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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松奇谈·世界卷》千年老二 得克萨斯 3.民意绑架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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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走马观花,聊聊体育和娱乐明星等好玩的事之外,我一直都希望能跟大家讨论一点制度层面的问题。所以这次谈到得州,我就来重点探讨一下死刑的问题。

在得州被执行死刑的犯人数量占据全美国的百分之三十到四十,而且一直遥遥领先,原因是什么?得州民风彪悍当然是一个原因,但西部其他州,比如新墨西哥州、亚利桑那州、犹他州,它们的民风也强悍,为什么偏偏就得州处决这么多犯人呢?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得州有一个非常独特的体制,就是民选法官。大家知道美国的九大法官都是由总统任命的,不是民选的,美国几乎所有州的最高法院大法官、州下面的法官、县法官等,都是任命的,只有得州的法官是民选出来的。大家可能觉得一人一票选出来的肯定就是好的吧,其实不一定。

这民选法官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他必须完全忠于人民,但法官是干什么的?他首先要忠于法律,忠于人民是总统的职责,不是法官该干的事,法官属于司法部门,他该干的事是忠于立法机构制定的法律。

而人民经常会冲动,人民经常喊打喊杀,人民群众经常是不理智的,遇到强奸犯,人民觉得该杀,遇到通奸犯,人民也觉得该杀,人民最爱的法官就是包青天,人民一喊杀,包青天就拿大铡刀铡人,所以民选的法官只能当包青天,因为只有这样人民才会再选你,你才能连任。

拿包青天怒斩陈世美为例。宋朝的法律规定,男的通奸不犯法,女的通奸可以自诉,就是如果丈夫不诉,女的通奸也不犯法。这条法律一直沿用到元朝才废除,因为到了元朝,开始有很多男的利用这条法律掩护自己的老婆卖淫,然而宋朝对通奸还是很宽容的,所以你说陈世美犯什么罪了?他根本就没犯罪,戏里演了他想派人杀人,但只是聊了两句又没真杀,凭什么就把陈世美铡了?就是因为民意啊,老百姓喊杀负心郎,包公就把陈世美铡了,老百姓就欢呼包青天好。

但是宋朝是最宽容的一个朝代,我们讲了很多,就包青天那时候,尤其是宽容,根本就不犯罪,男子通奸不犯罪,女的通奸是自诉罪,陈世美根本就没犯罪,就算在戏里演,他说他想派人杀人,他也没杀人,最后只是聊两句,那凭什么把人给铡了,把人处决了?那不就是因为民意吗?民间喊打小三,民间喊打负心郎,打负心郎就给他铡了,于是人民欢呼说,包青天就是好!

包青天好什么呀?包青天根本就不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老百姓通奸他连屁股都不敢打,凭什么陈世美通奸就给铡了?得州就是这样,这法官只要是人民选出来的,他就得天天听人民的,人民一喊打喊杀,法官就得签字处决,然后人民才说他好,说他为民除害,下回还选他,这也就导致得州的法官跟其他州都不一样,他不能站在法律的立场上公正执法。

另外,得州和其他州一样,也是州长签署死刑令,由法官来决定处决时间。加州和得州都是繁荣发达的州,民选的官特别多,得州也民选了几十个官,警察总监、税务总监、教育总监,都是民选的,这就出现了第二个问题,民选的官只听人民的,不听州长的,因为州长又没有权力撤了他们。

州长签完死刑令后,还有一个考虑期,而且州长还有赦免权,所以我说美国的法律特别奇怪,欧洲可没有这样的规定。美国的法律规定,总统和州长都有死刑犯的赦免权,总统可以签字从监狱里直接捞人,这叫作特赦。

这也是美国的好处,大量东西都是没有严格规定的,主要看你的道德和大家的惯例,也没有人给你个标准。虽然美国总统有特赦权,但从来也没有哪个总统徇私枉法。每届总统下台的时候,都会亲自特赦关在监狱里的中情局特工,因为CIA没办法,他杀了人只能关起来,但也没关系,最多关三年,总统下台就能赦免了。

