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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衡全译》纪妖篇第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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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纪妖”就是考订怪异之事的意思。本篇对史书上记载的八件离奇古怪的传说,进行了分析和解释。

王充认为,各种神鬼传说,从上帝到石头精,都是虚幻而不真实的。他用万物都是由气所构成的思想对此作了推论和解释:“夫非实则象,象则妖也。妖则所见之物非物也,非物则气也。”这些所谓“非物则气”的妖象,与人死为鬼有所不同,所以难予解释。

但是,王充没有从根本上否定这些鬼神的存在,只是强加解释,并由此提出了一个“妖象”说,认为各种神怪都是由阳气构成的预示国家和个人吉凶的一种征兆。他在本书《订鬼篇》中,从理论上进一步发挥了他的这一观点。

【原文】

64·1卫灵公将之晋,至濮水之上,夜闻鼓新声者,说之,使人问之,左右皆报弗闻。召师涓而告之曰:“有鼓新声者,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其状似鬼,子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静坐抚琴而写之。明日报曰:“臣得之矣,然而未习,请更宿而习之。”灵公曰:“诺。”因复宿。明日已习,遂去之晋。

【注释】

卫灵公:参见16·25注。

濮(pú葡)水:古河名,今已淤塞,故道在今河南东北部和山东西南部。师涓:卫灵公的乐师。

【译文】

卫灵公将要到晋国去,到达濮水岸边,晚上听见有人在弹奏新曲子,很喜欢,派人寻问弹奏的人,身边的人都说没有听见弹奏。卫灵公召见师涓并把此事告诉他说:“有弹奏新曲子的人,派人寻问,我身边的人全都说没有听见,这种现象有点像是鬼在那里弹奏,您为我认真听曲子把它谱写下来。”师涓说:“是。”于是静坐弹琴而谱写曲子。第二天向卫灵公报告说:“我掌握这个新曲了,然而还不熟练,请求再住一夜让我熟练它。”卫灵公说:“好吧。”第二天师涓完全熟练了此曲,于是离开此地而往晋国去。

【原文】

64·2晋平公觞之施夷之台,酒酣,灵公起曰:“有新声,愿请奏以示公。”公曰:“善。”乃召师涓,令坐师旷之旁,援琴鼓之。未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不可遂也。”平公曰:“此何道出?”师旷曰:“此师延所作淫声,与纣为靡靡之乐也。武王诛纣,悬之白旄,师延东走,至濮水而自投,故闻此声者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其国削,不可遂也。”平公曰:“寡人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师涓鼓究之。

【注释】

晋平公:参见19·9注。觞(shāng伤):盛酒的器皿。这里指请人喝酒。施夷:《左传》作“■祁”,《韩非子·十过》作“施夷”,《史记·乐书》作“施惠”。古地名。《春秋大事年表》七之三:“今平阳府曲沃县西四十九里,有■祁宫址,地连降州之闻喜县界。”师旷:参见16·6注。

师延:殷纣王的乐师。王逸《楚辞章句》:“师延,殷纣之臣也,为纣作新声。”淫声:放荡、不正派的音乐。

寡人:古时诸侯对下的自称,谓寡德之人。唐以后皇帝用以自称。据《史记·乐书》、《韩非子·十过》“寡人”后有“所”字,下文亦有“所”字,当据补。

【译文】

晋平公请卫灵公在施夷宫喝酒,喝得很酣畅时,灵公离席对平公说:“有新曲子,请允许奏给您听听。”平公说:“好吧。”就召来师涓,让他坐在师旷的身旁,拿琴弹奏起来。曲子尚未奏完,师旷按住琴制止弹奏,说:“这是亡国之音,不可奏完。”平公问:“这支曲子是从哪里来的呢?”师旷回答说:“这是师延所作的淫荡音乐,奏给纣王听的靡靡之音。因武王诛灭纣王,把纣王的头悬挂在白旄旗杆上,师延往东逃跑,到濮水时投河自杀,所以听见这支曲子一定是在濮水岸边。先听见这支曲子的,他的国土会被侵占而亡国,所以不能让它奏完。”平公说:“我所喜欢的就是音乐,你让他奏完吧。”师涓弹奏完这支曲子。

【原文】

64·3平公曰:“此所谓何声也?”师旷曰:“此所谓清商。”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师旷曰:“不如清徵。”公曰:“清徵可得闻乎?”师旷曰:“不可!古之得听清徵者,皆有德义之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听之。”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试听之。”师旷不得已,援琴鼓之。一奏,有玄鹤二八从南方来,集于郭门之上危,再奏而列,三奏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彻于天。平公大悦,坐者皆喜。

【注释】

商:五音中的一音。参见38·2注。清商:古曲名。

清徵:古乐曲名。

郭:本书《感虚篇》作“郎门之危”,应为“郎”字。郎:通“廊”。

【译文】

平公问:“这称做什么曲子?”师旷说:“这称为清商曲。”平公问:“清商曲确实最悲哀吗?”师旷说:“不如清徵悲哀。”平公问:“清徵曲能够听听吗?”师旷说:“不行!古代能够听清徵曲的人,都是有德义的君王,现在我国君王德义浅薄,不配听清徵曲。”平公说:“我所喜欢的就是音乐,希望能听听清徵曲。”师旷迫不得已,只好拿琴来弹奏清徵曲。奏第一遍,有黑鹤十六只从南方飞来,停聚在廊门高高的屋脊上,奏第二遍黑鹤排列成队形,奏第三遍黑鹤伸长颈子鸣叫,展翅起舞。鹤的叫声合乎宫商之声,声音响彻天空。平公很高兴,在座的人全都欣喜不已。

【原文】

64·4平公提觞而起,为师旷寿,反坐而问曰:“乐莫悲于清徵乎?”

师旷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闻乎?”师旷曰:“不可!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大山之上,驾象舆,六玄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虫蛇伏地,白云覆上,大合鬼神,乃作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以听之。听之,将恐有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听之。”师旷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云从西北起,再奏之,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堕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于廊室。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何谓也(11)?

【注释】

清角:古乐曲名。

西大山:传说中的山名。有人认为即泰山。

玄龙:《韩非子》、《墨子》作“蛟龙”,《风俗通义·声音》作“交龙”,疑“玄”为“交”字之误。

毕方:传说中的火神。辖:车轴头上的键。

风伯:神话中的风神。详见76·5注。

雨师:神话中的雨神。《周礼·春官上》郑玄注,以毕宿为雨师。《风俗通义》卷八以元(玄)冥为雨师。《山海经·海外东经》郭璞注,以屏翳为雨师。详见后76·5注。俎(ǔ祖)、豆:古代的两种祭器。俎用以盛牛羊肉等祭品。豆形似高足盘,或有盖,用以盛食物,多陶质。

“廊室”下应依《史记》、《韩非子》补“之间”二字,古者廊下无室,不得云廊室。赤地:严重的旱、虫灾,使地面寸草不生。

癃(lóng龙)病:一种手脚麻痹的病。以上事参见《韩非子·十过》、《史记·乐书》。(11)据本篇文例,“何”字前应有“是”字。

【译文】

平公举着酒杯站起来,向师旷敬酒表示祝贺,回到座位上问道:“乐曲没有比清徵更悲哀的了吗?”师旷说:“清徵不如清角悲哀。”平公问:“清角曲可以听听吗?”师旷说:“不行!从前黄帝召集鬼神于西大山上,驾着象车,六条黑龙和毕方并列站在车键上,蚩尤坐在车前面,风伯扫地开路,雨师清洒道路,虎狼走在车前,鬼神跟在车后,虫蛇伏在地上,白云覆盖在车上空,召集众多鬼神,这才弹奏清角曲。现今您的德薄,不配听清角曲。听了清角曲,恐怕会有凶祸。”平公说:“我老了,所喜欢的就是音乐,就让我听听它吧。”师旷不得已而弹奏清角曲。奏第一遍清角曲,有乌云从西北方升起,奏第二遍清角曲,暴风刮来,大雨随风而降,帷幕被撕裂,俎、豆礼器被打破,廊房上的瓦都吹落下来,在座的人都逃散了。平公很害怕,仆伏在廊室之间。晋国遭大旱,三年寸草不生。平公的身体害了手脚麻痹病。这怎么解释呢?

