擧動時服色,請於大臣會坐處,臣等與都監堂上,逐一會議施行。」從之。
○完城君崔鳴吉,上箚辭職,答曰:「畢陳無隱,事君之道。雖有人言,於卿何損?卿宜安心勿辭。」
3月13日
○丙辰,上下敎曰:「管餉使成俊耉,不念國事,務免目前之辱,還上些少餘餉,掃給漢人。賊不渡江則善矣,若有長驅之患,則以何糧餉守禦乎?如此無謀、輕率之人,不可仍置重任,以誤大事。遞職便否,問于大臣。」備邊司回啓曰:「管餉之臣,其所受委之重者,非徒接濟天兵,亦當念及於陰雨之備,而成俊耉雖迫於督府,事不得已,而不能善爲周旋,未免爲目前姑息之計,以致關防重地,倉儲一空,事極可駭。所當依上敎遞職,而但念莫重之任,頻數遞易,亦似未妥。姑從重推考,以責後效,更令盡心料理,星火催運,以準義州、安州已用穀數,俾無早晩軍興乏糧之患。」答曰:「依啓。還上已用之穀,亦令準數運入。」
○刑曹啓曰:「擧子元永吉,以未許通庶孽,冒赴武科之罪,依《大明律》《官員襲蔭》條:『若庶出子孫,攙越襲蔭者,杖一百,徒三年』,比照施行,而今聞科擧時別有事目:『庶孽未許通冒赴者,罪應全家徙邊。』臣等方欲具由啓稟之際,擧子尹瀷,亦以此罪,首服全家徙邊之律,誠爲過重。愚民安知常律之外,有此別樣事目乎?元永吉、尹瀷,當施以此律,而有違事目,未知所處,敢稟。」答曰:「竝依事目施行。」
3月14日
○丁巳,憲府啓曰:「殺人之罪,王法至嚴,少有疑端,則必窮推得情,例也。惟諴之夜半綁縛宗武,載馬而去,切隣所招,明白無疑。縛去之後,終無置處,則不但形迹之可疑而已,未得輸情,遽卽放宥,治獄之體,恐不當如是也。設令惟諴有可疑之迹,以時仕宗室,出沒外方,任意行兇,不有國法,莫此爲甚。請命流配,以正邦憲。」從之。
○大司憲朴東善、掌令鄭世矩、閔應亨、持平李景義、金堉等上箚曰:
臣等竊瞷,殿下以大變革之身,奮大有爲之志,仁足以恤民,明足以燭物,武足以斷事。有好善、惡惡之誠,有從諫、改過之誠,有銳意爲學之誠,而惟是立志不固,存主靡定,一向退托,不能振起,志於道而道不明,志於治而治不成。志於舍己從人,而賢士日遠,不見翕受之美;志於視民如傷,而怨讟日興,不見若保之德,夫豈有他?殿下之志不立,而終爲他物所移,可勝惜哉!蓋志者,心之所之也。出入定向,無他岐、彼此之惑然後,可以終始無間,有不奪、不易之效矣。殿下自遭喪以來,哀遑創鉅,蔽於至情,不能遵守典禮,事之踰制者,固已多矣。至於壓降之義,則國是所存,聖見已定,殿下之平日志於禮學者,到此益驗矣。但念今之論議紛紜,欲售意見,縱橫陳辯,務勝於人,以之大臣求退,氣象不佳,臣等之私憂過慮,亦不能無矣。然而儒臣論難,廟堂熟講,本之聖經,稽之儀禮,折衷情文,明別是非,朝野悅服,而無異議矣。何必復假臣等一二談哉?噫!君志旣定,則公私立辨;情意交孚,則上下不阻。此興亡、治亂之所由分也。殿下每於聽言之際,外庭論議,猶未釋然。雖事之宜於禮,而無害於理者,不能虛襟而受之,平心而察之,或泥於私意,或發於忿懥。任數御下,辭氣太露,遜志、逆志,一入一出,甲乙矛盾,好惡不明,使直士捲舌,而有識之論,徒爲屋下之談而已,則實非聖人循理應物之道,而此由於君志未立,上下相阻耳。臣等姑取近日事言之。合啓所論,擧國公議,而殿下拒之;諸宮之弊,據法力爭,而殿下拒之。