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抵达美洲的人类过着狩猎采集的生活,他们大约在公元前11000年来到美国西南部,也有可能更早,这群现代美洲土著的祖先是从亚洲迁往新大陆的其中一支。美国西南部的农业天生不发达,因为缺乏可被驯化与栽培的野生动植物物种。与其相反的是墨西哥已经栽培了许多像玉米、南瓜和豆子等作物,然后将其引进美国。其中玉米大约在公元前2000年被传进来,南瓜是公元前800年,豆子稍晚些,而棉花则到公元400年后才输入美国。美洲土著还饲养火鸡,但对于火鸡是先在墨西哥驯化后引入美国西南部还是在美国西南部驯化后引入墨西哥一事上仍存有争议,还有一种说法是火鸡是在这两个地方各自独立驯化而成。原先美国西南部的土著只是将耕作部分纳入他们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中,一如18、19世纪的现代阿帕奇人。大约在公元1世纪左右,一些美国西南部土著已经择地定居,形成村落,掘灌溉渠,将从事农业作为主要的谋生手段。其后,他们的人口急剧增长,并向各地扩散开去,直到公元1117年才开始紧缩。
美国西南部至少出现三种不同的农业形式,这些都是围绕解决当地的根本问题而产生的:在一个降雨少且不可预测的生态环境下(即使是今天,这个地区也很难发展农业),如何获得作物生长所必需的水?三个解决方案之一就是旱地农业,也就是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耕作,因为这里有足够的雨水让作物生长。第二个方案不是直接依赖于落到田地的雨水,而是寻找地下水位接近地表的区域,使得作物根部足以深入地下水层。这种方法常用于有间歇溪或常流河经过的地下水位丰富的峡谷底部,比如查科峡谷。第三个方案是霍霍凯姆人和查科峡谷人都用的,即通过沟渠和运河的形式将支流收集归拢用于灌溉。
在美国西南部获取种植作物所需要的水,以上三个方案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会有所不同,当地居民们在各自的地盘进行各种试验,针对这三种方案开发出不同的策略。这些试验持续了近1000年,其中有许多成功地运行了几个世纪,但最后除了一种幸存下来外,其他都因人类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冲击或气候变化最后以失败告终。每一种策略都有不同的风险。
其中一种策略是居住在降水量较充沛的高海拔地带,比如莫戈永人、梅萨维德人和村落一期时代的居民。但是它相应带来的风险是气温要比低地来得严寒,要是遇上特别寒冷的年份,农作物就无法生长。反之,如果在温暖的低海拔地带进行耕作,又会遭遇雨量不足的问题。霍霍凯姆人为此在秘鲁外的美洲修建了庞大的灌溉系统,主河道长12英里,深16英尺,宽80英尺,各路支流全长可达数百英里。但是其潜在的危险是人工挖掘的沟渠和河道若遇上暴雨可能会导致河道加深,从而使水面低于农田,这对那些没有水泵的农户而言灌溉就无法进行。再者,如果雨势太大,引发洪流,水坝和河道就有可能被冲毁,霍霍凯姆人就遭遇过这种惨痛的经历。
另一个相对保守的策略是只在有泉水或地下水丰富的地方耕作。这一方案被明布雷斯人和查科峡谷村落二期的居民们所采纳,但是一旦扩张农业耕地,就会有危险。由于人们很容易在气候湿润、适宜种植的年份扩张耕地,一路延伸到泉水和地下水不够丰富的边缘地带,安顿落户,人口迅速稠密起来。但是一旦不可预测的气候再次变得干旱,这些人就会陷入无法种植作物的困境,最终引发饥荒。这一命运曾降临到明布雷斯人的头上,起初他们在洪泛平原安全地耕作生产,当人口数量超过洪泛平原可以承受的程度时,他们开始开垦相邻的土地。这对他们是一场赌注,在气候湿润的年份,他们能够在洪泛平原收获所需粮食的半数,但是当气候转向干旱时,嗷嗷待哺的人口是洪泛平原能够养活的人口的两倍,明布雷斯社会就是在这种压力之下突然间崩溃的。
另外一种解决方案是在某个地方只居住几十年,一直到该地区土壤贫瘠、猎物捕尽后,转往下一个地方。这一方法对于人口密度低的族群不失为一个可行之道,因为有许多处女地有待开发。而原来的耕作之地经过长时期的休耕后,植物和土壤的肥力又会重新恢复。大多数美国西南部的考古点确实只被人类居住过几十年,即使是今日引人注目的几个大型遗址也不过被持续居住了几个世纪而已,例如查科峡谷的博尼托村落。当人口密度增加以后,这种打一枪换一地的方法很难再实行,因为找一块能容纳这么多人的空地绝非易事。
再有一个策略就是在许多地方栽种作物。虽然降雨无法预测,不管哪个地方只要有足够雨水就会有好收成,收获之后,将成果重新分配,因此没有足够雨水来生产作物的人也能得到一些粮食。这也是查科峡谷的居民最后采取的策略之一。然而重新分配存有风险,它必须仰赖一个复杂的政治和社会系统对不同的地区进行协调,一旦这个复杂的系统崩溃,就会有无数的人死于饥荒。
最后一个策略就是在永久水源或可靠的水源附近种植庄稼,但必须位于主要分洪河道上方的土地,以避免洪水泛滥毁坏农田和村落。与此同时,他们还实行多种经营方式,开发生态多样区,使得各个地方都能自给自足。今日生活在美国西南部的霍匹人和祖尼人千年来一直都在使用这种方法。一些现代霍匹人和祖尼人看到周围的美国社会铺张浪费,不禁摇头叹道:“我们在这里的时间远早于你们,我们期望等你们走了,到时候我们还能长久地待在这里。”
以上所有的解决方案都面临一个类似的大危机:即连年的风调雨顺势必造成人口的急剧增长,导致社会趋于复杂化,各地区相互依赖,不再自给自足。这样的社会一旦遭遇连年歉收必定无法应对和重建,不像以前人口少、独立性强、能够自给自足的社会反而容易处理这类问题。如我们将会看到的,长屋谷的阿纳萨兹人就是陷入这种困境,也许其他地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