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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王朝实录[宣祖实录]》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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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三年大明隆慶四年

夏四月

4月23日

○庚申,館學儒生等伏闕上疏,乞崇奬眞儒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李彦迪從祀文廟,以爲明士趨、養元氣之地。且云:

國家自己卯斲喪之後,又經乙巳之禍,國是未定,士氣摧折,爲學尙懷於疑懼,檢身猶戒乎駭異。伏願,殿下更加重道之誠,益隆崇儒之禮,許以四臣配享文廟,一以追報其功,一以勸勵斯世,則士林知有所宗,而學術皆出於正矣。

上答曰:「今又特上疏章,復請從祀文廟,辭懇意正,三復嘆賞。第以事甚莫大,豈可容易處之?前亦將此,已諭其意,玆未副多士之望。」

4月24日

○辛酉,以宋麒壽爲吏曹判書,李海壽爲弘文館校理,尹卓然爲副修撰。

○召對,副提學柳希春啓曰:「前日夜對時,言及己卯諸賢,忘却李耔而不陳。耔乃李穡之後,德性度量,與趙光祖竝稱也。」右副承旨李忠綽曰:「李耔有所著日記。」上曰:「試取來。予欲觀。」

○儒生再以四賢從祀文廟上疏。上答曰:「已諭之矣。」

○戶曹,因經筵官鄭宗榮等啓辭,啓曰:「今年凶荒,近古所無。流離塡壑之慘,不可忍言。旱氣極慘,兩麥全失,民生救活,極爲悶迫。大臣同議,則八道之中,慶尙、忠淸、京畿等道尤甚。賑救之策,當如救焚,不可少緩。特遣御史,出入閭巷,救荒形止,遍行摘奸。其中慢忽不奉行守令,隨所聞治罪。官儲空渴,飢民數多,濟賑無策,不得已以私儲穀,勸分接濟。往在凶年,多用私儲,一不還償。其後或給魚箭,或許採銀,而十無一二,失信於民,冤悶不小,至爲未便。一依大臣所啓,令各官守令,有私儲富居者,量其元穀,多計除一家所食,親率飢民,撙節題給。其中無依據人,各其里頭頭人,分授某某穀幾石斗分給,分明開錄啓聞,自官爲先捧還其家,守令遞代時,解由憑考。大臣之議亦如是,八道監司及北道救荒敬差官處,幷發馬行移何如?上從之。傳曰:」戶曹公事,雖已啓下,而特下書曰:『年旣凶荒,旱亦太甚,卿其列邑救荒諸事,盡心措置,使民得免於塡壑』云爾,則又何爲而不可哉?「

4月25日

○壬戌,晝講,講《孟子》。

○夕講,講《大學或問》。

○館學儒生上疏。其略曰:

中廟之從祀鄭夢周,所以慰答輿望,而增氣士林,可謂至矣。從祀文廟,而血食千祀者,其學問之功,豈盡過於四賢乎?如崔致遠、薛聰、安裕,或以文章倡一時,或以方言解九經,或以有功於學校,而猶且榮享如彼。況我四賢,以衛道開後之功,反不與於從祀之列,則豈非聖代之虧典乎?

上答曰:「從容處之,自在朝廷。諸生是非,則旣已陳論矣。若夫不待朝議,而趁日上章,又期於得行己意後已,則所言之事,雖出於正,而抑恐有一毫未穩之意也。諸生思之。」

○承文院,以經筵官柳希春所啓:「議于大臣。領相議:」質正官,非獨爲質正文字也。我國邈處荒外,凡中國禮樂文物,必須頻數朝赴,然後可以學習觀感,爲他日事大之用,故使文官憑質正往來,其意固非偶然。頃來慮弊除行,緣此聞見,日就孤陋,故依舊還尋前規,而差送耳。然今年凶荒太甚,姑除一弊,似爲無妨。「左右相議亦然,故敢啓。」傳曰:「如啓。」

4月27日

○甲子,司憲府啓罷驪州牧使李瓘、南平縣監申世霖。上從之。

○兵曹參判白仁傑上疏,略曰:

殿下痛革弊習,使大臣悉心推訪訐謨之士,相與講求治具,盡改疵政。進上貢物,量宜減損,諸色卒隷,或均苦歇,除一族切隣之弊,禁列邑無名之稅,其他可施之策,苟可以便國利民者,深究其方,期於必行,則及今猶可爲也。殿下有敎曰:『昔者,于公痛哭,三年旱。今日不知,幾于公痛哭耶?』因命疏放滯囚,好生之德,溢於言表。瞻聆所曁,孰不感戴?第念,冤有大小,政有緩急,先其小而後其大,務其緩而忽其急,則所謂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者也。今日之冤,孰有大於乙巳、己酉罪籍,而今日之政,孰有急於昭雪誣枉、慰悅衆心乎?伏願,殿下善推好生之心,渙散作解之音,乙巳、己酉籍沒之物,悉令還給,士林之名在罪籍者,悉復職牒。夫如是,則忠魂感泣于幽明,士類興起於昭代,國是歸正,衆心可一矣。

上敎政院曰:「此疏示于三公,可行者,議而行之可也。但乙巳、己酉等事,非今日之所當議,從祀廟庭,此亦重,不宜輕擧。」

五月

5月1日

○朔戊辰,以直提學李山海、典翰尹根壽爲救荒摘奸御史,發遣。

5月4日

○辛未,有晝講,講《孟子》《西子惡人章》。副提學柳希春曰:「唐明皇開元初,勵政爲治,委任姚、宋,而天下治安。及天寶,怠於政事,縱於奢慾,淫太眞,任林甫、國忠,寵祿山,以致傾覆天下,所謂西子蒙不潔者也。太甲,初年顚覆湯之典刑,及徂桐宮居憂,克終允德。漢武,初年晴明,中間三十餘年,征伐四夷,治宮室,求神仙,以多慾勞敝天下。戶口減半,盜賊蜂起,幾至於亡。至年六十八,晩而悔悟,付托得人,漢室乃安。此二君,所謂惡人,而齋戒沐浴,此人主所當戒之觀之者也。」又曰:「西子蒙不潔,此猶望後至晦之月,初善而漸向不善者也。惡人齋戒沐浴,此猶朔日至望之月,始黑而漸向明白者也。天下之理,不進則退,人主之德業,唯審向背進退而已。」又講:「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一叚。上問:「以晝夜相環推之,此人世亦有窮時乎?」希春對曰:「以邵康節元會運世之說推之,天開於子會,地闢於丑會,人生於寅會,而到戌會、亥會,則人消物盡。又復溟涬五六萬年,然後又開闢云。」修撰柳成龍曰:「大槪世道漸下,末俗不如古。」上曰:「此說不然。若如此言,秦在漢前,秦之風俗,遠不及漢,何也?」希春曰:「誠如聖諭。若以人之壽夭之類論之,則秦、漢以下,固不及三代以上。若人心世道,在君上挽回之如何,是以自唐至五季,壞亂極矣。而宋德隆盛,治敎休明,聖賢輩出,風俗一變,雖漢亦不及焉。觀於此,益可知矣。閩地,自五代爲兇惡之窟。司馬光對神宗亦曰:『閩人狹險。』及朱子出,而人心風俗翕然丕變,至今爲鄒、魯禮樂之鄕,尤可見矣。」上以爲然。講畢,希春進曰:「頃蒙命搜訪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等製述,金宏弼疏,則李忠綽得之。其他每人之作,臣各得數首。蓋此人等首遭士禍,故所著散落,今所得至少。臣欲於卷末,添錄實行狀等事,如何?」上曰:「如此甚好。」希春曰:「金宏弼等所作雖小,記其行實雖略,自上觀此,亦可知其有德有學,興起斯文之功矣。凡人主擧大事,必廣收廷議,以順人心。宋理宗,始以周、程、張、朱五君子,從祀先聖,次之以邵雍、司馬光,又次之以張拭、呂祖謙。宋一代,九大儒一時從祀,人不以爲多,何也?誠以其人之道德學問,足以當之也。是故唐三百年,一韓愈從祀,宋一代,九大儒一時從祀,而不爲多,唯其當而已。」〈是時,儒生請四賢從祀,人或以爲過多,故希春云。〉

5月6日

○癸酉,贈趙光祖諡文正,李彦迪諡文元,權橃諡忠定。

○有晝講。

5月8日

○乙亥,弘文館啓曰:「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文字搜訪,而所得甚少,謹校正以入。此後若有所得,當隨入矣。」傳曰:「四人文字,收拾校正以入,至爲可嘉。隨後隨所得入納事,如啓。」

○領議政、左議政、右議政、詣闕,以旱災辭。上不許,仍敎之曰:「賑救萬民,雖曰無策,豈可束手而已乎?卿等宜與該曹,更加十分講究,凡所以救之之道,悉皆擧行。」

○司錄,以三公意啓曰:「宋賛再授慶尙監司,非特政體苟且,又非救荒之才,請以他員擇差。近來一員有闕,則銓曹患於乏人,今此賛之再授,亦由於此耳。請令銓曹,勿論職秩高下,別擇可堪之人,數三日內差遣,何如?」傳曰:「如啓。」