免刷一事,諫院論列,終不見用,而重臣一啓,便卽許之,是殿下不復耳目我臺官也,臣等之備員,於此亦可羞也。斯豈所望於聖明者哉?目今天文示警,妖孽層出,詔使將臨,葬禮未完。役重、賦疊,民力已窮;傾倉、倒廩,國儲方竭。邦本一搖,不可收拾,委靡架漏,無一人忘身盡瘁,任怨而當之,臣等未知爲殿下計者,將何以善此尾耶?加以宮闈之嚴,漸不如初;內需之弊,日以益滋。宮家之冒占田宅,勳戚之恣行氣勢,雖不能一一歷擧,而草野之訕評,殆有甚於曩時者,臣等竊痛之。伏願殿下,改絃易轍,責勵身心,奮發大志,糾率群下,修實德而上應天災,無自用而樂取諸人,明辨儀禮,以正國是,勤恤民瘼,務盡實惠,則此志旣立,萬化乃成。上下相孚,事無難處,孰敢因循悠泛,以取瘝曠不恪之罪哉?臣等以立志爲今日第一義者,實非偶然也。伏惟殿下留神焉。臣等固當隨事陳列,不容少緩,而近因僚員不齊,一箚已晩,是誠臣等之罪也。
答曰:「省箚具悉。卿等愛君、憂國之誠,予甚嘉歎。箚辭,予當體念焉。」
3月15日
○戊午,上命送春夏衣資於前仁城君珙處。「
○命訓鍊都監砲殺手赴西者,試才施賞。
○上下敎曰:「金浦山所,似當有墓號。令禮官,依漢故事議定。」禮官請令儒臣,博考故事。於是,弘文館啓曰:「臣等謹按,漢宣帝卽位,下詔曰:『故皇太子在湖,未有號、謚、歲時祀。其議謚,置園邑。』有司奏:『《禮》,爲人後者,爲之子,故降其父母,不得祭,尊祖之義也。陛下爲孝昭皇帝後,承祖宗之祀,故皇太子起位在湖;史良娣塚,在博望苑北,親史皇孫位,在廣明郭北。謚法曰:「謚者,行之跡也。」愚以爲,親謚宜曰悼皇,母曰悼后,比諸侯王園,置奉邑三百家。』故皇太子謚曰戾,置奉邑二百家;史良娣曰戾夫人,置守塚三十家,園置長丞周衛,奉守如法。以湖閿鄕邪里聚爲戾園,長安白亭東爲戾后園,廣明成鄕爲悼園。後八歲,有司復言:『《禮》,父爲士,子爲天子,祭以天子。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因園爲寢,以時薦享焉』,益奉園民,滿千六百家,以爲奉明縣;尊戾夫人曰戾后,置園,奉邑及益戾園民,滿三百家。』臣等伏覩聖敎,旣以漢故事爲言。兩漢諸帝之崇奉私親者,不止於此,而桓、靈則皆追尊所生考妣爲皇、爲后。故其葬地,直稱曰陵,此乃蔑禮、踰制之甚也。聖明之所深惡,而不欲爲此者,唯宣帝避陵字不用,而稱之以園。此外無他故事可據,敢啓。」禮曹以此收議于大臣,左議政尹昉以爲:「陵字旣不可用,而園則亦非近代所用,依上敎,墓字上加以名稱而別之似當。」右議政申欽以爲:「伏見下禮曹金浦山所,似當有墓號事傳敎及見弘文館博考啓辭,則所考出者,非墓也,園也,似與敎意相左。然旣爲博考矣,就考園之所由起,則三代以前,無墓祭,至秦始置寢殿於墓側。漢因秦制,諸陵皆有寢殿,起居衣服,如生時之具,謂之寢園。太上皇以下,高、惠、文、景,代各有之。以此觀之,園者,陵之異名,古人文字,有園陵、寢園之語,通天子、諸侯言之,非墓之上、陵之下,別着一園字,爲隆殺之節,而謂之陵,謂之園也。戾、悼二園,亦非因陵設寢,以時薦享,爲其寢殿所在,與其謚稱戾、悼二字,合以謂之曰戾園、悼園,似非特設殊稱,如壽陵、長陵之謂也。大抵園之稱,盛於漢,而唐、宋以下寢少,元、明以後,尤罕有之,我東方絶無以園稱者。