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新型买家会拿着打印好的资料跑去汽车专卖店,这可真叫经销商抓狂。凡是能接入互联网的人都能解开卖车人利润的奥妙。只要花上几美元,就能买到一套经销商财务报告,当中包含最新车型及其可选配件的成本,如送抵目的地的费用、预付定金以及其他没做广告宣传的促销赠品。售卖此类信息的组织一般会建议买家说,经销商在真实成本上加价5%,应算是“公平”的利润。故此,拿着打印资料来的买家,清楚地知道自己打算付多少。他跟 “傻瓜蛋”截然两样,需要商家采用不同的应对策略。
有了这样的客户,谈判不再是随口说个价,而更多的是向事实发起挑战。经销商成了抵赖的大师。他们坚持说《消费者报告》是错的,互联网是错的,买家算出来的数字是错的。打印小册子上的信息过时了(情况天天都在变);具体的那个车型本地已经没货了;不管小册子怎么说,其他买家愿意付经销商报的价等等。做了功课的买家兴许不怎么相信这些说辞,但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总会出现某个点,买家会厌倦:他提出的每一点事实和合理的推断,经销商都抵赖个一干二净。总之,买家让步了,他付出的价格超过了成本加价5%。也许他相信了经销商的辩白,也许他只是不想再纠缠下去罢了。
很多地方建议购车者使用“好友系统”:带上配偶或朋友,以提供支持和备选意见。好友系统是“反向思考”的社交形式。你的朋友在必要的时候向经销商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不过,我怀疑掌握信息最详尽的买家利用好友系统的可能性恐怕是最小的。一个人有了事实的武装,情感支持似乎就成了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了。
社会心理学的经典实验之一就牵涉到了好友系统。1951年,当时在斯沃斯莫尔学院的所罗门·阿希(Solomon Asch)发表了一篇文章论决策的群体压力。
实验对象均为本科男生。受试者坐在一张桌子边,桌边还有其他8个人,受试者以为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伙伴。可事实上他们是阿希安排的“内鬼”。实验者展示了一套“视力测试”,由18张简单的图表构成。图37-1就是一份摹本,按阿希使用的实际尺寸复制而成。仔细看看最左边的直线,再看看右边的三条直线,它们跟左边的直线一样长吗?
研究人员事先告诉内鬼,头两张图要给出正确答案,其后的图表则交替报出错误和正确答案。真正的受试者坐的位置是安排好的,他最后一个作答。在关键题目上,受试者要在听到多名内鬼给出同样的错误答案后才能发言。
总体而言,受试者有32%的时候会给出错误答案。74% 的人至少给出一次错误答案,还有相当多的人3/4的时候都屈服于同辈压力。由于题目无比简单,所以这个数字十分惊人。在没有内鬼的对照组,几乎人人都100%地给出了正确答案。
图37-1
阿希试图揭示受试者在屈从于群体意见时是怎么想的。他听到了三类解释。有些人说,集体报出的错误答案看起来的确是错的,但他们寻思,集体可能是对的。另一组受试者告诉阿希,他们知道自己是对的,集体错了,可他们不想引人注目,惹起风波。还有极少数人是真正被洗了脑,就算阿希对实验做了解释,他们也坚持说自己的确看到左边的直线跟1号线一样长。
给出正确答案的参与者大多承认他们心里是没底的。“你们或许是对的,但也可能错了!”有个人在实验里对内鬼小组这么说。后来,听说真相之后,他感到“欢欣与宽慰”,他告诉阿希,“实话实说,那时我曾这么想过,‘管它的,我跟其他人一样就行了’。”
阿希又尝试在实验里加入表示同情的“哥们儿”。
在一次实验里,桌边坐了两名不知情的受试者(其余的人还是内鬼)。这给比较直线长短的那道题带来了显著影响。给出错误答案的比例从32%降到了10.4%。
头一个回答的不知情受试者享受不到听其他人给出正确答案的“福利”。他有时会屈服,随大流给出错误的答案。这令第二名受试者提出异议变得更难了。故此,阿希又使用了另一种安排:先回答的“哥们儿”其实也是内鬼,只不过他得给出正确答案。这再次令错误率降了一半。真正的受试者给出错误答案的百分比只有5.5%了。
阿希想弄清多大的群体能左右孤独的受试者。答案是,三个人就可以。
倘若只有受试者一个人,他们几乎全都会给出正确的答案。当受试者一对一地“单挑”报出错误答案的内鬼时,情况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可要是一对二的话,受试者的错误率就提高了。一旦有三个内鬼,他人影响差不多就达到最大程度了。人数再多,它的变动也不大了。此时,三人为“众”。
在汽车专卖店,“真理”是可以商量的。带一名好友,这是个好主意;带两名好友——达到了三人为众的神奇门槛——就更加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