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
星期五。
除了是“黑色星期五”之外,就连星座书上都说水瓶座这一天会出师不利,路遇煞星。
不过,事实上,今天一切也都还好啦——可嘉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得就差连蹦带跳了——除了天气有点反常的闷热,使得心情稍微有点烦躁外,今天其实还算蛮顺利的。
早上的课没有迟到,就已经是运气了;接着,专业课教授还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她的色彩感,说什么只要她努力,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云云;然后,下午经过学校会议室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虽然速写老师对她的那幅“母子共游博物馆图”没有一句好话,可是这幅画却竟然被他拿去参加教学成果展览;再加上,有“系草”之称的学长陈伯伦路过她们那堆女生的时候,竟然对她微微一笑——只有对她哦……
嘻嘻!
不管书上说什么,反正,今天她的自我感觉可是相当不错的哦!
“喵——!!!”
一声凄厉的惨叫凭空响起。
与此同时,可嘉感觉自己踩到了一堆软乎乎的东西上。
在她脚下的,是一根肥大蓬松的尾巴,而这根尾巴的主人则是一只肥胖而毛色黑得发亮的猫。
此刻,这只黑猫正怒视着可嘉,冲着她再次不满地叫了一声之后,才转过身,甩甩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开。
看着这只黑猫体积庞大的背影,可嘉有些哭笑不得——搞什么啊?是它自己好死不死躺在人行道的正当中晒太阳,挡了别人的路不说,还居然好意思冲着别人嚎叫!这世界真是颠倒了,连猫都开始欺负人了!
可是……慢着!
她看着那只猫一跃翻过路边人家的围墙,直至消失不见——十三号、星期五,还有黑猫……
一丝不祥的预感窜上可嘉心头。
——也许,今天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晚饭破天荒地在五点半的时候就开始了。
而且以三个人的胃口来说,今天的菜也多得未免有些离谱。
整只的鸡,整只的鸭,整条的鱼,整块的红烧肉,甚至还有整整一只烤乳猪。
“开动!”
可嘉眉开眼笑地举着筷子叫道。
虽然空气中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虽然老爸老妈对她的态度也好到了诡异的程度,但是……
只要一看到吃的(尤其是肉类),可嘉就能抛开一切,除了一逞“口舌之快”外,别的什么都顾不了了。
“好好吃哦!”
直到消灭掉一只鸡翅膀、一条鸭腿、半条鱼、两块肉、四分之一只烤乳猪和一两根鸡毛菜后,可嘉才满嘴流油地抬起头来——总得关心一下辛苦了半天的老爸老妈吧。
“咦?你们怎么都不吃呢?”
假客气的同时,眼睛却早已瞄到了另一块红烧五花肉上。
不吃最好,都留给她吃,嘻嘻。
——不过,对自己的老爸老妈都有这样的想法,好像太自私了点哦。
“可嘉。”老妈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弄得可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平时,何爱玲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她的风格是尖酸刻薄、冷淡无情,要是哪天她说话像个正常的妈妈了,不是她变得不正常了,就是对可嘉有所图谋。
“嗯?”
“这些都是留给你吃的。”何爱玲拍了拍女儿的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老爸宏亮的嗓门也加入了谈话,“可嘉,喜欢吃就多吃一点,这些菜全是为你做的,我们不会跟你抢的。”
“真的?”
可嘉嚼着五花肉,大眼睛在老爸老妈的脸上转来转去。而她的父母除了拼命吞口水却不动筷子之外,更摆出了一副慈父良母的嘴脸。
不对不对。
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赶快多吃几块烤乳猪再扒两口饭,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扔——
“你们要是不说,我就不吃了!”
——反正她也吃得差不多了。
“说?说什么啊?”宋研连的声音低了下来,透着心虚。
“你们一定有事瞒我,对不对?”
“瞒你?呵呵,”何爱玲笑着,“怎么可能呢?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耶,家里有事,爸爸妈妈怎么会瞒着你呢?”
老妈的那两声假笑,更说明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到底怎么了啦?!”可嘉心浮气躁地拔高了嗓门。
“可嘉,是这样的,”宋研连咳嗽了一声,“老爸老妈要离开一段日子,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桌上的这些菜够你吃好几顿的了,吃完记着自己烧些菜……”
“停!”
可嘉连忙让老爸住嘴。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你们离开?去哪里?去几天?为什么要出去?那我呢?亲生女儿你们就不管啦?我从来都不会烧菜的,你们不知道吗?”
