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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沈》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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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诗沈卷十二

柳州府知府范家相撰

小雅

彤弓

严华谷曰彤弓非常赐也钟鼓大乐也飨大礼也设之所以重其赐苏颍滨曰大饮宾曰飨行之以飨礼厚之至也吕东莱曰中心贶之言其诚也愚谓一朝飨之言有功即飨不留赏也终朝而礼成故曰一朝

菁莪

莪生于中阿而有菁菁之盛犹士来田间见君子而获栽育之鸿中心悦之是以贶之挑达之习消归无有故曰乐且有仪

锡我百朋言多士之学业有日新之美不啻君子之锡以重货也杨舟喻中材天下多中材故以杨舟之可沉可浮为比然而无虑也时敎有正学退息有居业勤之以造就而我心则休矣

六月

小雅自文武以下至昭王穆王无一篇之存者厉之乱失之也共和继政国未鼎移宣王中兴乐在故府其音非变其诗多美而列于变者文武成康之治未尽复也末年战于千畆料民太原祈父蔽芾诸诗相继而作不可以一人分正变故并六月采芑车攻吉日诸篇统谓之变也变风有美有刺变雅亦然毛郑之说当矣六月非出师之时故首章大书之曰玁狁孔炽我是用急明其不得已也六月采芑与采薇一篇不同彼为遣戍劳还故述将士室家之怀思此美中兴武功故陈出师奏凯之盛烈其美吉甫者正以归美宣王也

王者有征无战故首三章但叙出师军容之盛四叙玁狁侵犯之急即入元戎之启行五言薄伐至于太原即入吉甫之万为宪未尝细叙战功亦不穷追逐北此之谓王者之师雅诗之正也如韩柳平淮西平蜀诸雅形容战功非不淋漓尽致其于雅体失之逺矣

元戎大车也军前曰启后曰殿元戎先军而行所谓选锋军无选锋者北元戎之制车缦轮马被甲衡轭之上皆树剑防名曰陷阵之车 二章言我服既成于三十里则元戎之启行亦止三十里可见故下章接言既佶且闲也以玁狁之孔棘而吉甫一守师行常法从容暇整不敢劳兵扰民岂如后世兵贵神速日夜兼驰以攻人之不备哉

吉甫燕喜是王宴饮御诸友是私燕王宴只有牲牢无炰鼈鲙鲤

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古注不详其地集传谓即太原阳曲王伯厚诗地考亦同顾氏绛曰此诗必先求泾阳所在而后太原可得也汉志安定郡有泾阳县幵头山在西禹贡泾水所出后汉灵帝纪段颖破先零羌于泾阳注属安定郡在原州郡县志平凉县本汉泾阳地今县西四十里有泾阳故城是也然则太原当即今之平凉计周人之御玁狁必在泾原之间若晋阳之太原在大河之东距周京千五百里岂有冦从西来兵乃东出乎故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而国语宣王料民于太原亦以近边而为之备必不料之晋地也若禹贡既修太原春秋晋人败狄于太原子产对叔向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太原则是今之晋阳岂周之太原乎按明周斯盛辑山西通志亦以太原距泾阳不逺意即禹贡雍州之原隰汉为邠州唐为原州而非冀州之太原也

采芑

六月首言玁狁孔炽王于出征皆直叙以至终篇此诗前三章言方叔奉命出师之盛末章始言蛮荆背叛不得不征之故雅诗体制悉由作者之命局可知诗在乐前也

方叔南征之师多于吉甫之北伐以诗文互证之可见然其车三千实是侈词严氏曰兵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又二十五人将重车在后三千乘计甲士九千步卒二十一万将重车七万五千人通三十万矣夫六军出于六乡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六军止七万五千人无三千乘孔氏谓羡卒尽起王氏谓合诸侯之师恐未必然也愚意非但三千乘事所必无即六军千乘一时尽起亦岂必为空国之师蛮荆之叛未若玁狁之急畿之内安可一日无卫兵朱子谓不以文害词可也

路车金车宣王所赐以重其行者方叔乘之以率军也至陈师鞠旅则舎路车以乘戎车矣路车有钩膺而戎车则无钩膺者马娄颔有钩【详巾车注】娄与缕通左传牛马维娄犹云系颔之钩耳膺在马胸即樊缨也非戎车之饰

