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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尚书详解》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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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三十七

宋 陈经 撰

蔡仲之命【周书】

仲乃蔡叔之子也蔡叔流言于国周公既囚之于郭邻矣何为而复用其子也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使蔡叔之谋害及周公而不及王室则周公必将恕其罪惟其与三监淮夷武庚协谋以叛周周公身为冢宰将以正王法则不得私其兄弟焉是周公之不得已也虽然周公岂一日而忘兄弟之恩哉无一日而忘兄弟则夫叔之子有仲能克庸只德以盖前人之愆岂非周公之所深幸欤又况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前日之事公不以恩而损义今日之事公不以义而掩恩观此篇之书当有以知周公亲亲之情故其所以告戒之言皆家庭训诲之语而非可以常情论也

蔡叔既没王命蔡仲践诸侯位作蔡仲之命

蔡叔既得罪于王家何以得称没盖仲之贤久矣周公既以其子为卿士则不可以囚其父盖赦其罪矣又况命蔡仲践诸侯位不废其旧国则叔为始封之君既赦其罪则得以称没先儒谓若父有大罪罪当絶灭正可别封他国不得仍取蔡名以蔡叔为始祖也其是矣

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蔡仲克庸只德周公以为卿士叔卒乃命诸王之蔡此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居摄之时周公为太师三公也冢宰六卿之长也以太师兼冢宰是为公以兼卿正百工之事当是百官总已以听冢宰也三叔流言即管叔蔡叔霍叔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也变起于家庭祸生于骨肉周公将何以处此哉大义灭亲不得以兄弟之故而屈于王法使周公而如舜三叔如象则封之可也象之谋害舜也止及其身三叔之谤周公也害及于天下又况周公位冢宰正百工则法在周公权在周公安得以如舜哉致辟管叔于商者就商地而诛杀之也其罪重故也囚蔡叔于郭邻郭邻者中国之外地名囚者制其出入也其罪轻于管叔也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废为庶人三年之间不得与兄弟叙齿列三年之外则齿之也其罪又轻于蔡叔也三叔皆有罪管叔霍叔之子无闻焉惟蔡叔之子蔡仲能用其敬德故周公用之以为巳之卿士焉周礼畿内之诸侯立卿两人周公为畿内诸侯故以仲为卿士及叔之卒也乃命诸王之蔡孔氏曰叔之所封畿内之蔡仲之所封淮汝之间畿内之蔡名已灭故取其名以名新国然仲之命也不于叔未卒之前而乃于叔卒之后何也蔡叔未卒则仲无君国之礼蒯瞆在而立辄衞是以乱故周公之封仲也必于叔卒之后此又圣人所以正父子之名也此一章非周公命仲之辞乃史官叙述其事其言简而有法观周公之位冢宰也曷尝容私于兄弟之间哉其致辟管叔也乃管叔自取其辟而非周公辟之也其囚蔡叔降霍叔也乃管蔡自取其囚与降而非周公囚之降之也其封蔡仲也亦蔡仲自取其封而非周公封之也赏善罚恶在人而不在已周公何容心哉此之谓天讨有罪天命有德

王若曰小子胡惟尔率德改行克愼厥猷肆予命尔侯于东土往即乃封敬哉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率乃祖文王之彞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

王若曰周公以王命告之也小子胡亦与小子封同意胡仲之名也小子者以其年齿尚少未有所知当受教诲也惟尔率德改行克愼厥猷将以命之必有以美之汝能率循文武之德能改蔡叔之行亦在于谨其道尔谨其道者不敢违道则必知所决择德则循而为之父行则改而不为肆我所以命汝为诸侯于东土之地往即乃封敬哉汝今往就此封爵尤当敬其事勿谓其巳能率德改行克愼厥猷而不加勉也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周公笃于亲亲之情故戒之之辞尤切尔庶几掩盖前人之过者惟在忠于事君孝于事亲忠孝可以立身可以扬名可以显父母不遗父母恶名如东晋沈劲耻其父有凶逆之行欲死以涤之变凶逆而为忠孝者此可谓能为子矣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迈行也迹善迹也汝当行善自汝身始勤而终不怠以示乃子孙之法盖祖父有善行则舍汝之身使汝之子孙取法于祖父可也为祖父者既有过则尔子孙将何所法乎自汝身而不能行善不能克勤尔之子孙无取法则尔父之恶名日彰矣此乃周公深有望于蔡仲砥砺植立湔雪前人之耻以自新其门户也率乃祖文王之彞训无乃尔考之违王命此则周公示之以知所取舎也尔将何以垂宪乃后乎文王之彞训可循则循之尔考之违王命可改则改之蔡仲既能率德改行则能率彞训不违王命矣周公又就其能者而申警之