美国很多州都有死刑,美国曾经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民选高涨的时候,联邦高法废除了死刑。但废除了十几年后又恢复了,但各个州可以自行决定自己州有没有死刑。总之加州是有死刑的,但加州很多年没执行过死刑了,这里面的原因各种各样,比如法官说药水不合格,反正就是不愿意处决犯人,因为他有权力决定处决时间。

但在得州,州长签完死刑令还在考虑要不要特赦呢,法官已经执行处决了,因为法官就要博名声,为民除害,因为得州的法官是民选的,所以得州处决死刑犯的数量占全美国的40%。

说到这儿,大家再想想,民选还都是好的吗?说得有点沉重了,还是说点得州的高兴事吧。

美国人特别爱挤兑得州人,美国人编段子最爱编的就是纽约人和得州人的段子,因为这两个地方的人特点太鲜明。纽约人都鸡贼、冷漠,没办法,大城市人嘛;得州人就是土,有口音,又彪悍,全都穿大靴子,而且得州人跳舞都喜欢把女人扛在肩上跳。得州汉子都喜欢大胖女人,反正长得胖又不想减肥的人就去得州吧,那里以胖为美。

我没事就提到的宋柯师兄,在得州留学的时候,就交了一个胖胖的美国女朋友,宋柯师兄的身体也是比较好的。他当时就读的学校叫“得州农机大学”,大家别乐,这是一所好大学。得州的公立大学系统比其他州还多了一个,其他州差不多就是UX系统(比如加州的UC系统)再加上一个州大系统,但是得州除了UT系统(和州大系统),还有一个公立学校系统,叫A&M系统。

得州的UT系统当然也都是很好的学校,尤其是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UT Austin是全美国最好的公立大学之一,排在公立常春藤里。因为私立学校有私立常春藤,有东岸的八个学校,耶鲁、哈佛等,公立学校不服气,也搞了公立学校自己的常春藤,包括了加州的UC伯克利、得州的UT Austin、伊利诺伊州的ULUC。这几所大学毕业的名人太多了,咱们中国人民最熟悉的,我们的徐克大导演,毕业于UT Austin电影系,UT Austin曾经多年蝉联美国学生最多的学校。

UT系统有七八所分校,大概仅次于UC系统,UC系统可能有十所分校。UT系统的七八所分校里,UT Austin一所学校就有五万多学生,现在还有比它的学生更多的。而且UT Austin不但学习好,橄榄球打得也好,是全美大学橄榄球里最强的学校之一,全美大学橄榄球最好的是加州的ULC。

另外UT Austin还有一个对手,这个对手不但是学习上的,而且是橄榄球上的,这个对手就是Texas A&M University,就是得州农机大学,名字听起来觉得好像好土。那时候宋柯师兄说他去留学了,得州农机大学,我们都说你这是什么野鸡大学?来了美国之后我才知道,A&M是个很好的公立学校系统。

A&M跟UT Austin之间打橄榄球打了几十年,还造成了得州一个壮观的景象,这两方不管谁当主场,都要做很高的台子,燃起大火庆祝胜利,然后就今年UT Austin搭一个高的,明年A&M再搭一个更高的。直到前几年,搭了一个无比高无比高的,结果塌了,砸死好几个人,从此以后这传统结束了,接下来A&M被分到SEC区去了,也不跟UT Austin在一个赛区了,意思就是把你们俩隔开,你们别打了,别搭那高台了,别再砸死人了。

说到得州的体育,大家肯定已经耳熟能详了,美国前十大城市里有三个在得州,其中最大的是休斯敦,休斯敦有全美第四大的唐人街,仅次于洛杉矶、纽约、旧金山,唐人街大得几乎都可以称为华人区了。就是天气有点热,反正我每次去休斯敦都热得要死,而且除了唐人街,那里的东西都特别难吃。

