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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孤旅》玛旁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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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旁雍错距离冈仁波齐二十多公里,是印度河、恒河和雅鲁藏布江的源头。很多人相信香格里拉就存在于神山圣湖之间的四维空间里。从塔钦并没有公共交通工具去湖边,但这没有让我着急上火。我可以花半天的时间走着去,一不小心还可能闯入香巴拉王国。不料我的胡思乱想遭到了朋友的批评,说没有班禅大师的通关文书,不可能误打误撞进入香巴拉。

中午时分,我坐在村头晒太阳,与甘肃来的黑子闲聊。黑子两年前和媳妇来到神山脚下。黑子开了个修车铺,用修理自行车的工具专修各种越野车。我不懂修车,不知道黑子身怀何种绝技,反正黑子会补胎,焊钢板,总有办法让那些饱经摧残的车子吐着黑烟离开。他的媳妇开了个饭馆,做的面条还真不错。有时候,吃饭的客人多,黑子会钻进厨房帮忙,双手沾满了黑色的机油,照样炒土豆丝。黑子让我也给他画块大招牌。可到我走,他也没把画招牌的玩意儿找齐。

聊得正欢,有人朝我们走来。这厮从头到脚都裹得严实,像是听从了阿旺儿媳妇的劝告,走到跟前了,才揭开捂脸的毛巾。我认出来是上海宝贝。他张嘴就说:“你怎么这么黑,都差点没认出来。”他跟两个香港的哥们儿正准备去转山,问了我一些转山的情况就回去准备了。

黑子媳妇出来告诉我店里有三个客人要去圣湖,问我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包车去。他们分别来自上海、法国和韩国。

上海的那个女孩显然把自己当领队,一直在跟黑子媳妇诉说旅途上的委屈。法国人带着一把吉他。他说自己是古典吉他演奏家,需要天天练习。后来在拉萨再次邂逅这位法国音乐家,可我始终没听到那如诉如泣的琴声。

我去找阿旺,让他儿子开卡车带我们去。阿旺说收他们60块,收我50块,还让我别告诉别人。可上海人不能接受坐卡车。她施展妇联干部的功夫,软磨硬泡,终于说服一辆丰田4500的司机忙里偷闲跑一趟,车钱每人50块。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在旅途中有机会坐好车,就决定腐败一次。

他们想去圣湖边的基乌村,住在村民开的旅馆里。村子还有温泉,对已经很多天没洗澡的游客来说,就像磁铁一样有吸引力。上海人对我独自去湖边露营感到惋惜。她想借我的藏语课本,我没答应。

适值黄昏,残阳如血。湖边的红草滩上已经支起几顶帐篷。我的蓝色单人帐篷显得很不起眼,特别单薄。我记起神山脚下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就找来几块石头紧紧压住帐篷。

湖水太冷,完全不适合沐浴。我捧起圣水抹了把脸,算是洗礼。

随后,我去了新建的基乌寺。僧人正在举办开光仪式,很多村民参加。我进去喝了几杯青稞酒,没等仪式结束就先走了,不然肯定醉倒在佛的跟前。喝酒对我来说,始终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圣湖边有一家宾馆,名字叫Manasarovar Guest House。Manasarovar是圣湖的印地语名字。宾馆由印度遗产研究基金会援建,每个房间的门边还刻有捐献者的姓名。走进宾馆的院子,你会觉得来到了印度。作为院子里唯一的汉族人,我成为圣湖边的少数民族。

院子当中的帐篷里,几个尼泊尔人正在做饭。我闻到空气里传来南亚调料的香味,顿时饿得腿发软心发慌。

我问能不能也给我准备一份晚餐,尼泊尔厨子让我去问印度领队。

我找到领队,提出入伙要求。领队和那些印度香客都惊呆了,领队问我:“你从哪来?在哪学的印度话?”

我洋洋得意,但没敢说实话。我会说乌尔都语,是印度邻国巴基斯坦的国语,在口语上和印地语一样。我说话很小心,避免不小心说出具有伊斯兰教特点的话语,伤害到这些善良虔诚的印度教教徒,他们对我有一饭之恩。语言原本是帮助人类相互沟通,但欢声笑语之中依旧危机四伏,甚至暗藏敌意,实在太可惜了。

夜半,我还是被风声惊醒。由于事先做了防备,没觉得多冷。等再次醒来,圣湖沐浴在晨光里,光影柔美,景色安详,就像传说中的香格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