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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帮”兴亡》红皮白心的张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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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时间表:

1936年4月16日,鲁迅作《三月的租界》。

1936年4月30日,鲁迅作《〈出关〉的“关”》。

1936年10月19日上午5时25分,中国文坛主帅倒下。

哀音不绝。左翼作家们痛悼鲁迅的离逝,痛斥在鲁迅重病中“不绝的来打击”的“狄克”之流。

人们常常惊讶于魔术师的化身术,演员的变脸术,岂料19岁的张春桥便已谙熟化身术与变脸术,在鲁迅辞世之后,作了“精彩”表演。

此时此刻,张春桥居然也挤出了鳄鱼的眼泪,赶紧把自己化装成“鲁迅的学生”。这个文坛无赖,竟也写起悼念文章来了。

主意是崔万秋出的。发表的场所,自然又是《大晚报》上那“火炬”副刊。发表张春桥“痛挽”鲁迅的文章,既为狄克洗刷,也为“火炬”添点“革命”的色彩。

那是在鲁迅溘然而去后的第二十天—11月9日,《大晚报》上“火炬”耀目,赫然刊出了《鲁迅先生断片—我的悼念》,署名“春桥”。

这样冠冕堂皇的文章也很值得一读。因为从中可以看出,张春桥从唱白脸一下转为唱红脸时,功夫也很地道:

从万国公墓回来,虽然两只腿已经很累了,精神并不感到疲倦。躺在床上,望着堆在屋角的书籍,“鲁迅”那两个字,发着光,而且站立起来了。那是一位巨人,他手里握着一支笔,眼睛向前面注视着。他准备战斗。

我不能把死和这位巨人联在一起!

他没有死!

但是三天来的事实(此处“三天”指鲁迅死后三天出殡,即十九日去世,二十二日安葬—引者注)却告诉我们,他底肉已经不能再跳动了,血脉不能再流了,他安息在土地里了。

在殡仪馆里,替那些人缠黑纱或者领着他们往灵前致敬的时候,我一直被理性压着:不要感伤,不要流泪,他没有离开我们呵!

当夜色浓厚地压在四周,灵堂里沉寂了的时候,夜来香散着沉重的压得人不能呼吸的气息。

我们脚步放得轻轻的,一点声音也不得发出来,走向灵前,先生静静的躺在那里,好像还在呼吸,不,好像少微休息一下身体,那倔强的头发,粗野地,像一根根投枪一样长着,两撇胡须下面,嘴唇闭着,好像正思索一件事情要告诉我们。

他没有离开我们呵!

为什么送这些鲜花呢?为什么送这些挽联呢?

“失我良师”,“我们底朋友”,“鲁迅老师精神不死”,“鲁迅先生永远存在大众底心里”。

我望着那些字,心里的情绪,是说不出来的。

—为什么要说他“精神不死”呀,先生底肉体不是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吗?

从灵堂出来,水银灯照得我们底脸发着惨白的颜色,草地上整齐的草,和边上的树,都像挂了霜一样。

在灯光下漫步着,空气凉起来了,我们才回家。

21日下午三点钟,我们站在灵前,看着换了衣服,抬在棺里,我无论如何压制不住情感了,我底头埋在手里,听着四周哭泣的声音,手绢湿了。

这里,我发觉到并没有盖棺,和我们隔得不远,只是一层透明的玻璃,先生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休息。

哭了,狄克哭了!写得多么虔诚,多么感人。小小狄克,两面派手法已经颇为到家了。难怪,他后来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明里是人,暗中是鬼,对于这种化身之技,变脸之术,他早已颇为精通了。

稍过些日子,“春桥”又在1937年3月的《热风》杂志上,发表另一“纪念”鲁迅的文章,名曰《速写红萝卜》。其实,他本身便是白心红皮的红萝卜,居然替别人“速写”起来:

……本来,一位战士死了,他底论敌,那些苍蝇们,就嗡嗡地响起来了,围绕在战士底身边,或者胆怯地从他身上飞过去,说:“他曾经有过错呀!”并不足怪。而且,耳耶在《鲁迅底错误》(发表在当时的《嘤鸣杂志》—引者注)里已经说过那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于苍蝇们,我们是认识的,他们底本领就是如此。最讨厌的,却是那些披着战士的衣裳的苍蝇们,他比较聪明,他会比较多样的本领,他能够按照当时的环境,“摇身一变”、化个名儿,发着各式各样的嗡噔声。……

■ 张春桥在《大晚报》以及《热风》发表的文章

这里所说的“摇身一变”、“化个名儿”,不就是这位“春桥”夫子自道吗?