宋研连、何爱玲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一迭连声的提问。
可嘉叹了口气,换了个简单点的问题:“好吧,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对于这个问题,这对做父母的倒是很快作出了反应——
“今晚。”
粉红色阳台。
可嘉的秘密天地。
头顶,是灿烂星光;眼前,有摇曳树影;耳边,秋虫正呢哝。
以往,只要一站到阳台上,就算有再多烦恼,心情也会平静下来。
可是今天……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也太离谱了。事态发展到最后,都到了让可嘉瞠目结舌的地步。
首先是老爸。马上出发的话音刚落,他就像变戏法一样从房里推出两个硕大的行李箱——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而且以行李箱的重量也可以看出,他们离开绝不会仅仅只有几天。
接着是老妈。趁着老爸拿行李,在两秒钟之内,她就换好了外出服,站在门口,蓄势待发——要知道在平时,不用上两三个小时涂脂抹粉洒香水挑衣服,何爱玲是绝对不会踏出大门半步的。
最后,在家门口还上演了一幕离别曲。宋研连和何爱玲轮番拥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可嘉,如同生离死别一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差把可嘉泡在泪缸里了。
但是,最最最可疑的,莫过于他们临走前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告别语。
“可嘉,”老爸吸吸鼻涕,“要是想爸妈,或是有什么事的话,就打我的手机。我们可能不会有固定电话号码,不过,老爸24小时都会开机的。”
“还有,不认识的人就别开门……”老妈拎起可嘉的袖子擦擦眼泪,“要是家门口站着不三不四的家伙,就跑开点,等那些人都走了再回家……”
“如果实在躲不开,被人问起我们到哪里去了的话,就说……就说我们到国外二度蜜月去了。知道吗?”
……
二度蜜月。
也亏他们想得出。
可是……
他们这么匆匆忙忙火烧屁股一样的离开,到底是去哪里呢?
还有,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能够这样的抛家弃女?
虽然自己是不够聪明啦,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有一个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她,宋可嘉,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了!
她还是未成年少女呢(再过三个月才到18岁生日,现在当然还未成年啦),他们怎么能够如此狠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万一她生病了怎么办?
万一有个天灾人祸怎么办?
万一她自己煮饭引起火灾了怎么办?
万一她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溺水怎么办?
万一她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摔断腿怎么办?
还有……万一有色狼早就瞄上她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色,趁机下手,她该怎么办哪?!
……
咦?
怎么想到什么就看到什么?
就在楼下的树林里,那一片月光照耀下的草丛中,刚刚好像……真的有一头摇着尾巴的狼跑过。
这一定是她的想象——可嘉闭上眼睛——一定是因为太心烦意乱了,以至于眼前出现幻觉。
睁开眼,再向那片草地看去,果然,除了交错的月光和林木阴影外,那里什么都没有。
刚要收回视线,眼角却感觉一道反光。
她不由得探出了脑袋——那道反光来自楼下的自行车棚。
在一排停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自行车间,一辆银色的山地车傲然横在当中,占据了三辆车的空间不算,车尾还大咧咧地拦在了人行道上。
刺到可嘉眼睛的,就是从那辆车车尾的银色反射来的月光。
哼!
有辆自行车很了不起吗?连停车都停得那么霸道,这辆车的主人平时都不知道拽成什么样子了呢!
她愤愤地从栏杆边收回脑袋,转身向屋内走去。
看来,今晚自己的心情是不可能平静下来了。不如赶快洗澡,早点上床睡觉……书上不是这么说吗——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推开阳台和客厅之间的落地门,可嘉停住了脚步。
尽管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尽管明亮的房间显得温馨而舒适,尽管知道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可是……此刻,满屋的冷清和寂寞还是势不可挡地向她涌来。
平时,老爸老妈在的时候,嫌他们甛噪罗嗦,多管闲事。现在,他们终于不在身边了,耳根能清静了,她也可以享受一下自由的感觉了。可是为什么……
在不知不觉间,她却早已泪流满面了呢?
“嘭嘭!”
好吵!
一定是楼里哪家人家在装修。
“嘭嘭嘭!!”
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呀!
赶快拉上被子,捂住脑袋。
——不管他,继续睡觉!
“嘭嘭嘭嘭!!!”
烦死人啦!
可嘉一把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巨大而粗鲁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来——不是别家在装修,根本就是有人在敲她家的大门。
迷迷糊糊地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搞什么?才八点半?!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没课,再加上昨晚哭了一夜,本来还想好好睡个懒觉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这么早就来骚扰?!
闭着眼坐在床边摸索拖鞋的时候,可嘉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老爸老妈回来了?他们一定不忍心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儿一个人扔在家里,所以昨天在外面良心发现思想斗争了一个晚上,最后终于决定,无论怎么样,一家三口都要厮守在一起,如同汪洋中的一座孤岛那样,共同抵抗外面世界的大风大浪腥风血雨……
哦!好感人的一幅画面!
光是这么想想,就已经眼眶湿湿的了,待会儿,一家人团聚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飞快地蹬上鞋,可嘉奔向客厅——老爸老妈!我来了!
慢着!
怎么门才开了一条缝,就有一只穿了黑色男式皮鞋的脚不客气地伸过来,牢牢卡在了门缝中?
