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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书事》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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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六年、夏天民安二年春三月,复遣首领嵬名麻胡入延议疆事。

  夏国入边有三路。故事:文移至环庆者皆付延会议。时使人议画界至,辄云:“前后反覆,朝廷悔赖实多。”及令赴延安商议,又云:“延州无可断之理,本国已差官发付熙河兰岷路,就六处界首相会。”又云:“中国实有就和之意,请勿再言陇诺堡上取直及质孤、胜如二堡事。”言词不合,辄掉臂还。经略使赵禼连牒宥州促之,不至。会梁乙逋使生蕃乙吴麻入延州,吴麻乃出入汉边、达语言、类通事者。顺宁寨获之,禼厚与金帛,使以中国怀柔意归谕乙逋曰:“朝廷令汝国遣人来听议疆事,非惮汝也。特以和好垂成、不忍遽绝耳。乙逋欲和即来,不欲,任汝自便。移书往返,不若面议之详也。”时乙逋方聚兵密木关,将寇熙、兰。吴麻至,乃缓师期,遣嵬名麻胡及乙吉丹等入延州。禼呼前诘折,开谕累日,麻胡等词穷曰:“公言无不是,皆为国为民,奈吾国不利何?”范纯粹曰:“画界之始,夏人计请用绥州旧例,以二十里为界,近黄河者仍以河为限,朝廷一一听之。不知先朝分画绥州之日,界至远近,先令帅臣相度保明,往返审实,乃从其说。今所画界,首起延,经涉环庆、泾原、熙河四路,朝廷更不委逐路审覆,即以延安所见便利接连取直为界。号令一出,夏人执以为据,而乃行追悔,前后皆失,遂生厉阶矣。”

  夏四月,大举攻熙河,毁通远军护耕七堡。

  初,熙河画界,中国文字但云“通远军之定西城北相照接连取直”,未尝及熨斗平、通西、榆木岔诸堡。梁乙逋欲三堡直南北打量界至,逼近通远大路,中国不可,所以陈请累年。及嵬名麻胡等回,知疆事不成,遂以十万众压熙河通远军境,围定西城,分驻蟾牟山、结龙川,挑掘沿边所筑护耕七堡,毁其崖,杀掠居人千计。七堡者,乃向所争执处,毁之以示必得也。

  五月,转犯泾原。

  乙逋复由结龙川进兵入泾原,大掠开远堡得胜、隆德等寨,闻熙河、岷州兵已集,始还。

  六月,熙河等路来归俘掳。

  夏兵入熙河、泾原诸路,虽肆杀掠,而首领被执者亦众。哲宗令悉放归,并诏逐路经略司谕宥州,言:“疆事虽未理毕,夏国安得辄侵边境。今既生擒,即合斩首,缘意在好生,又夏国现输常贡,且放回本国。宜明谕梁乙逋并近上首领,今后不得纵放兵马,擅有侵犯。”

  遣使请兵于辽。

  初,梁乙逋寇通远,右厢种落尽趋河外,熙帅范育三疏,请乘此时进筑龛谷寨,与胜如、定西相照,可东接陇诺城,全据形胜,以制夏国,朝议从之。役将兴,乙逋闻之惧,使乞兵于辽。辽主以南北通好久,难便允从,辞焉。

  秋七月,使贺坤成节。

  熙河诸路奉诏谕诘宥州,梁乙逋回牒,以通远十万众为些少侵犯;又没泾原之役不答。哲宗以言辞傲慢,欲绝岁贡,闻坤成使已在境上,乃止。

  毁镇戎军封堠。

  镇戎官吏于军界近边立封堠八处,梁乙逋遣兵拆毁,令宥州牒保安军言:“请勿再修,且宜依旧。”

  八月,复毁土门堡。杀延都监李仪。

  延顺宁寨、安定堡界新移枝子、土门两堡,乙逋令兵毁之。仪与副将许兴夜将兵入界掩击,战败被杀。


  攻怀远寨。

  梁乙逋既杀李仪,知镇戎军无备,遣兵乘胜攻怀远。守将李逊出战,不胜,闭城谨守。围五日始解。

  九月,分兵寇麟、府二州。

  梁乙逋点集境内几五十日,至是月,集兵十五万,声言攻环庆、延,一夕忽趋河东。盖知两处备御已固,故抽一军寇麟、府,攻围神木等寨,杀掠不可胜计。民间庐舍、禾稼焚荡无遗,驱虏畜产甚众。诸寨皆闭壁守,独横阳堡守将孙贵数以奇兵挠击,且开门示闲暇,夏兵惊疑,乃还。范纯粹曰:“夏人于一年之内大兵三举,猖狂已甚。每牒宥州诘问,但云见行会勘,阳若不知。察其设心,盖外为不阙贡奉之名,以利市贩,而阴实肆其侵寇之恶也。