5月9日

○丙子,上命罷職人員收職牒者、削去仕版者、永不敍用者,竝命書啓于吏、兵曹。

○上以是日,乃德興君諱日,故自初七八日,停經筵。

○三公議:「伏覩白仁傑上疏,至於聖學做功之事、招賢委任之道,惟在聖念,省察而督行之如何,臣等不敢擬議於其間也。其餘弊習,則皆方今商確講究之事,此乃有司之務,不敢更煩聖聽也。觀其大意,則在於欲昭雪乙巳、己酉之冤枉,配享先賢於文廟而已。乙巳之事,實有可議之端,然在今日似不敢輕議。至於己酉之獄,則最爲冤枉,當時所犯之人,非鄕村無知之人,則年少童稚之輩,爲要切生事者所誣枉,又被權奸樂禍酷刑之毒,欲緩頃刻之痛,牽引誣服,遂陷大逆之罪,言之誠可於悒。幸覩天日之臨,幽魂望雪之冤,有甚於初死之日,感召天變,理亦宜然。且如從祀之事,仁傑之意,雖指趙光祖而言,然以道學之功言之,欲祀光祖,可不幷祀金宏弼也。吾東方,自羅及麗,文章之士,彬彬輩出。然義理之學,實自宏弼啓之也。宏弼生於我朝絶學之後,始慕聖賢之學,盡棄舊習,專心《小學》,不求聲利,篤學十年,一動一靜,必蹈禮法,專力持敬,三十餘年,精積力久、道成德立,聲爲律而身爲度。不幸身遭亂世,臨禍之際,從容就死。雖不克有所施設於世,而其中之所得,益驗於此。至於誨誘不倦,使我東方之士,知有聖賢之學,實此人之功也。光祖亦曾受業於宏弼之門,踐履篤實,知識超諸,實東方間氣之人也。自宏弼遭禍之後,摧殘傷壞之餘,士氣墜地,學問晦昧,莫知趨向。光祖乃復倡明《小學》之道,指示學問之功,扶植世道。至今儒學之士,粗知向方,免於醉生夢死之域者,實由於光祖再振道脈之功也。以此觀之,兩人配享文廟,誠無足怪也。」上曰:「知道。」

5月12日

○己卯,上親行祈雨祭于社稷。丑初一刻行祭,至罷漏後乃畢。自夜半,已有雨意,祭時下雨點。上還宮後,雨脚霏霏,人情大悅。

5月13日

○庚辰,上因忠淸道災傷御史所啓,以公州兩班飢死,而判官李成春恝然莫之救,命拿來痛治。

○傳:「李英賢、具思孟、洪奉世、李瓘、沈淵、金田漑、李璋、李鵬、柳景源、宋庭荀、鄭淹、金允悌、趙逑、李千壽、郭越等敍用,安鴻、柳克智、李山甫、尹存性等職牒還給事,下吏曹。」

○御史尹根壽又啓請:「燕歧縣監李鳳壽,不謹救荒,罷職。」是時,中外之民餓死者,士族婦女尤甚。

○傳曰:「準期不敍人員,竝爲敍用可也。」

○臺諫啓曰:「李淑男,以元衡婢妾女壻,從恣作弊,命罷職。」

5月14日

○辛巳,諫院論啓,承旨等於十二日社壇親祭時,褥席小輿,不能趁時排設。上命只遞都承旨。上以承旨被論之故,停明日朝講,只爲夕講。

○是日有政。以李後白爲都承旨,朴承任爲右承旨,金鸞祥爲大司諫,校理崔弘僴爲義州牧使。

○禮曹啓,今月十四日下雨,水標水深六尺四寸。

5月15日

○壬午,副提學柳希春、應敎李仲虎、校理宋應漑、修撰尹卓然、修撰愼喜男,以乙巳、丁未被禍名士金儲、李若冰等十餘人,請給職牒,忠州己酉之獄延坐者,已蒙放於戊辰之春,首被戮之家,以籍沒不給,妻子飢餓丐乞,請還給沒官之物,上箚。

○是日夕講,至《或問物格知至章》。講畢,柳希春啓曰:「頃承命,略搜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文字及事實行狀,進入矣。但此四人文學事實,私處固難盡得而見。請御覽畢後,還降臣。略載李彦迪文,正書更入,自上命印出,頒賜公卿大夫,則人皆知四人之實。又此錄之名,伏乞鍚之。」上良久乃曰:「更添印出,則誠好矣。冊名,則玉堂爲之可也。」

○上答箚曰:「今不可論,予不可改。」

○三公、東西壁來啓曰:「上天降災,慘酷至此。凡政令可以召災傷和者,想非一二,而冤枉之甚,莫如頃年獄事。乙巳之事,雖不敢輕議,如丁未之獄,盡出於鄭彦慤浮取驛壁捏飾之言,己酉大獄,亦出於姦人要切上變之事,中外大小,孰不同知其冤枉,而欲雪之哉?丁未受戮之輩,雖曾免籍沒之罪,尙未霑復爵之恩。己酉枉死者,不但不還籍沒之物,又不得復受職牒,人情之冤痛,久而愈甚。天怒之不回,殆以此也。今者幸而天日再中,幽冤自雪,九泉之魂,顒望至治,而尙無昭洗之命,天意人心之鬱悶,又有甚於始禍之日,召災致孽,尤由於此也。遠邇之情,莫不痛憤,臣等目見物情如此,不可抑遏,敢來啓達。請丁未、己酉兩年冤枉之人,悉給職牒,還授籍沒之物,少慰群望,上答天譴。李芑以窮兇極惡之人,乘先王幼沖,專擅國威,恣行胸臆。一時爲臺諫論已之人及凡少有嫌怨之士,皆托以逆類,正人端士,殲盡無餘,使國脈斲傷,社稷將墟,至今神人俱極痛憤。鄭彦慤以邪貪之人,從前不爲儕輩所容,有睚眦之怨者,皆欲構陷於罪,懷姦蓄憤,非止一日。至於浮取驛壁之書,實自構造,士林之間,傳播已久。非但此也,己酉忠淸之人推鞫之時,彦慤以承旨同參,當李芑議罪諸人之時,從旁挑贊,必加深刻,李芑從之,皆繩以極罪,誅及親屬,沒入財産,其爲冤枉極矣。藏姦肆禍,流毒士林,同惡相濟之罪,上通於天。無辜之士,抱無窮之冤於地下,而玆兩人者死,而猶保其官爵,此天人之所以共憤,戾氣之所以荐仍者。李芑、鄭彦慤,請竝追奪官爵。」上答曰:「見此啓辭,不勝驚愕。上帝震怒,災異慘酷,反躬自省,痛絶邪念。寡人與卿等,以堯、舜、稷、契自期,治隆於三代,無窮於萬世,庶不負付托,是則可也。蓋不如此,而區區於言語之末,追論其已往之事,至陳不當陳之言,欲罪不當罪之人,是豈予所望於卿等者乎?決非眇末之所敢改,而固非卿等所可語也。過激之輩,雖或言這等意思,而卿等所宜鎭定其心,拒折其言,若反是,而又可從而爲之辭,則恐有未安之意也。」再啓曰:「丁未、己酉年之獄,物情憤鬱久矣。至今以不得雪冤爲痛,而天變之屢發,國人皆以爲專由於此,而今者旱災尤極慘酷,民將盡塡溝壑,而必至於國非其國,必伸雪積年冤氣,然後庶可回天意,而保邦本,故臣等敢將輿情陳達也,非有私意也。」三啓曰:「救荒無策,國儲虛竭,請汰冗官、減祿俸、節費用,自上量減上供之物、賜送宰相之物。」上答三公再三啓曰:「先王朝事,不可以輕議,不須復言。今見啓辭,憂國愛民之誠至矣。內事,則予當撿飭省費,供進之色書啓,則亦當量減。但宰相家,依例賜送微物,則別無所害,不須改之。」四啓曰:「此兩年之事,自上豈不以爲先王朝事,而驚駭乎?臣等亦豈非先王朝舊臣,而敢欲撓改先王已定之罪乎?雖先王金石之典,遇有妨礙,則有不得已變而通之之時。況此兩年之事,皆姦兇竊弄之爲,非先王本意者乎!許多賢人正士,駢首就戮於姦兇之手,而復見天日,猶不伸雪,則冤氣塞天,何時而止乎?時和歲豐,何時而致乎?方今上無失德,朝無小人,反覆思之,別無致災之由,而有此千古所無之災,非冤氣感召,何緣有此非常之變乎?大抵人心所向,卽天意所在。今者一國之人,皆以幽冤未雪,災異如此云,則天心之所在,可知。不順人以格天,則何以導和氣、迎休祥乎?今安國家、保民生,捨此更無別法。物情之憤激已久,而臣等鎭定而到今,則凶災已極,國將難保。當臣等之世,恐有不測之禍,唯此一事,可以少泄神人之憤,庶回天心之禍,而扶植國脈,故不憚雷霆之威,敢自啓達。但徒煩辭疏,輒進冕旒,不足以開悟聖聰,故今姑退去,明當詣闕更啓。」答曰:「變異之作,實由眇躬失德所致。已往兩年之事,不可論也。今又見此啓辭,尤極未安。日日來啓,予無可從之意,只恐卿等勞勤。」