不对呀。
这只脚不是老爸的——他才不会穿式样这么老土的皮鞋,也绝不会让鞋面上沾满泥土灰尘,更令人作呕的是,在这只黑皮鞋外,翻出了一圈灰色棉袜(本来应该是白色的,估计经年未洗了,所以变成了灰色),袜子的顶端,还赫然有个大洞。
视线沿着皮鞋缓缓上移,一路经过同样脏兮兮已经分辨不出黑色还是蓝色的长裤(天啊!这条裤子的校门竟然没有关!这一段快速跳过),磨损到快要断掉的皮带,和只剩下三颗扣子的衬衫,最后,可嘉的目光停在了一张陌生的遍布横肉的脸上。
“喂!小姑娘!”“横肉”说话前先向旁边吐了口痰,“这里有个叫宋研连吧?”
找老爸?
“‘沈流公寓’7楼B座,”一个小个子男人从横肉身后上前一步,“老大,是这里没错。”
“他出去了。”
可嘉开始有些后悔。她早该想到的,自己那两个无情无义的老爸老妈从来都不会思想斗争,更不可能有什么良心发现。这下好,她兴冲冲地连门外是谁都不看就开了门,现在就是想关也关不上了。
“那宋研连的老婆呢?”。
“也不在。”
“妈的!逃得倒快。”横肉恼火地又吐了一口唾沫,混浊的目光回到可嘉身上,“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在横肉的上下打量中,可嘉忽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尽管这件睡衣有高领设计,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拉了拉领口。
“老大,”边上的小个子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我听说宋研连有个刚上大学的女儿。”
“女儿?”横肉重复着,目光中多了些不怀好意。
妈妈呀,这两个恶形恶状的男人到底是谁?
老爸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二位贵姓?有什么事情吗?”腿已经有点开始发软了,现在只希望她的声音不要发抖——老妈说的,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保持淑女风范,“等我父母回来,我会叫他们与你们联系。”
“和我们联系?哈!”横肉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只怕他们一辈子都不敢主动联系我们。”
“不会的,”只要这个横肉把脚从门缝里缩回去,哪怕要她拿枪顶着老爸的头去和横肉联系她都愿意,“只要我跟他们说,他们就一定会打电话给你们的!”
“小姑娘,你也太天真了。”小个子从横肉的身后探出脑袋,“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姓什么吗?我们姓钱,而你爸爸妈妈欠我们些东西,这句话连起来说就是,他们欠钱!怎么样,现在你明白了吧?哈哈哈……”
那两个人自以为幽默地狂笑了起来,肆无忌惮的声音响彻整个7楼。
“呵呵。”
可嘉苦笑地跟着扯了一下嘴角。
怪不得老爸老妈连夜落跑,原来是欠了别人的债了——只是,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该把她一个人抛下,让一无所知的她来面对他们的债主呀!
“他们欠了你们多少钱?”——如果数目不大的话,也许,她可以打工帮忙还债。
横肉又吐了口口水:“本来是不多,不过,谁让他们一拖再拖不肯还钱,利滚利,息生息,现在他们已经欠了我们……”他报出了个天文数字,“要是他们再不还的话,接下来,可就不是钱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可嘉的嘴张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她早就知道老爸的生意在走下坡路,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欠别人那么多钱,而且还都是高利贷!
“等……等他们回来,我一定叫他们赶快还钱。”惹上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等老爸老妈一回来就逼着他们去还钱,就算一家三口都出去打工摆地摊卖茶叶蛋都无所谓。对!一定要这么办!
“等他们回来就来不及啦。”小个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罐饮料,啧啧有声地吸了起来,“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我们老大早就警告过他们,要是他们今天还拿不出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她的声音终究还是开始发抖了,“你们想干什么?”
“既然宋研连不在……”横肉的视线透过门缝向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回到她的脸上,“你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就好像只有你了。”
“你是……什……什么意思?”可嘉别过脸去,下意识地想关门,无奈横肉那只该死的臭脚还是死死地卡在那儿。
“我老大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小个子幸灾乐祸地把饮料罐向后一扔,铝罐不知打在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闷响后,再落在地上,沿着走廊滚远,“只要你陪他玩玩,我们兄弟今天就放过你家。”
玩……玩玩?!
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个恶心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可嘉死命抓着睡衣的领子,几乎都快把自己勒死。
他们……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吧?
鼻梁习惯性地开始堵塞,视线也跟着渐渐模糊。即使如此,她还是能看清横肉和小个子脸上令人作呕的笑容……看来,这次连眼泪这个最后的武器都没什么用了!
——佛祖菩萨观音罗汉,天上地下的各路神仙,哪个来救救她呀?!
——“把你扔的垃圾捡起来。”
有个声音冷冷地从小个子身后的走廊上传出。
嗯?——可嘉眨眨眼,挤去泪花——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哦!