【原文】

64·5曰:是非卫灵公国且削,则晋平公且病,若国且旱亡妖也。

师旷曰“先闻此声者国削”,二国先闻之矣。何知新声非师延所鼓也?曰:师延自投濮水,形体腐于水中,精气消于泥涂,安能复鼓琴?屈原自沉于江,屈原善著文,师延善鼓琴,如师延能鼓琴,则屈原能复书矣。杨子云吊屈原,屈原何不报?倔原生时,文无不作,不能报子云者,死为泥涂,手既朽,无用书也。屈原手朽无用书,则师延指败无用鼓琴矣。孔子当泗水而葬,泗水却流,世谓孔子神而能却泗水。孔子好教授,犹师延之好鼓琴也。师延能鼓琴于濮水之中,孔子何为不能教授于泗水之侧乎?

【注释】

曰:以下是王充的解释。本篇用“曰”字开始的句、段都是如此。

亡:当为“之”。隶书形相近而误。下文句例可证。

二国先闻之:意即卫、晋二国的君王都听了乐曲,但并没有丧失国土,因此它不是“卫灵公国且削”的妖象。

“何”字下脱“以”字,下文句例可证。

杨子云吊屈原:《汉书·扬雄传》“作书往往摭《离骚》文而反之,自崏山投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离骚》。”

【译文】

解释说:“这如果不是卫灵公将要亡国,那就是晋平公将要得病,或者晋国将遭大旱的妖象。师旷说“首先听到这支曲子的国家被侵占而灭亡”,卫、晋二国君王都首先听了乐曲并未亡国。怎么知道新曲子不是师延所弹奏的呢?解释说:师延投濮水自杀,形体腐烂在河水中,精气消失于污泥之中,怎么能再奏琴呢?屈原自投于汨罗江而死,屈原善于写文章,师延善于奏琴,如果师延能在水中奏琴,那么屈原也能又在江底写文章了。杨子云写文章悼念屈原,屈原为什么不回答他呢?屈原活着的时候,什么文章都能写,不能回答杨子云,是由于死后变成污泥,手已经腐烂了,没有手来写文章的缘故。屈原手腐烂了不能用来写文章,那么师延的手指腐烂了也不能用来奏琴了。孔子面对泗水埋葬,泗水倒流,世人认为孔子神灵而能使泗水倒流。孔子喜欢教书传授知识,就象师延爱好奏琴一样。师延死后能在濮水之中奏琴,孔子死后为什么不能在泗水岸边教书传授知识呢?

【原文】

64·6赵简子病,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于是召进扁鹊。扁鹊入视病,出,董安于问扁鹊,扁鹊曰:“血脉治也,而怪?昔秦缪公尝如此矣,七日悟。悟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我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帝告我晋国且大乱,五世不安,其復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于箧于是。晋献公之乱,文公之霸(11),襄公败秦师于崤而归纵淫(12),此之所谓(13)。今主君之病与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间,间必有言也。”

【注释】

董安于:参见8·9注(14)。

而怪:《史记·赵世家》作“而何怪”,应据补“何”字。

秦缪公:即秦穆公。参见7·5注。

公孙支、子舆:两人都是春秋时秦国大夫。

五世不安:指晋献公逼死太子申生,随后四个君王奚齐、悼子、晋惠公、晋怀公又相继争夺君位事。

復:据《史记·赵世家》应作“后(後)”。《史记·扁鹊仓公列传》、《风俗通义·皇霸》亦作“后”。

未老而死:指晋文公活不到老年就会死去。实际上晋文公死时已七十岁左右了。霸者之子:指晋文公之子晋襄公。男女无别:淫乱。这句话的意思是晋襄公将会使秦国发生淫乱。具体史实不详。

于箧于是:递修本作“秦箧于是”,《史记·赵世家》作“公孙支书而藏之,秦谶于是出矣。”应据《史记》改。谶(chèn衬):预示吉凶的隐语。

晋献公之乱:晋献公宠骊姬,逼死太子申生,立骊姬子奚齐。另外两个公子重耳、夷吾也逃亡在外。献公死后,晋大夫里克杀死奚齐及其弟悼子,鞭杀骊姬于市,迎立夷吾为晋惠公。惠公死,其子怀公又迫害重耳。大臣杀怀公,重耳由秦发兵护送回国,被立为晋君,即晋文公。(11)文公之霸:晋文公重耳在践士(今河南原阳西南)主盟诸侯,周天子亦奉召参加,策命他为“侯伯”(霸主)。

(12)崤(xiáo淆,又读yáo摇):崤山,在今河南洛宁西北。襄公元年(前627年),晋国打败秦师于此。

(13)此之所谓:据《史记·赵世家》及《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应作“此子之所闻”。

【译文】

赵简子病了,五天不省人事,官员们都很担忧,于是召来扁鹊。扁鹊进去看病,出来时,董安于向扁鹊打听病情,扁鹊说:“血脉正常,你为什么要大惊小怪呢?过去秦穆公曾经也是这样,七天就苏醒了。穆公醒过来的那天,告诉公孙支和子舆说:‘我去到上帝住的地方,非常高兴。我所以要去这么久,是因为正好有所领教啊。上帝告诉我晋国将要大乱,五世不得安宁,晋国的后代将会成就霸业,但不到老年便会死去,霸主的儿子将会使你们国家发生淫乱之事。’公孙支记下穆公的话并收藏起来,秦国的谶语就从这里出现。晋献公引起的祸乱,晋文公的霸业,晋襄公在崤山打败秦国军队回来后纵欲淫乱,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事情。现在赵简子的病与秦穆公的相同,不出三天,病必然好转,病好转后一定会有话要讲。”

【原文】

64·7居二日半,简子悟,告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靡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有一熊欲授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帝甚喜,赐我一笥,皆有副。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长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襄,十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余将思虞舜之勋,适余将以其胃女孟姚配而十世之孙。’”董安于受言而书藏之,以扁鹊言告简子。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

