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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读者》Part 3 网络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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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的网络

人类一直有一种方便了,就不想阅读的根性。

有一次演讲结束后,听众交流的时间,有两位女士先后发言。

先发言的显然是一位母亲,她为孩子日益偏向于使用网络而不接近书籍而烦恼;后发言的则似乎是一位当姊姊的人,她认为毋须为孩子操心那么多,他们自有出路。就像我们自己,父母也曾为我们操心很多,但我们也走出了自己的路子。

两位针锋相对了一阵,令我印象深刻。

阅读本来就是各说各话的事情。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谈,谈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是得谈。

网络风行之后,给我们新添的一个苦恼是,给“阅读”这件事情增添了更多容易讲不清、分辨不清的面貌。

所以,对于网络,最常听到的一个说法,就是网络使得人远离了书。甚至,远离了阅读。

但,真的是这样吗?

翻开人类的历史,我们总是拼命想把阅读这件事情变得比较容易、比较便利些。

文字和图画,从早期刻在石头上、动物甲壳上、竹子上,到写到皮革上、纸张上,到印刷、装订成册,再到转化为电子与数字型态,可以用手提电脑、PDA与手机来显示,我们一直希望把阅读这件事情变得越方便越好。

从最早只有和神界可以沟通的祭司才有资格阅读,到王公贵族垄断阅读的权利,再到民间富有之家也可以阅读,再到推广给更普遍的人民,终于成为人人皆须接受国民教育,我们一直希望阅读的能力与机会,能推广到越多的人手上越好。

但是,作用力必有反作用力。

想把阅读推广与普及的力量越大,吸引我们不想阅读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大。

在中国,公元十一世纪的宋代,印刷术大盛,突破了过去书籍只能用手抄、费时又少量的局限,于是各种书籍的种数和数量都扩大,“莫之不有”。但也就在这时,苏东坡写了《李氏山房藏书记》,感叹过去书籍取得不易的时代,大家愿意千里迢迢追寻一本自己想读的书,但到了什么书都有了的时候,却反而大多不爱读书,只顾得“游谈无根”(爱八卦)。到了清朝,书籍出版得更多了,袁枚写《黄生借书说》,感叹就比苏东坡的时代又多了一层。

在西方,也有类似的情况。

十八世纪末,法国大革命,带动起“民主”与“国家”的观念,在推动国民的教育与阅读上,起了里程碑的作用与影响。同一时间,工业革命所带动的印刷技术的改良,在书籍演进史上也有很关键的影响。然而也就在那之后不久,火车出现了,于是很多人感叹过去大家愿意守在家里安安静静读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现在都急于到处去旅行了。

大约一百年后,十九世纪末的时候,英国的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把出版者与印刷者的角色做了划时代的分工,出版产业向前跃进了一大步,书籍的样貌与形式也有了很大的革新。不过,这时电话出现了。于是,像梭罗这样的很多人又开始感叹,过去大家可以在火车上旅行,安安静静读点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现在,大家只爱在电话上煲电话粥了。

进入了二十世纪的20年代,西方出现了平装本革命,书籍再次以前所未有的便宜价格与方便携带的形式出现。书籍与大众之间,出现了零距离。但是也就在这不久,电视登场了。电视登堂入室的结果,使更多人感叹我们离阅读这件事又远了。

二十世纪末,网际网络(internet),人类自有书籍以来的最关键一次的革命,登场了。原先是美国学术机构里,方便大家为了交流论文而发展出来的网际网络,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到90年代终于普及到每一个人身上。阅读,突破了书籍时代所面临的空间与时间障碍。但也就在这同时,网上各种游戏与娱乐的风行,让许多人又感叹,我们从没有如此背离阅读的可能。

我们一直想把阅读这件事情弄得更普及,更便利。

然而,阅读越是方便的时候,我们越是不想阅读。

人性如此。从来如此。和网络无关。

为什么不必是文字与书

我们的基因中,许多感官作用需要重新被唤醒与恢复的必然。

那两位女士的发言,表面看来像是两个极端,但事实上是同一个出发点。

第一位母亲的发言,太过重视书的作用了。

那位当姊姊的发言,表面看来虽然显示了她对“网络”与“书”的平等对待,但是她引用今天之前的人曾经自己找到出路,而对下一代的人主张平常心看待,则又忽视了今天面对的变局,是人类过去所从未有过的。一个阅读的崭新时代已经来临,如果只是援用过去几十年、几百年的经验,远远不够。只是主张以平常心来看待“网络”与“书”,同样也只是延续书籍时代的思维而已。

