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要靠外在的名利、声誉来证明自己的尊严与价值,那我们就会在名利、声誉中沦落,并且在失去时接受折磨而不知了。
有一个住在日本的朋友,每次回来就到小摊子里买几十碗蚵仔面线,一碗用一个塑料袋包着,全部冻在冰箱里冻成冰块。
坐飞机的时候,他把蚵仔面线请空中小姐冻在飞机的冰箱里,到了日本的家又把蚵仔面线冻在冰箱里,每隔两三天拿一碗出来,用微波炉热,自己在深夜的灯下品尝这来自故乡千里奔波的蚵仔面线。
他告诉我:“每一次吃那蚵仔面线,眼前浮现的总是庙前简陋嘈杂的夜市,有时仿佛还能听见黑巷推出来的小车叫着‘蚵仔面线,蚵仔面线’,真是历历如绘。”
在日本,只有来自故乡的要好朋友,他才会多拿一袋蚵仔面线出来请客,客人吃了这蚵仔面线都视如珍宝,比吃了大餐还要动容。
“蚵仔面线”在台湾俗语叫“面线糊”,原是乡间最平凡的食物,可是加上人的思念与怀乡,却变成无比珍贵了。
像这样的事例非常多,我有一个朋友在国外冬天下雪的街头,曾因为想吃庙口一碗热呼呼的红豆汤,想到落泪;有一个朋友是纽约新写实绘画的名画家,可是他如果不听京戏,就无法作画;有一个朋友,在国外一招手叫出租车就思念台北,因为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的出租车比台北方便……
可是,面线糊、红豆汤、京戏、出租车都不是事物的主题,只是心情的反映,是乡愁暂时的住处。心情幸福的人,看到微风吹落花瓣,也会黯然落泪;心情幸福的人,看到微风吹落花瓣,却想到明年春天的新花而欢欣踊跃。
最好,我们能维持一种高亮清爽的心情,这种心情使我们不被污浊所染,也不为美丽的花木所遮,如果借冰冻面线糊来维系乡心,在没有面线糊可吃的时候,就只好接受煎熬与折磨。
如果我们要靠外在的名利、声誉来证明自己的尊严与价值,那我们就会在名利、声誉中沦落,并且在失去时接受折磨而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