【注释】

靡:据章录杨校宋本应作“广”。各书叙此事者多作“广乐”。

授:据《史记·赵世家》应作“援”。

一:据章录杨校宋本应作“二”。《史记》及下文亦作“二笥”。

副:备用的笥。

翟:通“狄”。

襄:据《史记·赵世家》应作“衰”。

十:据《史记·赵世家》应作“七”。七世:七代,指晋定公、出公、哀公、幽公、烈公、考公、静公七代。

嬴姓:即赵氏。赵氏的祖先是嬴姓。据《史记》“赵氏之先与秦共祖”,“缪王以赵城封造父,造父族由此为赵氏”,后来,“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周人:指卫人。卫国的祖先康叔是周武王的同母弟,后来封于卫。大败周人:指后来赵成侯伐卫,侵占了七十三邑。范魁:古地名。孟姚:人名。十:据《史记·赵世家》应作“七”。七世之孙:指赵武灵王,他是赵简子的七世孙。

【译文】

停了两天半,赵简子苏醒过来,他告诉其他官员说:“我去到上帝住的地方,非常高兴,与众神仙遨游在天的中央,宏丽的乐曲多番演奏,万人齐舞,不像夏、商、周三代的乐曲,乐曲声激动人心。有一头熊想要抓我,上帝命令我射熊,我射中熊,熊死了。有一头罴过来,我又射罴,射中罴,罴也死了。上帝很高兴,赏赐我两个竹笥,都有备用的笥。我看到一个小孩子在上帝身边,上帝交给我一条狄犬,说:‘等到你的儿子长大以后,就把这条狄犬赐给他。’上帝告诉我说:‘晋国将要衰败,七代以后就要灭亡,嬴姓将要在范魁之西大败卫国,但也不能占有它。我现在思念舜的功劳,正要把他的后代的女儿孟姚许配给你的七世孙。’”董安于听了赵简子的话后写下来收藏起,并把扁鹊说的事告诉了赵简子。赵简子赏赐四万亩田给扁鹊。

【原文】

64·8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辟之不去,从者将拘之。当道者曰:“吾欲有谒于主君。”从者以闻,简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见子游也。”当道者曰:“屏左右,愿有谒。”简子屏人。当道者曰:“日者主君之病,臣在帝侧。”简子曰:“然,有之。子见我何为?”当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与罴皆死。”简子曰:“是何也?”当道者曰:“晋国且有大难,主君首之。帝令主君灭二卿,夫罢罴皆其祖也。”简子曰:“帝赐我二笥,皆有副,何也?”当道者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于翟,皆子姓也。”简子曰:“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长,以赐之。’夫儿何说以赐翟犬?”当道者曰:“儿,主君之子也。翟犬,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翟。”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遂不见。是何谓也?

【注释】

游:据《史记·赵世家》当作“晰”。《风俗通义》亦作“晰”。《史记索隐》:“简子见当道者,乃寤曰:嘻,是故吾前梦所见者,知其名子晰也。”子晰:人名。二卿:指晋国的中行文子和范昭子。公元前490年,他们被赵简子打败。罢:据伦明录涩江校宋本当作“熊”。《史记》亦作“熊”。

主君之子:指赵襄子,名无恤。参见10·10注。二国:指代国和知氏领地。知氏是晋国六卿之一,公元前453年,赵襄子和韩、魏共灭知氏,瓜分了他的领地。

代:古国名。在今河北蔚县。公元前457年为赵襄子所灭。襄子把它封给其侄赵周,称为代成君。

后嗣:指赵武灵王。

据《史记·赵世家》“翟”字前有“于”字。《风俗通义》亦有“于”字。二国:指下文所说的“中山”和“胡地”。

以上事参见《史记·赵世家》。

【译文】

有一天,赵简子外出,有人挡住道路,驱赶他也不离开,随从的人准备逮捕他。挡路的人说:“我有事要当面告诉主君。”随从的人把他的话告诉了赵简子,简子召见了他,说:“好呀!这是我在梦中见到过的子晰啊。”挡路的人说:“请屏退随从的人,有事当面告诉您。”简子屏退了随从的人。挡路的人说:“前些时候主君生病,我在上帝的身旁。”简子说:“对,有这回事。您见我在干什么呢?”挡路的人说:“上帝命令你射熊与罴,熊罴都射死了。”简子问:“这意味着什么呢?”挡路的人说:“晋国将有大难,主君首当其冲。上帝命令主君消灭二卿,那个熊罴都是他们的祖先。”简子问:“上帝赐给我两个竹笥,都有备用的笥,意味着什么呢?”挡路的人说:“主君的儿子将在翟战胜代国和知氏,两国都姓子。”简子问:“我看见小孩子在上帝身边,上帝交给我一条狄犬,说‘等到你的儿子长大后就把这条狄犬赐给他’,把狄犬赐给儿子是什么意思呢?”挡路的人说:“小孩,是主君的儿子。狄犬,是代国的祖先。主君的儿子一定会拥有代国。到主君的后代,将会有革新政治而穿胡人衣服,在翟地吞并二国的事。”简子问他的姓名要请他当官。挡路的人说:“我是山野之人,只是传达上帝的命令。”于是就不见了。这怎么解释呢?

【原文】

64·9曰:是皆妖也。其占皆如当道者言所见于帝前之事。所见当道之人,妖人也。其后晋二卿范氏、中行氏作乱,简子攻之,中行昭子、范文子败,出奔齐。始,简子使姑布子卿相诸子,英吉,至翟妇之子无恤,以为贵。简子与语,贤之。简子募诸子曰:“吾藏宝符于常山之上,先得者赏。”诸子皆上山,无所得。无恤还曰:“已得符矣。”简子问之,无恤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简子以为贤,乃废太子而立之。简子死,无恤代,是为襄子。襄子既立,诱杀代王而并其地。又并知氏之地。后取空同戎。

【注释】

中行昭子、范文子:据《左传·定公十三年》应作“中行文子、范昭子”。此文上下互误。中行文子:荀寅又称中行寅,春秋时晋国大夫。范昭子:即范吉射,又称士吉射,晋国大夫。姑布子卿:姓姑布,名子卿。一个相面的人。

翟妇之子:指赵简子与狄族婢女所生的儿子。翟妇:本书《骨相篇》作“翟婢”,与《史记》同。

常山:即恒山,在今河北曲阳西北。

太子:指赵简子原先的太子伯鲁。

诱杀代王:公元前457年,赵襄子宴请代王,叫人把他当场打死,随后就发兵占领了代地。事见《吕氏春秋·长攻篇》。

空同戎:古代少数民族,以崆峒山为姓氏。后取空同戎:《史记·赵世家》作“其后娶空同氏,生五子。”

【译文】

解释说:这些全都是妖象。这些妖象预示的内容,完全和挡路的人说的在上帝面前发生的事情一样。简子所见到的挡路人是个妖人。那以后,晋国的二卿范氏和中行氏作乱,简子攻击他们,中行文子和范昭子失败,逃亡到齐国去。当初,简子让姑布子卿给自己的几个儿子看相,没有一个是吉相,看到狄妇生的儿子无恤时,认为他是贵人之相。简子和无恤谈话,很器重他。简子召集几个儿子说:“我在常山上藏有宝符,谁先找到它有赏。”各个儿子都上山去找,谁也没有找到。无恤回来说:“我已经找到宝符了。”简子问这件事,无恤说:“从常山上下临代国,代国就可以占领。”简子认为他有才能,就废掉太子而立无恤为太子。简子死后,无恤继位,这就是赵襄子。襄子继位以后,诱杀代王并吞并了代国土地,又吞并了知氏的领地。后来娶空同戎女子为妻。

