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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圃杂记》●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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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大风雨

乡人云,苗易长为不熟之候。成化辛丑,苗插于田,不数日,皆勃然而兴,黝然而黑,农皆相聚而忧。至八月之望,其日如火,其水如煮者一旬,风雨暴作,水复横流,苗皆缩而不实。明年大饥。弘治改元,以正月置闰,时令甚早,五月初,苗插遍矣,易长复如辛丑,祀田祖者,奔走不绝。十八日早,大风忽自东南来,须臾有拔山之势,大雨随之,不半日水涌数尺,屋坏树倒者十之三四,夜半方止,苗被陷者大半,其验如此。岂物盛当杀,理之固然欤。

○汤胤绩驿壁诗

汤胤绩为参将守北边。一日,胡寇时至,领兵出战,战没。将数月,口外通州驿天色将暝,忽有兵官至驿,驺从甚盛,坐中室,令免供具,但索纸笔砚、灯烛,闭户而寝。明早,驿卒候其起,寂然无声,开户视之,无一人在内,但见壁间有诗曰:“手提长剑斩渠魁,一箭那知中两腮。胡马践来头似粉,乌鸦啄处骨如柴。交游有义空挥泪,弟侄无情不举哀。血污游魂归不得,幽冥空筑望乡台。”胤绩素能诗,好怪,其为鬼亦如此。晋陵王希范为余言。

○施槃应梦

洞庭施槃,字宗铭,己未殿试毕,夜梦一棺,己行其前,以手按之,后有百人随而号哭。明早传胪,遂得状元及第。时取进士止百名。其梦颇应。宗铭不及一载而卒。

○周岐夙降笔

江阴周岐凤,为人警敏,佛老、刑名、百工技艺与吾儒之词翰,种种精晓。尝避难陕西巩昌江氏,数年归,不抵家。偶一夕归,其妻不内,遂放荡苏、杭间,率多舟居,自奉丰洁,尤爱狎娼,人疑其能作黄金。然所为阴险,端人君子不与之交。琴州钱允晖尝有诗讥之曰:“羡子多才浑未达,年来何处觅行踪。一身作客如张俭,四海何人是孔融;野寺莺花春对酒,河桥风雨夜推蓬。机心尽逐东流水,惟有家山是梦中。”岐凤闻之为切齿。天顺中,客死京师。后于旧游之地屡附鸾乩,因书一诗曰:“长安万里月,杜陵三月春。一茗一炉香,清风来故人。”又曰:“诵此诗,吾即降。”后人以香茗之供,诵诗数遍,则箕运如飞。所判虽不甚验,多似其平生之言也。

○郑雍言

郑雍言,中书舍人,升河南佥宪。有相者见之曰:“公当近侍,不须作行计。”明日,有旨留直内阁,俾服豸衣,悬黄门牙牌,以便出入,与夏昶等八人久居禁近,称为“八仙”,雍言竟终于京宦。

○程金带

宣庙深爱程南云之书,方为中书舍人,即赐腰金,人称“程金带”。仕至太常卿兼经筵侍书以卒。

○夏昶际遇

夏昶年少登科,丰姿甚美。一日,与中书二十余人在文渊阁写书,太宗见其字而爱之,谓诸人曰:“今后俱效此小中书写。”因以其名昶字之日傍移置于永字之上,今人遂多从此体。

○曾詹事

曾詹事棨,永乐元年状元及第,其答策约有万余言,太宗喜其才,命大书其策,以示远人。某殿成,宣棨作文。棨体素肥,又盛夏中,至则有汗如雨,上将视其草,忽厌其污秽,遂起。及进其文,上亦无佳赏。亦一时之不遇也。

○陈嗣初绝句

陈嗣初初至京师,三杨先生皆欲阅其文稿,嗣初久不敢出,惟南杨先生为其馆主,因得遍观之,谓诸子曰:“陈先生好绝句。”盖言其余非所长也。

○清真好客

昔有道人黄孤山,卖药于清真观,以给衣食。洪武、永乐中,道士吕秋水嗣其业,所得药赀,辄以款客,不以来日之计,故有好客之称。或坐客满堂,无一物供具,即谢客曰:“诸君少坐,吾行觅酒赀。”遂坐药室中呼曰:“祖师,客至矣!”须臾,买者纷纭,彀所用即起,客皆醉而去。其徒吕湛然犹有此风。其药即所谓“遇仙方化气丸”,无疾不治,四方之人至苏者,皆买以归。

○春闱失火

天顺庚辰,春闱火起,监场御史焦显因锁其门,不容出入,死者数十人,焦头烂额、折肢伤体者不可胜计。不久,孔林亦灾,衍圣公某被奏不法,得重谴。此亦文运之厄耶?

○周中书冢树

中书舍人周惠畴之先陇,有一树,俨如卓笔。此树方盛则出中书一人,少衰其人辄死,人谓之“文笔树”。自其祖用珍、父养浩至惠畴,树凡三盛矣,皆为此官。今之畅茂特过于昔,盖惠畴之兄亮采亦登进士为行人云。

○至诚感神

洞泾郁宗潮,为人朴直,人称之曰“郁土地”。其子遵尝客襄阳之西,乡人周希谟适为竹山令,因以家书附之。抵家未及致,忽被鼠衔去,宗潮以香纸祷于宅之神。方明视之,书在故处,人皆异其事。此虽一介市夫,以一念之诚,犹能感神也。

○优语

南京癸卯科颇有漏泄,方鹿鸣宴,有一老优负净猪一口而至,群优曰:“此猪何为?”老优曰:“要卖。”又问曰:“价几何?”曰:“要银四百一两。”众扑之,老优曰:“不须打,且听我分豁。猪的身重半百,时价一两。”因缩口不言。群优复击曰:“余将何卖?”老优忍疼低说曰:“那四个蹄儿要卖四百两。”遂哄而去,主司皆愕然。

○脂麻能鉴

郡人有韦政者,貌大不检,人称之曰韦大夫。平生好讦,凡官吏之贪酷,豪强之侵渔,人所不能直者,被其讦,讦则必去其人乃已。宣德、正统间,累系狱几死,后得脱,避祸余乡者久之。政素不读书,好大言,偶记君臣故事数则,往往对客谈之,谈毕寂然无声。盖已罄矣。一日,从父玉涧翁酒间戏谓曰:“如君之所谈,‘脂麻通鉴’耳。”盖吴人爱以脂麻点茶,鬻者必以纸裹而授。有一鬻家藏旧书数卷,旋摘为用,市人得其所授,积至数页视之,乃《通鉴》也。其人取以熟读,每对人必谈及,或扣其蕴,则实告曰:“我得之脂麻纸上,仅此而已,余非所知也。”故曰“脂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