方叔征玁狁当为吉甫副故略于六月而带叙此篇之末不没其功

我车既攻

天子之田猎与会同二事也宣王之徂东并行之者何曰王于会同示诸侯以大搜之典所以复古制一举而两得也会同之事重于田猎诗先田猎而后会同者何曰宣之徂东修车马备器械先备田猎之事故先以行狩为始而叙其启行也田猎之事不可以会诸侯何以会曰徂东之举原所以命诸侯之会而非命诸侯之从田也既言会而复言同何也曰诗言会而连及之也王有大事设坛于国外会诸侯以命事谓之会不与同并行也宣葢有征伐而会诸侯也何以知其有征伐也诗言之矣之子于征有闻无声美其徒众之不扰亦美其会事之神密不使有闻于外也夫非征伐大事而辄以会诸侯者未之有矣

吉日

车攻首言田猎而实重会同吉日则专美田猎也日以祭房复选吉以差马重其事也漆沮在泾渭之北即洛水也尔雅十薮周有焦濩在泾阳三原之间当漆沮之西南周人常狩之地也悉率左右以驱禽言古者田猎先芟草为防立通帛之竿以为两门又裘纒质以为槸天子大芟草分为左右虽同舍防内各在一方取其相应不得越离也其先敎战敎战既毕士卒出和乃分地为屯设驱逆之车先驱禽纳之防然后焚烧防草复驱之以待天子之射天子射诸侯大夫士乃以次射所谓悉率左右以燕天子也凡皆古礼之废而不行者宣王悉举而复之故序曰能慎微接下也

鸿雁

厉王之时流亡四散宣王遣使招徕为之筑室以作安宅而于矜寡惸独尤加恩惠焉之子于征之子于垣皆指使臣言其劬劳在外或抚矜寡或董工作虽则劬劳其究我民皆得安宅矣又代述使臣之言曰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则谓我督率綦严宣示其骄矣

庭燎

列女传宣王早朝晏起姜后脱簪待罪于永巷宣王感悟乃勤于政事此鲁诗之说与序同者为其听后夫人以勤政故以美之而又箴其后也三章层次分明夜未中央而燎已树之于庭鸾声毕集于外司烜之敬事诸侯之畏威一时并见皆因王问夜之勤所以致此

水

彼东流之水无不朝宗于海喻诸侯之当朝王也乃鴥彼飞隼载飞载止中道旁皇而不进者为避祸计也嗟我同姓之兄弟异姓之友但思保身无肯为王家念此危乱者亦思身为王臣谁无父母而可如是乎不迹者责不循臣迹也 三章言诸侯所以避祸不来者讹言在野宁无惩戒然其平日之不敬亦可概见矣苟能如我友之敬共则谗言何自而兴乎为不朝之人作劝戒而所以规王者益切史载宣王杀杜伯而非其罪国语言阳叔违周新于晋国是信谗明证

鹤鸣

鹤鸣于九折之泽而其声逺播于广莫之野鱼潜于深渊之中而有时出没洲渚之间声无逺而弗彰身虽伏而可求有如园有树檀而下维败箨则扶踈特立尤人所共见而易求者也诚得贤者置之朝右岂不足拾遗补阙辅成君德乎曰他山之石可以攻错者言求贤不拘品地也

错者琢玉之错石言山石虽贱可以为攻玉之错石贤人虽微贱可以救人君之阙失其防甚明

祈父

此非止为姜戎一役也竹书纪年宣王三十三年伐太原之戎不克三十八年伐条戎败逋三十九年伐姜戎败逋四十年料民于太原自中兴以后兵役无休司马失职宿卫之士且与六军并役此子晋所以与幽厉平并举也三川之震檿弧之谣一时并起岂独姜戎之败遽有怨咨乎杨升庵曰宣之末暮殆与唐之明宪无异自彼流水至我行其野刺者四出其去幽厉不过一间耳

