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天外的乡愁 » 天外的乡愁全文在线阅读

《天外的乡愁》秘情果

关灯直达底部

刚买了房车,急不可耐地要开出去,周末时间有限,就在附近的露营地找车位。因为天热,附近海边的位子全部满员了。

我们像蜗牛一样没有目的地转来转去,又转进沙漠里一个叫棕榈泉的城市。这正是沙漠里最热的时候,今天又是夏天最热的一天,120华氏度的高温,这个时候来沙漠旅游,多半是疯了。

平时去沙漠都是从15号公路,今天换了一条路,选择了10号公路往东。这条路沿途景色比15号公路要生动一些,在大片的棕灰色荒野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泛着绿意的小村落。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棕榈泉,这是附近沙漠里除了拉斯维加斯之外的另一颗明珠。这里虽然没有赌场,却有着很多高尔夫球场,个个绿草如茵,泉水叮咚,冬季里阳光普照,温暖宜人,所以,这里成了继洛杉矶的比华利山庄之后另一个电影明星度假地,一座座豪华别致的建筑,个个都华美得像宫殿一样。 但我心里惦记着沙漠,很快与它们擦肩而过。

从棕榈泉往南不久,热浪滚滚的沙漠里出现一排排绿油油的高高的植物,美得像是海市蜃楼,走近才知道是椰枣树,早听说椰枣是长在树上,在洛杉矶市内我观察过很多这样的树,从来没见过果子,这里个个挂满果实,像香蕉一样,果实是一挂一挂的,从树顶上叶子的根部分出,每一挂有二三十斤重,密密麻麻的果实像是用线串起来的,什么叫果实累累,只有椰枣才配得起这个词。现在正是椰枣由青转红的季节,一串串红玛瑙一样藏在巨大的绿叶下面,神采奕奕,在120度的高温下,让人有说不出的敬佩。

椰枣的营养很丰富,6到10颗椰枣就能维持一个人一天的营养,在热带沙漠里,人们常常以椰枣为主食,往往有椰枣的地方就有人类,有人类的地方必有椰枣,椰枣含有丰富的性激素,据说,吃了椰枣的人更向往爱情。

记得第一次吃椰枣是在上小学的时候。一天早晨,同桌的男孩悄悄送给我一个包着的花手帕,我打开一看是三颗枣子样的东西,棕色外皮皱巴巴的,我咬了一口,厚厚的果肉,香软绵甜,好吃极了。

“哪来的仙果?”我问:“叫什么名字?”

“我姨父从沙特阿拉伯带回来的,叫伊拉克果,妈妈说一次只能吃三颗,这三颗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将来,吃了三颗,一生都像这蜜枣一样美好。”

我说:“不如叫三生果,让我们吃后,今生、前生、后生都美好。”

小男孩笑了一下说:“我只要一直和你同桌就好。”

我想了一下说:“这不是很容易吗?”我一边说一边去吃第二颗枣,小男孩忙说:“现在不能吃,要每天早晨吃才灵验。”

后来,我记不清另外两颗是什么时候吃的,只记得,不久我就转到城里去上学了,从此再没有见过那男孩,也再没有吃过那果子。

第二次吃是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那一天是我的生日。下课后,一进宿舍,就看见同宿舍的一群女生围着一个白色的纸箱子叽叽喳喳,一看到我,就说:“主人来了,快开箱吧。”

我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箱硕大饱满的椰枣,另有一束玫瑰和一张卡片,写道“投以木瓜,报以琼瑶。”看了署名,我吃了一惊,这是班里最小的那个男生,一个憨厚的亳州男孩,我赶快命令:“不行,不行,这礼物太贵重了不能收,这个男生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我像被火烧到一样不安。

女生们大叫起来:“啊,太残忍了,这么多好吃的蜜枣啊。”

因为在宿舍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的零食是大家分享的,尤其是别人送的,特别是男生送的,我想了一下就说:“要不然谁去打听打听,问问怎么回事?”

王世红自告奋勇地去问了,回来汇报说:“那个男生想认你做姐姐。”

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不愿意说破,为了吃枣,谁也不说实话。宿舍才女徐晓亚亲自执笔,写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回帖“姐在前世,司弟以枣,尔今送枣,以枣了了”,意思是说:我前世是你姐,曾经用枣喂养过你,现在你送枣来,是还了前世的缘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打发了那男生,把枣子分吃了。

这两次吃枣都有些于心不忍,但那时青春洋溢,做了多少错事都会被时间淹没。到了美国南加州之后,这里椰枣遍地,虽然价格不菲,也常饱啖,今天来到椰枣之乡,决定狂买一番,问一下价格,9美元一磅,还是比想象的要贵,就问店员为什么价格这样高,胖胖的墨西哥裔女店员表情夸张地解释着:“不贵的,这果树很难养的,种植十年以上才能结果,怕冷,怕雨,怕旱,又有虫来咬,鸟来吃,采收和储存都很困难。你看那树上,每树果子都要用特殊材料包起来,要鸟不能吃,又要透光,而且也不能全部包起来,鸟会啄破袋子的,总要留一部分给鸟吃的。”

“看起来是够辛苦的。”我说。

“是真的很辛苦,椰枣树很挑剔,要高温,少雨,而且湿润。”

高温,少雨,而且湿润,这太难办了。要高温,无雨,只能是热带沙漠,要湿润,又怕雨,只能是靠地下有泉水。以前认为椰枣树耐热、耐干旱,是沙漠勇士,看来全然不知内情,原来它们是另有隐情,那就是它们不是不要水,而是需要地下的泉水。沙漠地方很少有泉水,看来椰果的确特殊。我们知道任何果实都是植物爱情的结晶,只不过椰果的爱情来的隐秘。

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一种果实的名字——“秘情果”。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红楼梦》里,说是在西方灵河岸,有一株绛朱仙草,渴饮灌愁水,饿吃秘情果,久之郁结了一腔缠绵不尽之意,后来得天地之精华,幻化为人形,因爱生情,由情生悲,终日泣泣。不知道这种秘情果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我再也吃不下这甜蜜的椰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