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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舌之争》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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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儿认识的他?忘记了。开始只是奇怪,后来倒也习以为常了,就是他每次出来喝酒一定带着自己的私家杯子,而且是巨大的那种,德国出产的水晶杯,并且杯脚镌刻着他自己的名字。酒么,也总能够找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小众酒。和迷信名牌名家的葡萄酒迷不同,他有着自己独特的品位。

这次路过找我喝酒,带的是新西兰黑皮诺,难得地让人惊喜。

只是以“勃艮第特级园”命名的杯子太大,酒体结构支撑不起来,显得有些空洞,鼻子也得跟着摇杯的动作逆向游走才捕捉到些许香气。不过没关系。香气淡淡地、慢慢地还是散发出来:红莓果、水果糖、黑巧克力,甚至还有些烤肉味;等香气稳定下来的时候,花香堆满杯口,粉粉的、甜甜的,很好,这是优雅的,香气纯正。喝一大口,酸甜怡人,还有些鲜味,酒体紧凑适中,质感柔顺滑畅,酒精依附着一个朋友,它就是:甜,虽稍显暴露,但无妨整体之既柔和又给感官以强烈的印象。

“怎么样?”

“还不错的酒啊,风格鲜明。”

“纯净、甜美,本就是新西兰酒标榜的风格。”

“是啊,但是,不能多喝,喝多了腻啊。纯净、甜美,都标榜多少年了?十七八九说清纯,三十五六了自己还这样说?”

是一个过程吧,开始时大家都学法国,种葡萄、酿酒,学波尔多、学勃艮第。如黑皮诺这种葡萄,在加州、在新西兰赢得名声,起初只是对勃艮第可怜地模仿,失控的结果反而造成相当受市场欢迎的局面,这主要是因为新颖,就像中式、日式建筑出现在欧洲,虽拙劣却还是能够存在。在喝多了各种成功、不成功的尝试后,新西兰酒的单纯性让人喜欢,因为它参与了多样、加入了葡萄酒多样性的行列,反而提高了多样给予人的快感,单纯在此赋予多样以美。这时候的新西兰酒是颇堪赞美的。

但是久了,不可避免会产生令人无法忍受的单调,喝多了千篇一律就会感觉腻味,而人们看不到实质,特别是酒商和品酒师、记者串通一气,为根本没有达到品质高度的新西兰酒大唱颂歌,也让人心生厌恶。

“拜托!讲点道理好不好?是的,我就常赞美!新西兰还是有很多好酒的!”

“风格都一样,就说这酒,已经很不错了,但是,现在再开一瓶你还想喝么?”

“你去过新西兰吗?”

“去过。”

“你每年喝多少酒?”

“每年喝多少酒?喝进肚里?两个波尔多橡木桶吧。”

“晕!继续喝酒。”

新西兰酒风格单纯,为葡萄酒的风格家族增加了多样性,但自己却没有多样性,它只是具有一定的单调的魅力,其他东西付诸阙如。有时候需要用单纯来限制过分,但是过分的单纯便是缺乏天赋了。怎么样能达到单纯而不贫乏,明快而不生硬,华丽而不俗艳,雄伟而不笨重,才是新西兰酿酒师们须主要考虑的问题。

好吧,对不起。如何能带着批判态度而不把自己牵连进去?恐怕不可能。我知道很多人会反驳我对新西兰酒的成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