“切!什么人敢管到……”小个子转过身,抽了一口凉气,拉了拉横肉的袖子:“老……老大。”
横肉不耐烦地挥开小个子:“干什么?!”他回过头去,“屁大的小事也要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横肉像他的同伙一样,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顾不得脸上泪痕狼籍,也顾不得自己衣冠不整,可嘉好奇地探出头去,想看看是什么人能让这两个凶神恶煞吓得连话也说不出。
那个,不是人。
朝阳透过走廊的落地玻璃,在地面上射出一块块明亮的光斑。
它就站在光影之中,强壮,巨大,在阳光的照耀下,全身泛出金黄的色泽。
在一瞬间变得寂静的走廊中,它的喘息清晰可闻。
随着呼吸,它的嘴张了开来,露出两边雪白的獠牙。
——小狼!
她曾在游乐园遇见过它,那个晚上的它快乐温和,而现在……
现在,它看上去却充满了威胁和攻击性。
小狼的身边,有个人斜靠在阴影中的墙边,脚下轻踢着刚才被小个子扔下的饮料灌。
“哪!”把那个罐子踢向小个子,唐麟风的声音平静一如往常,“既然是你扔的,就麻烦你捡起来。”
易拉罐准确地滚到了小个子的脚下。
三秒钟的寂静。
“呸!”横肉吐下一口痰,打破沉默,“我们扔东西关你什么事?我们不但乱扔垃圾,还随地吐痰。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有了老大撑腰,小个子再度神气起来:“就是!小弟弟,你可不要以为自己是个清洁工就很了不起了。喏,我给你两块钱,算是你再把这层楼扫一遍的劳务费怎么样?”
他俩仰起头,又是一阵刺耳的狂笑。
唐麟风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虽然可嘉看不清那张隐在阴影中的脸庞,也不知道唐麟风会做些什么,可是,空气中突然出现的那一丝隐隐约约的危险气息告诉她——
——接下来,横肉兄弟会死得很难看。
依然挡在可嘉门前的横肉忽然收住笑声。
直到一分钟之后,小个子才发觉在场的四个人中,只有自己还在傻笑;只是傻笑声中,不知何时多出了另外一种声音。
那是一阵低嗥。
小狼的尾巴早已停止摇摆,全身肌肉绷紧。随着充满敌意的低吼,它的嘴张得更大了,展现出两颗尖利的獠牙。
“你们要是不把垃圾捡起来,我当然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只是……”唐麟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小狼的脑袋,“我的狗是个环保主义者,它会把你们怎么样,我就说不准了。”
小个子腿一软,手当即跟着向地上的饮料罐摸去。横肉连忙重重地咳嗽一声,小个子看看老大,又把手慢慢地缩了回来。
事情在转眼间发生。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犬吠,一道金黄色的身影闪电般扑到了小个子的身上。
下一秒,小个子已经四脚朝天地仰躺在地上,小狼稳稳地站在他身上,森森的白牙正对着他的酒糟朝天鼻。
小个子面色如土,一副就快昏过去的样子。
横肉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他抖着手指向唐麟风,“把这只狗从我兄弟身上弄下来!”
“你以为我愿意让我的狗爬在这个恶心货色的身上?”唐麟风在横肉面前停下脚步,“如果你想保住你兄弟还有你自己的鼻子的话,限你在一分钟之内把这个走廊弄干净。”
事实上,清扫走廊只用了三十秒的时间;而横肉兄弟的慌忙逃窜,速度之快更是不到三秒。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用你的狗做一道狗肉煲的!”
即使慌不择路,横肉还是抽空回头撂下一句狠话,以至于没看清面前的楼梯,一脚踏空,在可嘉的笑声和小狼的叫声中,摔了个狗啃屎。
——“唐麟风!”
可嘉收住笑,连忙叫住了目不斜视正要从她家门前走过的唐麟风。
他停下脚步:“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可嘉点头,“你好像……很出名的样子。好巧哦!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刚才,那两个家伙正要对我图谋不轨呢!你就出现了!怎么会这么巧……我知道了!”她睁大了眼睛,一脸了然于胸恍然大悟的神情,“一定是我的清纯可爱和天生丽质让你一见难忘,再见倾心,三见钟情,所以,你跟踪我,知道我家地址后,就默默地守护在我的身边,就像守护天使那样……”
他脸上的表情成功地让她住了嘴。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可嘉翻起了白眼,“要吐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用一下洗手间。”
“不用。”唐麟风连忙摇头,“免得你说我巧立名目趁机拉近和你的距离。”
“喂!我是和你开玩笑的!连这个都听不懂!”——难得有机会自我陶醉一下,他非要这么不给面子吗?——“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想起横肉兄弟那两张丑恶的嘴脸,可嘉就是一阵鸡皮疙瘩直竖。
“我不是为了救你。”唐麟风直截了当的,“我最讨厌乱扔垃圾的人,而且……”他有些含混不清地,“他把饮料罐扔到了我的头上。”
一想到易拉罐打到他脑袋的那幅画面,可嘉就忍不住想笑。可是她的笑容转瞬即逝。
什么?!
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他竟然都没有想过要救她!
他还是不是人哪!有没有最基本的同情心啊?!连小狼看到她都又舔又扑的,他简直连狗都不如!他……
——他这是往哪里走?