【原文】

64·10自简子后,十世至武灵王,吴庆入其母姓羸,子孟姚。其后,武灵王遂取中山,并胡地。武灵王之十九年,更为胡服,国人化之。皆如其言,无不然者。盖妖祥见于兆,审矣,皆非实事。吉凶之渐,若天告之。何以知天下实告之也?以当道之人在帝侧也。夫在天帝之侧,皆贵神也,致帝之命,是天使者也。人君之使,车骑备具,天帝之使,单身当道,非其状也。天宫百二十,与地之王者无以异也。地之王者,官属备具,法象天官,禀取制度。天地之官同,则其使者亦宜钧。官同人异者,未可然也。

【注释】

十:据《史记·赵世家》应作“七”。武灵王:战国时赵国君王,公元前325~前229年在位。

庆、母姓羸:据《史记·赵世家》应作“广”、“女娃嬴”。吴广:人名。传说是舜的后代。娃嬴:人名。

子孟姚:据《史记·赵世家》应作“孟姚也”。这两句当作“吴广入其女娃嬴孟姚也。”事亦见《烈女传》七。

中山:中山国,在今河北中、南部。

胡地:在今山西北部、内蒙古一带。

妖祥:这里指吉凶。兆:征兆。这里指赵简子梦见上帝一事。

天官百二十:汉代一些学者宣扬天上有一百二十种官,古代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共一百二十种官,就是模仿天官而设置的。《五经异义》:“天子三公,一曰司徒,二曰司马,三曰司空。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凡百二十。在天为星辰,在地为山川。”参见《公羊传·桓公八年》注。

【译文】

自赵简子以后,七代传到赵武灵王,吴广献他的女儿娃嬴给武灵王,她就是上帝提到的孟姚。从那以后,武灵王终于夺取了中山国,吞并了胡地。武灵王十九年,更换为胡人的服装,国内的人也习惯了这种胡装。这一切都如挡路的人所预言的那样,没有一处不是如此。这是吉凶通过某些征兆表现出来,就很清楚的了,全都不是真实的事情。吉凶的苗头,好像是上天在预告一般。根据什么知道上天不如实预告人呢?根据挡路的人在上帝的身旁。在上帝的身旁,都是些贵神,传达上帝的命令,是上天的使者。人君的使者,车骑全都俱备,天帝的使者,独自一人挡在路上,这不是天帝使者的样子。天官有一百二十个,和地上君王的官数没有什么不同。地上的君王,大小官吏俱备,效法于天官,承受上天的制度。天上与地上的官制既然相同,那么他们的使者也应当一样。官制相同而人不同,不能认为是正确的。

【原文】

64·11何以知简子所见帝非实帝也?以梦占知之。楼台山陵,官位之象也。人梦上楼台、升山陵,辄得官位。实楼台山陵非官位也,则知简子所梦见帝者非天帝也。人臣梦见人君,人君必不见,又必不赐。以人臣梦占之,知帝赐二笥、翟犬者,非天帝也。非天帝,则其言与百鬼游于钧天,非天也。鲁叔孙穆子梦天压己者,审然,是天下至地也。至地,则有楼台之抗,不得及己。及己,则楼台宜坏。楼台不坏,是天不至地。不至地,则不得压己。不得压己,则压己者,非天也,则天之象也。叔孙穆子所梦压己之天非天,则知赵简子所游之天非天也。

【注释】

非天帝:意即梦见楼台山陵只是当官的征兆。楼台山陵并不是官位,因此也可以推断梦见的天帝是一种征兆,并不真是天帝。

叔孙穆子:叔孙豹。参见71·12注。以上事参见《左传·昭公四年》。

【译文】

根据什么知道简子所梦见的上帝不是真实的上帝呢?根据梦来推断可以知道这一点。楼台山陵,是官位的象征。人梦见上楼台、登山陵,往往可以获得官位。实际上楼台山陵并不是官位,就可知简子所梦见的天帝并不真是天帝。臣子梦见君王,君王一定没有见过臣子,也必然不会赏赐臣子。根据臣子的梦来推测,知道梦中上帝赐给简子两个竹笥和一条狄犬,这个天帝并不是真天帝。不是真天帝,那么简子说他和百鬼在天中央遨游,那并不是真的天堂。鲁国叔孙穆子梦见天压住了自己,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这是天掉到地上来了。天掉到地上,就有楼台顶住它,不会压倒叔孙穆子自己的身上。如果压到他自己的身上,那么楼台该是被压坏了。楼台没有压坏,这是天没有掉到地上。天没有掉到地上,就不会压到他自己的身上。不会压到他自己的身上,那么压到他自己身上的,就不是天了,而是天的象征。叔孙穆子所梦见的压在自己身上的天不是天,那么就知道赵简子所遨游的天也并不是天。

【原文】

64·12或曰:“人亦有直梦,见甲,明日则见甲矣。梦见君,明日则见君矣。”曰:然。人有直梦,直梦皆象也,其象直耳。何以明之?直梦者,梦见甲,梦见君,明日见甲与君,此直也。如问甲与君,甲与君则不见也。甲与君不见,所梦见甲与君者,象类之也。乃甲与君象类之,则知简子所帝者象类帝也。且人之梦也,占者谓之魂行。梦见帝,是魂之上天也。上天犹上山也。梦上山,足登山,手引木,然后能升。升天无所缘,何能得上?天之去人以万里数。人之行,日百里,魂与体形俱,尚不能疾,况魂独行,安能速乎?使魂行与形体等,则简子之上下天,宜数岁乃悟,七日辄觉,期何疾也?

【注释】

直梦:直接应验了的梦。《潜夫论·梦列篇》:“凡梦,有直,有象,有精,有想,有人,有感,有时,有反,有病,有性。”《淮南子·地形训》高注:“悟如其梦,故曰直梦。”“见甲”前依文例当有“梦”字。

象:王充指的是由“阳气”构成的虚象。

以万里数:王充认为天是个实体,距地有六万里。参见本书《谈天篇》。

【译文】

有人说:“人也有直接应验了的梦,梦见某甲,第二天就见到某甲了。

梦见君王,第二天就见到君王了。”解释说:确实如此。人有直接应验的梦,直梦全都是虚像,这种虚象不过是直接应验的罢了。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所谓直梦梦见某甲,梦见君王,第二天见到某甲和君王,这就叫直梦。如果去问某甲和君王,某甲与君王则没有见到他。某甲与君王没有见到他,他所梦见的某甲与君王,只是类似某甲与君王的虚象。用某甲与君王的虚象来类推这件事,就知道简子所梦见的天帝只是类似天帝的虚象而已。况且人所做的梦,占卜者认为它是魂在行动。梦见天帝,是魂到天上去了。上天如同登山。梦见上山,足登山路,手攀树木,然后才能登上去。升天没有可以登攀的东西,怎么能上得去呢?天距离人要以万里计算。人行走,每天不过一百里,魂与形体在一起,尚且不能走得很快,何况魂单独行走,怎么能走得快呢?假使魂行走的速度与形体相等,那么简子上天下地,应该几年才能苏醒,七天就醒过来,为什么往返得这么快呢?