5月16日

○癸未,有朝講。

○傳于政院曰:「玆四臣立言行己,予欲覽閱。令玉堂書啓,則蒐輯爲書一卷以進矣。今欲印出頒賜,使人知予崇尙,兼使學者興起,其意至矣。第念此人皆在先朝,未免禍患,其間多有未安之語,至於印出頒賜或不可,何如?」政院啓曰:「金宏弼、鄭汝昌被罪於燕山昏亂之朝,當時被罪者,無非賢士,而兩人者,獨爲東方道學之宗,此則更無可言矣。趙光祖篤學躬行,道明德立,中廟方眷位,以圖唐、虞之治,而不意爲南袞、沈貞所構陷,竟罹大禍,至今兒童走卒,皆知其瞹昧,無不歎服其賢。李彦迪志學聖賢,專身持敬,動慕古人,造詣深奧,趙光祖之後一人而已。乙巳之罪,初不被罪,而權奸疾其異己,誣陷竄黜,終不免於罪,而士類服其高風,景仰至今。玆四臣,心迹無毫可疑,故卽位以來,諸臣出入經席,每爲聖明反覆陳達,如有可疑,則豈敢如是乎?快加褒奬,伸雪幽冤,又命蒐輯所著書幷事實行狀,印出頒賜,使人人知聖明尊尙之意,而興起於善,此亦世之盛擧也。豈可以一時不免構陷,而置疑於其間哉?雖有未安之語,不過發揚小人輩兇態情狀耳,萬不爲先朝之累矣。人心至公,是非難誣,閭巷儒生得此人等著述,則片言隻字,皆誦玩敬服不已。雖不印出,終不能使人不之見也。得聖明印頒,則其興起者益甚矣。伏願聖明,夬決無疑。」傳曰:「知道。」印出,則序不可無也。「

○大司諫金鸞祥,肅拜辭免。上答曰:「勿辭。」

○左右相率東西壁,詣闕啓曰:「昨日臣等伏覩聖批,曰:『至陳不當陳之言,欲罪不當罪之人。』臣等不勝惶恐之至。頃年獄事之冤枉,臣等所共目見,而冤氣鬱結,數十年之間,慘酷之災,殆無虛月。聖上卽祚以後,修省之方,應災之道,無所不至,變異之生,日以益深。臣恐,致災之由,實不在於此也。欲弭莫大之怒,當施莫大之恩。觀人心之憤鬱,足以知天意之所在。人心之憤鬱,豈不足以致莫大之怒,伸雪兩年之冤氣,可不謂莫大之恩乎?欲雪天心之威怒,則不昭雪兩年冤氣,餘無足爲者也。此非修省中第一件大叚事乎?兩年獄事終始,皆出於彦慤、李芑兇譎姦毒之手?夫豈先王幼年之所致乎?先王於末年,始知姦兇心事,其在流竄者,或移或放,以示悔悟之盛心。至于聖上善繼先志,或敍或釋,大施恩典,而乙巳名流,死於丁未者,籍沒之物,雖已見還,尙未霑復爵之命,名在罪案,泉下無窮之冤,只給籍沒,豈足以昭雪?臣等恐此戾氣之所以干天,而變異之荐臻者也。己酉之獄,亦出於李芑樂禍之餘手,彦慤從傍挑贊,鍜鍊成獄,亦非先王所得知也。冤枉如此其莫大,而迨不還被沒之物,又未盡伸理之典,幽冥冤結,天意人心之所共憾,此果不當陳之言乎?誣枉如此,而猶使李芑、彦慤得保官爵於已經之後,此豈王政好惡之公乎?此果非不當罪之人乎?苟不如此,則伸雪冤枉,更無可爲。大惡何所懲,而人心何以慰,天意何以回乎?請勿留難。」答曰:「今又來啓,極爲未安。先朝是非,我何敢知?」

○合司詣闕啓:乙巳、丁未、己酉等年無辜被罪之人,一切伸理,李芑、鄭順朋、林百齡、鄭彦慤、追奪官爵。

○臺諫又啓:金鎧職牒還收,李成憲敍用還收。

○左、右相、東西壁再啓曰:「伏覩聖批曰:『先朝是非,我何敢知?』臣等不勝惶恐之至。臣等常聞,先王於末年下敎曰:『乙巳追罪之人,不無曖昧。謀反,父子間隱諱之事,豈以連通而多類乎?』先王已知其冤枉。其在竄謫之人,或釋或移。慈殿奉承先王遺意,而亦爲還給職牒,收召敍用。先朝是非,聖鑑較然,又安有不可知乎?己酉冤枉,無異丁未。姦兇所爲,與先朝不干,請勿留難。」上答曰:「決非予所敢改之意,已盡諭之。須不更論。」

○三啓曰:「丁未、己酉兩年之獄,皆出於李芑、彦慤構虛濟私之兇謀,而伸雪未遍,輿憤愈鬱。此臣等之所以强聒聖聰,而不知止者也。今方遇災修省之日,不雪數十年鬱結之冤,又令姦兇,得保官爵於旣斃之後,則已非弭災消禍之方。亦當善善惡惡之實乎?請加三思,快決無留,以慰人心,以回天意。」答曰:不允之意,已盡言之。不允。「

○兩司合啓:「臣等伏覩,近年以來,非常之變、可駭之孽,層見疊出,而今者旱魃爲虐,播穀愆期,哀我民斯,盡塡丘壑,國家之勢,莫保朝夕。求其致此,豈無所由?東海一冤婦,尙致三年之旱,況群冤積憤,至於數十年之久乎?往在乙巳,李芑之輩,俱以窮兇極惡之人,乘明廟幼沖之時,欲復私憾,捏造無形,目爲逆黨,傾陷名流,流斬殆盡,極其慘酷。如尹任之兇慝,雖被誅戮,固不足論,其餘士流,無非一時之俊彦,有何罪辜,亂如此膴?至於丁未之禍,專出於鄭彦慤浮取驛壁之告,使乙巳餘賢竄殲無遣,言之可爲於悒。彦慤,本以邪毒之人,挾憾士林,睚眦必復,驛壁之書,實自構造,陷害無辜,至於此極。地下抱冤,爲如何哉?己酉之獄,起於天倫,賊害之謀,成於奸人樂禍之手,不辨辭證,繩以重罪,不論少壯,幷加屠戮,籍其所有,盡沒于官。死者已矣,寡妻孤兒,啼號道路,其爲冤痛,可勝言哉?前後獄事,皆抱冤於數十年之前,而尙未伸雪於數十年之後,災變之作,雖不可指爲某事之應,萬口同辭,皆以爲此等冤枉之所致,弭災消變之道,豈可以他求哉?請乙巳、丁未、己酉被罪之人,一切伸理,復其官爵,還其籍沒。而李芑、鄭順朋、林百齡及鄭彦慤等,追奪官職,以慰神人之憤。」上答曰:「此是非,予不能知也。不須敢論。」

○傳:「弘文館所上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李彦迪所著書及事實行狀,印出頒賜。」

5月17日

○甲申,大司諫金鸞祥啓曰:「臣往乙巳年罷職,丁未年竄謫,皆是李芑、鄭彦慤之所指斥,而今論二人之罪,跡涉於私,極爲未安。昨日遑遽,未及詳察,參議入啓,尤爲惶恐,伏請命遞臣職。」韓掌令顥、金正言忠了啓曰:「丁未秋,被論罷黜,又同生妹夫,被一罪於乙巳,今同參兩司論啓其時之事,不無人言,極爲未安。」答曰:「勿辭。退待物論。」

○三公初啓。上答曰:「卿等身爲大臣,義同休戚,當明廟悔悟之端,何不盡言,以回天意,快釋冤死之人,追罪兇毒之臣,上答天意,下慰人望,而逮寡人叨承之後,陳論欲改之乎?今此之事,處之極難,與慈聖垂簾時有異,其熟思之。此果予敢改乎?」臣希春伏覩上敎,快釋冤死之人,追罪兇毒之臣,上答天意,下慰人望等語。大哉王心!明與日月爭光,公與天地同大,大貞之吉,指日可待,不勝欣忭。

○玉堂箚論:乙巳、丁未、己酉之人伸雪復爵事,李芑、鄭順朋、林百齡削奪事。

○三公再啓而出。

○兩司合啓曰:「伏覩聖批,以爲:『此是非,予不能知。』臣等竊意,天鑑孔昭,於此是非,非不洞照,而姑爲之辭,以拒臣等之論也。自古以來,冤枉非一,而孰有如乙巳、丁未之事乎?國家無祿,士林不幸,兇慝乘時,手弄天綱,潛挾私憾,釀禍不測,捏造無形,目爲逆黨,傾陷名流,芟刈殆盡。至於憸回彦慤,又肆其毒,自造壁書,浮取以來,使當世名賢盡入一網。數十年來,冤氣薄天,國脈斲喪,不絶如帶。言之至此,誠可於悒。己酉之獄,始出於同氣相戕之謀,終成於姦人樂禍之計,不辨辭證,鍜鍊成獄,不論少壯,幷付斧鑕,根連株逮,一邑虀粉。又籍其財,盡入于官,孤兒寡妻,丐乞道路,幽明冤抑,不可形言。嗚呼!前後無辜之人,身見殲於姦兇之手,而又未伸於天日之照,不亦慘乎?先王末年,洞燭冤枉,開釋之意,累形於言語,收敍之恩典,又出於久鬱。凡在罪網,將至大釋,美意未竟,奄至賓天,繼志之責,實在聖明。卽位之初,克承先志,特發恩典,中外之人,莫不感戴,佇竢伸雪之日,而今至四年,鴻恩未霈,朽骨望雪之冤,不尤甚於始死之日乎?嗚呼!兇謀陷人者,尙保爵命,而無辜被戮者,銜冤泉壤。凡有血氣,孰不痛悶?請乙巳、丁未、己酉被罪之人,一切伸雪,復其官爵,還其籍物。而李芑、鄭順朋、林百齡及鄭彦慤等,追奪官爵,以慰神人之望。」