“喂!你去A座干吗?”尽管他对她不仁,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那边都好久没人住了。”
唐麟风停下脚步,回过头,黑漆漆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从今天起,那里有人住了。”
他竟然住进了和她家门对门的7楼A座!
尽管当着他的面摔上了门,还声音很大地上了三道锁,可是,还没走到客厅,可嘉就忍不住转身扑向大门,从猫眼向外偷看。
真的耶!
刚才怎么没注意呢?除了巨大的帆布背包外,他还带了个拉杆箱和一些打好包的纸箱,虽然东西不是很多,不过也足够表明,他打算在这儿呆上一阵子了。
因为热的关系,唐麟风已经脱去了外衣,穿着篮球背心搬运捆起的大部头书籍。
汗水顺着深麦色的肌肤滑下。
一缕头发不听话地粘在眼睛上,他不耐烦地挥开。
生平第一次,可嘉有些感叹,原来性感这个词也可以用在男生身上。
呸呸!
想什么呢?
这种冷酷无情没心没肺的人还性感?!哈!这种词用在他身上,只怕是没人性没感情的缩写吧!
……
嗯?怎么才一分神,他人就不见了?去哪里了?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我找我找我找找找……
猫眼前忽然贴上了一只硕大无比可以媲美贞子的眼珠。
可嘉一声惊叫,与此同时,冷笑声从门外响起。
“何必偷看呢?”唐麟风的声音传了进来,“想看的话,就大大方方把门打开好了,我不会问你收门票的。”
他以为他是谁啊!
她要是再看他一眼,就……就罚她多背三百个英文单词!
哼!
可嘉恨恨地向门上踢了一脚,却换来了一阵痛彻心肺。
抱着脚在房间里跳来跳去的同时,可嘉再度确定了自己早先的预感——
每次碰到他——唐麟风——真的不会有好事发生诶!
而现在……
——这个扫把星却竟然要成为她的邻居了!
“明琪,好久没见你上M了,是不是那边的功课特别忙啊?既然你不上来,没办法,只能我给你写信啦~~~我的老爸老妈还在逃亡中,都已经一个礼拜了,他们只给我来过两个电话,而且每次说不到一分钟就挂了,就好像我是FBI探员,能跟踪到他们的电话一样~~~呼!有时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横肉兄弟在那次以后就没再见过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唐麟风那个家伙~~你猜怎么样?一样是大学生,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有钱,一个人租房子住不算,还有一辆银色的好拉风的自己改装的自行车,还有一整套摄影器材,据说光是他那个尼康相机就得上万元呢~~~不过有点臭钱而已,这家伙就成天摆出一脸臭屁的样子~~~昨天早上我上课又快迟到了,正好在楼下碰到他,反正他的学校离世青也近嘛,我就请他帮个忙,让他顺路带我过去。你猜他怎么样?他就骑在他那辆该死的自行车上,听完我的话(我还是陪着笑脸说的哦),看了我两眼,一个字都没说,然后,就这么……就这么一个人骑着车走了!~~~我这辈子碰上的讨厌的人也不算少了,他的排名绝对是——NO.1!!!~~~我现在想到了一个报复的办法……我要去买一支录音笔,录下他超级难听的歌声~~~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吧,这家伙会在洗澡的时候唱歌诶!!他那套公寓的浴室靠近走廊,隔音效果又差,所以,每次只要他一洗澡,整栋楼就都知道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没有一个调是准的,偏偏这个五音不全的家伙还要自己改编歌词,像“月亮知道我的心”,他会改成“月亮知道狗的心”……汗,真是服了他了~~~所以,我要把他的声音录下来,贴到F大的上去,看他这棵F大校草还能拽到什么时候!嘻嘻!~~~嗯?!门外是什么声音?~~~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看看,拜拜,记得给我回信啊!!!~~~
——想你的可嘉“
匆匆按下鼠标,点下“发送”键,可嘉从电脑桌旁弹起,冲向大门。
门外怎么啦?
一会儿像是小孩在哭,一会儿又像有谁在抓挠门板,奇奇怪怪的声音不断从防盗门外发出。
可嘉停下脚步——不会是横肉他们卷土重来在门外搞鬼吧?
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啼笑皆非的一幕展现在她的眼前。
在门外搞出那些动静的竟然是小狼。
它气喘吁吁地吐着粉红色的舌头,褐色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可嘉的家门,摇着尾巴呜咽了两声之后,又伸出前爪,在门上抓了几下。
可嘉忍不住笑了——现在的小狼同一个礼拜前赶走横肉的小狼相比,就像换了一条狗似的,可怜、滑稽,哪有半点威武凶猛的样子?
打开大门,小狼箭一般地扑到了可嘉的身上。
“小狼!怎么啦?你的主人呢?”
可嘉一把按住那个试图给她上一层口水面膜的毛茸茸的大脑袋,笑着问道。
——唐麟风那家伙怎么会让小狼一个人跑出来?
那对褐色的眼睛凝视了她几秒,接着,小狼挣脱开可嘉的手,转身走出门外。
“喂?你去哪里?”