今若欲改墓稱園,則事係創始,不可不審思而愼處之,恐不若依上敎,墓字上加以名稱,以表著之之爲妥也。臣素昧禮學,安有折衷之見?敢陳臆說,伏惟上裁。」上曰:「前者以依漢故事爲敎,大臣如是獻議。所謂依上敎之說,予未解見矣。因予文短,致有言辭不實,事體虧損之擧,此豈非予過也?且陵與園,不無等級,如彼云云,亦未曉其意也。」大臣以此待罪後,上下敎曰:「帝、王二稱,本無高下,至秦區別,迄今遵行。陵與園,雖曰通稱,漢、宋酌定,豈無其意,而況園,本非陵名之僭逼者乎?依漢宣帝故事,金浦山所,稱以某園,以存稍別之意。」於是,藝文館撰定園號,遂以毓慶啓下。
3月16日
○己未,兩司合啓曰:「臣等所論諸宮家、各衙門海澤、魚鹽免稅等事,論之旣盡,已逾數月,而天聽愈邈,無非臣等誠意淺薄之罪也。事若不至關重,則訖可休矣,而此則係人心之離合,關國家之安危,故不得不齊聲一呼,以冀上心之一悟。夫山林、川澤,與民共之,王政之大者也。人君固不可以私與,而人臣亦不得以橫占也。先朝賜與,雖或出於一時之誤恩,殿下豈可知其非道,而遵守不改乎?非但海澤爲然,山林柴草之場,亦皆立案而禁之,使民不得樵牧於其中。此弊不革,則日後濫觴之患,將無所不至,民皆渙散,而終至國不爲國矣。至於諸山寺院,托稱宮家願堂,多占位田,竝免其稅,各衙門亦多有免稅之田,此又可駭之甚者,尤不可一日仍存也。請諸宮家、各衙門所屬海澤、魚鹽、田結免稅,竝命革罷。山林柴場橫占者,寺院位田免稅者,亦令該曹,査覈革罷事,捧承傳施行。」答曰:「所論之事,流來旣久,不可卒革,故難從之意,已盡言之。爾等不爲停止,如是論執,似乎過矣。」三啓後,只命各衙門免稅査處。該曹覆啓言:「取考各道田案,則訓鍊都監屯田、忠勳府折受、備邊司召募陣、司僕寺、館學、書院田,通共二千九十餘結,而揆以法典,雖賜與、折受,給民耕作,收其一半,而不得免稅。請依臺論施行。」上從之,只命都監田勿收稅。臺諫猶爭執他司,而終不快從。雖曰査處,而未祛痼弊,群議惜之。
○憲府啓曰:「兩西連歲凶歉,又有簽兵、運餉之擧,民力之蕩竭,已到無可何奈之地。居官者,膠守接賓之謬規,聲妓宴樂,無異太平時。禁令之下,非一非再,而尙且因循,極爲寒心。使命支待、迎逢等事,亦曾作爲條目,行會八道,使之減抑,而督責猶前,少無畏戢之心。監司必先行儉約然後,可以檢飭他人之違法,而亦不動念。前頭詔使將到,凡百需應,萬倍尋常,尤宜節損。且駕馬之弊,濫觴於今日,無人不乘,郵卒之凋亡,遞傳之將絶,未必不由於此,不可不作爲防限,以除巨弊。如衰病重臣不堪跨馬者外,其餘使命及守令,一切勿乘駕轎,如有違此者,與者、受者,摘發重究宜當。請下諭諸道監司,申明擧行。」從之。
○以申景禛爲工曹判書,尹毅立爲開城留守,李楘爲吏曹參議,鄭百昌爲司憲府執義,尹澄之爲承政院注書。
○辰時、巳時日暈,暈上有背色,內赤、外靑。
3月17日
○庚申,上下敎于政院曰:「凡啓下公事,各司三日內,不爲回啓,則政院一一摘發推治事,前已下敎,而視之尋常,不爲檢飭,政院所爲,殊極非矣。承旨難免其失,竝推考。」左承旨趙翼啓曰:「承旨有竝推之命。臣等皆在應推之中,不敢捧承傳。司憲府城上所命招,直捧承傳之意,敢啓。」答曰:「知道。」