六军之士出于六乡法不取爪牙之士宣乃令祈父出禁衞以从军何其好兵黩武乎祈父司马也责司马正以责王衞士可呼司马而六乡惟有呼天矣

诗记曰是诗见宣王变古制者二前两章刺其以宿衞之士从征末章曰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亲老而无兄弟当免征役在古必有成法而驱之从征故以责之

白驹

苏氏曰此留贤之词也白驹而食我苗可以絷之维之也乃絷且维不过以永今朝永今夕耳彼伊人者旋逍遥而逺去如信宿之嘉客亦焉用絷维为哉

皎皎白驹方其贲然而来思我其期尔为公期尔为侯矣孰知今兹之逸豫竟长往之无期则且慎尔优游之乐勉尔遁世之思哉

嗟此白驹始则贲然而来思今则在彼空谷矣始则食场苗食场藿今则空谷之中束生刍以秣之矣洁身世外其人诚如玉矣然尚无金玉尔音而长抱遐心哉因白驹以思人因其遁而尚望其出曲折如话

黄鸟

此与下我行其野为一时之作此责邦人犹是疎逺彼言婚姻则尤甚矣黄鸟旅人之自喻曰复我邦族则是列国有位之人可知谷与桑栩指此邦之人无啄我粟粱言其漠不相顾覔食无从不如仍归故土耳邦畿之内不能存异地之人时事可知

我行其野

樗木不可托防葍蓫不堪采食而我乃托之采之至于不我能畜深恶而斥之也诚不以富亦只以异言尔之求新特而忘旧姻者不过以其富耳不知士之所重诚不以富也亦只以异于庸众为可贵耳论语引此二句虽断章取义意正相似郑氏谓男子就昏异国而女家负之良是

斯干

序但云宣王考室不言美刺刘向以为周衰奢侈宣王贤而中兴更为俭宫室小寝庙诗人美之夫厉王奔彘共和在内宫室依然宣王既承奢侈之后犹复改作如此安得俭若寝庙之小特就似续妣祖一句意为之説耳顾氏绛曰宣之中兴不过如唐之宪宗而周人之美宣犹鲁人之颂僖事劣而文侈书不尽言是以论其世也孔氏曰此宣王成室之时与羣臣宴乐诗人述其事以作歌葢所谓美者不过就考成宴乐而形容之耳圣人録其诗使后人可即事以考义岂有取于俭小之意哉

水之干山之下观形势而度土宜定基之美也如竹苞如松茂愿其居是室而浸昌浸大成室之美也兄弟有同室之义故首举之

阁载也阁阁者版筑之固芋大也此章先言墙垣下二章接言栋宇檐阿庭堂曲室之美西南其户户之西向南向者诗所云卑者之居东房西室房户在东室户亦偏东故西南无户尊贵者有东西两房则西南有户矣熊罴虺蛇之梦宣王畀之占人非腴词也然而室家君王实亡国于骊山之下占其可信哉

天子之女而曰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遗罹此王姬之车所以曷不肃雝也犹见周家内敎之美

无羊

周礼牧人之职有牛羊犬鸡四官诗但言牛羊者举大以概小也不言马者牧师圉人之所掌国之大用别有其官也言牧人者所以重畜牧郑氏曰厉王之时牧人废职至此而复所以美之

末章由牧事而卜年丰人众之兆者牺牲成则粢盛洁神享其奉而降福孔皆矣歳美则国无疵疠农不失时故维鱼之占为年丰有人斯有土民足则君足长享玉食故维旟之占为室家

朱郁仪曰周人尚骍三十维物骍其备矣以薪以蒸别牧也以雌以雄别羣也皆牧法也贾勰言牧羊须缓驱以行勿令停息乃能肥大十羊一羝羝少则不孕多则乱羣不孕则瘦羊性防前日夕则兢先争归陵矜不让曰矜矜兢兢羊皆防前知其举羣无病云以朱説观之始知诗人体物之精

节南山

此与下正月十月雨无正四篇序皆刺幽此篇曰国既卒斩正月言褒姒烕之十月言艳妻煽方处雨无正言周宗既灭是幽已失国矣或云刺平则十月辛卯日食唐厯推是幽之六年岂可移于平王时哉此诗首章推本乱始追言日食之变下云昊天不佣降此鞠凶与雨无正之戎成不退如出一词乃幽王既弑之言也葢宜臼在申未立或虽立而未东迁家父目覩亡国之惨无所顾忌发愤而直言耳