小狼熟门熟路地跑到对面,用爪子推开了7楼A座的大门,然后停下脚步,摇着尾巴回头望着她。
——它是要她跟着它。
可是,那是唐麟风的家,它要她去干什么?难道……唐麟风病了?他正奄奄一息地处在危急之中?
心跳开始加速,可嘉连忙跟上——今天早上她还被他洗澡时的鬼哭狼嚎吵醒呢,难道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碰上麻烦了?
小狼一进门就朝房间的左侧奔去,如果A座和她家的结构一样的话,那么那道门就是通向厨房和浴室的。
可是……
可嘉停下脚步——要是他真的像她想的那样昏倒在浴室里,那……那她也没法救他呀?他一定衣冠不整……说不定连衣冠都没有呢……她可是女孩子家,要是看到什么不雅的画面的话,不是羞死人了吗?……光是想想,脸上都已经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而且小狼正站在浴室门口,期待地看着她呢。
做了一个深呼吸,她闭上眼睛拉开浴室的移门。
“汪!”小狼冲进去叫了一声。
怎么啦?
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偷看一下——嗯?浴室里就连半条人影都没有!更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尴尬画面!小狼在搞什么啊?
“汪!”
小狼又叫了一声。
它正绕着一个不锈钢饭盆打转,间或可怜巴巴地看可嘉一眼。
瞪着那只空空如也的饭盆,可嘉终于明白了小狼的用意——它饿了。
也不知道唐麟风这个主人是怎么当的,把狗狗一个人扔在家里不说,连饭都没爱心地不为它准备一下,还粗心到连大门都不锁,要是有坏人冲进来,还真以为小狼对付得了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门锁和不锁其实都一样啦,这间房间,别说小偷,就连乞丐都不会想要进来。
不过才搬进来一个礼拜,这套两室居的公寓就像有十只猪住过一样,不但脏乱到连脚踩的地方都没有,还隐隐散发出一股不知道是汗臭还是发霉的味道。
当下,可嘉就决定先把小狼的肚子搁到一边,要是在这种环境下给狗狗进食,小狼当然是无所谓啦,可是,难保她不会反胃到吐出来。
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所有房间的窗帘,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扫清满屋的浊气。
接下来,整理房间。捡起满地的臭袜子,脏衣服,方便面包装袋,一次性碗筷,吃了一半的过期面包、汉堡,可乐瓶、啤酒罐,摄影杂志,空胶卷盒,还有从杂志上剪下的旧照片,展览会的门票……清理出来的垃圾几乎可以装满一卡车。至于桌子、椅子、茶几、矮柜、写字台等家具,估计搬进来的时候唐麟风就从来没擦过,每样家具上都积了足有半寸厚的灰尘,还四处遍布着他漆黑的手指印——哈!以后这家伙要是犯了罪,警察叔叔取证倒是很方便。
最后,也是最艰巨的任务——拖地板!天知道这地板是怎么被弄成这副样子的,黑漆漆、滑腻腻、黏乎乎,没有长出青苔就算是奇迹了。可嘉足足拖了五遍,还贡献出了自己家里的强力超人清洁剂,才算勉强去掉了地板上的那层油腻。
呼!——大功告成!
撑着拖把,勉强让自己直起酸痛的腰,可嘉打量屋内的景象:窗子还是灰蒙蒙的,床单还是皱巴巴的,堆在地上的唱片、碟片、书籍还有杂志也还都是乱糟糟的……不过,总的来说,这里至少像是人住的地方了。
可是……
尽管一直不让自己去想,那个问题在此刻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地冒了出来——她为什么要为唐麟风做这些?她是有些洁癖没错啦,平时在自己家里就会不停地收拾东西,直到老爸老妈被她烦得心浮气躁为止。可是,她有必要在别人家也这么鸡婆吗?而且,即使把自己的腰都累断了,唐麟风这个臭屁家伙也不见得会感激她……
她这是怎么了?——可嘉看着穿衣镜中,拎着拖把围着围兜包着头巾的自己——两个小时前,还在给明琪的信里说自己有多讨厌那个姓唐的呢,可是看看现在,她却在他家当起了免费阿巴桑!
一阵清风从窗外涌了进来。
“啪!”
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窗帘带了下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摔碎了的相框。相框里,手持武器身穿风衣的基诺里维斯正摆着《骇客帝国》里的POSE.
刚才擦桌子的时候,可嘉就嗤之以鼻注意到了这个相框。这是这屋里惟一纤尘不染的东西——看来每个男人都梦想着自己能成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肌肉男,就连不可一世的唐麟风也不例外。
收拾起碎玻璃,把基诺里维斯放回相框的同时,可嘉发现,在他的背后,还有另外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合影: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小男孩,一家三口挤在一匹旋转木马上,对着镜头开怀大笑。
可嘉的手指抚过小男孩乌黑的眼眸。
那对气质不凡的男女应该就是唐麟风的父母。
可是……
——他为什么要把这张合影藏在电影海报的背后?