今天大家都在谈网络带来的阅读革命,但是这场革命的真实面貌,很容易隐没在烽火的烟雾之中。像那位母亲,许多人担心网络挟带着大量影像、声音,会不会彻底破坏(尤其是以书籍来呈现的)文字的阅读。

要思考这个问题,不妨问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文字与书籍,对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类发明文字,不论中西,大约都是距今五六千年左右的事。懂得利用文字,在人类几百万年的进化史上,当然是极为震动的一件事。人类的思想,从此便于同辈人交流,前后代流传。古人说仓颉发明文字后,“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可以说明这个事件的震撼性。近代科学研究指出,阅读及使用文字对大脑及智力的重要性,则更有许多书籍与论述,这里不再赘述。

至于书籍这件事情,就是更近的事情了。人类有纸张,是大约二千年的事;有印刷术,中国大约一千三百年,西方大约五百年的事。而中文世界里,习惯以目前我们常见的书籍形式来阅读,则不过一百多年的事情。

总之,在人类演化的四百万年历史中,从五千年前学会阅读文字、一千年前懂得使用书籍之后,虽然给人类的文明与文化发展,都带来远非其前所拟的推展,但是我们应该知道,文字与书籍的重要性再大,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上,这顶多五六千年的一个过程,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

在这个短暂的过程里,文字出现的好处是,多了一个可以极为抽象又方便地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坏处是,我们原先综合运用各种感官的全观能力逐渐退化。书籍出现的好处是,把文字的传播力量做到最大的扩散;坏处是,我们容易疏忽──甚至,贬低──书籍以外的知识来源。

柏拉图讲过一个文字刚发明时候的故事。

埃及的一个古神……名字是图提。他首先发明了数目、算术、几何和天文……尤其重要的是他发明了文字。当时全埃及都受塔穆斯的统治……图提晋见了塔穆斯,把他的各种发明献给他看,向他建议要把它们推广到全埃及。那国王便问他每一种发明的用处……轮到文字,图提说:“大王,这件发明可以使埃及人受更多的教育,有更好的记忆力,它是医治教育和记忆力的良药!”

听了图提的说明,埃及国王回答了下面这么一段话:

现在你是文字的父亲,由于笃爱儿子的缘故,把文字的功用恰恰说反了!你这个发明结果会使学会文字的人们善忘,因为他们就不再努力记忆了。他们就信任书文,只凭外在的符号再认,并非凭内在的脑力回忆。

对于图提认为文字可以对教育产生的功能,塔穆斯也有不同的看法:

至于教育,你所拿给你的学生们的东西只是真实界的形似,而不是真实界的本身。因为借文字的帮助,他们无须教练就可以吞下许多知识,好像无所不知,而实际上却一无所知。还不仅如此,他们会讨人厌,因为自以为聪明而实在是不聪明。(柏拉图《斐德若篇》.朱光潜译)

站在文字发明到今天的五千年历史的中间点上,柏拉图二千五百年前的这段话,把文字阅读可能发生的问题做了归纳,也做了预言。

一九二○年代的时候,一位先生说:“书只是供给知识的一种工具,供给知识其实并不一定要靠书。”他又说:“太古时代没有书,将来也可不必有书,书的需要可以说是一种过渡时代的现象。”

说话的人,是民国初年的教育家夏丏尊。他没来得及看到网络时代的来临,但是他所归纳的,也在预言今天网络时代所发生的事情。

人类对世界认知的方式,先是有观察,再用图像、肢体表达、音乐、语言,之后再发展出文字来表达。在文字的出现之前,人类的“阅读”并不是不存在的──只是以声音、图像、气味、触感,甚至意念而存在的。

人类演化了几百万年,终于在最后的五千年出现文字,以及其后更近的时间出现书籍来方便文字的传达,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人类在使用了文字与书籍一段路程之后,又透过科技发明了一种新的形式,企图摆脱文字与书籍阅读的限制,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我们的基因中,许多感官作用需要重新被唤醒与恢复的必然。

从某个角度而言,我们的确是进入了一个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全新时代。

网络出现的本意,虽然是为了方便文字的交换与传播,但却注定要提供一个文字以外的阅读与沟通的过程。网络终将结合文字以外的声音、影像、气味、触感,甚至意念,提供一种全新的认知经验,让人类重归全观的认知经验。

种种全新的发展,难免令我们忐忑不安。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我们也可能不过是回到过去,恢复一些被压抑了许久的需求。

