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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形状》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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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个理想,等将来获得了财务自由,要为中国的科普事业做点儿贡献,比如赞助一些科普作家,投资拍点科普的动画片、电视剧甚至电影等等。因为我一直有一个朴素的信念,那就是中国的希望在于开启民智,而开启民智在于科普教育。

突然有一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做科普跟有没有钱完全是两件事情,没钱人有没钱人的做法,有钱人有有钱人的做法,关键在于是去做还是不去做,早一天做就是早一天实现自己的理想,早一天实现自己的理想等价于延长自己的生命。想通了这点后,我决定立即动手去做,自然,在现有的条件下面,写点儿科普类的文章是一个最现实的选择。我手头有一本令我爱不释手的曹天元写的《上帝掷骰子吗?——量子物理史话》,这本书曾经在网上连载,最后结集出版。我想,我也可以以曹天元为榜样,写点东西。于是,我想到了写相对论。虽然我最喜欢的是天文学,但是鉴于大众对于相对论的陌生感要远远超过天文方面的知识,因此,我决定先写一本介绍相对论的浅显的书。我的目标是凡是受过高中以上教育的普通人,都能轻松地阅读这本书。我并没有写一本非常严谨的科普读物的能力,我只能按照自己平常跟人聊天的习惯,以一种“侃大山”的形式来聊聊相对论这个话题,有很多地方加入了“戏说”的成分。希望那些被我戏谑过的大科学家们,看在我卖力传播科学知识的分上,在天堂里不会生我的气吧。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我马上就开始动笔了。我怕自己没有毅力坚持写下去,所以不急于在网上发表,想等写了一大半以后再发到网上连载,这样不至于成为“太监贴”,对得起网友。写完第二章的时候,我拿给几个好朋友看,其中有一个朋友把我这个书稿传给了出版社的高磊老师,没想到她看过后,立即跟我取得了联系,说愿意出版这本书,这下实在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有了来自出版社的压力后,我一方面不得不更加认真地对待我的写作,另一方面也得到一种暗示,要坚持。

2011年5月29日动笔,到7月9日,终于完成了这本书,我在写后记的时候想计算一下到底用了多少天。我把电脑右下角的日历点开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巧,大家看看:

刚刚好42天(不由得让人想起《银河系漫游指南》中的那个宇宙终极问题的答案),都不用数,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而且动笔的具体时刻和完稿的时刻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42天来,我坚持每天晚上睡觉前写两三小时,周末则写一个通宵。说实话能坚持下来,我自己觉得并不是一件易事,因为我根本谈不上是一个作家,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写手,在写这本书之前,我从来没有一口气写过一篇超过1万字的文章。你们可以想到,这么一本接近17万字的书稿对我而言是一个多么大的挑战。

我能完成这个挑战,有两个人功不可没。一个是我的妻子,她永远是我的第一位读者,每次我写完一段,她总是第一个阅读并且不忘给我以鼓励,每次看到她看稿的过程中发出的会心一笑,我就感到莫大安慰。除了给我鼓励外,她还得忍受我每天晚上在床头“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屏幕亮光,但是这42天来,除了有一个晚上把我赶到了书房以外,其他时间都毫无怨言。另一个就是出版社的高磊老师,是她每天当我的第二个读者,给了我很多的鼓励和督促,如果没有她的督促,我想我肯定会借机偷懒的。我每次完成当天的写作任务后,都会很惴惴然地问:“昨晚写得还行吗?能看得下去吗?”对第一次写书的人来说,很害怕受到打击。好在高老师作为资深编辑,深知这点,从来不给我任何打击,全是鼓励和肯定的话,甚至对我的“的地得”不分的语文水平也抱以非常大的宽容。她宽慰我说你完全不用管“的地得”的用法,我们的审稿编辑会帮你修订,我真是大为感激。我深知自己如果写字的时候一旦去考虑何时用“的”,何时用“地”,我就完了,思路完全没有办法延续。

同时也要特别感谢我的几位同事,他们为本书绘制了精美的插图,他们是平哥、大力、国华和君君,他们的工作为这本书增添了很多很多的温暖。

写到这里,我想对能坚持看到这里的用心读者说: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忘记,在本书的第四章结尾的时候提出的四个问题,还有两个我没有回答。我想能坚持看到这里的读者,或许真的都是些用心的读者,你们之中估计有些人还对此念念不忘。其实那两个问题(长棍佯谬和潜水艇佯谬)的答案已经不是很重要了,长棍佯谬必须考虑重力对时空的弯曲效应,而潜水艇佯谬则要复杂得多,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大可以在网上自己搜索答案。本书的最大目的在于激发读者的求知欲和好奇心,至于多一点少一点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是关键,如果到此时你仍然没有忘记那两个问题,说明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按照常理,我应当在后记之后开一个长长的参考书目的列表,但是我忍不住想问,这真的有必要吗?我的确看了不少书,如果要列出来的话,也能开一个长长的清单,但是其实要说参考,维基百科还有各种各样的网站是我参考最多的,但是我仍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列出来。不列参考书目,我觉得还可以向广大读者表明我是一个不懂学术研究的普通人,对我来说,了解科学知识就跟看美剧、打游戏、健身娱乐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它们都是生活的一部分,都是能给人带来享受的活动。

一个业余的、不懂学术研究的、大学专业是文科的人,能不能写一点有科普价值的书呢?是不是只有真正的科学家或者至少是科班出身的正统科普作家才能写科普书呢?我想显然是未必的。在我看过的所有这类书籍中,恰恰是两个“外行人”写的书最好看,一个就是前面提到的写《万物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Everything)的比尔·布莱森,还有一个就是中国人曹天元。我想,恰恰因为他们是外行人,所以他们更能知道普通人能看懂什么,看不懂什么,什么样的术语是恰当的,什么样的术语是过于专业的。

比尔·布莱森在《万物简史》的引言中给我们讲了一个他小时候的故事,说学校发下来一本地理教科书,他一下子就被一张精美的地球剖面图吸引住了。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可是却发现,这本书一点都不激动人心,它没有回答任何正常人脑子里都会冒出来的问题:我们的行星中央怎么会冒出一个“太阳”(高温的地核)?怎么知道它的温度的?为啥我们的地面不被烤热?为啥地球的中间不融化?要是地心都烧空了,会不会在地面形成一个大坑,我们都掉进去呢?等等。可是作者对这些有趣的问题却只字不提,永远在那里翻来覆去地说背斜啊、向斜啊、地轴偏差啊。作者似乎是有意要把一切都弄得深不可测,并且,这似乎是所有教科书作者的一个普遍阴谋:确保他们写的东西决不能去接近那些稍有意思的东西,起码要回避那些明显有意思的东西。这个故事很容易引起我的共鸣,想想我们从小到大看过的那些教科书和指定的课外读物吧,对于那些真正有意思的问题,那些始终在我们脑子中萦绕的朴素疑问,似乎那些书从来不愿意正面回答,似乎一回答那些问题就丢掉了作者的荣耀。我们其实可以改变这些。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之一是,在我老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收到几张世界知名的科学家的信或者卡片或者电子邮件什么的任何东西,上面说:年轻的时候曾经看过您写的一本好像是讲科普的书,虽然名字和内容现在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记得我当年看完以后就毅然决定投身物理学,以至于有今天的一点点小成就,非常感谢您,祝您老一路走好。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天到来,我想我会带着非常愉快的心情上路,这远比能睡进豪华骨灰盒、住进豪华墓地,来得重要得多。

完。

汪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