  国主生辰,保安军牒称赐贺使疾,已而不至。

  故事:夏主生日礼物及仲冬时服,例于九月十一日以后过界,其岁赐银绢则于二十五日过界。时使臣安伦、刘穆已抵延安,经略使范纯粹令伦等用公文称疾,移牒照会,梁乙逋使宥州回文,言辞简倨,不肯少屈,于是伦等不至。

  塔坦国来伐,梁乙逋回师援之不及。

  塔坦闻乙逋兵入河东,率所部袭贺兰山,入罗博监军司所,劫杀人户千余,掠牛羊、孳畜万计。乙逋回兵援之,至达结罗,塔坦兵已退。

  按:前书塔坦攻夏矣,此书“伐”,内之也。夏与西蕃连结肆凶,势已无后忧。塔坦能乘虚袭击,使其回兵自救,不致深入河东,其牵制之功不亦伟哉?

  冬十一月,环庆官军攻韦州。

  中国既绝岁赐,环庆经略使章陈浅攻策,令都监张存统兵入韦州,攻安州川、霄柏川诸处,蕃部被杀者千余人。

  元七年、夏天民安三年春正月,辽人来援,梁乙逋出兵攻绥德城,转掠泾原。

  梁乙逋遣使如辽,以宋侵乞援。辽主命大将萧海里驻兵北境,以张声势。乙逋遂攻绥德,以重兵压泾原境,大掠五十余日而还。

  二月,筑没烟峡垒成。

  没烟有前后两峡,与镇戎军之石门峡相对。梁乙逋谋建寨垒,便于出没,诱至汉兵。镇戎军以闻,金部员外郎穆衍请于质孤、胜如二堡废地间城李诺平,以控要害。陕西转运判官游师雄请自兰州之东通远、定西、通渭之间建汝遮、纳迷、结珠龙三处,复置护耕七堡,以固藩篱。秦凤都监康谓以为:“夏之所以未臣服而肆兵者,以我势分于堤备,兵未练而赏罚失当耳。若择锐结伍,伺彼之动,聚则先击,散则复袭,则彼分而我聚。以众击寡,可得志也。”哲宗下其事诸道咨之,议未定而垒已成。

  按:《纲目》书“筑,不尽书“成”,书“成”必大役也。此书“成”,著其速也。宋之议论未定,夏之版筑已完,西事得失,于此见矣。

  三月,集兵韦州以窥环庆,与泾原官军战,败绩。

  韦州居横山北,曩霄时立静塞监军司,屯集人马,防拓兴、灵诸州。时乙逋声言,集兵三万于界上,入取环庆四路。经略使章侦知:夏国边寨各相去二、三十里,每寨止八百余人,马皆羸瘦不堪战。使折克适统泾原兵八千,一日夜驰至韦州,寨兵皇遽走。可适直入监军司所,悉获牲畜、器物。师回,夏兵从后蹑之,可适设伏要害,夏兵大败,首领被斩者二人,死士卒无算,失甲马千计。

  夏四月,西蕃厮那等族来附,梁乙逋纳之,阿里骨以兵备一公城。

  西蕃溪巴温,董毡疏族也。自阿里骨立,去依陇逋部,河南诸羌皆归之。厮那、心牟二族向属青唐,阿里骨杀董毡妻心牟氏,厮那等不平,与陇逋、心牟二族率众奔夏,乙逋纳之,共谋青唐。阿里骨聚兵一公城以备。

  六月,泾原官军破尾丁。

  梁乙逋见中国于熙河筑定远城,择于沿边对接百里内各作头项,排布人马,东西相属,约地远近,一二日内可集兵三、五万,待汉兵入界,并力拒战。尾丁于诸路尤近,以兵五千屯其地。章令折可适将兵六千潜入境,侦得守烽卒姓名,诈为首领行视,呼出尽斩之,卷甲疾趋,袭破尾丁,获人马、器甲千计。回次柽杨沟,夏兵逐之,战于高岭,又败。