所以我对伴随网络时代而来的图像阅读、影音阅读、多媒体阅读等等,没有那么多担心。

因为这不是人类没有过的经验,更不是人类不需要的经验,只是过去几千年被压抑后的释放而已。

我们需要担心的,与其说是这些发展会不会破坏文字阅读、书籍阅读,不如说是如何让文字阅读与书籍阅读,配合这些既古老又新兴的多媒体阅读形式,一起产生更新的作用。

为什么不必一定是网络

因为书籍还要并存一段时间,因为书籍还有些网络替代不了的享受。

网络何时取代书籍,一直是个话题。二○○○年之前,曾经热门得不得了。网络泡沫化之后,沉寂了一阵。这一两年,又热了起来。其实,沉寂和热门,都有些误会。

我们可以回头看看五百年前,活版印刷术在欧洲发展的过程。

一五四五年,古腾堡在德国开始活版印刷的时候,欧洲经历了长达一千年的黑暗时期。罗马帝国衰败之后,烽火频仍,文化残破,教会成为保存书籍的最后一块堡垒,然而,书籍的内容与形式也因而静止不前──内容,是《圣经》与上帝的话语;形式,是精美的手抄文字加上圣像绘图。相对于中国在这一千年之间经历的唐、宋两朝的高度文明,知识与文化在欧洲都是停顿的。

在这样一个困境中,活版印刷所打开的局面是震撼的──活版印刷书籍取代手抄本书籍,加快加大知识的传播──之后的宗教改革、文艺复兴,以及再后的工业革命,都莫不和这一波阅读革命所引发的知识革命有关。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必然且不可逆转的进程,如果回归到当时的环境,却有段漫长的历程。

活版印刷的书籍,不是一下子就淘汰手抄本书籍的。

早期印刷科技固然唤醒了大家对知识的需求,但是技术的本身还有种种缺点与限制。譬如,由于冶金技术的不成熟,一套字模只能印刷一百到三百份就要报销。何况,字模印出来的字体难免粗糙,缺角断线,于是,字体读来秀丽舒适的手抄本书籍,不但没有马上遭到淘汰,反而借助于印刷书籍的兴盛,最少还风行了一百年之后才没落。

不仅如此。

早期印刷术的目的,只是为了节省手抄书籍的时间,换句话说,解决书籍出版的成本与时间问题。因此,字模、编排与版本设计也都主要摹仿手抄本书籍,谈不上自己的设计与出版精神。印刷版的书籍真正要绽放自己的神韵与光彩,要到工业革命之后,配合种种其他科技与文化的发展才发生。那,又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

历史书上几个段落的文字,走过来的路程却相当漫长。

因此,当网络启动新的阅读界面,我们开始期待一场可以类比于五百年前的阅读革命时,许多发展却变化不前,其中有四个原因。

第一、各种技术的不成熟,使得网络阅读谈不上方便与舒适(所以即使比尔.盖茨也承认,超过五页以上的东西,他还是宁可印成纸张来阅读)。

第二、内容与设计概念还没独立,使得网络内容主要还是静态的文字,这就使得阅读网络的乐趣与收获,和阅读书籍的区分不大。

第三、交易环境没有成熟,因而影响到内容创造与设计的意愿(网络上的著作权,到现在还产生很多争论。内容要不要付费,不时可以成为话题 )。

第四、配合新型态的阅读所需要的新型态服务,还没发展成熟。

因此,认为网络不可能取代书籍,就短期而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同样的四个原因,也可能发展出完全不同的面貌。

第一、等到技术成熟,网络和各种新型态的电子载体结合后,阅读的方便与舒适一定不是书籍可及的。模拟纸张的轻便与柔软,以及字体与大小的随选自如,都将不是问题。

第二、伴随着技术的发展,网络阅读的内容与设计,会发展出自己的生命。就像电影运用了蒙太奇之后,才开始呈现它独有的魅力与生命,网络阅读也终究会超脱于文字之外。虚拟实境与网络的结合,就是很令人兴奋的等待。

第三、交易环境总会成熟。作家在网络上收入不足的问题,终究会解决。

第四、网络终究可以发展出和阅读内容一体成型的服务。使得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享受到新的附加价值。

因此,从长期来说,我们可以相信网络终究要取代书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同西方在活版印刷发明之后,由于实际阅读的不适与不便,继续给了手抄本书籍一百年的生存时间,今天的网络阅读也是同理:虽然已经呈现了划时代的意义,但是相形之下的不适与不便,也将给予平面阅读或书籍阅读一段继续生存的时间。

只是,时间还要多久?

