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有三大问题,即国际战争、商业战争与阶级战争是也。在此国际发展实业计划中,吾敢为此世界三大问题而贡一实行之解决。即如后达文而起之哲学家之所发明人类进化之主动力,在于互助,不在于竞争,如其他之动物者焉。故斗争之性,乃动物性根之遗传于人类者,此种兽性当以早除之为妙也。
国际战争者,无他,纯然一简直有组织之大强盗行为耳。对此种强盗行为,凡有心人莫不深疾痛恨之。当美国之参加欧战也,遂变欧战而为世界之大战争。美国人民举国一致,皆欲以此战而终结将来之战,为一劳永逸之计焉。世界爱和平之民族之希望,莫不为之兴起,而中国人民为尤甚,一时几咸信大同之世至矣。惜乎美国在战场上所获之大胜利,竟被议席间之失败而完全推翻之。遂至世界再回复欧战以前之状况,为土地而争、为食物而争、为原料而争将再出见。因此之故,前之提倡弭兵者,今则联军列强又增加海军,以预备再次之战争。中国为世界最多人口之国,将来当为战争赔偿之代价也。
十馀年前,列强曾倡瓜分中国,俄罗斯帝国且实行殖民满洲,后因激动日本之义愤,与俄战争,得以救中国之亡。今则日本之军国政策,又欲以独力并吞中国。如中国不能脱离列强包围,即不为列国瓜分,亦为一国兼并。今日世界之潮流,似有转机矣。中国人经受数世纪之压迫,现已醒觉,将起而随世界之进步,现已在行程中矣。其将为战争而结合乎?抑为和平而结合乎?如前者之说,是吾中国军国主义者与反动者之主张,行将以日本化中国。如其然也,待时之至,拳匪之变或将再见于文明世界。但中华民国之创造者,其目的本为和平,故吾敢证言曰:为和平而利用吾笔作此计划,其效力当比吾利用兵器以推倒满清为更大也。
吾现所著之《实业计划》,经已登载各报、各杂志流传于中国者不止一次,几于无处无人不欢迎之,并未闻有发言不赞成之者。但彼等所虑者,谓吾所提议之计划过于伟大,难得如此一大宗巨款,以实行之耳。所幸者,当吾计划弁首之部寄到各国政府与欧洲和会之后,巴黎遂有新银行团之成立,思欲协助中国发展天然物产。闻此举之发起人出自美国政府,故吾等即当开办之始,亦不患资本之无著也。
在列强之行动如系真实协力为共同之利益计,而彼之主张军国主义者,欲为物质向中国而战争者,自无所施其伎俩,此无他,盖为互助而获之利益,当比出竞争而获之利益更为丰厚也。彼日本之武力派,尚以战争为民族进取之利器,彼参谋本部当时计划十年作一战争。一八九四年以一最短期之中日战争,获最丰之报酬,于是因之而长其欲。一九零四年日俄之役,获大胜利,所得利益亦非轻小。最后以一九一四年之大战争,复加入联军以拒德国,而日本以出力最微,费财至少,竟获一领土大如未战前之罗马尼亚、人口众如法国之山东。由此观之,在近三十年间,日本于每一战争之结局即获最厚之报酬,无怪乎日本之军阀以战争为最有利益之事业也。
试以此次欧战最后之结果证之,适得其反。野心之德国,几尽丧其资本与利益与其他难于计算之物。法国虽以战胜称,实亦无所得。今中国已醒觉,日本即欲实行其侵略政策,中国人亦必出而拒绝之。即不幸中国为日本所占领,不论何时何处,亦断非日本所能统治有利。故以吾之见,日本之财政家当比日本之军阀派较有先见之明,此可以满洲、蒙古范围地之争持证之。以财政家得最后之胜利,如是日本即舍弃其垄断蒙古之政策,而与列强相合成立新银团。若此新银团能实行其现所提倡之主义,吾中国人素欲以和平改造中国者,必当诚意欢迎之。故为万国互助者当能实现,为个人或一民族之私利者自当消灭于无形矣。
商业战争,亦战争之一种,是资本家与资本家之战争也。此种战争,无民族之区分,无国界之限制,常不顾人道,互相战斗。而其战斗之方法即减价倾轧,致弱者倒败,而强者则随而垄断市场,占领销路,直至达其能力所及之期限而止。故商业战争之结果,其损失、其残酷亦不亚于铁血竞争之以强力压迫也。此种之战争,自采用机器生产之后,已日见剧烈。彼司密亚丹派之经济学者,谓竞争为最有利益之主因,为有生气之经济组织;而近代之经济学者,则谓其为浪费,为损害之经济组织。然所可确证者,近代经济之趋势,适造成相反之方向,即以经济集中代自由竞争是也。美国自有大公司出现,即有限制大公司法律,而民意亦以设法限制为然。盖大公司能节省浪费,能产出最廉价物品,非私人所能及。不论何时何地,当有大公司成立,即将其他小制造业扫除净尽,而以廉价物品供给社会,此固为社会之便利。但所不幸者,大公司多属私有,其目的在多获利益,待至一切小制造业皆为其所压倒之后,因无竞争,而后将各物之价值增高,社会上实受无形之压迫也。大公司之出现,系经济进化之结果,非人力所能屈服。如欲救其弊,只有将一切大公司组织归诸通国人民公有之一法。故在吾之国际发展实业计划,拟将一概工业组成一极大公司,归诸中国人民公有,但须得国际资本家为共同经济利益之协助。若依此办法,商业战争之在于世界市场中者,自可消灭于无形矣。
阶级战争,即工人与资本家之战争也。此种之战争现已发现于各工业国家者,极形剧烈。在工人则自以为得最后之胜利,在资本家则决意以为最苦之压迫。故此种之战争,何时可以终局,如何可以解决,无人敢预言之者。中国因工业进步之迟缓,故就形式上观之,尚未流入阶级战争之中。吾国之所谓工人者,通称为“苦力”,而其生活只以手为饭碗,不论何资本家若能成一小工店予他等以工作者,将必欢迎之。况资本家之在中国,寥若晨星,亦仅见于通商口岸耳。
发展中国工业,不论如何,必须进行。但其进行之方,将随西方文明之旧路径而行乎?然此之旧路径,不啻如哥伦布初由欧至美之海程。考其时之海程,由欧洲起向西南方,经加拿利岛至巴哈马群岛之圣沙路华打[1],绕程极远;与现行之航线取一直捷方向,路程短于前时数倍者,不可同日而语矣。彼西方文明之路径,是一未辟之路径,即不啻如哥伦布初往美国之海程,犹人行黑夜之景况。中国如一后至之人,可依西方已辟之路径而行之,此所以吾等从大西洋西向而行,皆预知其彼岸为美洲新大陆而非印度矣。经济界之趋势,亦如是也。夫物质文明之标的,非私人之利益,乃公共之利益。而其最直捷之途径,不在竟争,而在互助。故在吾之国际发展计划中,提议以工业发展所生之利益,其一须摊还借用外资之利息,二为增加工人之工资,三为改良与推广机器之生产,除此数种外,其馀利益须留存以为节省各种物品及公用事业之价值。如此,人民将一律享受近代文明之乐矣。前之六大计划,为吾欲建设新中国之总计划之一部分耳。简括言之,此乃吾之意见,盖欲使外国之资本主义以造成中国之社会主义,而调和此人类进化之两种经济能力,使之互相为用,以促进将来世界之文明也。
↑圣沙路华打,今译圣萨尔瓦多(SanSalvador)岛,又名华特林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