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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铁论译注》国疾第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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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国疾就是国家的弊病。贤良、文学攻击汉武帝时,“国有贤士而不用”,“邪臣各以伎艺,亏乱至治”,“其祸累世不复,疮痍至今未息”。他们认为所谓的“国疾”,完全是由汉武帝制定的政策所造成的。大夫则斥责“文学守死溟涬之语而终不移”,以“往古之事,昔日之语”攻击当世,这才是真正的“国疾”。本篇标题“疾”原作“病”,目录“病”作“疾”,本篇末亦有“疾”字,今据改正。

文学曰:国有贤士而不用,非士之过,有国者之耻。孔子大圣也,诸侯莫能用。当小位于鲁,三月,不令而行,不禁而止,沛若时雨之灌万物,莫不兴起也。况乎位天下之本朝,而施圣主之德音教泽乎?今公卿处尊位,执天下之要,十有余年,功德不施于天下,而勤劳于百姓。百姓贫陋困穷,而私家累万金。此君子所耻,而《伐檀》所刺也。昔者,商鞅相秦,后礼让,先贪鄙,尚首功,务进取,无德厚于民,而严刑罚于国,俗日坏而民滋怨,故惠王烹菹其身以谢天下。当此之时,亦不能论事矣。今执政患儒贫贱而多言,儒亦忧执事富贵而多患也。

大夫视文学,悒悒而不言也。

【注释】

王先谦曰:“‘不令而行,不禁而止’,是孔子相鲁三月事,非小位也。《事类赋·天部》引作‘尝居小位,相鲁三月’,是也。‘居小位’即《孟子》听谓‘委吏承田’,承上‘诸侯莫能用’言。‘三月相鲁’,下属为义。‘尝’、‘当’形近致误。又脱‘居’字。‘于’亦当作‘■’,与‘相’形近而误耳。《御览》十一《天部》作‘尝居上位,相鲁三月’,‘上’字误改,而余文并同。”案《太玄书室》本“当”作“尝”。

本朝:当今的朝廷。

《伐檀》,《诗经·魏风》的篇名。此诗讽刺当权者无功而受禄。

尚首功:即上首功。秦法:斩首多为上功,每斩一人首赐爵一级,故谓秦为上首功之国。见《史记·鲁仲连传·集解》及《索引》。

“厚”原作“序”,今据张敦仁说校改。

惠王:秦孝公子,名驷。孝公死,驷继位。以商鞅曾对其师傅处过刑,即位后,在其师傅及宗室的挑唆下,用车裂的酷刑把商鞅杀害了,事在孝公二十四年(公元前338年)。见《史记·秦本纪》及《商君列传》。烹菹(z)):煮成肉酱。这里指受酷刑。

“儒”字原无,今据张之象本、沈延铨本、金蟠本补。

【译文】

文学说:国家有贤人而不被任用,这不是我们的过错,而是管理国家的人的耻辱。孔子是大圣人,诸侯都没有任用他。他尝居小位,为鲁司寇代行相事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好事)不用下命令就能推行,(坏事)不要法律就能制止,他的思想就像及时的雨浇灌万物一样,没有不兴旺茂盛的。何况你们在当今的朝廷作官,而且可以施行圣明君主的仁义德政呢?现在的公卿身居高位,掌握着国家的大权,十多年来,却对天下没有什么功劳,而只是使百姓勤苦劳累,百姓都很贫困穷乏,而达官贵人之家却积累了万贯家财。这是君子所耻笑的,也是《诗经·伐檀》里所讽刺的。从前商鞅辅佐秦国时,不讲礼让,贪财卑鄙,崇尚战功,一味蛮干,对百姓没有什么恩德,而是用严酷的刑罚治理国家,风俗日益败坏,人们怨恨增长,所以被秦惠王五马分尸,以解除天下人的怨恨。在那时,他也不能议论国事了。现在的执政者讨厌我们贫贱的儒生多嘴多舌,我们儒生也担忧你们当官的贪图富贵会带来很多灾难。