把相架放回边桌。桌上除了相框之外,还有一架小小的三脚钢琴摆设。
尽管明知道不能乱动别人的私人物品是淑女礼仪中的重要一条,可嘉还是忍不住拿起钢琴,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
这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琴身是由实心乌木雕刻而成,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泛出黑亮圆润的色泽,细巧的琴脚上,精雕细琢出复杂的花纹,琴盖可以打开,里面是一排黑白相间的象牙琴键。
如果说,在这间乱糟糟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最值钱的话,一定非这台小钢琴莫属了。天生的鉴赏能力告诉她——这架钢琴的价值,远远超过桌上那台新款苹果电脑,或是唐麟风的宝贝照相机。
“呜——”
边上安静了好一阵的小狼终于忍不住一声呜咽。
一接触到可嘉投过来的视线,它立马转身向浴室小跑过去,边跑还边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可嘉笑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钢琴——现在,到了给小狼做晚饭的时间了!
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饮料外,只有一只鸡蛋,一罐牛奶和半块披萨。
搜索目标转移到厨房——这里恐怕是整间公寓里最干净的地方了,除了经年累月的积灰外,别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碗归碗,碟归碟,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吃的东西。
——唐麟风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可嘉看着狗狗期待的眼神,下定决心——她要给小狼做一道蛋炒披萨大餐!
洗干净锅子、铲子,从冰箱里拿出蛋和披萨,找出仅剩的一点菜油,点燃煤气——OK,万事皆备!
可是……
炒蛋是要先把蛋壳去掉,还是把一整只蛋都放进锅里,边炒边把蛋壳敲碎?还有,是要先放油呢?还是干炒一会儿再放油?还有,要不要在锅里放点水?是不是这样一来硬得像砖头一样的披萨就会软一点?……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菜到炒时才觉难。平时老爸老妈钻进厨房,好像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做出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为什么她现在不过想炒个鸡蛋热个披萨而已,就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咕噜噜……”
嗯?
这是什么声音?
可嘉向身边望去,小狼垂涎欲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搞什么?——可嘉有些哭笑不得——连狗狗都会发出饿肚子的声音?
看来,要是再不给小狼吃饭,它就要饿死了。
算了,烦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想到什么就往锅里扔进去就对了。而且——
以她宋可嘉的聪明才智,她才不信自己连小小的一道菜都对付不了!
家里着火了!!!
——这是唐麟风踏进家门的第一反应。
一打开房门,浓烈刺鼻的焦味迎面扑来,紧接着,浓烟滚滚而至,不但呛得人连气都透不过来,就连房间里的能见度都大大降低,除了一片灰蒙蒙之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幸好厨房里不时有一两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传出,指明灾情的具体发生地点。
因为看不清周围状况,抵达厨房的时候,唐麟风已经踢倒三把椅子,撞过两次墙,外加狠狠踩了小狼的尾巴一脚,引得一阵狗吠人叫。
所以,当宋可嘉那张乌漆抹黑的脸从滚滚浓烟中突然冒出来,害得他差点心肌梗塞的时候,唐麟风的怒火已经大到足够引起一场真正的火灾了。
“你在这里搞什么?!”
他吼道,在小小的厨房里引起阵阵回音。
可嘉自豪地一笑,两排牙齿在漆黑的脸上显得分外雪白。她骄傲地举起小狼的狗盆,里面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这该死的是什么?!”他的声音随着火气逐渐上升。
“小狼的晚饭啊!”可嘉点点头,“我用了整整45分钟做出来的。这个,”她指着盆里一块块类似煤炭的东东,“是你冰箱里剩的披萨,这个,”那是一些黑色的棉絮状物体,“是鸡蛋,里面的蛋壳没有剔干净,不过也算是给小狼补补钙吧……”
他的杀人目光终于让她住了嘴。
他那是什么表情啊!
她本来就不指望他会感激她,不过,他也不用做出这种呲牙咧嘴的样子吧?
可嘉把目标转移到了小狼身上。
“小狼,要不是你的主人那么没爱心,你也不至于饿那么惨。不过还好啦,你有我这个好邻居,以后饿了就来找我,我会给你烧好吃的,知道吗?”避开唐麟风铁青的脸色,她弯下腰,递上狗盆,“喏,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哦!”
小狼将信将疑地看看她,再看看盆子,终于低下头舔了一口。
一秒钟之后,这条曾经把横肉兄弟吓破胆的大狗夹着尾巴倒退撤离,接着,迅速转身,飞快地消失在茫茫浓烟中。
“喂!为了做这个我还被溅出来的油烫了好几下呢!”可嘉心有不甘地冲着小狼消失的方向喊,“你至少应该给我点面子多吃两口吧……”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悻悻地转过头,视线接触到一双余怒未消的黑色双眸。
“是小狼来找我的,它用爪子抓我家的门……”可嘉呐呐地开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然后我就发现你忘了锁门了,然后我就知道小狼找我是因为它肚子饿了。不过在给它做饭之前,我先帮你整理了房间……”
“你还整理了房间。”唐麟风冷冷地重复。
“嗯,我帮你收拾了一下东西,擦了灰,还拖了地……再过一会儿等烟散了,你就能看到你焕然一新的房间了!”