【原文】

64·13夫魂者,精气也,精气之行与云烟等,案云烟之行不能疾。使魂行若蜚鸟乎?行不能疾。人或梦蜚者,用魂蜚也,其蜚不能疾于鸟。天地之气尤疾速者,飘风也。飘风之发,不能终一日。使魂行若飘风乎,则其速不过一日之行,亦不能至天。人梦上天,一卧之顷也,其觉,或尚在天上,未终下也。若人梦行至雒阳,觉,因从雒阳悟矣。魂神蜚驰何疾也!疾则必非其状,必非其状则其上天非实事也。非实事则为妖祥矣。夫当道之人,简子病,见于帝侧,后见当道象人而言,与相见帝侧之时,无以异也。由此言之,卧梦为阴侯,觉为阳占,审矣。

【注释】

蜚:通“飞”。

飘风:狂风,大风。

雒阳:即洛阳。

阴侯:梦中出现的征兆。

阳占:醒时见到的征兆。参见《潜夫论·梦烈篇》。

【译文】

魂,是精气,精气行走和云烟相同,经考察云烟飘行不能很快。要说魂行如同飞鸟一样吗?魂行就不能很快。人有时梦见在飞行,是靠魂在飞,它飞行的速度并不比鸟快。天地之气中速度最快的,是狂风。狂风吹起来,不能吹一整天。要说魂行如同狂风一样吗?那么它的速度不过是狂风一天的距离,也不能到达天上。人梦见上天,不过睡一觉那么短的时间,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也许还在天上,而没有最终回到地上来。好像有人做梦到了洛阳,醒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是在洛阳醒过来的了。简子的魂神飞驰何等的迅速啊!飞得极快就一定不是他的样子,一定不是他的样子那么他上天就不是实事了,不是实事就是表示吉凶的征兆了。那个挡路的人,简子病中见到他在上帝身旁,后来见他挡在路上像人一样的说话,和在上帝身旁相见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由此说来,睡梦中出现的征兆是“阴侯”,醒时看到的征兆是“阳占”。这就很清楚了。

【原文】

64·14赵襄子既立,知伯益骄,请地韩、魏,韩、魏予之;请地于赵,赵不予。知伯益怒,遂率韩、魏攻赵襄子。襄子惧,乃奔保晋阳。原过从,后,至于托平驿,见三人,自带以上可见,自带以下不可见。予原过竹二节,莫通,曰:“为我以是遗赵无恤。”既至,以告襄子。襄子齐三日,亲自割竹,有赤书曰:“赵无恤,余霍大山阳侯,天子。三月丙戌,余将使汝灭知氏,汝亦祀我百邑,余将赐汝林胡之地。”襄子再拜,受神之命(11)。是何谓也?

【注释】

知伯:指知瑶,春秋末晋国执政大夫之一。

晋阳:古地名,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

原过:人名,赵襄子的属官。从:指跟着逃跑。

托平驿:据《史记·赵世家》应为“王泽”。王泽:古地名,在今山西新绛东南。齐:通“斋”。斋戒。

豁:据《史记·赵世家》当为“剖”。《风俗通义·皇霸》亦作“剖”。大:据递修本应作“太”,下文“霍大山”的“大”字同此。霍太山:一称霍山、太岳山,在今山西中部。《水经注》:“太岳山,《禹贡》所谓岳阳,即霍太山。”据《史记·赵世家》“山”字应重。

天子:据《史记·赵世家》应为“天使”。

百邑:古地名,在今山西霍县东南。

林胡:古代胡族的一支。林胡之地:指今山西朔县西北至内蒙古包头市以南一带。(11)命:《史记》、《风俗通义》并作“令”。以上事参见《史记·赵世家》。

【译文】

赵襄子继位后,知伯更加骄横,他向韩国和魏国索取土地,韩国和魏国给予了他;他向赵国索取土地,赵国不给。知伯更是发怒,于是率领韩、魏进攻赵襄子。襄子惧怕,于是逃跑出去守住晋阳。原过随他逃跑,落在后边,到达王泽,看到三个人,自腰带以上部分看得见,自腰带以下部分看不见。三人给原过两节竹子,竹节不通,说:“为我们把这两节竹子赠送给赵无恤。”原过赶上赵襄子,把这件事告诉了襄子。襄子斋戒三天,亲自剖开竹子,竹子里有红字,写的是:“赵无恤,我是霍太山山阳侯,是天使。三月丙戌日,我将让你消灭知氏,你也要在百邑祭祀我,我将把林胡之地赐给你。”襄子拜了两拜,接受了神的指示。这怎么解释呢?

【原文】

64·15曰:是盖襄子且胜之祥也。三国攻晋阳岁余,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板。襄子惧,使相张孟谈私于韩、魏,韩、魏与合谋,竟以三月丙戌之日,大灭知氏,共分其地。盖妖祥之气象人之形,称霍大山之神,犹夏庭之妖象龙,称褒之二君,赵简子之祥象人,称帝之使也。何以知非霍大山之神也?曰:“大山,地之体,犹人有骨节,骨节安得神?如大山有神,宜象大山之形。何则?人谓鬼者死人之精,其象如生人之形。今大山广长不与人同,而其精神不异于人。不异于人,则鬼之类人。鬼之类人,则妖祥之气也。

【注释】

三国:指韩、魏和知氏。

汾水:今山西汾河。

板:指古代筑墙用的板,一般宽二尺,合今一尺多。《公羊传》何休注:“入尺曰板。”相:官名。张孟谈:人名。

大:据《史记·赵世家》当作“反”。

称褒之二君:传说夏朝将要灭亡时,宫廷中出现两条龙相斗,自称是褒国的两位国君。事见《国语·郑语》,参见本书《异虚篇》。

鬼:王充反对人死精神为鬼的说法,但他承认“阳气”可以构成鬼象。妖祥之气:构成妖祥的气,即阳气。

【译文】

解释说:这大概是赵襄子将要取胜的预兆吧。三国进攻晋阳一年多,引汾河水灌晋阳城,城只差三板就要淹没了。襄子惧怕,派相官张孟谈和韩、魏私下谈判,韩、魏与赵合谋,竟然在三月丙戌日那天,反而灭掉了知氏,三国共分了知氏的领地。大概是妖祥之气像人的形状,自称是霍太山的神,如同夏朝宫廷的妖象像龙,自称是褒国的两位君王一样。赵简子遇到的妖象像人,自称是天帝的使者。根据什么知道不是霍太山的神呢?解释说:太山,是地的形体,好比人有骨节一样,骨节怎么会成为神呢?如果霍太山有神,这个神应该像霍太山的形状。为什么呢?人们认为鬼是死人的精神变的,它的形象如同活人的形象。现在霍太山又广又长与人不相同,而它的精神却和人没有一点不同。和人没有一点不同,那就不是山神而是鬼类似于人。鬼类似于人,那就是妖祥之气构成的了。

【原文】

64·16秦始皇帝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星坠下,至地为石。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闻之,令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家人诛之,因燔其石。妖,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野,或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我遗镐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之,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言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不过知一岁事。”乃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11)。明三十七年(12),梦与海神战,如人状。是何谓也?

