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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凤引凰》逸凤引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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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仙宫是近山巅的一座小道观,平时仅有三名香火道人在内清修。

  后进殿侧方的大院,是孤鹤丹士的练丹房。

  荀文祥自己有一间卧室。如果是炼丹期间,他不但要照顾炉火,要按时添加药材,要远到山腰下到丹井挑水,在火候紧要关头,还要唤醒丹士查察火候变化的控制秘诀,真够他忙的。

  对外,他是随孤鹤丹士学炼丹阳术的守炉人。其实荀文祥却是孤鹤丹士的秘学传人。

  孤鹤丹士在葛仙宫,耽了二十年漫长岁月,来时已年登耄耋,二十年来容颜依旧,他那只带来的丹顶鹤已出现老态。

  县城附近的人们,皆知道他的丹药不错,谁也不知老丹士的过去,也没有人留意他的未来。

  其实,孤鹤丹士不仅是炼治病的丹药,也炼各种稀奇古怪的所谓丹砂。

  丹房后有一具巨大的奇异鼎炉,有大型风箱,也有从汝州与南召山区挖来的各种矿石,冶炼出来的怪金属,只有荀文祥知道其中奥秘。

  总之,他是个富有传奇性、精研宇宙奥秘的传统玄门弟子,而非跳神撵鬼的道教术士之类。

  他穿的博袍古意盎然,一辈子也没穿过装神弄鬼的道袍。但当地的人,皆依惯例称他老道、仙师,他也不以为忤,不加辩解。

  他卖的丹药,都是一些平常用的丹丸散,从不替人治病,卖丹药为的是嫌些银钱开销,因为葛仙宫的香火有限得很。

  荀文祥警觉地出现在宫门外,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宫观依旧,入侵的人都撤走了。

  丹房一塌糊涂,所有的药材、矿石、药瓶……乱七八糟丢得遍地都是,显然来人彻底搜遍这地方,大概是搜寻什么他们志在必得的东西。

  据三位香火道人说,来人是申牌左右到达的,人数众我。

  先包围全宫,然后侵入寻找孤鹤丹士,把香火道人囚禁在大殿,搜遍了每一处隐蔽的角落。

  孤鹤丹士是近午时离宫的,带了丹顶鹤,芒鞋竹杖飘然下山,迄今尚未返回。

  荀文祥在丹堂北首的一株古松的树洞内,找到了孤鹤丹士留下的一封手书。

  上面写着:“岁星昼见;客星扫北极五星犯东垣少宰。日中黑子现。本命离宫因而受引,四营变乱,六侵于七,少阳太阳蒙昧不明。

  “为师与汝,将受此宇宙极源所扰,此即所谓劫数。为师避劫大荒,汝亦将历劫风尘。十年后再行相见。

  “今后三年之内,汝每晚练气时,须首离足坎,以期水火并济,可望安度危难。天心莫测,好自为之。”

  孤鹤丹士从不教他学神仙,仅教他长生保命术,虽则难免牵涉到五行阴阳等等神秘术数,但迷信的成分并不大。

  譬喻说,吃的方面粗茶淡饭,多吃野蔬瓜果,内腑自然清而不浊,练技击气功,可以强身健体,有危难时可以自保,平时不受风寒疾病所侵。

  早晚行功可令身心舒泰,清心寡欲不为七情所伤。寝时按本命星座定位,可令体内生机顺乎自然发展。

  这一点近乎迷信,这与风水先生替人定宅位差不多,宅位定对了,宅主人兴旺有期;定错了,很可能殃及子孙。

  修道人就相信宇宙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人体内循环流动,在某一时间,这种力量如果形成逆流,那就百病丛生,事事不如事,信不信由你。

  有道行善气色的人,一眼便可看出对方是否体内逆流已经形成。有些江湖术士,就是对这种学问一知半解用来骗人。

  荀文祥回到自己的居室,将丹士的手书火化了,心中将信将疑。显然,丹士的确有未卜先知之能,在劫乱光临前走避祸去了。

  至于丹师说他将历劫风尘,那怎么可能呢?

  他在这里土生土长,有田有地有根,平生无大志,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怎会有历劫风尘?

  花了一个时辰,他将零乱的丹房整理停当,草草吃完晚餐,他在鼎炉上点起一根特制的径寸粗松明。

  这枝松明的确特殊,玛瑙色的柱体看似松明,其实另有秘密。

  不管怎样吹,也不会熄灭,风大时,火焰随风而动,似乎已经熄了,但仍有一星火影。

  风一过,火星再吐焰苗。这就是他师父丹炉中炼出的异物,如果制来出售,很可能惊世骇俗。

  更可能被官府捉去妖术惑众法办,官府最忌讳这些与众不同的奇事异物。

  ***

  夜已深,不时传来一阵阵枭鸣,和三两声野狗的长,好个凄凉的夜。

  鼎炉的室中心,松明的火焰其色乳白略带青色,有焰没有烟,也没有一般松明的毕剥声传出。

  他在距炉八尺左右打坐,背倚鼎炉,光并不影响他的视力。窗外,树影摇曳,月光将树影投射在窗纸上,像是鬼影在摇动。

  丹室门大开,他面向门外,双目敛神内视,像一个石人。他的膝上,横置着他那根山藤杖。左股旁,放置着一堆熟裂的松球。右股旁,有一堆带有芒的麦粒。

  今晚他破例穿上了灰色的宽大长袍,头上的黑油油长发披下双肩,垂及腰际,猛一看去,真会令人吓一大跳,真像个来自地狱深处的鬼魂。

  窗外虫声倏止,风声飒然。

  他心潮一阵汹涌,但丝纹不动。

  片刻,左窗无声而启。

  右窗人影一闪而没,但声息全无。

  一个黑袍曳地,戴了头罩的高大黑影,鬼魅幻形似的突然出现在门口,双脚已在门坎内。

  他不言不语,甚至双目也未张。

  就这样,两人遥遥相对,不言不动,僵住了。

  久久,神秘怪客似乎不耐烦,用阴森森带有七八分鬼气的声音问:“孤鹤丹士还没有回来吗?”

  “老神仙云游去了。”他沉静地答。

  “你是他的弟子?”

  “也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在下是守炉人。”

  “你就是傍晚时分,在山下用五行遁术遁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