○憲府啓曰:「朝廷體面,內外截然,其不可相紊也明矣。全羅監司閔聖徽,以藩臣,偃然通關於都監,旣已失體,而至以醜詆愎詈之語,加之於不當加之地,其顚妄縱恣之罪,豈可止於降資而已乎?雖有善治之名,不可以此饒貸,請命罷職。摠府之官,爲任極重,非人人所可冒居。自祖宗朝雖或以武弁間差,而必擇一時之名稱傑然者,其意有在。近來專不擇人,多有濫授之譏。都摠管安玏,本以悖惡之人,猥廁宰列,亦云可駭,而至授本職,物議譁然。都摠管李應順,亦甚庸劣,不合其選。政體之顚倒,莫此爲大,請安玏、李應順竝命遞差。」答曰:「此時方伯之任,遞易未妥,故旣已斟酌施罰,不須煩論。安玏棄瑕收用,使之自新,未爲不可。李應順雖無超出之才,可堪斯任,竝勿更瀆。」
3月18日
○辛酉,憲府啓曰:「京畿水使柳應泂,爲人縱恣,家行悖戾,及授畿輔之任,益肆無忌之心,濫用刑杖,貪暴日甚。至於大臣衙門,因文報極其慢侮,聞者莫不痛惋。請命罷職不敍,以懲輕蔑朝廷之罪。」答曰:「柳應泂苟有所失,則施罰宜矣,但到任之後,盡心國事,不必罷職,姑爲推考。」累啓,始命遞差。
○自辰時至午時、未時,日暈,暈上有冠,色內赤、外靑。
3月19日
○壬戌,下敎于政院曰:「初喪襲斂諸事,賴判尹具宏等三人盡心周旋,送終大禮,得免欠憾,予極嘉幸。其令該寺,各賜熟馬一匹,以表予意。」又下敎曰:「外方朔膳,以素膳封進事,該曹不爲行會乎?」禮曹啓曰:「當初,各道以朔膳封進,用肉與否,移文來問,本曹以各道必有舊規,相考施行,而卒哭前,姑以素膳封進之意,知會矣。」答曰:「卒哭後,亦以素膳封進事,更爲知會。」時,黃海監司,以肉膳封進,故自上特命推考,仍有此敎。
○上遣承旨,敦諭于領議政李元翼曰:『近日,毛兵糧缺,詔使將臨,京外遑遑,事勢方急。此誠何時,而卿不顧恤耶?卿,勳戚之臣也,宗國之顚隮,不可恝然不救。卿須體予至意,摠察朝政,勿以未赴公衙爲嫌。「
○以尹衡彦爲司憲府執義,金堉爲持平,尹知敬爲司諫院司諫,吳竣爲弘文館副校理。
3月20日
○癸亥,戶曹啓曰:「今此詔使時,所當依例收布,而目今木綿稀貴,民間措備極難,故前日賓廳會議時,以貸用毛營銀子,而應收結布,待秋成作米以償事,入啓定奪矣。銀則雖或專靠毛營,而禮單及求請人參,必不下數千斤,其他自京貿用之物極多。不收一匹之布,而於何辦出乎?仍念近海之邑,以作米爲便,而山郡及海程遙遠之處,以收布爲便。今以下三道及江原道,乙丑年行用田結,依劉、楊時例,每三結收布一匹,則二千一百五十二同七匹。就元數內,四分之一,五百餘同,則於山郡及距海遠處,趁卽收布,以充貿參之資,而近海之邑,一千五百餘同,則觀今年秋事,參酌作米,以爲償銀之用,恐或便當。大臣之意亦以爲然,敢此仰稟。」答曰:「事勢至此,不得不收捧,但上年農事,山郡失稔,今方艱食。不思顧恤,先收結布,則非但出役不均,民必難堪,更爲議處。」覆啓曰:「臣固知此時,收布之爲極難,而詔使將臨,時無一匹之布,凡百措辦,束手無策。且念山郡,上年雖不豐稔,而木花則稍實。今此毛兵糧餉,願爲作木之報,處處皆然。今以依舊例,三結收布之意,出令於民間,而山郡則先以本色綿布徵納,其餘待秋作米,則雖有先後之殊,而出役則似無不均之患矣。臣等非不欲仰體聖上勤恤之至意,而事勢悶迫,敢申前請。」答曰:「無已則姑爲六結收布一匹,以補參價,一半待秋收捧。」戶曹復陳事勢不便,請依前啓施行,上始許之。