【注释】

秦始皇帝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

荧惑:即火星,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守:迫近,侵犯。心:心宿,二十八宿之一。荧惑守心:迷信说法认为这是凶兆。

据本书《语增篇》“民或刻其石”,此句前当有“民或”二字。《汉书·五行志》亦有“民或”二字。

地分:国土分裂。指国家的统一被破坏,出现割据局面。

御史:官名,主要掌管纠察。

妖:据《史记·秦始皇本纪》当作“秋”。

野:据《史记·秦始皇本纪》当作“舒”。关东:今河南函谷关以东。华阴:今陕西华阴。平舒:古地名,在今华阴西北。《水经注》十九云:“渭水又东经平舒北,城枕渭滨,半破沦水,南面通衢。昔秦之将亡也,江神返璧于华阴平舒道,即其处也。”

镐(hào号)池:古池名,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南。镐池君:谓水神。

今:当作“明”。三十六年言祖龙死,果三十七年始皇崩,其言验。祖龙:指秦始皇。《史记》裴骃集解引苏林曰:“祖,始也;龙,人君像;谓始皇也。”

御府:掌管制造和供应宫廷服饰的机构。

(11)二十八年:即公元前219年。

(12)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

【译文】

秦始皇帝三十六年,荧惑星侵犯心宿,有星从天坠下来,到地上变为石头。有老百姓在这块殒石上刻字:“始皇当死国土分裂。”始皇听见这件事,命令御史追查,没有人承认,就把住在殒石旁的人全部抓来杀掉,随着烧毁了这块殒石。秋天,秦始皇的使者在晚上从关东路过华阴平舒,有人拿着一块璧拦住使者,说:“请为我把璧赠送给镐池君。”随着又说:“明年祖龙要死了。”使者想问这件事,忽然这个人就不见了,留下那块璧就离开了。使者献上璧并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报告了秦始皇。秦始皇沉默很久,说:“山鬼只不过知道一年以内的事情。”于是又说:“‘祖龙’是人的祖先。”让御府官来看这块璧,原来是二十八年出巡时沉入江中的那块璧。第二年是秦始皇三十七年,秦始皇梦见与海神交战,海神像人的形状。这怎么解释呢?

【原文】

64·17曰:皆始皇且死之妖也。始皇梦与海神战,恚怒,入海,候神射大鱼,自琅邪至劳、成山不见。至之罘山,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旁海西至平原津而病,到沙丘而崩。当星坠之时,荧惑为妖,故石旁家人刻书其石,若或为之,文曰“始皇死”,或教之也。犹世间童谣,非童所为,气异之也。

【注释】

劳:即崂山,在今山东崂山县。成山:又称荣成山,在今山东荣成县东北。劳、成山:《史记·秦始皇本纪》作“荣成山”。

之罘(fú浮)山:亦作芝罘,在今山东烟台市北。

平原津:古黄河渡口名,在今山东平原县南境。

沙丘:古地名,在今河北巨鹿东南。以上事参见《史记·秦始皇本纪》。若或为之: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人这样刻的。意思是,其实不是人有意刻的,而是“阳气”诱人刻的。

气:指“阳气”。王充认为,童谣是“阳气”诱导儿童唱出来的。参见本书《订鬼篇》。

【译文】

解释说:这些全是秦始皇将要死去而出现的妖象。始皇梦见和海神交战,很愤怒,就乘船入海,等候射杀象征海神的大鱼,从琅邪山直到劳山、成山都没有看见大鱼。到了之罘山,回来时看见了大鱼,射死一条大鱼,于是沿着海岸向西航行到达平原津渡口秦始皇就病了,到了沙丘秦始皇就死了。当天上的星坠下之时,荧惑出现妖象,所以殒石旁的家人刻写字在殒石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让人刻石的,刻的字是“始皇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教人这样刻的。如同世间上的童谣,不是儿童所编造的,是“阳气”诱导他们唱的。

【原文】

64·18凡妖之发,或象人为鬼,或为人象鬼而使,其实一也。晋公子重耳失国,乏食于道,从耕者乞饭。耕者奉块土以赐公子,公子怒。咎犯曰:“此吉祥,天赐土地也。”其后公子得国复土,如咎犯之言。齐田单保即墨之城,欲诈燕军,云“天神下助我。”有一人前曰:“我可以为神乎?”田单却走再拜事之,竟以神下之言闻于燕军。燕军信其有神,又见牛若五采之文,遂信畏惧,军破兵北。田单卒胜,复获侵地。此人象鬼之妖也。

【注释】

人象鬼而使:有的是人像鬼而活动。王充认为这种人和“鬼”起的作用一样,也是“阳气”在作怪,所以也属于妖象。参见本书《订鬼篇》。

咎犯:参见18·9注。

以上事参见《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田单:战国时齐国将领。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人,以功封安平君,后入赵为相,封平都君。即墨:古地名,在今山东平度东南。田单保即墨之城:此事发生在公元前279年。燕将乐毅破齐,连下七十余城。田单率领宗人走保即墨,被推为将军,据城拒燕军。燕昭王死,他施反间计于燕惠王,使之调走乐毅,以骑劫代将。又故示虚弱,遣使约降于燕,乘敌不备,用火牛阵突袭燕军,大获全胜,一举收复七十余城,迎襄王复位。

此处文与《史记》有异。

五采:青、赤、黄、白、黑五色。牛若五采之文:据《史记·田单列传记载》;田单在夜间从即墨城中赶出许多牛,牛角上带尖刀,身上绑着画有五彩龙纹的红丝绸。牛群冲向燕军,后面跟着齐军,使燕军看到非常害怕。

北:败。

侵地:指被燕军侵占的土地。

【译文】

凡是妖象出现,有的是像人形的鬼,有的是人像鬼而活动,其实质都是一样的。晋公子重耳逃亡别国,在路上断绝了粮食,向耕田的人乞讨饭食。耕田的人献上一块土给公子,公子很冒火。咎犯说:“这是吉祥的征兆,是上天赐给你土地。”事后公子重建国家收复了国土,完全像咎犯所讲的一样。齐国的田单守卫即墨城,想欺骗燕军,说“有天神下来帮助我。”有一个人上前说:“我可以成为神吗?”田单退走两次拜他,侍奉他为神,终于把神从天上下来帮助齐国的话传到了燕军那里。燕军相信齐国有神帮助,又看见牛身上好像有五色花纹,于是更加相信而害怕,燕军被攻破吃了败仗。田单终于获胜,又收复了被侵占的国土。这是人像鬼的妖象。

【原文】

64·19使者过华阴,人持璧遮道,委璧而去,妖鬼象人之形也。夫沉璧于江,欲求福也。今还璧,示不受物,福不可得也。璧者,象前所沉之璧,其实非也。何以明之?以鬼象人而见,非实人也。人见鬼象生存之人,定问生存之人,不与己相见,妖气象类人也。妖气象人之形,则其所赍持之物,非其物矣。“祖龙死”,谓始皇也。祖,人之本;龙,人君之象也。人,物类,则其言祸亦放矣。