○兩司再啓:「自古以來,冤枉非一,而慘酷之甚,孰有如乙巳、丁未、己酉之事乎?許多無罪,抱枉入地,數十年來,冤氣薄天,神怒人恫,天意可知。凡有血氣,咸思一雪,況我先王開釋之意,已發於末年之命,而又於垂簾之日,有丁寧之敎者乎?自上卽位之初,克承先志,特垂恩典,中外之人,莫不感泣,以爲伸雪之擧,不在於今日,則必在於明日,趐首跂足,已至四年之久。而鴻恩久閟,罪網未釋,非但有乖繼志之道,物情之憤,朽骨之冤,不尤甚於始死之日乎?一物失所,猶足可矜,矧此無窮之冤,未得伸於天道再周之後,其爲憤恫,爲如何也?乙巳之事,元兇巨惡,手弄天綱,捏造無形,釀禍不測,芟刈名流,血肉縻爛。如尹任者雖被誅戮,固不足論,其餘士林,有何罪而値此禍乎?邪毒彦慤,又出於丁未,自造壁書,浮取以告,網打餘賢,竄殛無遺,使我國脈,危如一髮,聞猶慘怛,言可嗚咽。己酉之獄,其始也,同氣相戕,且冀脫罪;其終也,權姦樂禍,鍜鍊成獄,不辨辭證,竝加屠戮,籍其財産,盡沒于官。寡妻孤兒,呱呱道路,死而抱冤者,有幾人也,生而叫冤者,又幾人哉?伏覩,殿下常存欽恤之意,至於庶獄之間,每慮橫罹,而何獨不念於此等冤枉之大者乎?嗚呼!前後無辜之人,旣見殲於姦兇之手,而又未伸於天日之照,豈不重可惜也哉?請乙巳、己酉被罪之人,一切伸理,復其官爵,還其籍物。而李芑、鄭順朋、林百齡及鄭彦慤等,追奪官爵,一以慰神人之望,一以繼先王之志。」答曰:「不允。」

○玉堂箚子曰:

伏以,是非好惡,本人心而難誣,討罪懲惡,在後世而益嚴。豈非事久而姦狀自露,時移而冤憤愈積,天命天討之典,不可以終廢也哉?嗚呼!無罪而莫辨者,冤之大也;殺人以饕功者,惡之極也。是非之實,旣不明於當時,好惡之公,又不見於後世,則姦人無所懼,而禍亂無時熄矣。臣等伏見乙巳諸臣之事,眞天下之至冤也。二三元兇乘時煽禍,呈其私憾,捏造無形,陷人不測,其間如尹任之兇慝無狀者,其死當然,其餘連逮者,盡是一時之名賢,豈有毫髮邪心?含冤莫白,率殲於姦兇之手,言之可爲於悒。至於丁未之禍,則事益無名,出於彦慤,迎合姦兇之計,鍜鍊羅織,指無爲有,一網竄殛,朝著幾空,禍亂之慘,前古未聞。自是之後,生事希功者,接迹相望。己酉之獄,又起於天倫相賊之謀,可忍言哉?可忍言哉?群情憤鬱,久而未伸,冤痛之氣,與日俱積。嗚呼!一人向隅,滿堂不樂;匹婦抱冤,三歲不雨。然則數十年間,天心之所以不豫,休徵之所以未應,水旱癘疫,日星霜雹之變,層見疊出,愈發而愈甚者,豈無所名而然哉?先王於末年,逬黜當時用事之奸,始悟死者之非辜,雷雨之澤,次第漸施,事雖未終,而天意可見。夫豈以此爲當然,而莫之改乎?夫繼述之道,以心,不以迹。先王末年之心,殿下旣知之矣;一國臣民,旣知之矣;地下抱冤之魂,亦旣知之矣。今日之擧,不過以先王之心,行先王之政,以終先王之志而已。於人情則快,於天理則順,於王法,洗冤討罪之典則正,不知,殿下何憚而不爲乎?嗚呼!兩年之事,實出於群姦之擅弄,非先王之所知也。今殿下洞照是非之實,而遲回隱忍,不卽明示好惡,似若眞出於先王,則竊恐老死之姦,自幸其陰計之得遂,而非殿下善繼善述之道也。夫事出於己。而不欲人之改之者,是特常人之情,豈聖人至虛至公,有過必改之心乎?殿下若終始以爲:『事在先朝,不敢改圖,』則是四兇不見誅於舜日,而蓋衍不足垂於聖訓矣。伏願,殿下思神人久鬱之憤,繼先王未成之志,前後被罪之人,竝令復其官爵,還其籍沒,而李芑、鄭順朋、林百齡、鄭彦慤等,亟命追削官爵,不勝幸甚。

答曰:「數十年前之事,不可以追論。」

5月18日

○乙酉,以白惟溫爲長湍府使,金鳳瑞爲陽城縣監。

○上特命四館別薦。

○玉堂、兩司,俱詣闕。

○以副修撰愼喜男爲掌令,金戣爲副校理,權克禮爲副修撰。

○兩司合啓:「臣等之意以爲:『天鑑孔昭,於此是非,旣已洞照。』昨承聖敎,則曰:『乙巳等人情狀,予豈詳知?』臣等竊恐,聖鑑猶有所未燭也。因臣等所論,而察其情迹,則豈有所難知者乎?殿下於被誣之人,則以爲目之曰逆類,得罪於先朝;於兇賊之輩,則以爲名之曰定難,有功於先王。此殿下不思之甚者也。元兇巨惡,乘明廟幼沖,挾憾士林,欲售禍心,無辭可執,目以逆黨,網打善類,喑啞人口。如尹任之兇慝,雖被誅戮,固不足恤,其餘名流忠義自許者,反受逆黨之名,不亦恫乎?邪毒彦慤,出於丁未,自造壁書,浮取告變,芟刈餘賢,血肉糜爛,逆黨之說,專出於姦兇之逞惡,而以爲得罪於先朝可乎?況我明廟,以仁廟介弟,入承大統。夫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乃萬古不易之常經,則孰敢有異議,而兇毒之類,誣以叛逆,戕害善良,自以爲功,斲喪國脈,罪通于天,而反謂有功於先王,可乎?己酉之獄出於同氣相戕之謀,成於姦人樂禍之手,鍜鍊成獄,一邑虀粉,盡沒家財,妻孥無歸,幽明冤痛,慘不忍言。前後獄事,本非先王之所知,其開釋之意,已發於末年之敎,而今反諉之於先朝之事,抑恐明廟在天之靈,不能無憾於冥冥之中也。嗚呼!兇謀陷人者,尙保官爵,而無辜被戮者,含冤九泉,衆憤公論,今不可抑。請乙巳、丁未、己酉被禍之人,一切伸理,復其官爵,還其籍沒。李芑、鄭順朋、林百齡及鄭彦慤等,追奪官爵,以慰神人之望,以繼先王之志。」答曰:「已往之事,今不可追論。」

○兩司再啓:「臣等伏覩聖批,以爲已往之事,今不可追論,臣等不勝悶鬱焉。臣等請悉擧當初禍亂之由而論之。夫乙巳之禍,始出於大、小尹之說,大尹則尹任也;小尹則元老、元衡兄弟也。元衡兄弟與任,交亂相傾,構禍朝廷,故當中廟末,爲國遠慮之臣,恐或害及於國家,不顧一身之禍福,抑制兩尹,使不得售其姦,而禍胎已藏於其中矣。明廟沖年卽位,元衡竊柄,群姦蝨附,擅弄威福,士林之爲魚肉,雖愚夫愚婦,已知其必然矣。順朋一疏,大禍斯作。尹任之兇慝,雖誅戮,固不足恤。至於群賢,身當危疑之際,竭盡忠懇,共扶宗社,而卒至指爲大逆,駢首誅死,其爲冤枉,慘不可言。有人心者,孰不於此而悲痛也哉?若使乙巳之人,小有反賊之狀,則人人所得誅者也。滿朝之臣,敢發伸雪之議哉?姦賊之徒,旣誅乙巳之人,仍懷不自安之意,欲盡殺一代名士,以箝制一國之人。故鄭彦慤希權奸之旨,自告亂言,託以驛壁之書而上之,其時之死竄者,其冤可勝言乎?己酉之事,出於天倫賊害之謀,成於姦人樂禍之手,誣以大逆,連頸就死,可爲於悒。明廟晩年,知其無辜,或敍用久廢之士,或量移遠謫之人。未及大霈,遽爾昇遐,臣民之痛,其可量乎?宋朝關閩諸賢,竝不免於逆黨之名,而伸雪之典,在於數十年之後,則豈可諉之於已往莫爲之論乎?一國公論,待時而發,昭雪誣枉,正在今日。請勿留難快從。答曰:」不允之意,已盡言之。「