得州人是骑马的民族,你想他们平时能吃什么?就是天天烤肉,反正我们的得州朋友每次都说,你们来得州我帮你烤肉。不光烤肉,得州什么都烤,有点像咱们的广东,四条腿的不烤桌子,俩翅膀的不烤飞机。

得州每年还有一个响尾蛇节,响尾蛇节干吗?就是烤响尾蛇玩,大家吃响尾蛇,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吃,而且极其难吃。得州有个大音乐家开过一家连锁烧烤店,在中国也有很多分店,卖那种涂着蜜的大猪排,还有酸了吧唧的烤鸡。

我上次去休斯敦是2013年,去看All Star Game(NBA全明星赛),结果在那儿吃烧烤吃掉了三颗牙,令人发指。总之大家去休斯敦一定要记住,去唐人街吃饭。

休斯敦是得州的第一大城市,第二大城市是圣安东尼奥(San Antonio),但我觉得应该音译成三头牛,我妈就管这地方叫三头牛,而且我妈管我们加州的首府Sacramento(萨克拉门托)叫三块馒头。

第三大城市是达拉斯,其实达拉斯是一个城市群,包括美国最大八跑道机场,是全美第四大城市群,所以如果按单独的城市来算,达拉斯没有三头牛大。

休斯敦、三头牛、达拉斯,一说这仨城市,中国人民耳熟能详,因为NBA里面的三大强队就在这三大城市:休斯敦火箭队、达拉斯小牛队、三头牛马刺队,我就不多说了,懂篮球的人比我多多了。

说实在的,我不是特别喜欢看篮球,我比较喜欢看橄榄球,所以我每次跟别人说得州球星里我最喜欢杰森·特里,别人都笑我,说你看不懂篮球吧,怎么能喜欢杰森·特里?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每次看篮球的时候,杰森·特里一进球,解说员喊出他的名字,我就觉得特别性感,以至于我一个特好的哥们儿在洛杉矶生了儿子,问我儿子应该叫什么名字,我就说叫杰森,这多好听。

但我也去看过很多次篮球,我曾专门千里迢迢开车从洛杉矶到休斯敦去看全明星赛,结果有一件事让我很吃惊。其实姚明在美国也十分著名,但是我去看比赛的那天,就觉得休斯敦的球迷对姚明是有意见的。

全明星赛好几年才会到休斯敦一趟,所以全是休斯敦火箭队球迷。先是那些为休斯敦队做过贡献的老球星进场,没上场的就坐在场边,喊他们的名字大家就鼓掌,每一个都热烈鼓掌,喊到姚明的时候,我特别震惊,因为全场都没鼓掌,当然也没起哄。

美国人跟其他国家不太一样,他们不太爱起哄,美国人是很给别人面子的一个民族,通常情况下,大家都会欢呼鼓掌,但是偏偏姚明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特别安静,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姚明后几个赛季拿了最高的工资,导致休斯敦没法引进其他大球星,再加上他老受伤,打不成球,休斯敦那时候的成绩不好,休斯敦球迷可能对他有点意见。

不过当年姚明刚去休斯敦队的时候,球迷对他是很热爱的,“姚”这个发音在美国南部口音里特流行。大家看过Breaking Bad,男二号平克曼最有代表性的一句话就是“哟,bitch!”,这个新墨西哥口音的“哟”跟“姚”差不多,叫起来很亲切,最后球迷都不爱姚明了,我稍微有点伤心。

得州的橄榄球不是特别强,反正打不过加州,能打进季后赛就已经很高兴了。得州有两支大联盟球队,一支是达拉斯牛仔队,另一支是休斯敦得州人队,这俩队都不是特别强,但是大学橄榄球很强,刚才说过了。总之得州的体育总体来说在美国是非常强的,主要是美国也很少有这么大的州。