【注释】

己:指看见鬼的那个人。

人、物类:指上文所说的持璧者和璧都是一种类似于人和璧的虚象。

放:通“仿”。相似。

【译文】

秦始皇的使者路过华阴,有人拿着璧拦在路上,又放下璧而离去,是妖气构成的鬼像人的形状。沉璧在江中,是想祈求福佑。现在水神把璧归还秦始皇,是表示他不接受礼物,秦始皇就不可能获得福佑。这块璧,像从前沉于江中的那块璧,其实并不是同一块璧。用什么证明它呢?根据鬼像人的形状而出现,它并不是真实的人来证明。有人看见鬼像是某个活着的人,一定会去问这个活着的人,这个活着的人并没有与自己见过面,是妖气构成的鬼像人的形状。妖气构成的鬼像人的形状,那么它所拿着的璧,就不是真的璧。“祖龙死”,说的是秦始皇。祖,是人的祖先;龙,是君王的象征。人和物都是类似的虚象,那么所预言的祖龙死也只是一种比方而己。

【原文】

64·20汉高皇帝以秦始皇崩之岁,为泗上亭长,送徒至骊山。徒多道亡,因纵所将徒,遂行不还。被酒,夜经泽中,令一人居前。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道,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高祖后人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之。人曰:“妪何为哭?”妪曰:“人杀吾子。”人曰:“妪子为何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化为蛇当径,今者,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以妪为妖言,因欲笞之,妪因忽不见。何谓也?

【注释】

经:当依《史记》作“径”。经本小道,而用为动词。

白帝:汉代阴阳五行说中的五天帝之一。五天帝指东方苍帝,西方白帝,南方赤帝,北方黑帝,中央黄帝。

以上事参见《史记·高祖本纪》。

依本篇文例,“何”字前当有“是”字。

【译文】

汉高皇帝在秦始皇死的那一年,当泗上亭长,押送服劳役的人去骊山。

役徒大部分在半路上逃跑了,高祖随着放走了所要押送的役徒,于是役徒全都走了不再回来。高祖带着酒意,于夜间在大泽中小道上行走,让一个人走在前头。走在前头的人回来报告说:“前面有大蛇挡在路上,请往回走吧。”高祖醉了,说:“壮士行路,怕什么!”于是往前走,拔剑砍斩大蛇,于是大蛇被分成两截。小道通了,走了几里路,高祖由于酒醉而躺下来。跟随高祖而落在后边的人走到斩蛇的地方,有一个老妇人在夜间哭这条蛇。后边来的人问:“老妇为什么事痛哭?”老妇说:“有人杀了我的儿子。”后边的人问:“你的儿子为什么被杀呢?”老妇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变化成蛇挡在小道上。现在,赤帝的儿子斩杀了他,所以我痛哭。”后边的人认为老妇说的是妖言,因此想用鞭子打她,老妇人忽然不见了。这怎么解释呢?

【原文】

64·21曰:是高祖初起威胜之祥也。何以明之?以妪忽然不见也。不见,非人,非人则鬼妖矣。夫以妪非人,则知所斩之蛇非蛇也。云白帝子,何故为蛇夜而当道?谓蛇白帝子,高祖赤帝子,白帝子为蛇,赤帝子为人。五帝皆天之神也,子或为蛇,或为人。人与蛇异物,而其为帝同神,非天道也。且蛇为白帝子,则妪为白帝后乎?帝者之后,前后宜备,帝者之子,官属宜盛。今一蛇死于径,一妪哭于道,云白帝子,非实,明矣。

【注释】

前后宜备:指前后应该有开道和护卫的随从。

【译文】

解释说:“这是高祖刚刚兴起威力胜人的祥兆。用什么来证明呢?根据老妇人忽然不见来证明。忽然不见,必不是人,不是人那就是鬼妖了。由于老妇不是人,就可知高祖斩杀的蛇不是蛇。说是白帝的儿子,为什么变为蛇在夜间挡在小道上呢?说蛇是白帝的儿子,高祖是赤帝的儿子,白帝的儿子为蛇,赤帝的儿子却为人。五帝都是天上的神,有的儿子为蛇,有的儿子却为人。人和蛇是不同的物类,而他们的父亲都是五帝之一同为天神,这不符合天道。况且蛇是白帝的儿子,那么老妇是白帝的妻子吗?白帝的妻子,前后该有随从,白帝的儿子,官员下属应该很多。现在一条蛇死在小道上,一个妇人在小道上痛哭,说他是白帝的儿子,并不是真实的,就很明白了。

【原文】

64·22夫非实则象,象则妖也,妖则所见之物皆非物也,非物则气也。

高祖所杀之蛇非蛇也,则夫郑厉公将入郑之时,邑中之蛇与邑外之蛇斗者非蛇也,厉公将入郑,妖气象蛇而斗也。郑国斗蛇非蛇,则知夏庭二龙为龙象。为龙象,则知郑子产之时龙战非龙也。天道难知,使非,妖也;使是,亦妖也。

【注释】

郑厉公:春秋时郑国君王,公元前700~前697年在位。郑:指新郑,郑国都城,在今河南新郑。郑厉公将入郑:厉公与兄昭公争夺君位,厉公失败逃亡,后又率兵打回都城,杀昭公。传说在这之前,都城南门中有内蛇和外蛇争斗,内蛇死,当时认为是厉公将取胜的征兆。参见《左传·庄公十四年》、《洪范五行传》。

邑:指郑国都城新郑。

龙战:传说子产掌权时,都城外一条河中有龙相斗。当时郑国较弱,因此“龙斗”被认为是郑国将要和大国发生战争而遭失败的征兆。但因为子产采取了措施,避免了战争,征兆并没有应验。参见《左传·昭公十九年》、《汉书·五行志》。

【译文】

不真实则是虚象,虚象则是妖,是妖那么所见到的东西就不是真实的物,不是真实的物则是阳气了。高祖斩杀的那蛇不是真实的蛇,郑厉公将要进入都城新郑时,妖气像蛇的形状而相斗。郑国相斗的蛇不是真实的蛇,那么可知夏朝宫廷里出现的两条龙是阳气构成的龙象,是龙象,那么可知郑国子产时互相争斗的龙不是真正的龙。天道难以知晓,如果不是龙、蛇;那么就是妖象;如果是龙、蛇,那么也还是妖象。

【原文】

64·23留侯张良椎秦始皇,误中副车。始皇大怒,索求张良。张良变姓名亡匿下邳。常闲从容步游下邳泗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泗下,顾谓张良:“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殴之,以其老,为强忍下取履,因跪进履。父以足受履,笑去。良大惊,父去里许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与我期此。”良怪之,因跪曰:“诺。”

【注释】

留侯:张良的封爵。“留”是他的封地,在今江苏沛县东南。椎:同“槌”。副车:随从的车。古代天子出行,有副车三十六乘。

下邳(pī批):古县名。在今江苏邳县南。

泗:据《史记·留侯世家》当作“圯”。下同。圯(yí宜):桥。

直:特地,故意。

【译文】

留侯张良槌杀秦始皇,误中随从的车。始皇大怒,命令搜捕张良。张良改名换姓逃跑去躲藏在下邳。张良经常闲适从容地在下邳桥上散步游览,有一个老头穿着粗布衣来到张良散步的地方,故意把他的鞋掉到桥下去,看着张良说:“小后生到桥下面去给我捡鞋子。”张良很惊呀,想揍这位老头,因为老头年纪大,勉强忍气到桥下面捡鞋子,接着跪下奉上鞋子,老头用脚接受鞋,笑着离开了。张良很惊奇。老头走了一里左右又回来,说:“后生有出息可把本事传给你。五天以后天刚亮时,和我在此相见。”张良很奇怪,就跪下说:“好的。”

【原文】

64·24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去!后五日早会。”五日鸡鸣复往,父又已先在,复怒曰:“后,何也?去!后五日复早来。”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顷,父来,喜曰:“当如是矣。”出一篇书,曰:“读是则为帝者师。后十三年,子见我济北,谷成山下黄石即我也。”遂去,无他言,弗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习读之。是何谓也?