○玉堂上箚:

伏以不可一日而不辨者,是非也;不可一日而不明者,好惡也。蓋是非不辨,則國論無所定,而冤無自以伸;好惡不明,則姦人無所懲,而禍亂無時熄矣。是非之不辨,好惡之不明,一日不可,則況至於數十年立久乎?嗚呼!乙巳、己酉之人,陷於罪籍;李芑、彦慤之輩,保其官爵者,今至數十年矣。其間是非之紊舛,好惡之顚倒,不知則已,如或知之,則其辨與明之宜,不竢終日,其可諉諸已往,而不爲之決斷乎?乙巳、己酉之事,先王末年,洞燭冤枉,開釋之意,屢形於言辭,而慈殿與知焉,故嗣服之初,垂簾同御,自擧伸雪之典,夫豈不知,而有此擧乎?殿下以不能詳知爲之敎,其爲冤枉,則固無不知之理矣。殿下之所謂不詳知者,不過乙巳等人之情狀,則其情狀不難言也。臣等敢不陳其大略,以冀殿下之詳知而明辨之乎?尹任之兇慝,則固不足惜也,其餘被罪者,皆是一時之善類,豈有一毫他心哉?其中剛直嫉惡之人,則自中廟朝,見怨於姦兇久矣。明廟卽位,姦兇當國,利其幼沖,欲肆胸臆,釀成不測之禍,而不以反逆爲名,則無以遂網打之計,故構捏其辭,慘毒其刑,大獄一起,芟刈殆盡。至于丁未,鄭彦慤本以邪毒之人,自愧不容於淸議,必欲釋憾於士林,驛壁之書,浮取上變,乙巳之禍,餘者無幾,而再罹罪網,一國空矣。己酉之獄,又起於天顯之親,而樂禍之元兇,鍜鍊之,含毒之蛇蠍,挑贊之,誘以相告,脅之使服,根連株逮,擧邑血肉,孤兒寡妻,僅爲孑遺,而無食無家,死於道路,流毒之慘,至此而極矣。嗚呼!枉死於乙巳者,無非一時之善類,抱冤於己酉者,無非先王之赤子,無罪無辜,盡殲於奸兇報怨錄勳之地,而使人主孤立於上,國脈斲喪而無餘,則得罪於明廟者,孰有加於此輩哉?數十年冤痛之氣,上干天和,日星霜雹之變,水旱癘疫之災,疊見層出,邦本殄瘁,人心渙散,土崩瓦解之勢,迫在朝夕而莫之救,則是孰使之然哉?嗚呼!殿下於此,庶幾其詳知矣。辨是非、明好惡,果不在於今日乎?先王晩年悔悟,有志未竟,雪冤討罪之擧,未必無望於殿下,而今乃諉諸先朝,不卽改圖,則竊恐先王在天之靈,不能無憾於冥冥,而殿下之繼述,亦未能盡其道也。嗚呼!無罪而枉被誅戮者,今雖復爵,而不過小洩其冤憤而已。有罪而保其官爵者,今雖追奪,而平生盜得之榮,亦已多矣。猶且遲回顧惜,不能夬決,則是誤國之姦,永逭天誅,而抱冤之魂,終無瞑目之日矣。伏願,殿下順天道之好還,察人心之難誣,辨數十年未辨之是非,明數十年未明之好惡,則國家幸甚,臣民幸甚。「

○玉堂上箚:

伏以,一時國是可亂,而萬世之公論不泯;一時之人言可防,而萬世之人心難誣。故自古以來,國是之顚倒於一時者,必待不泯之公論而定爲;人言之鬱抑於一國者,必自難誣之人心激焉。苟或人心久鬱,而公論不定,則雖千萬世之事,有不可不言。況近在二十年乎?國家不幸,二聖繼陟,士林之禍,始於大、小尹之說,成於鄭順朋疏。元衡以外戚至親,擅弄威福,李芑以當國大臣,逞其陰兇。群奸競起,而爲心腹爪牙,流毒搢紳,爲血爲肉,曾不若草介。然其間尹任之兇慝,則雖誅戮,固無足惜,其餘身犯危疑,竭力王室者,率皆指爲大逆,駢首而誅,其爲冤枉,慘不可言。丁未之禍、己酉之獄,相繼而起,皆出於奸人,順旨權奸,貪功樂禍之謀。凡一時稍有名字者,莫不橫罹羅織,打盡於一網之中。人之云亡,邦國空虛,國家之有今日幸矣。殲一國之良,而爲一己之功,構衆人之罪,而爲一己之榮,則姦臣之罪,上通于天,而享首富貴,老死於牖下,神人之憤,至此而極矣。一國之人,孰不食其肉寢其皮,而側目重足,敢怒而不敢言者,二十年矣。幸賴先王末年,天鑑孔昭,屛黜元兇,伸雪無辜,朝野之人,孰不慰悅?遽爾昇遐,有志未卒,攀號之痛,寧有紀極?繼志述事之擧,實在於殿下,而三年之內,事有所未遑,而公論之發,亦有時矣。今者三公之啓、兩司之論,不謀而同,此豈非人心久而愈鬱而公論久而愈激者乎?夫大臣臺諫之言,卽一國之言也。一國之人,皆以爲抱冤者未盡雪,有罪者尙保其官爵,天人之怒,實在於此,而殿下惟庸罔念,尙且留難,臣等竊恐,公論一沮,國是靡定,人心再離,而不可合,天意愈怒,而不可回也。夫乙巳之事,非先王之所知,而末年之命,乃先王之志也。以先王之志,蓋先王之愆,在誰曰不可,而今乃諉諸先朝,不卽快斷?臣等抑恐,殿下繼志述事之道,大有所未盡也。嗚呼!抱冤而未雪者,痛則痛矣;有罪而保官爵者,憤則憤矣。而然豈若使先王,陷於有過之地者,雖一日而有所不忍者乎?衆怒水火,勢不可遏;王法袞鉞,森不可亂。伏願,殿下思宗社付托之至重,念天人怨怒之可畏,亟從公論,以定國是,則國家幸甚,生民幸甚。

○憲府啓曰:「往在乙巳,國家無祿,姦兇締結,捏造無形,陷人不測,逞其私憾,芟盡名流,恣行胸臆,極其慘酷。至於丁未,邪毒之人,希旨權奸,自造壁書,取以上變,織成大罪,網打餘賢,朝著幾空,社稷將虛。言之至此,誠可痛哭。自是以後,貪利要功者,接踵相望。己酉之獄,又起於同氣之間,而兇人樂禍,鍜鍊成獄,不分少壯,幷加屠戮,沒其家産,孥其妻子,幽明冤痛,慘不可言。先王末年,洞燭其情狀,開釋之意,累形於言辭,收敍之恩,亦出於久鬱,而事未克終,臣民不天,繼述之責,實在聖明。卽祚之初,丕承先志,特垂恩典,一國人情,莫不感悅,佇竢昭雪,不日不月,而今至四載之久,尙無伸理之命,殺人圖功者得保官爵,無辜被戮者抱冤泉壤,凡有血氣,孰不痛憤?天道好還,人心難誣,公論之發,實有所待,雪冤誅姦,正在令日。請加三思,快從公論。」

○藝文館上箚:

伏以,政莫急於伸冤,冤莫甚於久枉。陰邪之氣,旣消於大陽之下,積久之憾,當釋於淸明之日,人心天理,豈終誣哉?嗚呼!乙巳之事,其可忍言?姦兇得志,陰蓄邪謀,嬰弄幼沖,欺弊聖母,目爲逆黨,捏造大獄,屠害士林,潛圖僞功,通天之罪,擢髮難救。逮于丁未,復起壁書之變,樂禍之輩,益肆蛇螫,報復私讎,自古無名之禍,未有如此之酷也。至於己酉之獄,始發於天倫之變,而終成於兇慝之手,羅織無辜,芟盡一境。嗚呼!上下五六載,專以殺戮爲事,縉紳平民,枉被兇焰,不知其幾也。死者埋冤,生者流竄,財産沒官,妻子爲孥,其爲慘酷,可勝言哉?天怒民怨,二十年間,災異不絶,國家之不亡,幸爾。尙賴先王明聖,逮其末年,屢下悔恨之敎,追復其爵,放還其人,輿憤小洩。而奄至賓天,未霈餘恩,咸仰於殿下之繼述。而迨今四載,雷雨未澤,一國之冤,將宣而復鬱,臣等竊疑,殿下未能審察先王之意,而洞照權奸之惡也。嗚呼!身無存沒,元惡不赦,克紹先志,聖敎爲大,豈可以先朝之事爲不知,而不敢將順其美乎?李芑、鄭順朋、林百齡、鄭彦慤,俱以陰兇邪毒之人,濟以姦巧之術,流毒一時,貽害後世,萬口一談,皆欲發其塚而斬其屍也。當時之失刑,已爲憤嘆,而尙保官爵,公論之發,亦云晩矣。殿下不卽快從,臣等未知,殿下之所好惡何如也。其所以悖天理、拂人情、傷和召災,實在於此。此正天命去就,人心離合,宗社安危之幾。伏願,殿下夬決無留,大霈伸雪之冤,以正群兇之罪,則士林幸甚,國家幸甚。