  秋七月,复遣使请援于辽。

  乾顺母梁氏愤韦州之败,将图大举,复使乞兵于辽。辽主不许。

  八月,西蕃阿里骨献邈川图,梁乙逋执其使。

  邈川,古湟中地,南距河州一百九十余里,东至兰州二百余里,东北控甘、凉一带,西接宗哥、青唐二城,部族繁庶,形势险要。始阿里骨以女许梁乙逋子,约攻邈川杀温溪心,不果。及闻乙逋纳叛蕃厮那等族,因复入贡中朝。哲宗封其妻溪尊勇丹为安化郡君,子邦彪为鄯州防御使,弟南纳支西州刺史。乙逋数征其兵入寇,不应。至是,闻温溪心内投。叠受官爵,惧其离间,复以邈川地图献夏国,约将兵来取,而预诱温溪心至青唐拘之。乙逋恶其反覆,羁执使人,兵不发。

  冬十月,梁氏自将寇环州。

  环州洪德寨西北白马川灰家觜,地距清远军仅八十里,依山据险,当青冈峡济乾、同家二堡大路,若骑兵自欢乐峰直达汉川,半日可至。梁氏集兵十万于奇鲁浪,声言犯泾原。一夕趋环州,围之。

  按:《纲目》书“自将”皆善词,兹书“梁氏”,异之也。以女子而将兵,非异事乎?事异故文亦异,书之以见梁氏之恶与乙逋等。

  攻七日不克,解围退,败于洪德寨,易服走还。

  环州境外皆沙碛,距城百里有牛圈潴水。章于兵未至时,夜遣人置毒水中。夏兵至,人马饮者辄死。攻七日不克,谋解围退。预料精兵万人授折可适,衔枚由大虫谷趋洪德城;分遣蕃官慕化等别驻肃远寨,约举火为识,以邀归路。夏兵还过之,烽起,士卒识梁氏旗帜,争鼓噪出,梁氏纵铁鹞子数万迎斗,可适等皆死战。梁氏见众败,急令青幕遮道,尽弃帷帐首饰,易服走免。兵士相蹈藉,死者崖涧皆满。

  按:兵未有书败状者,书“易服”,丑梁氏也。

  十月,西蕃阿敏来投,使守革罗城。

  阿敏,温溪心弟,阿旺格子。阿里骨拘温溪心,邈川大乱。阿敏闻梁乙逋执青唐使人,乃改名丹卓麻,率属投入夏国。梁氏使为衙头首领,将兵守革罗城,备阿里骨也。

  十一月,复遣使乞援于辽。

  辽主因夏国叠次求援,拟遣枢密使牛温仁泛使中国,诘问兵端。已闻乙逋点集频数,部族疲于奔命,议者谓“其非中国敌,岂可因之弃吾旧盟”,罢温仁不遣,止令涿州移牒雄州请之。

  绥州钤辖移浪心讹内投。

  授内殿承制。其从人绥移曾入夏国侦事,战斗被伤,特予副兵马使。

  元八年、夏天民安四年春正月,假辽国命,牒保安军请和。

  宥州牒保安军言:“本国准北朝札子,备载南朝圣旨,称夏国如能悔过上表,自当应接,予以自新。今既北朝解和,又朝廷素许,因此再上表章,即欲遣使诣阙。”哲宗以辞引“北朝”非例,令延经略使回牒谕意。

  二月,以兵备于阗。

  于阗,东界吐蕃,与瓜、沙接壤。是时入贡中朝,请率兵讨夏国。梁氏闻之,令瓜、沙诸州严兵为备。

  附:李氏《长编》:“二月己酉,赐熙河路钤辖康识并诸将银药有差,以出塞牵制至打绳川讨荡有功也。”考打绳川在南牟会西七十里,距会州止八十里,是已深入夏界。而《宋史》无《康识传》,其出塞月日《实录》亦不载。