【注释】

济北:郡名,在今山东东平、秦安、济南、庆云一带。

谷成山:在今山东东阿南。

《太公兵法》:传说是姜太公著的一部兵书,已佚。

以上事参见《史记·留侯世家》。

【译文】

五天后天刚亮,张良就去那里,老头已经先在那里了,很不高兴地说:“和老年人约会,迟到,怎么回事呢?回去!五天后早点来见面。”五天后鸡叫时张良又去,老头又已经先在那里了,又不高兴地说:“又迟到,怎么回事呢?回去!五天后再早点来。”五天后,张良未到半夜就去了,一会儿,老头来到,高兴地说:“应当像这样啊。”老头拿出一本书,说:“读了这本书就能做帝王的老师。十三年后,你在济北来见我,谷成山下的黄石就是我。”于是就离开了,没有说其他的话,也不再见张良。第二天张良看这本书,是一部《太公兵法》。张良因此很珍奇这部书,熟读这部书。这怎么解释呢?

【原文】

64·25曰:是高祖将起,张良为辅之祥也。良居下邳,任侠,十年陈涉等起,沛公略地下邳,良从,遂为师、将,封为留侯。后十三年,后高祖过济北界,得谷成山下黄石,取而葆祠之。及留侯死,并葬黄石。盖吉凶之象神矣,天地之化巧矣,使老父象黄石,黄石象老父,何其神邪!

【注释】

十年:《史记·留侯世家》作“后十年”。陈涉:即陈胜(?~公元前208年),字涉,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人,秦末农民起义领袖。

后:据递修本应作“从”。《史记》亦作“从”。

葆:通“宝”。

【译文】

这是汉高祖将要兴起,张良成为辅佐的吉兆。张良隐居在下邳,仰强扶弱,十年后陈涉等人起兵,沛公占领下邳,张良跟随沛公,沛公于是以张良为师、将,封张良为留侯。十三年后,张良随高祖经过济北界,遇到谷成山下的黄石。取回来极尊贵地祭祀它。等到留侯死时,与黄石同时下葬。大概吉凶之象很神奇,天地的变化很巧妙,让老头像黄石,黄石像者老头,多么神妙啊!

【原文】

64·26问曰:“黄石审老父,老父审黄石耶?”曰:石不能为老父,老父不能为黄石。妖祥之气见,故验也。何以明之?晋平公之时,石言魏榆。平公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凭依也。不然,民听偏也。”夫石不能人言,则亦不能人形矣。石言,与始皇时石坠车郡,民刻之,无异也。刻为文,言为辞。辞之与文,一实也。民刻文,气发言,民之与气,一性也。夫石不能自刻,则亦不能言。不能言,则亦不能为人矣。《太公兵法》,气象之也。何以知非实也?以老父非人,知书亦非太公之书也。气象生人之形,则亦能象太公之书。

【注释】

据递修本,“曰”字下有“黄”字。

魏榆:古地名,在今山西榆次市。《元和郡志》:“太原郡榆次,汉旧县,春秋时,晋魏榆地。《史记》秦庄襄王二年,使蒙骜攻赵魏榆。”

偏:《左传》作“滥”。杜注:“滥,失也。”以上事参见《左传·昭公八年》。车:据递修本应作“东”。东郡:郡名,在今河南东北部、山东西南部。

【译文】

问道:“黄石真能变老人,老人真能变黄石吗?”回答说:黄石不能变老人,老人不能变黄石。妖祥之气出现,所以有征兆。用什么来证明呢?晋平公的时候,魏榆的石头说了话。平公问师旷:“石头为什么说话?”师旷回答说:“石头不能说话,是有什么东西凭借石头说话。如不是这样,就是老百姓听错了。”石头不能说人的话,那么也就不能变成人的形状。石头说话,与秦始皇时候殒石坠落在东郡,老百姓在石头上刻字,没有什么不同。雕刻出来就是文字,说出来就是言辞。言辞与文字,实质上是一样的。老百姓雕刻文字,气能发出语言,老百姓与气,性质是一样的。石头不能自己刻自己,那么也就不能说话。不能说话,那也就不能变成人了。《太公兵法》是阳气构成的虚象。根据什么知道它不是真实的呢?根据老人不是真实的人,可知书也不是太公的书。阳气能构成像活人的形状,那么也能构成像太公之书那样的书。

【原文】

64·27问曰:“气无刀笔,何以为文?”曰:鲁惠公夫人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掌,曰:“为鲁夫人”。晋唐叔虞文在其手,曰:“虞”。鲁成季友文在其手,曰“友”。三文之书,性自然;老父之书,气自成也。性自然,气自成,与夫童谣口自言,无以异也。当童之谣也,不知所受,口自言之。口自言,文自成,或为之也。推此以省太公钓得巨鱼,刳鱼得书,云“吕尚封齐”,及武王得白鱼,喉下文曰“以予发”,盖不虚矣。因此复原《河图》、《洛书》言兴衰存亡、帝王际会,审有其文矣。皆妖祥之气,吉凶之端也。

【注释】

鲁惠公、仲子:参见23·19注。

晋唐叔虞:即唐叔虞。参见54·8注。

鲁成季友:即公子友。参见54·8注。

刳(kū哭):剖开。

吕尚封齐:《说苑》:“吕望年七十,钓于渭渚,三日三夜,鱼无食者。与农人言,农人者,古之老贤人也,谓望曰:‘子将复钓,必细其纶,芳其饵,徐徐而投之,无令鱼骇。’望如其言,初下得鲋,次得鲤,刳腹得书,书文曰‘吕望封于齐’。”

发:指周武王姬发。事见《尚书中侯·合符后》。

帝王际会:指帝王遇到祥瑞,即帝王的兴起。

【译文】

问道:“气没有刀笔,用什么写成文字呢?”回答说:鲁惠公的夫人仲子,生下来就有字在她的手掌上,字是“为鲁国君的夫人”这几个字。晋唐叔虞有文字在他的手上,字是“虞”字。鲁成季友有字在他的手上,字是“友”字。三个人手掌上的字是天生就有的;老人所传的书,是阳气自然形成的。天生就有的,气自然形成的,和那些童谣是儿童口里自己说出来的,没有什么不同。倘若童谣,不知是谁传授的,是儿童口中自说的。童谣由口中自说,手上的文字自然形成,都象是有什么东西造成的。从这里推测知道太公钓得一条大鱼,剖开鱼得到一本书,书上说:“吕尚将封在齐”,以及周武王得到白鱼,喉下有文字:“把天下给姬发”,大概都不会是虚假的了。由此又考察《河图》、《洛书》上所说的国家的兴衰存亡、帝王的兴起,确实有那些文字了。这些全都是妖祥之气构成的,是吉凶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