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们来做个游戏吧,一个人说一句有地名的诗。”
我牵着天天的手走在路上,他突然说。
“好啊。”
“一个人说一句,里面必须带一个地名,同一首诗里面的不算。”天天很快制定出了游戏规则,简单而明了。
“我先来: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烟花三月下扬州。”我跟上。
“洛阳亲友如相问。”天天反应很快。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唉,可惜了,这句诗那么多地名,只能用一次。”天天有些惋惜。
……各自说了几十句下来,我居然有些捉襟见肘了。
“日照香炉生紫烟……”我觉得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嗯,香炉峰也算是地名吧。”身兼运动员裁判员二职的天天居然十分宽宏大量。
我们一直走,一直对,直到我搜尽枯肠,天天也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诗句了。回家他和哥哥姐姐做这个游戏,他们总是不到三五回合就败下阵来,天天似乎觉得很不过瘾。
“今天我们再找有花的诗句吧。”有一天,天天又发明了新的游戏玩法。
“我先来。杨花落尽子规啼。”天天要是下围棋肯定喜欢执黑。
“因风飞过蔷薇。”我跟上。
“我花开尽百花杀。”
“花谢花飞飞满天。”
“一枝红杏出墙来。”
“却道海棠依旧。”
……
给天天讲诗词故事是他六岁时候的事情,断断续续讲了两三年,从来没有要他背诵,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记住这么多诗句的。后来,也给天天讲过辛巴达、《胡桃夹子》、《时代广场的蟋蟀》、杨红樱,天天喜欢什么,我觉得什么好,就给他读什么。天天早就认识很多字了,也喜欢看书,但是我和他都喜欢在他临睡的时候,我来给他读书。
那天,天天回来说,老师说他们应该能背200首古诗,还有100首现代诗。
“200首古诗倒是没有问题,”天天并不无谓谦虚,“但是100首现代诗可就不行了。”他知道自己的不足。此前,每天睡前的功课已经变成了给天天读泰戈尔,可是有些诗天天并不是很喜欢。
“我觉得这些诗好悲伤哦。”我知道,他指的是泰戈尔诗集中一部分诗歌,于是每次我读之前都会挑选一下,找一些快乐明亮的诗歌读给他听。
妈妈给天天买了童子和金子美玲的儿童诗。我很多年未接触过儿童诗,现在看这些美丽的诗歌,惊诧于那些纯美的诗句后躲着的一颗颗美丽的童心。经常是读着读着,我和天天不约而同地赞叹一句:真美啊!
如果你也有过婚姻
亲爱的安徒生,你的小孩子
会像她一样大,会自个儿
走出门去,坐在雪地里
弄湿白裙子
她可爱的、狼狈的表情
哎,和那早开的小青花
很相似的尴尬呀……
——选自《月亮说的话》
几乎每天晚上,天天进入梦乡之前都读这些美丽的诗句,我希望,他的梦也能一样美丽,而且,尽可能久点,再久点……
每个夜晚,天天卧室的灯将要熄灭,我靠在床头为他读诗,他靠在我的手臂上看着诗集,有时候会纠正我读错的地方,有时候会把我读过的他喜欢的句子再读一遍。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读到那首诗:
向着明亮那方
金子美玲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一片叶子,
也要向着日光洒下的方向。
灌木丛中的小草啊!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烧焦了翅膀,
也要飞向灯火闪烁的方向。
夜里的飞虫啊!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只是分寸的宽敞,
也要向着阳光照射的方向。
住在乡村的孩子们啊!
住在城市的孩子们啊!
住在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孩子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