○平安道幼學卞之益上疏,乞復其父獻科第,禮曹以爲不可許,上從之。〈卞獻者,安州人,能文善書。初爲緇髡,及長還俗,與許筠厚善。庚戌年筠爲考官,多行其私,獻亦參焉,因臺論削之,故至是,其子上疏稱冤。〉 ○漢城府抄坊民一千二百名,分送山所,又抄轝士軍四千七百人。蓋勿論貴賤,一戶各出一人云。
○命試藝于平安道,居首出身張乃賢,除邊將,砲手鄭景立除授禁軍。
○全羅道寶城居進士安由愼,譏訕號牌之法,至於醜語,形諸文案云,監司閔聖徵啓聞。號牌廳以爲:「安由愼以識字儒生,敢將悖慢之語,譏侮國法,原其情跡,合置重典。但朝廷用法,須據顯著文書,考見成冊,則似有追改之跡,而實無此等語,恐不必追論於旣改之後。宜令本道監司,從重科罪,以懲其悖妄之習。」答曰:「由愼以識字儒生,慢蔑朝廷,愚弄國法,敢以極褻無理之語,形諸文字,以瀆公案,罪難容誅。更爲詳察以處。」號牌廳又啓曰:「安由愼悖妄之罪,似非虛誣,極可駭憤,正書成冊,已爲追改,則朝家用法,但當按跡科斷而已。若因嫌家告訐之言,發人隱慝,置諸死地,則恐損聖朝寬大之德,故只請令本道懲治而已。今承聖敎,亦出於振紀綱、厲風俗之至意,凡用刑之際,理宜詳覈。安由愼拿致王獄,更爲嚴訊科罪何如?」上從之。遂拿來鞫問,定配于海西。
3月21日
○甲子,左議政尹昉、右議政申欽啓曰:「臣等伏聞,聖明持制踰禮,玉候漸不如初。雖不知有某症,而群下之悶迫,罔有其極。臣等今日,欲請賜對,一望玉色,以陳下情,而待罪之餘,惶恐不敢仰請。伏願聖明,上念宗社之重,下軫臣民之望,深鑑滅性之戒,或令醫官進診,或令臣等進見,使知玉體如何?及其未甚傷損,以時隨宜進藥,臣等不勝祈懇之至。」答曰:「予時無疾病。且恐貽憂於卿等,謹愼度日,卿等須勿憂念。」領議政李元翼亦上箚陳戒,上優批以答。
○領議政李元翼上箚曰:
伏承下諭,不勝兢惶。臣於癸亥入朝之日,年已近八十,本非陳力之時,而遭遇聖明,未敢決去。且以十年居閑,調息之故,猶有氣力,稍可以支持。數年來,不但腰脚之病,漸就深痼,元氣之衰削,如日西下,月更而異,節換而甚,則一縷神精,復爲血氣所撓奪,志慮耗荒,記前忘後,披對簿書,茫然自失,雖欲出一計謀,以裨國事,亦不可得。孱病之人,壽到八十,理勢然也,無足怪者。臣常自恨,八十之年,始事聖明,更無餘日,可以效奔走之勞,而答聖恩於萬一也,乃聖明不諒老臣之情事,而委臣以所不堪,責臣以所不能,前後丁寧,嚴旨屢下。臣將自此,憂懼以死,而目不瞑於地下。聖明曠代之殊恩,顧無其終,臣誠不能無憾於天地之大也。自上方在哀疚之中,臣雖不敢連續乞告,而其不可屛伏私室,虛帶職名,事理甚明。至於詔使多事時,尤非垂死病臣,所可冒據,求退之計,不得已也。臣身雖無狀,顧其名位,則先朝之所陶甄也,聖明之所寵擢也。倘蒙聖慈,視臣以將死之舊物,優容寬假,俾臣得遂其志願而入地,則豈特賤臣之榮幸?國家以禮義待老臣之美德,足以有辭於萬代之下矣。
答曰:「予粤在閭閻,飽聞卿名,賴卿爲國,得至今日,惟予仰成,曷有其極?但卿年高有病,相與勸勉,爲日幾何?時或念至,不覺嗚咽。卿雖老矣,精神不衰,足以拯濟此艱,須念予懷,安心調理。」
