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世之工业,使天下之工必尽归于公,凡百工大小之制造厂、铁道、轮船皆归焉,不许有独人之私业矣。公政府立工部,各部小政府立工曹,察其地形之宜而立工厂,或近水而易转运,或近市而易制作,皆酌其工之宜而行之。商部核全地人民所需之什器若干,凡精者、楛者、日用者、游乐赏玩者、新异者、寻常者,察各物多寡之差,以累年之报告比较而定其额。乃察各度界之工,其精擅专门风俗尤长者,譬若江西景德镇之瓷,苏、杭之丝织,广州之螺钿刻牙,博山之炉,成都之锦;其在欧洲,则意人尤长于工,佛罗练士之画与雕刻,威尼士之玻璃雕刻,罗马兼之;法巴黎之于衣冠、杖履、首饰,理华之瓷,里昂之丝,(宜引万国土宜之工业加入)英人则羊毛织品,德人则萨逊埋佞之瓷,克鲁伯之制铁,荷兰之织呢、制瓷,那威之制舶,比人之制铁及织纱,皆统于工部者也。商部乃以举国所需之物品、什器之大数分之于各度精工擅长之地,而定各地各品物、什器制造之额,移之工部。工部核定,下之各度界工曹,工曹督各工厂场如额而制之。各工曹工厂皆有主、伯、亚、旅、府、史、胥、徒,皆以学校之及年者为之。其有成业证书者,授为学士、工师、技师、匠师、工长、技长、匠长之号,得为主、伯、府、史,累迁可至公政府、分政府之工部长,皆专门为之,终身不移官,不贰事。其工价因其工之美恶勤惰为数十级而与之;其有精能而干才者,则工人可迁工长,以累迁本曹之主、伯、府、史焉。其工曹有各工讲习会,各工学士、技师入而讲习;其有所发明,皆于报布告之。其各厂亦然。当大同之时,工厂既尽归公,则一厂之巨大为今世所难思议,用人可至千百万,亘地可至千百里,厂内俨如古国土,厂主俨如古邦君。其分管各职之伯,其补助之亚、管数之府、记事之史如大夫,其群管工之旅如士,其巡察之胥如下士,作役之徒如民,其议工之院如朝廷,其蓄图书器物之府,皆有学士、技师百数以朝夕论思,日月献纳,如天禄、石渠,其公园花木、水石如上林,皆有音乐院、戏园,听工人自为之。工人皆有公室,人二室:一卧室,一客室;更有浴溷小室,十余人则有公厅,作工者不论男女皆许同居,其别寓旅舍者亦听。有公饭厅,食听人所好,而扣其工费;有讲道院,日日有学士讲道德之名理,古今之故事及工业之良术以教诲之。其工费皆先于安息日支给,衣食玩好自费焉,听其挥霍,而留其十分之一作储金,以备其将来远游辞工之用。其至下之工,必足给其衣食之需,以时议之。其公室楼阁宏丽,花木幽靓,过于今之大富室矣。
夫野蛮之世尚质,太平之世尚文。尚质故重农,足食斯已矣;尚文故重工,精奇瑰丽,惊犹鬼神,日新不穷,则人情所好也。故太平之世无所尚,所最尚者工而已;太平之世无所尊高,所尊高者工之创新器而已;太平之世无所苦,所为工者乐而已矣。故为乐之工,以美术、画图、雕刻、音乐为本,而缩地飞天、便人益体、灵飞捷巧之异器乃日新,政府之所奖励,人民之所趋向,皆在于新器矣。凡能创新器者,给以宝星之荣名,如今之科第焉;赏以千万之重金,如今之商利焉。当是时,举全地人民之所以求高名、至大富者,舍新器莫致焉。其创有新器者,如今之登高第,中富签;其创新器而不成者,如士之落第,商之倒肆焉。故野蛮之世,工最贱,最少,待工亦薄;太平之世,工最贵,人之为工者亦最多,待工亦最厚。自出学校后,举国凡士、农、商、邮政、电线、铁路,无非工而已,惟医可与工对待耳。至于是时,劳动苦役,假之机器,用及驯兽,而人惟司其机关焉,故一人之用可代古昔百人之劳,其工皆学人,有文学知识者也。太平之世,人既日多,机器日新,足以代人之劳、并人之日力者日进而愈上。以今机器萌芽,而一器之代手足者以万千倍计,过千数百年后,人既安,学既足,思想日进,其倍过于今者不可以亿兆思议。故今之作工者,中国每日十二时或十六时,欧、美半之,为六时或八时,太平之世,一人作工之日力,仅三四时或一二时而已足,自此外皆游乐读书之时矣。其作工时限亦随时议定,勤者奖之,精者赏之,加其工价;其惰不作工者逐之,经三逐则削其名誉,不得升迁,不得列于上流焉。然当是时,为工之时甚少,亦无有不作工而惰游者矣。
夫为工人之独身计之,既无内顾、仰事、俯畜之忧,又无婚姻、祭祀、庐墓之计,人皆出自学校,不患无生计之才能。少时之工,不待惰逐而不忧无工之苦。为工又皆掌执机器而不待沾手涂足,少时工讫,即皆为游乐读书之日。工厂既可男女同居,又有园林书器足资游乐以养魄,读书以养魂。故太平世之工人,皆极乐天中之仙人也。
为全地公计之,工人之作器适与生人之用器相等,无重复之余货,无腐败之殄天物,其畴昔作重复余剩之器,徒耗有用之光阴,今则聪勤者易其时日以好学深思,愚下者易其时日以乐游健身。好学深思,则新器日出以裨公众,乐游健身,则传种日壮而人类进益。人无忧苦,则魂魄交养,德性和乐,其于人道之美,岂不羡哉!其与私产之工窳人苦,波害大众,较其损益,巧历不能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