最近,《纽约时报》针对纸张阅读资料的数字化,做了个报导。

他们以华盛顿的国家档案局的资料来分析,是这样的:

文字文件,总共有90亿件,数字化的有500万件。相当于1/1800。

空照摄影,总共2,700万件,数字化的有90万件,相当于1/30。

静止摄影,1,000万件,数字化的有58,000件,相当于1/172。

地图与画图(drawing),800万件,数字化的有398件,相当于1/20100。

微卷(microfilm),150万件,数字化的是零。

电影(motion picture)40万件,数字化的22,000件,相当于1/18。

录音,20万件 ,数字化的11,369件,相当于1/18。

原版海报,7,000件, 数字化的4,484件,相当于1/1.5。

美国国家档案局今年要增加人手,新添设备。尽管如此,按这种数字化的速度,他们估算要全部数字化,得花上一千八百年时间。

光美国国家档案局都如此,其他国家的其他书籍与资料呢?

“网络”与“书”的关系变化,当然不必真的等上一千八百年。只是,还要再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则是不必怀疑的。

所以,我们要有的一个心理准备是:要在还可以利用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善用“网络”与“书”的不同特质,来对待过去与新生的知识及资料,来对待“影音像”及“文字”不同的媒体。

反动现象的双重风险

我们没有意识到文字是一种使用上应该略为收敛,因而也要略加珍惜的媒体。

如果说网络及其带来的影音多媒体阅读,其实是对时间虽然短暂,但主导性过强的文字及书籍阅读的一点平衡作用;其实是我们古老而被压抑的其他阅读感官的一点恢复,那么,今天有些现象,其实可以说是相当反动的。

因为,在一个文字对其他阅读应该由上位而转为平位的时代,人类有史以来,却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和文字的阅读,以及创作,结合得如此密切过。

今天,文字的阅读成了无所不在的事情:

在自己办公桌的电脑上、在网咖里的电脑上、在随身的notebook上、在连线的电脑游戏上、在手机的短信上、在PDA的屏幕上、在平板型电脑上,在儿童的电子书包上……。

要读各种软体的使用help,要读留言板,要读讨论区,要读网站内容,要读部落格,要读chat,要读订阅的电子报,要读朋友来的信,要读别人转寄来的文章……

我们一面无时无刻不在阅读,也一面无时无刻不在写作。公事来往要写email,私人书信要写email,在网络上发表短篇文章、长篇著作,写message board,写Chat,forward讯息给朋友,写PDA记事,写手机短信……

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回应各种讯息和知识,无时无刻不在写作。

看来,文字和我们的关系,不要说是颠覆,连降低都难。

但是,文字这种日益更盛的应用现象,将给我们带来两种风险。

第一、我们会不认真思考网络时代里,自己应该如何重新对待图像、影像及声音,这些过去在文字及书籍时代没得到适当对待的新兴媒体。

第二、因为我们没有意识到文字是一种使用上应该略为收敛,因而也要略加珍惜的媒体,所以文字和我们零距离的结合,无时不在的结合,反而在磨损这种媒体所应最受重视的特质──文字是单位面积里浓缩意象最高的媒体,最需要谨慎以待。

于是,我们没有好好迎接图像、影像及声音透过网络重新产生新价值的时代──少数注意到的人,像Youtube,则做了另一种示范。

同时,我们又在粗鲁地对待文字这种网络时代本应该更加精致使用的媒体。所以,我们乐于使用火星文,我们安于目睹报纸、电视上四处泛滥的错字、漏字、别字。

我们在错失网络时代带来的机会,又给自己制造了双重风险。

跑车插了银翼之后

你听说过邝其照这个人吗?

二○○三年,我编一本叫《词典的两个世界》的书。

编书的过程里,在有关中国怎么出现最早的英汉字典这件事,去跟上海的周振鹤教授邀稿。周教授写了一篇英国传教士马礼逊编成的中国第一部英文学习词典。但是,中国人自己编英汉词典,另有其人。他告诉我一个名字是“邝其照”,但其他资料则无。只知道在东京的御茶之水图书馆里,存有一本邝其照编的字典。

我请东京的朋友帮我去看看是否能找到这本字典,当时偏偏那个图书馆封馆装修,要半年多后才能重新开张。而我们那本书出版在即,难以等待。

我用网络查,只能查到一些琐碎的资料,拼凑不起对这个人及他所做的事情的样貌。

在那本书快要完成的阶段,我去日本参加了一次Book and Computer举办的研讨会,也趁机去东京神保町的旧书店寻觅一番,结果看到一本《兰和.英和辞书发达史》(永岛大典/著)。我原来只是好奇而翻翻那本书,但是书后一个14页的附录《英语辞书史年表》,却让我收获极大,决定买了下来。我没想到在那个年表中,竟然看到了邝其照的名字,以及他出版的第一本中国人编的英汉字典,在日本也出版过的年代及其他资料。这样,我知道那本字典的正式名称是《字典集成》,邝其照的英文拼音是Kwong Ki-chiu,甚至还有他编写其他字典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