○憲府啓曰:「近來綱紀不立,廉恥都喪,人心、世道,將至於不可救正,豈不寒心哉?向者昏朝宮妾及賊臣輩,橫奪民田,設庄稱陣之處,令列邑,一一摘發革罷,到今勳戚家,還爲折受,勒令還集其人,而專其利,一如前日之爲。雖不知某某人所爲,某某處有之,而國言藉藉,昭不可掩,其縱恣無忌,極可痛愕。都下之人,指點唾罵,皆以爲:『其人、其政猶存』,豈非士夫之汚衊,淸朝之羞辱乎?且各官奴婢,圖屬於寺奴婢,而托稱賜牌,任意冒占,至於逆家奴婢,多是叛主投托之類,而不計本主文券,混稱逆家之物,竝爲受出,亦甚無謂。當今聖明勵翼,群工畢力,而有此云云之說,病國、害民,實由於此,民心怨苦,不言敢怒。自古焉有庶民不安,而能保其國者乎?請令該曹,詳細査出,其橫奪之物,從文券還給本主,各官奴婢之移屬各司者,亦令覈還本役,勿定賜牌事,申明擧行,一以祛冒占之弊,一以慰倒懸之民。」答曰:「依啓。各司移屬奴婢,已爲賜給,不必還定本役。」累啓,始從之。又啓曰:「國家設科之法,至嚴且重,苟有一毫循私之跡,則與受同罰,例也。頃者武科二所擧子,忠勳都事具仁墍所射六兩,俱不入格,衆目所覩,而差備官以入格書塡,今已邊遠定配。仁墍雖無相應現出之端,何可獨免其罪乎?至以騎射,終參其榜,物情久而愈憤,請命罷職,削去榜目。」答曰:「旣無相應之跡,則有何罷職之罪乎?至於削榜,尤不可矣。」按差備官旣用情於仁墍而發覺,則試官之請罪,所當竝擧擧子,而獨不問仁墍,監試兩司之官,亦不糾正。一時擧子皆曰:『今日科場又如此,決不可赴擧』云,而仁墍尙不知恥,差備官未査覈之前,公然又試騎射,終至參榜,其從恣甚矣。
○持平金堉啓曰:「今見同僚論具仁墍之獨免其罪,臣以監試官,不能竝請與受之罪,致此物議之重發,臣之疲軟不職著矣。不可仍冒,請罷臣職。」答曰:「勿辭。」處置遞差。
○禮曹啓曰:「赴京使臣,每一年合送一使事,本曹曾已議大臣啓下矣。今此進賀之行,合於冬至、聖節,固是議定之規,當永爲成例,但詔使之還,例有頒詔勑,謝恩之使,今當差出,進賀與謝恩,不可兼一使。仍念,凡使臣之有上、副使者,有皇太子箋文、方物故也。且重大謝恩,則上使必以議政結銜,故例有副使矣,今則皇太子時未冊封,旣無箋文、方物,又是循例謝恩,進賀與謝恩,俱以單使差出,而進賀兼冬至,謝恩兼聖節,亦爲便當。」從之。
○戶曹啓曰:「釜山倭營收稅,若着實爲之,則一年累千兩之銀,可不勞而得。近來國綱解弛,人心巧詐,官吏亦不奉法,京外商人之販貿於釜營者,圖出上司公文,皆爲免稅之計。以此,稅入日縮,誠可寒心。自今後,新立科條,雖持公文下去,竝皆收稅,其餘由他路潛商者,依律處斷,以廣收稅宜當。」答曰:「依啓。秩高衙門,亦爲如此無恥之事,目今時習,殊極寒心矣。」
○上下啓運宮行狀,令大提學金瑬,製進誌銘。其文曰:
恭惟我聖上,纉承大統之越四年丙寅正月十四日戊午,啓運宮寢疾,卒于慶德宮之會祥殿,春秋四十九。旣殯之翌月,自上撰次世系、言行事始終,命臣瑬誌之。臣瑬拜疏,謝不敢,不獲已。旣讀狀,仍竊伏念,昔周公論歌文、武之烈,作爲《大明》、《生民》之詩,追本其所從來。自古受命之君,其先曷嘗不種德衍慶,光啓景運,以能迓天之休也?啓運宮之得其名,顧不韙歟?於戲盛哉!謹拜稽首而敍之曰:啓運宮姓具氏,系出綾城。遠祖諱存裕,仕高麗有名。入國朝以來,世有冠冕,遂大顯。