大夫看着文学闷闷不乐,也不说话。

丞相史曰:夫辩国家之政事,论执政之得失,何不徐徐道理相喻,何至切切如此乎(1)!大夫难罢盐、铁者(2),非有私也(3),忧国家之用,边境之费也。诸生訚訚争盐、铁(4),亦非为己也,欲反之于古而辅成仁义也。二者各有所宗(5),时世异务,又安可坚任古术而非今之理也。且夫《小雅》非人(6),必有以易之。诸生若有能安集国中(7),怀来远方(8),使边境无寇虏之灾,租税尽为诸生除之,何况盐、铁、均输乎?所以贵术儒者,贵其处谦推让,以道尽人。今辩讼愕愕然(9),无赤、赐之辞(10),而见鄙倍之色(11),非所闻也。大夫言过,而诸生亦如之,诸生不直谢大夫耳(12)。

【注释】

(1)切切:急切,急迫。

(2)难:诘难,表示反对、拒绝。

(3)“私”原作“利”,今据郭沫若校改。

(4)訚訚(y0n):严肃辩论。

(5)宗:根据。

(6)“夫”原作“去”,正嘉本、张之象本、沈延铨本、金蟠本作“夫”,今据改正。(7)“若”原作“莫”,今据郭沫若说改正。

(8)“怀”下原有“臧之”二字,今据卢文弨说校删。

(9)愕愕(8):直言争辩,形容气势汹汹。“愕愕”又作“鄂鄂”、“谔谔”,古通。(10)赤:公西赤。赐:端木赐,即子贡。

(11)鄙倍:同“鄙背”,品质低劣,不讲道理。

(12)不直:不应当。谢:道歉,认错。耳,古通“耶”。

【译文】

丞相史说:讨论国家政事,分析执政的好坏,为什么不慢慢地讲道理互相说服,而要急迫到这种程度呢?大夫反对取消盐、铁官营,并非有私心,而是考虑到国家的费用和边境上的军费;贤良、文学严肃争辩,要求取消盐、铁官办,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回到古代去,按照仁义办事。两种意见各有各的根据。现在时代不同了,又怎么能坚持古代的办法而反对今天的道理呢?儒生用《诗经·小雅》作者的办法非议朝臣,必定有改进的办法。如果你们有能力安定国家,使远方的人归服汉朝,使过境没有敌人骚扰的灾难,税收可以全部给你们免除,更何况盐、铁官营和均输的政策呢?所以重视法术的儒生,贵在以谦虚和忍让立身处世,以仁义之道让别人尽量发表意见。现在你们辩论时气势汹汹,没有公西赤、子贡的言辞,只见到你们这种浅见无理的样子,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大夫说话过火,而你们也是这样,你们不应当向大夫道歉吗?

贤良、文学皆离席曰:鄙人固陋,希涉大庭,狂言多不称,以逆执事。

夫药酒苦于口而利于病,忠言逆于耳而利于行。故愕愕者福也,■■者贼也。林中多疾风,富贵多谀言。万里之朝,日闻唯唯,而后闻诸生之愕愕,此乃公卿之良药针石。

【注释】

“口”下原无“而”字,今据张之象本、沈延铨本、金蟠本、杨沂孙校本校补。《史记·留侯世家》:“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心利于病。”又《淮南·衡山传》:“毒药苦于口利于病,忠言逆于耳利于行。”《说苑·正谏篇》:“孔子曰:‘良药苦于口利于病,忠言逆于耳利于行。’”

■■(jian):花言巧语,能言善辩。“贼”原作“贱”,今据杨树达、郭沫若说校改。

【释文】

贤良、文学都离开自己的坐位说:“我们固然学识浅陋,很少能到朝廷中来,你们说我们狂妄的言论和身份不相称,和执政的公卿抵触。药酒苦口而利于病,忠言逆耳而利于行。所以直言争辩是为了国家的富强,那些花言巧语的人,是国家的盗贼。山林中经常刮大风,富贵人经常听到逢迎奉承的话。在管理万里江山的朝廷里,天天听到的是恭顺的话,现在听到我们的直言争辩,这正是公卿的良药好针啊。