  三月,遣使谢罪,请以兰州易塞门、安远二寨。

  梁乙逋因中国绝岁赐,遣使谢罪,并请易地。宝文阁待制吕大忠言:“夏人强则纵,困则服。今阳为恭顺,实惧讨伐,宜且命边臣诘其所以来之辞。若惟请是从,彼将有以窥我矣。”哲宗乃赐诏曰:“省所上表,遣使诣阙,悔过上章,献纳兰州一境地土,绥州至义合寨亦取直画定,却有塞门乞赐还夏国等事且悉。朕统御万邦,敦示大信,眷尔嗣藩之始,亟驰请命之诚,爰给土疆,复颁岁币。岂谓受赐而后辄兴犯顺之师,中外交章,神人共愤。朕以尔在位未久,势匪自由,姑戢讨伐之大兵,聊用驭边之中策。今则遣使来庭,托辞悔过,何乃谢章之初达,即形画境之烦言。况西藩故疆,中国旧地,已载前诏,不系可还。其分境虽曾商量,在用兵亦合隔绝。然则塞门之请,殊非所宜。定西以东,已有前谕。除河东、延路新边界至许从前约,令逐路经略司依前后诏书开立濠堠外,兰岷路未了地界,亦已令兰岷路经略使依先降诏旨委官,候夏国差到官,详先降指挥,同共商量分画。缘夏国自元通贡受赐,后累次犯边,仍候地界了日,可依例别进誓表,然后常贡岁赐,并依旧例。”

  夏四月,乘间犯延、麟二州。

  夏谢罪使甫入中国境,属蕃耒耜云集,近边二三百里耕辟无余地。乙逋乘彼此议和,沿边无备,纵兵分犯二州,杀掠熟户甚众。

  冬十月,遣兵扼神流堆,与泾原将张蕴战,败还,遂失宥州。

  梁乙逋闻张蕴引兵入境,令众三千扼大吴神流堆,堆距宥州四十里。拒战不胜,宥州守兵溃走。监军梁阿移引铁骑数千趋松林堡赴援,蕴顿兵长城岭。铁骑数挑战不得,既倦,蕴纵兵奋击,阿移大败。

  附:《宋史·叶康直传》:“元中,知秦州。夏人侵甘谷,康直戒诸将设伏以待,歼其二酋,自是不敢犯。”考《哲宗纪》,元中不见夏人侵甘谷事,《传》不知何据。

  绍圣元年、夏天民安五年春正月,遣使进奉,再请易地。


  梁氏遣使进贡,复请易塞门,不许。自是不复请。

  二月,进助山陵。

  哲宗葬宣仁圣烈皇太后于永厚陵,梁氏遣使进马一百匹。

  三月朔,日有食之。

  时乾顺年幼,诸梁恣横,国中皆危之。

  夏四月,遣谍入延,被获。

  梁氏因请地不得,遣谍至延觇事。经略使范纯粹方大阅,观者不得入。俄而骑两翼环围之,命观者列坐,皆五人结一保,中有十余无保者,呼诘之,即夏谍也。尽坐帐前,阅技毕,曰:“我之兵精乎?归语尔主,欲为寇,幸早来。”与食遣回。

  冬十月,梁乙逋伏诛。

  梁氏一门二后,乙逋恃其威势,独专国政,日与中国抗衡,缘边悉被荼毒。中间得岁赐、金帛,辄夸于众曰:“嵬名家人有如此功否?中国曾如此畏否?”每举兵,必曰:“吾之所以连年点集,欲使南朝惧,吾为国人求罢兵耳。”国人畏之,不敢言。既,又潜谋篡夺,刑赏自专,梁氏亦为所制。自麟、府还,族子阿革战死,势稍杀。环庆之役,梁氏自将,不使与兵政,乙逋不悦,叛状益露。大首领嵬名阿吴、仁多保忠、撒辰等知其谋,集部众讨杀之,灭其家。

  按:乙逋为嵬名阿吴等所杀,书“伏诛”何?罪宜诛也。《纲目》严恶恶:元魏景明四年,散骑常侍赵修为监者鞭驱至死,书“伏诛”;永安元年,中书令郑俨为部下所杀,书“伏诛”。凶顽如乙逋死有余辜,书“伏诛”,所以正其罪而讨之也。

  绍圣二年、夏天民安六年春二月,筑堡石门峡。

  石门峡,距渭州境仅三十里,东带兴、灵,西接天都,濒葫芦河形胜,宜耕牧,为国界要害。梁氏遣兵筑堡戍之,中国探骑遂莫敢过界。

  夏五月,宥州蕃属朱智用由邈川内投。

  智用有意内附,为夏国各路把截,无由遂达。后入邈川,为温溪心部下搬察。至熙州,密申向汉意,携其宗族内奔。哲宗嘉其诚,授三班奉职。

  冬十一月,进《贝多叶经》于辽。

  经,回鹘僧所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