曾祖永柔縣令諱希曾,贈吏曹判書。祖司憲府監察諱淳,贈議政府領議政。考諱思孟,用文學擢高第,淸名、宿德,爲世所推。歷事明廟,踐敭要顯,卒官議政府左贊成。以子宬若宏,參錄扈聖靖社功,贈議政府領議政,賜純忠秉義補祚功臣號,封綾安府院君。議政娶平山申氏,高麗壯節公崇謙之後,贈領議政平洲府院君華國之女。寔生啓運宮,乃戊寅四月十七日戊戌也。啓運宮,生而姿質秀異,聰明孝友,出於天性。甫四歲,知以禮自持。至五歲,已無幼志,儼若成人。一日侍父母,食數匙而止。父母怪而問之,對曰:「飽矣。」及撤視之,有穢物。自是父母甚異之。嘗欲觀其爲,試以玩具遍給他兒,而獨不及,不以爲意。父母愛而拊之曰:「吾女,女也。終必大吾門。」宣祖大王素器愛定遠大院君。庚寅將行嘉禮,擇其配之可與齊者,命士大夫女,咸詣闕,親簡焉。簡至再而未定,啓運宮一見,可上意,天顔喜甚,嬪御皆賀。爰命有司,以是年十月三日,備禮以聘焉。大院君,卽仁嬪出也。仁嬪有令德、高識,亟稱以吾佳婦。宣祖大王命女史,授以《小學》諸書,讀未竟,已通音義。溫仁簡默,喜怒不形,處尊卑間,無不適順,宮中愈敬。事大院君,旣順而正,和容婉色,未嘗有違,不敢以齊體惰見。撫側出以慈,御僮使以寬,治家逮下,皆有法式,大院君深重敬之。皇天眷佑,篤生聖子,時則萬曆紀元之乙未也。其所謂種德衍慶,光啓景運者,亶在玆乎!歲戊申,宣祖賓天,哀毁踰制,仁嬪之喪,亦如之。乙卯,季子綾昌,被酷禍,大院君悲慟成疾,不離床褥,啓運宮侍疾累歲,奉湯劑、洗廁褕,皆自執不屬人。及卒,勺水不入口,號擗隕絶,迄制盡,只歠餰粥。待同氣、視媵妾,踰於大院君之在世之日。好施族黨,賑人之急,先從貧賤始。親屬有怵禍者,畏其染,一不過門省顧,待之如初,略不形言面。平生,未嘗爲富貴容,奢華綺麗,不設於身。嘗亡厚藏珍寶,知其匿所,故不問曰:「不欲彰人惡也。」自少洞知大義,能輕重、緩急,癸亥之事,盡散金帛,以慰將士,擧義之日,無怖容;戡亂之後,無喜色。履危蹈變,權時動宜,贊成大業,保定洪基,繄誰賴也?甲子春,賊臣适,擧兵薄京邑,車駕南遷,次水原,從者色懼,皆懷潰散,乃罄橐而分之坐,牢其心。奉大妃,極盡孝敬,委曲承順,愉愉如也,雖在顚仆,罔或少懈。時有疾恙,不事巫祝曰:「禱而虛也,不可爲也。如其應也,余未亡人也,禱而何爲?」其達理不惑如此。戊申後,嘗夢先王,召謂啓運宮曰:「而家當有受命而興者」,仍賜以玉璽曰:「特以付之,諭予敎訓。」啓運宮拜謝問曰:「克勤新政,鎭昌本國?」其亦神矣哉!噫!於皇烈祖陟降之靈,勉我聖上,耆定大亂,嗣武受祉,以啓我東方億萬年無彊之休,斯可驗矣。啓運宮,自癸亥而嬰疾,至甲子而轉篤,至丙寅而遂不起,嗚呼慟哉!命設禮殯、禮葬都監,宗伯主喪禮,度支辦喪事,匠作治殯宮,大小駿奔而敦事焉。反正之初,因廷臣議,加定遠君以大院君,進宮號以啓運。屢備法駕,就覲私第,猶以曠省爲歉,遂移奉于大內,別供時膳,克備無闕,以迄于終。新卜兆于金浦縣後崗癸坐丁向之原,以是歲四月二十五日葬,虛其右子坐午向之原,將爲遷大院君葬也。有三子,長卽當宁,聘淸州韓氏,西平府院君浚謙之女,正位承乾,受祿于天,生四男一女。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