大夫色稍宽,面文学而苏贤良曰:穷巷多曲辩,而寡见者难喻。文学守死溟涬之语,而终不移。夫往古之事,昔有之语,已可睹矣。今以近世观之,自以目有所见,耳有所闻,世殊而事异。文、景之际,建元之始,民朴而归本,吏廉而自重,殷殷屯屯,人衍而家富。今政非改而教非易也,何世之弥薄而俗之滋衰也!吏即少廉,民即寡耻,刑非诛恶,而奸犹不止。世人有言:“鄙儒不如都士。”文学皆出山东,希涉大论。子大夫论京师之日久,愿分明政治得失之事,故所以然者也。

【注释】

“苏”下原有“也”字,今据黄季刚说校删。苏:读为“溯”(s)),向,朝着。面:背着。这里是说大夫背着文学而面向贤良讲话的意思。

溟涬(m0ngx@ng):漫无边际,大而无当的意思。

文、景: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

建元:汉武帝年号。建元之始,指公元前140年。我国帝王有年号,是从这一年开始的。殷殷:富实。屯屯:盛多。

都士:居住在城里的人。

子大夫:汉代时对知识分子的美称。这里指贤良。

“愿”原作“顾”,“失”上无“得”字,今据王先谦说校改。

【译文】

大夫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背着文学而面向贤良们说:贫穷小巷里诡辩的人多,见闻不多的人难以开导。文学们只会死守着漫无边际、大而无当的言语始终不变。古时的事情和过去人说的话都已经知道了。从现在的时代看,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到,有耳朵的人都可以听到,时代不同,事情也不一样。文帝、景帝时,汉武帝开始执政时,百姓朴实而务农,做官的人都廉洁慎重,国家很富裕,人丁兴旺,家庭富足。现在这些治国之法都没有改变,教化也没有变化,怎么能讲恩德微薄而风俗败坏了呢?(你们还说什么)官吏很少有廉洁的,百姓很少有知道耻辱的,刑罚没有惩办坏人,因而坏事得不到制止。俗话说:“乡里人不如城里的人。”文学都是从华山以东来的,很少参与过国家大事的讨论。贤良在国都谈论国家大事已经很久了,希望你们分析政治得失的原因。

贤良曰:夫山东天下之腹心(1),贤士之战场也。高皇帝龙飞凤举于宋、楚之间(2),山东子弟萧、曹、樊、郦、滕、灌之属为辅(3),虽即异世,亦既闳夭、太颠而已(4)。禹出西羌,文王生北夷(5),然圣德高世,有万人之才,负迭群之任(6)。出入都市(7),一旦不知返数,然后终于厮役而已(8)。仆虽不生长京师,才驽下愚,不足与大议(9)。窃以所闻闾里长老之言(10),往者,常民衣服温暖而不靡,器质朴牢而致用。衣足以蔽体,器足以便事,马足以易步,车足以自载,酒足以合欢而不湛(11),乐足以理心而不淫,入无宴乐之闻,出无佚游之观(12)。行即负嬴(13),止则锄耘(14),用约而财饶,本修而民富。送死哀而不华,养生适而不奢。大臣正而无欲,执政宽而不苛。故黎民宁其性,百吏保其官。建元之始(15),崇文修德,天下乂安(16)。其后邪臣各以伎艺,亏乱至治。外障山海,内兴诸利。杨可告缗(17),江充禁服,张大夫革令(18),杜周治狱(19),罚赎科适(20),微细并行,不可胜载。夏兰之属妄搏(21),王温舒之徒妄杀(22)。残吏萌起,扰乱良民。当此之时,百姓不保其首领,豪富莫必其族姓。圣主觉焉(23),乃刑戮充等,诛灭残贼,以杀死罪之怨(24),塞天下之责,然居民肆然复安。然其祸累世不复,疮痍至今未息。故百官尚有残贼之政(25),而强宰尚有强夺之心。大臣擅权而击断(26),豪猾多党而侵陵(27)。富贵奢侈,贫贱篡杀。女工难成而易弊,车器难就而易败。车不累期(28),器不终岁。一车千石(29),一衣十钟(30),常民文杯画案(31),机席缉■(32),婢妾衣纨履丝,匹庶粺饭肉食(33)。里有俗,党有场。康庄驰逐,穷巷蹋鞠(34)。秉耒抱臿(35),躬耕身织者寡,聚要敛容(36)、傅白黛青者众。无而为有,贫而强夸。文表无里,纨袴枲装(37)。生不养,死厚送。葬死殚家(38),遣女满车(39)。富者欲过,贫者欲及。富者空减,贫者称贷。是以民年急而岁促,贫即寡耻,乏即少廉。此所以刑非诛恶,而奸犹不止也。故国有严急之征(40),即生散不足之疾矣(41)。

