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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朝圣:跨越八年寻找经幡的灵魂》牛场二队的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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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去访求吉寺,它是藏传佛教萨迦派在阿坝州的主寺,是萨迦派的四大名寺之一,位于若尔盖县巴西片区嘎哇寨,1498年创建,原有经堂五座、神殿七座、印经院一座,并有宗教法器、经书等。求吉寺规模不算特别大,全寺有一百多僧人,传说求吉寺第一任活佛云游传经到此,其怀中的海螺突然响起,活佛认为这就是应该建寺的地方,于是搭起帐篷开始建造求吉寺。

我们从县城出发往东,先到达卡坝,公路转了九十度向南,出迭部县界进入四川省,公路在青山中绕来绕去,不久我们就到求吉寺了。令我很失望的是,不但寺庙小而新,殿堂的门也紧闭,而且周围看不到人。殿门左右和顶部装饰有一个个骷髅图案,描绘得相当精细,画匠还巧妙地利用眼窝的不同光影效果,令骷髅表现出丰富的神态和表情。

求吉寺大经堂门上的骷髅图案是大悲与空性的象征

从求吉寺往回走,到达拉乡岗岭村东的达拉河东岸,有一座建于1867年的本教寺庙恰日寺,虽然规模不大,但本教寺庙我去得不多,所以临时决定进去看看。大经堂的门开着,管经堂的年轻喇嘛叫如巴加措,正在往酥油灯里添酥油,看我走近,居然把供桌上的火柴递给我,示意我点亮酥油灯。我在藏区旅行了数次,拜访的寺庙数不胜数,却第一次有缘点燃佛像前的酥油灯,我有点兴奋,有点紧张,一边小心地一盏一盏点燃长排的供灯,一边感叹缘分的微妙。

出了恰日寺已两点多钟,公路沿达拉河弯弯曲曲地延伸,浑浊的河水冲刷着长满绿色灌木的泥岸,卷着泥土、石块奔腾向前。一处河上横挂着长长的一串五色经幡,把我的视线引向对岸的一些棚屋。我背起沉重的摄影包,跨过河上吱吱响的木桥,想去看看那些棚屋里住着什么人。到棚屋的距离比目测的远很多,原已很重的摄影包越来越重,加上一路上一直找不到吃午饭的地方,待我走到棚屋附近,已一身是汗,又饿又累。

如巴加措把火柴递给我,让我点亮佛座前的酥油灯,他自己往灯里添加酥油

棚屋很破旧,木板的门和土墙之间都有很大的缝隙,可以看到棚屋空空的,周围也没有一个人。我正疑惑,忽然听到从一幢棚屋里,传来一阵欢笑声,我随着笑声走近一座棚屋,木门大开着,我向里探看,发现五六位中年妇女围坐在泥地上,地上杂乱地摆着水果、糕点、瓜子、饮料,她们边吃、边讲、边笑!

我跨过达拉河的木桥,去达拉乡岗林村牛场二队

面对大门的妇人看到我,笑着站起身来,热情地邀我进去坐,她顺手从地上取了一只碗,用身上的围裙转着碗边擦了擦,又从被牛粪熏得乌黑的铝壶里倒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酥油茶,放到我前面。她还把旁边的一只搪瓷脸盆堆到我跟前,盆里面有油炸的麻花和胡萝卜馅的包子,要我随便吃。自从一大早吃了简单的早饭后,我已七八个小时没吃没喝,早已饥肠辘辘,就不客气地大口喝茶、大口吃起饼来。

原来这里是达拉乡岗林村牛场二队的棚屋,夏季的时候,这些妇女一早把牛群放牧到这一带的草场上吃草,然后就在棚屋煮饭休息。她们常常聚在一起,煮一壶酥油茶,带上自制的油炸果、蒸包子,买些水果、零食、饮料、啤酒,吃吃聊聊,到傍晚再把牛群赶回来,各自回棚屋睡觉。

我坐在泥地上与她们一起吃、一起喝、一起大笑。她们发自内心的欢笑,如灿烂的阳光,给破败简陋的板墙泥地镀上了金色;摆在泥地上的粗糙食品,也变得比豪华餐厅的宴席更丰富。我十分感叹,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生活,可以想见,在她们的一生中,一定经历过很多艰难和辛苦,但在这一刻,她们一定感受到了生活里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达拉乡岗林村牛场二队的妇女正在开心地聚会

我记起林语堂先生在《人生不过如此》一文中的话:“我们最重要的不是去计较真与伪、得与失、名与利、贵与贱、富与贫,而是如何好好地快乐度日,并从中发现生活的诗意。”

是的,人的快乐必须是自然产生的,快乐无法强求。而快乐又往往与物质无关,当个人寻求生命意义的努力获得成功,不但能给人带来真正的快乐,而且还使其获得应对困难和痛苦的能力。我不知道这几位藏族妇女是否发现了“生活的诗意”,但她们无疑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即使这种意义很微小、很具体,却是她们认为值得为之生活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