最妙的是此文结尾一段,简直写得出神入化了:

我们作读者的,只能紧紧地盯他们的梢,看看他们到底作什么鬼把戏,不过,要记着,他们是最会变的,最最会化名的(林彪的习惯语“最最”,张春桥在20世纪30年代已“应用”了—引者注),那张萝卜皮儿有时披着有时剥下来的。我们记着这一点,什么都好办,把手里的苍蝇拍握好。把棍子拿结实,把从角落里爬出来的,鲁迅先生还没有打死的落水狗、苍蝇瞄准确。

记得神话里常常提到那些怪物都有一张“皮”,可以因为披与不披而变化无穷,我们就记着那张皮吧。

幸亏有人盯张春桥的梢,知道这个“最最会化名的”、用过“狄克”的化名,还曾化名何闻、子渔、李怀之、蒲西、安得、路宾、何泽、龙山、子执、吴松、齐索……

倘若那个狄克被滑走的话,那么,留下来的只是那些署名“春桥”的堂而皇之的“战斗文章”,张春桥俨然就是“革命战士”了。

难怪,在“炮打张春桥”浪潮中,揭穿了“张春桥=狄克”这一老底,张春桥怒发冲冠了……

走笔至此,顺便提一下,1987年12月19日香港《文汇报》曾在“旧闻新编”栏目内,发表《萧军怒打张春桥》一文。虽说内中情节是否准确尚有待查证,不过,写得幽默风趣,倒是值得一录:

鲁迅先生逝世后,正在日本的萧红立刻赶回到上海。当天就和萧军到鲁迅先生墓前拜祭。他们在墓前焚烧了先生生前倾注大量心血编辑的几本刊物和萧红在东京为先生买的画册,寄托哀思。

这次祭扫,不知怎么竟让狄克得知,从而引起一场文坛武斗。

这狄克乃张春桥化名,在当时的文艺界还算不得一个作家,曾放暗箭,攻击《八月的乡村》和鲁迅先生,遭鲁迅先生著文《三月的租界》痛而击之。狄克外表斯文,却是个无事生非之徒,他听得二萧拜墓焚书,便又在《大晚报》上攻击二萧是“鲁门家将”、“鲁迅的孝子贤孙”,“烧刊物是传播迷信”等等。狄克当时以左翼自居,却和敌人一鼻孔出气。这使萧军很气愤。

萧军找到由国民党出钱、雇狄克打着“左派”旗帜为他们说话的《大晚报》社址,冲进编辑室,对狄克和他的走卒马吉峰说:“我没功夫和你们拌嘴,我就是要揍你们。你们能打过我,以后悉听尊便,不再找你们。如果打不过,你们再出这样文章,我是见面就揍你们三通!”

一场文坛武斗便开锣了。某月的晚上八点,双方都按约而来。萧军一对二。狄克用拳护住脸,学着西方拳击的样子,两脚上下摆动就打来一拳,萧军轻轻一挡,顺势一个扫膛腿,狄克跌了个仰面朝天。高个子马吉峰忙护着狄克,把他抱到一边大树下去喘气,回来朝萧军就一拳打来。这小子虽有点功夫,焉是萧军的对手,三拳两脚,这小子就趴下不动了。

这小子不服,又爬起来再战,不出一个回合又趴下了。连打了三次,马吉峰终于告饶啦!“萧先生,我服输,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么,文章呢?”萧军问。“再写那样文章剁手指,本来也是他(指狄克)叫我写的。”

这文坛武斗传为美谈,后人写有打油诗一首,以为赞:

萧军怒打张春桥,狄克三魂吓出壳。 狗头军师结“四帮”,老萧为此险遭刀。

[115]张春桥:《另一个问题》,1934年7月16日《中华日报》。

[116]张春桥:《济南文艺界简报》,1934年7月26日《中华日报》。

[117]张春桥:《关于臧克家》,1934年11月29日《中华日报》。

[118]蒋星煜:《陶金与张春桥的恩师阎哲吾》,《世纪》1998年第4期。

[119]周楞伽:《鲁迅写作〈三月的租界〉前后》,《上海文史》1993年第1期。

[120]1988年9月8日下午,叶永烈采访施蛰存于上海。

[121]周楞伽:《鲁迅写作〈三月的租界〉前后》,《上海文史》1993年第1期。

[122]周楞伽:《鲁迅写作〈三月的租界〉前后》,《上海文史》199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