【注释】

(1)腹心:中心。

(2)高皇帝:即汉高祖刘邦。龙飞凤举:封建时代比喻皇帝的兴起。刘邦起于沛县的丰邑,后改为丰县,在今江苏省沛县西。这是宋、楚交界之地,故曰“宋、楚之间”。(3)萧:萧何。曹:曹参。樊:樊哙(kuai)。郦:郦食其(l9y@j9)。滕:滕公夏侯婴。灌:灌婴。这些人都是刘邦的得力助手,《汉书》各有本传。

(4)闳夭、太颠,见《相刺篇》注释。

(5)《孟子·离娄下》:“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这里说“文王生北夷”,盖传闻异辞。

(6)迭:古通“轶”,超过。

(7)张敦仁曰:“案此句上有脱文,今无以补之。

(8)卢文弨曰:“‘后’字衍。”

(9)“与”原作“以”,“与”和“以”因形近致误。前《孝养篇》:“有诏公卿与斯议。”即此“与”字之义,谓参与也。今据订正。大议:讨论天下大事。

(10)“以所”原作“所以”,今据卢文弨说校改。

(11)湛:同“沉”,沉溺。

(12)佚游:游逸无度。

(13)嬴:原作羸,今据明初本、毕本校改。嬴,担的意思。

(14)则原作“作”,今据杨树达说校改。

(15)“始”上原无“之”字,今补。“之始”与下文“其后”对文。《救匮篇》及下文也作“建元之始”。说略本杨树达。

(16)乂(y@)安:平安,太平。

(17)“可”下原有“胜”字,今据张敦仁说校删。

(18)张大夫:即张汤,曾为汉武帝制定法令。杨可、江充、张汤,见《轻重篇》注释。(19)杜周,见《刺复篇》注释。

(20)罚赎:即罚钱赎罪。科:判罪。“适”同“谪”,责罚贬官。

(21)夏兰:汉武帝时绣衣直指官(从侍御史选派出外查办重大案件的官)。见《史记·平准书》,事迹无考。搏:捕捉。

(22)王温舒,见《刺复篇》注释。

(23)圣主:指汉武帝。

(24)杀:解除,减轻。

(25)残贼:残忍邪恶。

(26)“击断”原作“断击”,今乙正。《战国策·秦策下》:“华阳、泾阳,击断无讳。”《汉书·刑法志》:“穷民犯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又《楚元王传》:“刘向《上封书》:“五侯骄奢僣盛,击断自恣。”徐干《中论考伪篇》:“时有拒绝,击断严厉。”字俱作“击断,今据乙正。击断:谓刑人。

(27)侵陵:同“陵侵”,侵犯,凌辱。

(28)期:周年。不累期,使用不到两年。

(29)石(dan):容量单位。

(30)钟:也是容量单位。六石四斗为一“钟”。

(31)案:古时一种短腿的饮食用具。文杯:在杯子上画文采。画案:在案上画图画。《汉书·禹贡传》:“见赐杯案尽文画。”