○上,下四賢文字于玉堂。

5月19日

○丙戌,有晝講

5月20日

○丁亥,憲府啓曰:「往在乙巳,李芑之徒,肆其兇慝,報復私讐,捏造無形,傾陷士林,目爲黨逆,恣行胸臆,極其慘酷,言之誠可痛哭。至於丁未之獄,彦慤以邪毒之人,不得爲淸議所容,常懷忌克之心,陰逞鬼蜮之計,驛壁之書,實出於其手,取以上變,大獄斯興,乙巳餘賢,一網打盡,邦國無祿,可勝言哉?己酉之禍,同氣相賊之謀,成於群小樂禍之手。鍜鍊羅織,肆行誅戮,籍其財産,孥其妻子,幽明冤痛,慘不可言。明廟末年,洞照冤枉之狀,開釋之命已下,而事不克終,八音遽遏。聖上嗣位,克紹先志,今至四載之久,尙閟伸理之音,擧國之人,莫不憤惋。公論之發,必待其時,雪冤誅奸,實在今日。請勿留難,快從公論。」

○藝文館箚子

伏以,是非不定,則好惡不公;好惡不公,則賞罰無章;賞罰無章,則人心不服,而國家之亂亡無日矣。乙巳之禍,起於姦兇貪功樂禍之謀,鍜鍊以成之,而當其時也,威脅一時,箝制人口,欺君誤國之罪,可勝誅哉?人情冤鬱,迨至數十年之久,而公論不泯,天誘聖衷,先王悔悟於末年,始開申釋之路。盛意未畢,龍馭晏駕,臣民之望孤矣。殿下嗣登寶位,終先王未成之志,收一國已散之心,玆豈非先王在天之靈,有望於殿下,而殿下之所當急先務乎?臣等伏覩聖批,曰:「先朝之事,今不可追論。」臣等竊惑焉。事之可改者,雖非先王之意,而已過不改之期,則當速改以順人心可也。況先王之心,昭然如日月照臨,大臣之啓、諫官之論,豈誣乎哉?昔者四兇之惡,帝舜罪之。後世未嘗以改先朝之事,爲舜之過焉。殿下善繼之孝,惡惡之治,必以舜爲法足矣。臣等伏覩聖批,曰:「前已伸雪,今不須更言。」臣等竊疑,殿下於此姦兇之情狀,猶有所未盡洞燭,而疑其人之罪,有輕重也。臣等請陳之。自丁酉以後,有大、小尹之說,互欲傾陷,朝野不靖,人心疑懼,則尹任之兇邪,固不足惜也。其餘皆一時善類,志在調劑,而二三元兇,狺然旁伺,一以報復私怨爲事,一網打盡。其忤己之甚者,置之極刑;其小者,或死或流。豈有一毫之罪于先王,而犯宗社哉?盡心國事者,目之爲逆類;欺罔誤國者,錄之功勳。自是厥後,姦邪之徒,希功報怨者,相踵而起,士林之禍,迄數年而未已。自古禍亂之慘,未有如當日之甚者也。天譴於上,災異連年;人怨於下,衆怒日激,天命可畏,民情大可見。而殿下遲疑顧惜,不卽快斷,臣等未知,殿下之意亦獨何哉?嗚呼!白骨重泉,初無洩冤之日,而覆盆抱枉,未見大陽之照,臣等竊恐,今日之人心,將至於不可復合。國家勢岌岌乎殆哉!伏願,聖慈洞察是非,明示好惡,一爲無辜之人,大霈鴻恩,又將姦兇之輩,以正王法,則宗社幸甚。

○玉堂上箚,上不允。

5月21日

○戊子,以朴啓賢爲大司憲,權德輿爲執義,金戣爲掌令,安容、柳希霖爲持平,李拭爲大司諫,申湛爲司諫,朴漸爲正言。

5月22日

○己丑,上答玉堂箚曰:「締結謀叛之賊,其可釋耶?定難衛社之功臣,其可罪耶?故不允。」

○舍人、六曹郞官上疏。大略云:

伏以,刑人慘酷,而冤通天地,惡極兇毒,而罪貫神人,人無存沒,時無古今,而人心袞鉞,所貴乎帝王之德,明是非之別,正好惡之分,如其道,則武承文烈,一遵成憲可也;如其非道,則改絃易轍,克蓋前愆,亦可也。況承先王欲行之志,行先王未竟之事,豈非繼志之大者乎?我東不幸,遭天降割,冤結於兩尹相傾之初,禍熾於二聖繼陟之後,李芑、林百齡、鄭順朋兇邪之徒,陰結元衡,倡禍士林,虛裝討逆之說,捏造伏辜之招,縉紳名賢,駢首一坑,其爲慘毒憤冤,可勝道哉!自是以後,群奸得售,欲行網打之計,邪毒彦慤密厲豺牙,承群姦之意,獻驛壁之書,欺誣聖母,更起大禍。正人端士稍有名字者,羅織打盡,天怒人怨,曷有其極?己酉之獄,嫌生同氣之間,禍延無辜之人,一時兇毒之人,共典獻獄,苛刑刻楚,卒構大獄,援引黨挐,殲盡一境,籍其田宅,沒其妻子,箝一國之口,積多士之憤,殆二十餘年。猶幸人心難誣,天鑑孔昭,明廟末年,大有悔恨之意,漸開伸雪之路。擧國臣民,傾心拭目,佇見大霈之恩,而吾民無福,遽爾禮陟。今我主上殿下,宵肝凝懷,寢興軫念,凡所以丕承先志,開釋無辜,振拔幽滯者,無所不至,而無罪無辜,身罹慘毒之刑者,迨無昭雪之命,窮兇極惡罪積神人之憤者,迨無討伐之擧。一國萬姓,翹首企足,殆今四年矣。幸賴公論不泯,大臣陳之,臺諫言之,侍從論之,今有日矣。殿下不卽兪允,至下未安之敎,臣等不勝悶鬱焉。殿下於答大臣等啓曰:「先王朝事,予何敢知?」以殿下之明睿,審當時之行事,則是非之迹,想必瞭然於聖鑑,而强爲之辭,以杜言者之口,已爲不可,反敎之曰:「二三宰相,締結反逆,是果虛乎?」是殿下於先朝之事,非惟不欲改革,抑恐於當時之事,猶有所未盡知也。先王於末年,以爲:「叛逆,雖父子間,不相知一,何黨類之多也?」是先王亦知其誣矣。則殿下敢不承先王之志,而慰神人之憤乎?嗚呼!賢人良士,遭時罔極,旣陷於不測之禍,抱冤泉壤者久矣。遇聖明之君,遭享泰之會,又不得伸冤抑,而雪憤恨,則窮天地亘古今,而無時焉可伸雪也。是非之別,好惡之則,將不暇論矣。臣等俱以無狀,職備郞僚,敢陳久鬱之情,不知所裁。伏願,殿下克繼先志,旁燭群情,快從公論,不勝幸甚。臣等無任激切屛營之至,謹昧死以聞。

答曰:「不允之意,已諭於大臣、臺諫、侍從矣。郞官想必已知,不須論也。」

○兩司合啓:「不可誣者,人心也;不可遏者,公論也。一時禍孽雖慘,而萬世之是非尙在,豈不以人心不可誣,而公論不可遏乎?無辜被陷之冤,姦人誣陷之狀,臣等累日之啓,論之已詳。而自上反有未安之敎,至以非人臣所敢論爲辭,臣等不勝悶鬱焉。若使乙巳之人,少涉於可疑,則伸雪之意,豈發於二十年之後乎?今者上自朝廷,下至草野,凡有血氣者,皆懷憤憤。此豈有私恩怨於其間哉?誠由是心之{{校|心))所同然也。乙巳之禍,始萠於兩尹之相爭,而逆黨之說,專出於群兇誣陷之計,本非先王之所知也。今反諉之於先朝之事,非但一國臣民之心,愈久而愈鬱,抑恐先王在天之靈,亦有所未慊於冥冥矣。況明廟以仁廟介弟,大統所在,國人之心,孰敢有貳?李芑等挾憾士林,目之逆黨,臧盡善類,使朝廷一空,國脈斲喪,其不亡者幸耳。此實先朝之罪人也。又論及己酉鍜鍊之酷,請快從公論,以副神人之望。」再啓,竝不允。

5月23日

○庚寅,兩司及郞官啓辭上疏,皆以四兇爲目。

○兩司合司三啓,語極痛切。

秋七月

7月9日

○乙亥,上答開城留守金德龍曰:「言之不從,有意存焉。不必效煩陳疏。」

○以大司成奇大升辭職上疏,略曰:

臣天賦樸愚,輕肆言語,觸忤相臣,招尤速怨。猜阻之迹已著,排狠之機亦露,人言藉藉,道路流聞。臣雖無狀,心竊恥之,所以引咎省愆,奉身退遜,以爲自此之後,或不爲當路之所狠怒焉。今若冒昧寵命,更爲彈冠結綬之計,則深恐有害於義,而重貽異日之禍也。伏願,殿下賜臣命放歸田里,使微臣獲保螻蟻之餘生。