此诗家父所作考春秋桓十五年有家父求车一事上距幽王七十五年朱子谓序之时世不足信然孔疏谓古人父子同字往往有之如正考父之子为木金父之类【左传文十一年有富父终甥哀三年又有富父槐呉子夀梦之后又有太子夀梦公子光之父名诸樊光之子亦名诸樊是也】此家父亦是父子同字耳

弗躬弗亲明王当躬亲庶务弗问弗仕指尹氏擅权鬻爵式夷式已劝其速逺小人犹可挽正皆追述之词四牡项领借马以喻小人也刘向曰久驾而长不得行项领不亦宜乎郑氏曰四牡飬大其项领而不为用喻大臣自恣王将不能使矣

作诵以究王讻究其致乱之由也式讹尔心以畜万邦言王心既被讹乱尚何以畜养万邦乎七章所谓不自为政卒劳百姓也

正月

繁霜而在巳月贼杀之气上干天和也罔上惑众之讹言紊天纲而贼正士是以谪见于天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刈伐之惨也民今方当危殆之时殆天之梦梦而无定耳如其既克有定则靡人之弗胜矣夫天之胜人必视其所憎而降之殃而有皇上帝究伊谁之云憎指小人也

季氏【本】曰山起平地至卑也然一篑之积可以为冈为陵犹讹言之祸不可为小也欧阳氏曰凡鸟之雌雄皆以毛色首尾为别唯乌之首尾毛色无分雌雄故曰谁知乌之雌雄

阪田也而菀其特则风雨摧之天之杌我如恐不能胜我我其何以自存乎彼之初用事也亦尝求我为法则而如不我得矣今则动见掣肘有同拘执以仇仇相视使不得一尽其力是诚何心哉

哿矣富人即防酒洽比之小人也佌佌因刻剥而享厚奉以之遭乱可矣而惸独无辜其何以堪此哉夫乱离之惨无分贫富旧説指平民中富厚之人非是

十月

郑氏据纬书以十月雨无正小旻小弁为厉王时诗鲁诗亦以艳妻作阎妻指厉王之嬖宠然十月辛卯唐厯推是幽王之六年尚何可疑乎唯震电一章集传并作六年事则无证按此似追叙幽王三年初娶褒姒岐山崩三川震谷洛鬭之事【见国语】故曰百川沸腾山崒崩哀今之人知灾异明见于天胡早不惩戒以至今日也其文甚明

以艳妻次七人之后自是归重乱本诗所指宰执以下竞为淫乐非目褒姒若云乱本则当如瞻卬诗探本言之不当列于诸臣之后然臣工之淫乐何以七人皆然乎

皇父作都于向董卓之郿坞也墙屋不与谋而彻之工作烦而田卒至于汚莱权势之横一至于此下章四方有羡非民有羡余也葢劳役之重向之民谓四方犹得免役为可羡耳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即郑桓公所云王室多难予何处可以逃死之意

上篇责尹氏此篇责皇父太师卿士皆三公司徒冢宰皆要地乃下与膳夫内史趣马师氏聨为一气以彼四人皆褒姒亲信借其勾通宫禁彷佛杨李王鉷专权天宝之状

雨无正

此痛恨诸臣之悮国追叙之以自伤也周宗既灭靡所止戾则平王未定东迁之局可知此章曰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下章曰曾我御憯憯日瘁知是近侍人之作也三事大夫皆执事之人庶曰式臧覆出为恶被罪而出夤縁复进也蔡京章惇一辈行径如绘其词激其音噍以杀

曰昊天又曰旻天仰其广大又望其怜悯也舍彼有罪尹氏皇父诸人若此无罪四国饥馑之民

戎成不退事见国语史伯曰申缯方强王室方骚王欲杀太子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缯而缯与西戎伐周周不守矣此戎成之证

六章云不可使四句最难体会若曰我之仕所以棘且殆者何也如王之所使我以为不可则得罪于天子矣如将顺其命亦云可使则我之朋友又怨我之逢君岂不难哉七章遂专责朋友之弃君而不顾

诗沈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