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孔子自楚反卫,是岁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其明年,吴与鲁会缯,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往。”《论语》有冉有、子贡《问夫子为卫君乎》一章,崔述论之曰:“《春秋传》哀公七年,季康子使子贡辞吴。十一年,冉求为季氏宰,及齐师战于郎。则是孔子至卫之后,二子自卫先归鲁也。或者二子知夫子之不为而遂去耶?然则此章问答,当在孔子反卫之初,哀公六七年间。”其说不足据,已详前考。(《考辨》第十九。)《年表》,孔子自陈来卫,在哀公十年。《卫世家》孔子自陈入卫,在出公八年。二说相同,而与《世家》哀公六年之说异。或谓孔子若以哀六年来卫,则至十一年归鲁,与孟子所称“未尝有所终三年淹者”不符,而取《年表》哀公十年之说。然此亦不足凭。何者?孔子以鲁哀六年离陈适蔡,若至十年始反卫,亦复与孟子“未尝三年淹”之说不符也。且孔子自定公十三年春去鲁,至哀公十一年而归,前后十四年,而所仕惟卫、陈两国,所过惟曹、宋、郑、蔡。自非如《史记》四去卫再适陈之说,终不免于一地有三年之淹矣。然则孟子之所谓“未尝有所终三年淹者”,特如孔席不暇煖,与干七十二君之类,未可据以为信史也。(臧庸《拜经日记》专主孟子未有终三年淹一语,编排孔子行迹,大抵前人论孔子年世,为此一语误者不少。)
恽敬《大云山房集 仲子庙立石文》论此事云:“《世家》鲁哀公六年,孔子自楚反卫,此去楚之年也。《年表》哀公八年,孔子至卫,此至卫之年也。其时当出公之六年。”此说尤误。岂恽氏误忆《年表》卫出公八年为鲁哀之八年,遂又误推以为卫出之六年耶?且孔子此行,乃系遄返卫地。若如恽说,《世家》哀公六年去楚,《年表》哀公十年至卫,何须在途四年?此终不足信矣。
然则孔子反卫果以何时乎?曰:孔子以鲁哀六年自陈避兵适蔡见叶公,即以是年返卫,则固当依《世家》也。否则孔子至蔡见叶公,而留滞楚境有四年之久。否则既见叶公,复返陈,而再留有四年之久。否则自蔡返卫,而在途有四年之久。否则孔子以鲁哀六年自陈至蔡之说不足信,而孔子之行历益不可考,而仍无以全孔子于鲁哀十年至卫之说。否则孔子固不以鲁哀十年返卫,而仍当取鲁哀六年之说也。孟子曰:“孔子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史记》卫无孝公,朱子谓即出公辄。计孔子仕出公前后四年,较在陈仕湣公为久。
又按:《孔子世家集解》引徐广曰:“《年表》哀公十年孔子自卫至陈。”《索隐》云:“按《左氏》及此文,孔子是时在卫归鲁,不见有在陈之文。在陈当哀公之初,盖《年表》误尔。”据此则今表哀公十年孔子自陈来一语,已非徐广、司马贞所见之旧,殆后人见其误而改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