上曰:「雖有無根之言,豈可以此輕退?勿嫌而調理上來事,下諭。」

○宗室鍾城令,獨上疏,請伸討乙巳冤姦。

7月10日

○丙子,以具鳳齡爲校理,柳濤爲副修撰,李俊民爲平安兵使,具思孟爲南原府使。

○兩司啓曰:「自上承仁、明兩聖之統,其於孝思之道,無所不用其極,而獨於先后、先王之羞辱,可不思所以一灑之乎?締結戚畹,以爲內援,誘脅宮闈,肆行兇臆,則先后之羞,其終不灑乎?狐伏私室,陰伺危病,聞訃投袂,彈冠相慶,則仁廟之痛,其終不雪乎?詐傳諺書,構成晻昧之說,幾陷不測之地,則懿聖之辱,其終不灑乎?舞出邪謀,圖成僞勳,利其幼沖,强要歃血之盟,則明廟之恥,其終不灑乎?四殿之受侮不小,而諉以先朝已定之事,不卽辨誣於今日者,抑何意耶?數十年來,三綱斁敗,人紀滅絶,將以是爲常事,恬不改正乎?」

○上命外命婦十三日入內,則其日紛擾,故十二日預人內。承旨等,以婦人入內經宿未便,再啓。上卽從之。

7月13日

○己卯,上幸慕華館,迎封王后誥命,至勤政殿,行前後四拜禮。

○上命政院考前例,從戊寅年冊封王后時例,赦死罪外流以下,又命百官加。王若曰:

碩媛主於內輔,壼化于眇躬,叨守丕構,思好述渴於寤寐。念至治先於閨門,求令族而得賢,遂正位而配極。造端事重,旣誕告於國中,請命禮嚴。又陳奏於皇上,曁使价之云返,霑雨露之曲垂,篚筐輝煌,荷錫予之異數,絲綸溫厚,承奬諭之非常,感玆寵渥之特優,嘉與衆庶而共享。自今七月十三日昧爽以前,除謀故殺人,但犯死罪及强竊盜、姦贓,關係國家綱常,永屬、定屬、安置外,已發覺、未發覺,已決正、未決正,咸宥除之。在官者,各加一資,資窮者代加。於戲!廣布德音,期盡除乎瑕垢。宜體至意,各務正其室家。

又命依前例,賞給受誥命使臣金貴榮、姜士尙田畓、奴婢。

○以尹根壽爲執義。

○上答兩司曰:「初無削勳之請,而敢發於玉堂後日之論者,抑何心耶?萬無允兪,徒煩而已。」

7月14日

○庚辰,兩司啓曰:「伏覩聖批,以爲:『初無削勳之請,而敢發於玉堂後日之論。』不允之意,至此益牢。何意心之偏繫,而曲爲之辭,敢拒公論,至此極耶?臣等不知伸討削勳之擧,果是二般事乎?又未知其僞勳之錄,果出於何事乎?挾憾士林,欺罔我先后、先王,捏造無形,目爲逆黨,一網打盡,自以爲勳,則其錄勳,乃姦兇逞惡之事耳。若洩忠賢枉死之冤,討姦兇誣陷之罪,則其勳自當見削,安有討其罪,而不削其勳之理乎?是以當初公論之發,只擧伸討,而削勳之義,自在其中,初豈待於玉堂之言然後發哉?大抵,言論之發,非出於一人,而亦不無先後遲速,若以彼此之先後,而疑其言之不實,則一國千萬人之公論,將無可孰之日矣。國家安危,將決於朝夕,而天心蔽痼,開悟無期。此臣等痛哭流涕,不能自已者也。請加省念,亟賜兪音,以副天地神人之憤望。」

7月15日

○辛巳,有晝講。

○三司、藝文館外舍人,率六曹郞官、各寺正至主簿、無祿官,上疏。

7月17日

○癸未,有晝講。經筵官柳希春、柳濤、右承旨朴承任、特進官南應雲、柳景深入侍。講《大學或問》《格物致知章》。希春說《補亡章》之義曰:「《大學》、《中庸》二篇,元在漢儒戴聖所記四十九篇之中,至二程子表章之,遂爲千萬世道學之淵源。伊川程子又說格物之方,朱子盡收來,而又加修飾潤色,使學者讀之,而文從字順,易以興起。蓋朱子竭平生精力於《大學》,嘗自言見得前賢所未到處。蓋三綱統八目,八目隷三綱,及知格物致治之傳亡,而補之爲章句。又爲或問,十分精盡,無餘蘊矣。而世之儒名,乃以爲第五章實不亡,割裂穿鑿,務以求勝。此所謂井蛙示天者也。」又言:「讀書,講明道義,宜莫若四書、《小學》、《近思錄》、《大學衍義》、《通鑑綱目》八書。朱子之道學,一傳于黃幹,黃幹傳于何基,何基傳于王栢,王栢傳于金履祥,金履祥傳于許謙。金履祥嘗著四書考證,許謙序之曰:」聖人之心,盡在四書,而四書之義,備於朱子。顧其立言,辭約意廣,讀者咸得其粗,而不能悉究其意,或以一偏之致,自異而初不知,未離其範圍,世之詆訾貿亂,務爲新奇者,其弊正坐此耳。此金先生考證之所由作也。元大儒、許衡嘗曰:『朱文公《小學》、四書,吾敬信如神明。』本末甚備,有王者起,必須取法,能明此,他書雖不治,可也。「上曰:許衡何如人耶?」希春對曰:「衡人品甚高,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一以朱子之言爲師,興起斯文,粹然無瑕玷,眞大賢也。」上曰:「薛公淸極贊許衡,其說誠然乎?」希春對曰:「信知言矣。」上曰:「又問,薛公淸何如人耶?」希春對曰:「有德有學,粹美無間然之人也。」希春又因或論古今人物,而剔其是非而言曰:「人君知人最難,用人亦難。朱子嘗言:『人材最難全,懲其所短,則遺其所長;取其所長,則雜其所短。』此事理之至當也。且以漢文帝論之,則自代王入繼大統日,明習國家事。方春和時,謂曰:『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目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困窮之民,或阽於危亡,而莫之省憂。』遂存問高年,盡除收孥相坐律。又除誹謗妖言之罪,又除肉刑,眞可謂仁厚恭儉之君。但張釋之論治道,而帝曰:『卑天無甚高論。』賈誼請立漢制、更秦法,帝謙讓未遑也。朱子以爲:『無向上復古之志。』此其所短也。上曰:」文帝若用賈誼,則可作三王否?「希春對曰:」賈誼有經濟大才,而學術未純粹,恐不能致君於禹、湯、文、武也。然過今之文帝,則遠矣。「又曰:」文帝略施誼策,如待大臣以禮,而無戮辱等事,是也。「上曰:」六經不及四書乎?「希春對曰:」《易》主卜筮,《書》載帝王訓、誥、誓、命,《春秋》記諸國善惡,《詩》詠性情,《禮記》節文,皆帝王垂世之法。然其道理之精微曲折,不及於四書。朱子亦屢言之矣。「又曰:」人君處事,莫大於刑賞。如有一當賞,或云當予萬錢,或云當予千錢,或云當予百錢,或云當予十錢行賞,而審問而愼賞,其所賞之數,則得中矣。又有以賞,而致後患者。唐明皇時,隴西節度使牛仙客,以能儲積,召爲宰相。自後藩鎭,競效之,晝役士卒,夜縶牢獄,利其死而沒其財。晋汝南王亮,誅大傅楊駿,濫功封侯者至百餘人。傅咸曰:『無功而獲厚賞,人莫不樂,國之有禍。』亮不從,而晋之亂遂從此起。此以謬賞,而階禍亂也。不可不戒。「

○六曹堂上詣闕再啓。舍人率六曹郞、正以下及無祿官,上疏,各陳其情。

7月18日

○甲申,以崔顒爲大司諫,鄭淹爲修撰。

○兩司啓曰:「乙巳之事,聖批每以不可追改爲辭。臣等請以所當必改之道,爲聖明更爲反覆焉。明廟沖年嗣位,其時之事,悉出於姦兇之手,所當必改者一也。指正爲邪,指忠爲逆,惟胸臆是肆,所當必改者二也。貪天之功,自以爲功,終錄僞勳,所當必改者三也。忠良就戮,抱冤泉壤,感傷和氣,所當必改者四也。姦兇構禍,流毒縉紳,生享富貴,死保勳爵,所當必改者五也。二十年來,神人共愼而未伸,所當必改者六也。明廟末年,乃始覺悟,而奄忽賓天,未盡伸雪,亦必有憾於冥冥之中,繼志述事,其可小援乎?所當必改者七也。大臣、臺諫、喉舌、論思、宗戚、庶僚以及韋布之士,萬口同辭,此豈盡恩怨於已死之朽骨而然哉?所當必改者八也。公論者,國家之元氣也。公論不伸,則上下否隔,國事日非,所當必改者九也。刑賞者,人主礪世之大具也。不可以其人已沒,而廢其用,所當必改者十也。忠良不伸其冤,則爲善者無所勸,姦兇不伏其罪,則爲惡者無所懲,所當必改者十一也。先王伸雪,不白於後世,則在天之靈,其肯曰予有後,其克承子之先乎?所當必改者十二也。熙寧新法,皆出於王安石、呂惠卿,而非神宗本意,故司馬光一切改以元祐之治。若曰事在先朝,而不可輕改,則元兇巨猾之所爲,皆指爲先王之事乎?所當必改者十三也。丁未、己酉,較之乙巳,則乙巳根本也。李芑、彦慤,比諸鄭林,則鄭林首惡也。其可舍根本首惡,而不爲之伸討乎?」上答再箚:「以先朝之事,累月煩論,數十年之後,予心未安,曷有其極?百爾思之,快不可從也。」

