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属于爱发怒的那一类人吗?
我年轻时,也是很容易热血冲头的性格。不过有一次我发觉,由于草率冒失、判断失误而勃然大怒的情况不少,便琢磨:“发脾气时得三思而后行呀。”遇事冒火时,便不再当场付诸行动,而是稍待片刻,看准前因后果,认定“既然这样,不妨发火”才动怒。这就是所谓的“Anger Management”,即驾驭怒气。
其实略微试一试就会明白,不论火气多大,只要稍稍过上一段时间,原来的情绪大多都会逐渐减轻,就不再是怒气,基本降到了“悲哀”或“遗憾”的水平,归于平静。于是变成“得,算了算了,没法子啊”。(偶尔)还觉得“仔细想想,说不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呢”。托它的福,人生的麻烦事肯定会大减,打架之类的事大概也不会干了。反之,有为数不多的情况,让我一再认定“为这事生气是理所当然”,就冷静地永远怒火中烧下去了。
从前,美国某电影导演想用雷蒙德·卡佛的小说原著拍一部电影,可在本国筹募不到资金,便想到日本找投资者,来向我打听:作为译者,能否助一臂之力?如今想来简直是无稽之谈。可当时日本正处于泡沫经济的巅峰,遍地都是钞票。
尽管我对这方面很陌生,而且和我个人没有丝毫的利害关系,然而卡佛不久前刚刚英年早逝,我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就把这件事跟周围的人大致说了一遍。某企业的一位大人物对这个企划很感兴趣,表示想见面聊聊。那是一家无人不知、正在拓展大型零售店的企业,以致力文化事业著称于世。
于是决定见面商谈,对方指定了会面地点,是一家高级餐厅。“为何公司会议室就不行呢?”我心下觉得奇怪,赶过去一瞧,来了一位副总经理和一个像是秘书的人。他高踞上座,趾高气扬地说教了一通:“村上先生哪,恐怕你不知道,其实拍电影吧……”大吃大喝了一顿便回去了,从此音信全无。后来只寄过来一张贵得令人咋舌的餐厅付账通知单。电影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行就不行,那也是无可奈何。我这边也不指望投资的事情了。可您总该把结果告诉我一声呀。您说是吧?
我一下子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些时日才忽然明白过来:这岂不就是吃白食?于是怒火渐渐涌上心头:“原来如此。就是这帮胸无点墨的家伙在高谈什么文化?日本竟然变成这样一个铜臭熏天的可悲国度了吗?”只觉得对故人的一片心意惨遭蹂躏,滋味很不好受。自那以后,我再也不踏进那家企业旗下的店铺一步。
就这样,二十来年一成不变,我始终在生气。是不是太固执啦?
本周的村上 “文字处理机”简化成“文处机”,“超短迷你裙”简化成“迷你裙”,可为何“一枝黄花”就不见变得简短一点呢?①
①日文中“一枝黄花”的发音是 SEITAKAAWADACHISOU,十分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