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顶大的长处是智慧;但什么是智慧呢?智慧有一个要点,就是要冷静。譬如:正在计算数目,思索道理的时候,如果心里气恼,或喜乐、或悲伤,必致错误或简直不能进行。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却是一般人对于解决社会问题,偏不明此理。他们总是为感情所蔽,而不能静心体察事理,从事理中寻出解决的办法。像是军阀问题,麻木不仁者不去关心;去想这问题的人,便不胜其憎恶排斥之情,不复能分析研究其所从来。那么,想出的办法,就不外是打倒军阀之类了。又如要求国家统一的人,不能分析研究中国陷于不统一的由来,总是急切地要求统一,那么就以武力来统一了。然而打倒军阀者,试问可曾打倒没有呢?以武力求统一者,试问统一了没有呢?
我想说一个猴子的故事给大家听。在汤姆孙科学大纲上叙说一个科学家研究动物心理,养着几个猩猩猴子作实验。以一个高的玻璃瓶,拔去木塞,放两粒花生米进去。花生米自然落到瓶底,从玻璃外面可以看见,递给猴子。猴子接过,乱摇许久,偶然摇出花生米来,才得取食。此科学家又放进花生米如前,而指教他只须将瓶子一倒转,花生米立刻出来。但是猴子总不理会他的指教,每次总是乱摇,很费力气而不能必得。此时要研究猴子何以不能领受人的指教呢?没有旁的,只为他两眼看见花生米,一心急切求食,就再无余暇来理解与学习了。要学习,必须他两眼不去看花生米,而移其视线来看人的手势与瓶子的倒转,才行。要移转视线,必须他平下心去,不为食欲冲动所蔽,才行。然而他竟不会也。猴子智慧的贫乏,就在此等处。
人们不感觉问题,是麻痹;然为问题所刺激,辄耐不住,亦不行。要将问题放在意识深处,而游心于远,从容以察事理。天下事必能了解他,才能控制他。情急之人何以异于猴子耶?
还要注意:人的心思,每易从其要求之所指而思索办法;观察事理,亦顺着这一条线而观察。于是事理也,办法也,随着主观都有了。其实只是自欺,只是一种自圆其说。智慧的优长或贫乏,待看他真冷静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