○白川郡守柳世茂,以伸討乙巳冤姦事上疏。

7月19日

○乙酉,平安兵使南致勤卒逝。以曾經判尹、承旨,請停夕講。上從之。

○有朝講。上不悅政院、臺諫論執內奴復戶事,辭氣峻厲。又曰:「乙巳之事,雖經年啓之,不從。」上答再箚曰:「可從之事,豈如是留難乎?誠以此乃決非允兪之事也。故不允。」

7月20日

○丙戌,以南致勤卒逝,停朝。上命勿爲晝講。

○嶺南之西南十三官,今七月初六日初七日,風雨大作,禾穀盡爲損傷,屋瓦皆飛,民家顚覆,樹木折發,至爲慘酷。京畿亦如是,兩日風雨大作,禾穀偃仆,樹木折落,京畿、仁川、陽川,十三四日雨水大作,大水漲溢,田野沈沒。

○上答兩司三啓曰:「今若改之,是爲終身之恨,善治無復爲矣。決不可從也。」

○政院啓曰:「以忠賢而受禍,以姦兇而錄勳,天地閉塞,神人憤結,至於二十餘年之久,而尙未伸討,使好惡不明,是非不定,善無所勸,惡無所懲,人無橫流,世道靡靡,將不可救。伸討之擧,所當汲汲,朝廷論啓,已閱三月。佇竢兪音之下,而天聽邈然,聖批日嚴,此人心之所以愈鬱,而公論之所益激也。伏望快從無留,上承先王之志,下順一國之心。」

○校書館提調,請印頒《五禮儀》。上從之。

7月21日

○丁亥,夕講。玉堂柳希春、柳濤、承旨宋賀、特進官鄭宗榮、朴應男入侍。希春講《大學或問》《格物致知章》曰:「此云:『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積累多後,自當脫然有貫通處。』又曰:『理會得多,自當豁然有箇覺處。』蓋學問,以漸而進,無頓悟之理。又因天地之所以高深曰:『天是大氣而輕淸,地是厚土而重濁。』天之形如彈丸,晝夜運轉,升降不息,而實非有體也。地則氣之査滓聚成形質者,但以其束於勁風旋轉之中,故得以兀然浮空,甚久而不墜耳。」又說鬼神之幽顯曰:「神是氣之至而伸者,鬼是氣之反而歸者。以一歲言之,則春夏爲神,秋冬爲鬼。精言之,則自冬至至夏至爲神,自夏至至冬至爲鬼。以四方言之,則南明而北幽,春夏日向南而爲明,秋冬日差北而爲幽。又泛論物,必有理曰:」邵康節曰:『火生於無,水生於有。火生於無,故終滅;水生於有,故合而大。但陸水入海,則自消。』韓愈所謂氷之於夏,水之於海。』皆言其消也。「上問:」氷至冷,而有氣蒸上,何也?「臣對以未能詳知,疑是陰陽相根之意。上又問:」兩氷相合,何也?「希春對曰:」此氣類相感,所謂同氣相求也。「上又問曰:」天地旣有形之物,地當有極,天外亦似有物,如何!「對曰:」地固當有限,人力所不能至,故未能窮測。天外,古人所不能論也。「上曰:」土底有水否?「對曰:」土上有水,非水上有土也。又泛論物理,而水生於土,火潛於石,飛者栖木,走者依草,草伏之獸,毛如草;林栖之鳥,羽如葉。又邵子曰:『本于天者親上,人與禽獸,是也。本乎地者親下,草木,是也。』蓋天動而動物象之,故其首向上,地靜而靜物象之,故其首向下。「

7月22日

○戊子,有夕講。

7月23日

○己丑,啓覆。三公詣闕,以風水之災辭免。仍陳伸冤討罪之事。上不從。

7月26日

○壬辰,有晝夕講。

7月27日

○癸巳,以金貴榮爲大司憲。

7月29日

○乙未,有晝講。

○臺官啓以今年有風水之災,請勿遣災傷敬差官。上從之。

八月

8月1日

○朔丙申,朝講。校理李珥、修撰尹卓然入侍。左相權轍及臺諫、經筵官、特進官等,皆力言伸討乙巳事。上答以難改。權轍又陳:「領相李浚慶,以奇大升上疏中,斥言猜狙、排根、狠怒等語,李浚慶非專擅植黨,排黜異己之人,而乃謂猜狙、排根云,安有如此事乎?」上曰:「奇大升頗有學問之名。今此上疏,乃聞流言,而爲之耳。」經筵官等旣下,上下備忘記于政院曰:「朝講云流言,若有識之士,不足介意,而今此上疏,有識則必不如是。此意更言于左相。」蓋謂奇大升也

○以姜士尙爲大司成。

8月4日

○己亥,宗親數百詣闕,請速伸討。

8月5日

○庚子,命招公卿、政府東西壁、三司長官、都承旨等,引見于思政殿。申時始入閤,上招左右相使前,以宗親疏及上備忘記示之,遍及贊成、參贊、六卿、三司長官。其疏語言甚多,其中一條,進讒於宮中者以爲:「仁廟未諭年之君,而人哀慕罔極,爲仁廟執仇於明廟之勳臣。明廟卽位二十年,而無一人感恩者,以此動搖慈殿。」上之所記示云:「乙巳之事,豈我先王之所爲哉?然其勳籍,是先王歃血而同盟,文定爲宗社所定,安有敢改之道理哉?予以眇末,叨承遺敎,濫作後嗣,三年纔過,淚痕猶存,何忍改革?此所以決意不從者也。朝廷抗論,至於四月之久,憂國家之騷擾,念先朝而不忍,未嘗不歎息流涕。卿等善體予意而思之,則豈無有動於中歟?見此三疏,則不勝駭愕之至。宗戚雖有與國家同休戚之義,而其論議是非,非預於己任,而掇捨朝廷餘論,敢陳出位之疏,已爲不可,而至擧慈殿,語多無理。又取邪說而書之,不覺痛心焉。我慈殿之聖明,卿等已知,何待予言?是果惑於邪說之慈殿耶?然而人心如此,聖心其無未安之甚耶?此予所以痛懷罔極者也。第以不能誠孝於慈殿,致有人言之至此,不知所諭之言矣。其試見此疏。」又曰:「不干慈聖之事,往往言及,已爲未安。今此疏,又以讒言,入於慈殿爲言,至爲駭愕,不可不下獄鞫問。其言若得讒人,則罪讒人;不得,則罪作疏之人。」於是左議政權轍、右議政洪暹、大司憲金貴榮、大司諫朴謹元、都承旨李後白、經筵官柳希春皆極陳不可。希春曰:「凡獄事之起,不出於聖帝明王,多在於君德不明,姦邪構害之日。但上卽位之後,小無置獄之事,大小之刑,只加於自犯之罪,中外安靜,以爲輔相之功,亦有與焉。今若忽因言事不中,而置獄,則遠近驚駭,言語杜塞,後患無窮,不可不愼也。且臣今觀疏中,旣列人言,纔言之入宮。」又曰:「臣等未知,果有是事,若然則云云,是作疏者,亦不以其言,爲的實也。」贊成吳謙、參贊朴永俊、朴忠元、洪曇、魚季瑄、吳祥,皆諫之。

8月6日

○辛丑,全羅監司啓報:南原府使邊永淸善政。上命賜鞍具馬。

8月8日

○癸卯,開城留守金德龍、白川郡守柳世茂、慶尙監司朴大立,皆上疏,請伸討乙巳冤姦。

○以朴忠元爲禮曹判書。

○政院啓曰:「伏覩,大臣、三司曁百僚,披瀝肝肺,罄竭誠懇,伏閤四朔,章箚累百,日俟兪音,天聽邈然,群情悶鬱,愈久而愈甚。伏願,勿諉事在先朝,而繼先王之志,畢伸討之義,慰答輿望。」上曰:「先朝勳籍,予何敢改?此所以論啓至於此極,而決然不從者也。」

8月9日

○甲辰,漢城府啓曰:「今月初七日,皇華坊接私婢石乙伊家畜雌鷄,化爲雄鷄。」

○太白經天。

8月12日

○丁未,刑曹啓曰:「本曹坐起時,死囚崔莫孫言于色郞廳曰:」死囚等,多發觸上語云。又典獄署官員,聞莫孫之言,來課云:『壽賀等五人,去七月十三日,不得蒙赦,多發觸上不道之言。』以一封書,進呈云。莫孫以死囚,構陷他人,欲免己罪,自造犯上之言,極爲駭愕。請移禁府推鞫,明示典刑。「答曰:」至爲駭愕,如啓。「

○太白又經天。

十二月

12月8日

○辛丑,右贊成李滉卒,字景浩,七十。贈領議政,諡文純,學者稱退溪先生。其學問事業,載在文集,行于世。[1]

12月19日

○壬子,都目政。上特贈李滉領議政。蓋追褒鉅儒名賢也。

12月26日

○己未,以鄭芝衍爲吏曹佐郞,洪敬武爲咸鏡北兵使,邊協爲南兵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