(32)机:同“几”,小而矮的桌子。席:坐席,这里指酒宴。缉■(di5):同“杂■(ta),形容多、丰盛。

(33)粺(dai)饭:吃精米饭。粺,指精米。

(34)蹋,原作蹹,今从张之象本、沈延铨本、金蟠本校改。蹋鞠:踢球。(35)“臿”原作“插”,今从姚范校改。臿:铁锹。

(36)“聚”原作“娶”,“敛”下原有“从”字,今队张敦仁说校改。“要”同“腰”。聚要敛容:束腰整容,形容装饰,打扮。

(37)“袴”原作“跨”,华氏活字本、正嘉本、张之象本、沈延铨本、金蟠本作“袴”,今据改正。纨(wan):丝绸。袴(k*):即裤子,这里泛指衣服。

(38)殚(dan)家:耗尽家产。

(39)遣女:出嫁女儿。

(40)“严”下原有“不”字,今据卢文弨校改。

(41)“散”原作“前”,今据黄季刚说校改。“足”下原无“之”字,今据卢文弨说校增。散不足:由于奢侈消耗而造成多方面的弊病。

【译文】

贤良说:华山以东是天下的中心,是贤能人的战场。高皇帝兴起在宋、楚之间时,帮助他的华山以东的子弟就有萧何、曹参、樊哙、郦食其、夏侯婴、灌婴等人,虽然时代不同,但他们也算得上是闳夭、太颠那样的人物了。夏禹出生在西羌,周文王出生于北夷。然而他们圣德出众,有万人的才能,能担负起超群的(治国)重担。那些出入都市的人,一天中往返奉命不知要跑多少趟,然而终究是受人差遣奴役而已。我们虽然不生长在京城里,无能而又愚蠢,是不能参与讨论国家大事的。我们听乡里长老讲过,从前,普通老百姓所穿的衣服既暖和又不奢侈,器具的质量朴素、结实而且适于使用。衣服足够遮体,器具便于使用,马能够代替人步行,车辆足够自己乘坐,饮酒能够达到欢乐而不沉溺,音乐可以调和心情而不荒淫,回到自己家里听不到要宴饮歌舞的事情,到外面看不到放荡闲游的现象。人们外出就或背或挑着东西,在家里就用锄头耕种。国家用费节约,资财富饶,农业搞得好,百姓生活富足。办理父母丧事时哀伤但不铺张,供养父母适度却不奢侈。国家大臣正直而没有私心,执掌政事宽厚而不苛刻。所以百姓安分守己,官吏遵守职责。建元初年,尊重礼义,修养德政,天下太平。后来奸臣们用各种手段,破坏了好的治国方法,垄断山海,设立了各种收利的措施。杨可告发缗令,江充禁止奢侈,张汤改革律令,杜周治理监狱,还有罚钱赎罪,判罚贬官,细小的事也不能免,不能完全记载。再加上夏兰之流随意抓人,王温舒之徒随便杀人。残暴的官吏大量出现,扰乱善良的人们。在那时侯,百姓不能保全自己的脑袋,豪富人家也不能保全其宗族。武帝觉察了这些事情,用严刑杀了江充等坏家伙,以减轻受死罪处分的人的怨恨,消除天下人的谴责。这样,人们才慢慢地恢复了安定。但是,他们造成的灾祸多年不能消除,创伤至今没有复合。官吏中还有残忍邪恶的坏人当政,强暴的主管长官还有强横掠夺之心。大臣独揽大权而肆意施刑于人,强横不法者结成朋党互相倾轧。富贵的人追求奢侈,贫穷的人掠夺杀人。纺织品难以做衣服,而且质量不好,车辆器具难以使用,而且容易损坏。车辆用不到两年,器具使用不到一年,也就都坏了。一辆车子价值一千石粮食,一件衣服价值六十多石粮食。普通老百姓都很讲排场,用的是画有文采的杯子和画有图画的案子,酒宴丰盛,丫鬟穿绸衣,着丝鞋,佣人也吃精米饭和肉菜。里巷有自己的风俗,村庄有自己聚集的地方。在四通八达的大道上有人骑马追逐作乐,在穷巷里有人踢球玩耍。手执农具,亲自耕种和纺织的人很少,束腰整容,涂脂抹粉的人却很多。没有冒充为有,贫穷却强夸富贵。表面漂亮,里面空虚,丝绸做衣服的面,粗麻做衣服的里。父母活着时不供养,死了却厚葬。一次葬礼耗尽家产,女儿出嫁财礼满车。富人追求过分享乐,贫困的人希望赶上富人。富人收入减少,贫苦人借钱过日子。因此,人们的日子过得一年比一年紧促,贫穷的人不怕羞耻,钱少的人不讲廉洁。这就是刑罚没有惩办坏人而邪恶还不能制止的原因。所以国家有严重危急的征兆,这就是由于过分奢侈消耗而造成了多方面的弊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