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
我的父母在我出生后就逃离了大城市。他们游荡了一阵子,最后在当时一个阴霾密布的破地方落了脚。这是得克萨斯州的最西边,恰好位于埃尔帕索以外的新墨西哥州和墨西哥的交汇处,是一个几乎不属于美国的内陆地区。这里非常贫穷,治安状况糟糕,与国内的其他地方有天壤之别。
为什么选择在这里落脚?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确定的答案,可能是因为我的父母当时正在逃亡。我的维也纳裔母亲在集中营中幸存下来,我父亲的家族在乌克兰大屠杀中几乎被灭门。我记得他们说过,我们必须尽可能低调地生活,但不能离优秀的大学太远。于是,他们选择了这个折中的地方,因为在新墨西哥州附近有一所很好的大学。
我的母亲曾说过,墨西哥的学校更像欧洲的学校,那里的课程比当时得克萨斯农村地区的课程更加高级。墨西哥小孩在数学方面的起步要早好多年。
我问:“欧洲人想把我们都杀光。欧洲有什么好的?”她回答道:“任何地方都有美好的一面,即使是欧洲。你要学会挣脱邪恶世界的束缚。另外,准确地说,墨西哥也并不属于欧洲。”
我每天早上跨越国境到墨西哥华雷斯城的一所蒙特梭利学校上学。这在今天听起来可能很奇怪,因为这条国境线附近好像已经成了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监狱,但在当时,人们对那里的警惕性并没有这么高,嘎吱嘎吱的小校车整天在这条国境线上来回穿梭。
这里的学校与我本来应该在得克萨斯州就读的学校属于两个世界。这里的课本里到处都是阿兹特克神话里的奇妙图案。老师在节日里盛装打扮——五颜六色的面料,20世纪60年代的剪裁风格,穿在银链子上的活的彩虹色大甲虫在肩上爬来爬去。每隔一个小时,他们就用眼药水瓶子喂给这些甲虫鲜艳的糖水。
在这所蒙特梭利学校里,我们可以像甲虫一样到处游荡,而我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在我们孤零零的校园里,一个低矮的书架上躺着一本破旧的艺术书籍,我看到了希罗尼穆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的三联画《尘世乐园》(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