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懐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尔其戒哉愼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

此又以天人至公之理示蔡仲天无私亲惟有德者辅之此天有至公之理也民无常懐惟惠者懐之此民有至公之情也尔勿谓汝父有罪天不辅汝民不懐汝自汝之身茍有德以感乎天有恩以感乎民则天人将不汝弃天下之善亦多端矣而要其同归则归于治天下之恶亦多端矣要其同归则归于乱治与乱者善恶之应也故夫人之为善恶者不在治乱效验之日而常在于是非一念之初尔其戒哉当以同归于治同归于乱者为戒谨其初而思其终可也谨其初者乃是非之一念也思其终者治乱之效验也始然之火至于燎原滴溜之泉可以滔天安可不谨其初而思其终之可以常行乎君子言必稽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者是自初而为终之虑也茍惟决择之初不能谨审学仁而至于兼爱为无父学义而至于为我为无君无父无君遂至于为禽兽其端甚微而治乱甚大故谨厥初惟厥终者至于其终可以不困不困则归于治矣不惟厥终者终于困穷困穷则归于乱矣人情孰不欲好善恶恶亦谁肯舎善而从恶惟其决择趋舎之不审以恶者为善反以善者为恶及其机已熟则治乱形焉蔡仲为蔡叔之子是虽

其心以父之恶为惩戒安知不矫枉之过遂流于恶而不自知乎故周公以为善不同为恶不同者示之以其所归又以谨厥初者示之使知所辨惟恐蔡仲矫乃父之失惩乃父之罪过于用心虽不蹈父之恶而恶亦多端不可以一概言也

懋乃攸绩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

此言为诸侯之纲目也为尔之职者得非在于勉乃功乎凡诸侯所当为之职者皆在所勉也得非在于睦四邻乎凡朝聘会同乡校之礼在所当讲也惟其懋勉汝之功则蕃屏王室者在此矣内为天子牧养小民而外为天子御侮敌忾王所则乃绩之勉是乃所以蕃王室也惟睦汝之四邻则和兄弟者在此矣五年再相朝以修王命行玉帛之往来则四邻之睦是乃所以和兄弟也

康济小民率自中无作聦明乱旧章详乃视聴罔以侧言改厥度则予一人汝嘉王曰呜呼小子胡汝往哉无荒弃朕命

康安也济成也安民之居成民之业当循大中之道而行之寻自尧舜禹汤文武所以相传之要不出中之一字所谓中任理而不任意任公而不任私是也若夫作聦明以乱旧章视聴之不审以侧言而改厥度者皆任意也非理也皆任私也非公也旧章皆中之所存法度者亦中之所寓惟作聪明者必至于喜功生事好奇立异而旧章于是乎乱矣惟视聴之不审者必至于聴无稽之言用弗询之谋穷兵黩武横赋厚敛而厥度于是乎改矣度即旧章也曰旧章则有已然之则曰度则有当然之制无非中也周公虑蔡仲惩创乃父之愆用意过当反以生事为奇也故有此戒天下有自然之中理初不在乎作意为之能如此则予一人将汝嘉美而不汝弃矣王曰呜呼申言以训之曰小子胡自今以往无荒忽以弃我之言欲其终身以奉行之也此篇大意惟在率德改行一句盖前人之愆是改行也至于德则谓之率乃祖文王之彞训谓之旧章无非循其自然之理不在于矫揉而为之也

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

奄之为恶亦已久矣孟子曰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则在武王时常不服矣及武王崩周公摄政三监及淮夷叛则周公摄政时又叛矣此言成王东伐淮夷则周公归政之初成王即政之初又叛洛诰成王即位封伯禽于鲁费誓云鲁侯伯禽宅曲阜徐淮并兴东郊不开鲁侯征之彼言徐淮并兴此言伐淮夷则知成王伐淮夷鲁侯伐徐戎正同时也蕞尔奄国自武王至成王即政初年凡三叛故多方之书曰我惟时其战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知此伐淮夷者乃第三次也反覆背叛不常如此故成王既伐之则遂从而灭之践灭也灭其君而徙之也作诰命言徙奄平淮之政令史叙其事作成王政之篇成平也平淮夷以为王者政令也其书已亡

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王者之兵无灭国之理成王既灭奄矣又将迁其君于蒲姑则知践奄者灭其背叛之君谋于奄众别置其君则其社稷不灭也蒲姑齐地也成王以其叛服不常去中国逺故徙其君于蒲姑近齐之地使之迩王室之化周公以此告召公先儒谓告召公使为此策书告令之其书已亡未知其必然也此三篇之书皆有其序而已

尚书详解卷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