文艺方面,得州也经常被其他州挤兑,还开玩笑说得州为什么叫Lone Star State,因为得州只有碧昂丝一个孤星。其实不是这样的,应该这么说,现在美国人人皆知的明星,最大的当然是碧昂丝,她是得州来的。还有一个叫凯莉·克莱森,就是第一届《美国偶像》的冠军,《美国偶像》大概也只有第一届冠军凯莉·克莱森真正成了明星,唱片卖了一千多万张,从第二届开始就没出过很大的明星了。

得州的歌星还是有一些,我就不一一说了,但是影星我得说说,因为得州出了两位影帝,一老一少,而且这两位的成名电影都跟得州特别有关系。首先是老影帝汤姆·李·琼斯,他长得就像得州人那种彪悍的样子,汤姆·李·琼斯有很多代表作,但近年来最重要的一部电影是No Country for Old Men(《老无所依》),这部电影就是科恩兄弟在得州拍的典型的现代西部片,但我管它叫中年危机电影,它结合了西部和中年危机等元素。汤姆·李·琼斯在里面演一个警察,电影里还有一个大悍匪,那哥们拿着一个打钉机之类的东西,总之在得州千万不要轻易惹这种人。

年轻的影帝就是目前在美国如日中天的马修·麦康纳,他演电影也如日中天,演电视剧也如日中天,当年帅的时候也如日中天,现在不帅了更加如日中天,他最重要的作品,是得了奥斯卡影帝的The Dallas Buyers Club(《达拉斯买家俱乐部》)。所以你看这两位得州出的影帝,都对得州很有感情,最重要的电影都是在得州拍的。

除了男影帝之外,还有一位得州人获得了艾美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就是《阿甘正传》里那位女主角,现在比较火热的《纸牌屋》的女主角就是她。

还有一部非常著名的电影,就是李安导演的《断背山》,电影的最后,其中一个主角是在得州被人打死的,一个同性恋在得州被打死。李安导演这么心思细密的人,他这么设计剧情当然是有寓意的,之前我说过了,虽然现在没这么严重的,但得州对同性恋还是相对歧视和保守的。

再说说得州的风光,得州实在是太大了,从西部到东部、从南到北,风景都不太一样,总的来说,如果想了解得州风光,我给大家推荐两部电影:一部是Paris’ Texas(《得克萨斯州的巴黎》),还有一部是A Perfect World(《完美的世界》),这两部电影都非常值得看。

得州人用四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州——hot、big、cheap、right,前面三个大家都懂,hot,热;big,大;cheap,便宜,房价便宜,没有州税。第四个right就有点争议了,得州人觉得我们是对的,但其他州人说你们是右派,保守。我讲加州的时候说过,加州只有俩天气,旱季跟雨季,南加州没有四季;得州人说我们有四季,我们的四季是干旱、洪水、风雪和龙卷风,反正我认识的每个得州人都特别爱开玩笑。

网上有一道很有趣的填空题,让全美国人填:如果你发现自己已经在得州了,你会怎么样?有人说,我发现我骑在牛背上,因为得州人喜欢赛牛;有人说,我发现两个水管子出来的水都是热的,因为得州的冷水管也被太阳晒热了。

得州近年来经济迅猛发展,已经超过纽约州,仅次于加州,排在全美第二。

石化本来就是得州最强,美国大概四分之三的石化产业都在得州,三分之二的军火工业在得州,NASA航天工业在得州,美国最主力的战斗机F-16是在得州生产的,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在得州,现在美国最大的战斗机计划F-35,也是在得州生产的。

而且这几年得州的高科技也崛起了,加州有硅谷和硅滩,得州有硅草原,总之得州的经济迅猛发展,再加上这里没有州税,房价也特别低,我认识的很多华人正逐渐从加州往得州的达拉斯搬。

得州不但出现了高科技产业,而且失业率、新增就业率等各方面的指标,都是美国目前最好的,在未来很有机会超过加州。这就是得州,一个重要的州,给大家介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