“焕然一新!”他再度重复。即使烟雾再浓,也遮不住他挑起的眉毛和嘴角的嘲讽,“来一场火灾倒的确能让这里变个样子。”
“喂!唐麟风!”
可嘉的火气也上来了——她不过出于好心帮他做点事情,他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像一条领地被侵犯的豺狼吗?
“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些啊?!小狼是你的狗,你却让它饿得到处要东西吃!这间公寓是你的房间,你却弄得像个猪圈一样!”
从小到大,只要一碰上吵架,不争气的眼泪总能在关键时刻让她落于下风。
这次也没有例外。
忍住把眼泪眨落眼眶的冲动,可嘉暗自祈祷烟雾能阻挡他的视线,可是,逐渐浓重的鼻音还是泄露了她的软弱:“我也没想到做顿饭要那么长时间的……我本来想在你回来之前把一切都弄好……就像,就像田螺姑娘一样……”不好!眼泪快要忍不住了,还有该死的鼻涕也快流出来了!还是快点结束这段话吧!“要是早知道好心没好报,我才不会为你做那么多呢!”嗯,最后一句还算说得义正词严,趁那个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该来个愤然离去了。
厨房门口的一声闷笑让可嘉停住了脚步。
嗯?谁在那儿?
难道唐麟风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慢慢散去的烟雾中,两个身影逐渐清晰地出现在厨房门口,准确地说应该是三条影子——小狼正兴奋地绕着来人的腿打转,一副见到老熟人的样子。
“嗨!田螺姑娘,”那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矮个子男生上前一步,笑容中有着邻家男孩般的亲切,“我们又见面了。我叫云超,还记得吗?”
对了,这个叫云超的家伙还曾经以为她是高中生呢。
“抱歉那次把你当成高中生了,”看来,云超和她想到一起去了,“麟风说你是世青的,和我们F大是邻校哦!”
——难道唐麟风曾经跟云超说起过她?
可嘉疑惑地看向身后高大的身影,可是,从那对不置可否的黑眸中却读不出任何讯息。
“哥!”一声娇柔又有些不耐烦的轻唤打破了这片刻间的寂静,说话的是斜靠在门边的另一个纤细身影,“这里烟好大,我快要透不过气了啦。”
小梵(这个女生的名字可嘉倒是清楚地记得)咳嗽着,用小手挥去眼前的缕缕烟雾,苍白的脸色楚楚可怜。
“这位是我的妹妹,云梵。”云超微笑着向可嘉介绍,“是F大文学院的二年级生。”
“你好!我叫宋可嘉。”可嘉伸出手去,“现在世青学院读一年级。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小梵挤出一丝笑容,冰冷的指尖扫了一下可嘉的手指,也算是握过手了。
也许因为不耐烦这一场客套,沉默了半天的唐麟风忽然行动起来。
“我们进屋吧。”
他从可嘉身边走过,手臂擦到了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率先进入房间。
小梵当即转身跟上,动作之迅速,让可嘉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哇!麟风哥!你的客厅好大哦!”她过分热情地惊呼着,“真羡慕你能一个人住出来!我也好希望能像你一样,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麟风从小独立惯了,你能和他比?”云超的声音紧随其后,也在客厅里戏谑地响起,“连看个病都要我陪着,还一个人住呢,我看你还是省省吧,不然三天两头把我叫过来伺候你,还不把我累死……”
——看来,在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想到要邀请她加入其中呢。
可嘉愣愣地站在被烟熏黑了的厨房中,手中依然傻傻地捧着小狼的狗盆——仿佛忽然间,她又回到了小学三年级,认识许明琪之前的那段受冷落的日子。“粉红鼻涕”——那是她的绰号。每到下课时间,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玩着橡皮筋、跳格子、捉迷藏,却从没有一个人想到要邀请“粉红鼻涕”一起游戏。
原本以为那段日子早已远去,也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对排挤和冷落能够不那么在意了。
可是……
为什么在突然之间,那似曾相识的,寂寞而尴尬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
随着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小狼摇着尾巴欢快地出现在厨房门口。虽然一看见她手中的狗盆,它就再度飞快逃窜离开,但是它的到来还是让可嘉的情绪好转了一些。
那些人是怎么看她的,她才不在乎呢!她也才不想加入他们,和他们成为好朋友呢!尤其是没心没肺的唐麟风和那个老是做出一副西子捧心模样的小梵!
她做的这一切:整理房间、拖地、做饭……都是为了小狼。要不是小狼,她连这间房间都懒得走进来!
对!一定就是这样的!
放下狗盆,走向门口玄关,与此同时,小梵的声音再度细声细气地响起:
“哥!我才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呢!在家里我也什么都做啊……麟风哥,你可千万别信我哥说的,以后你需要整理房间或是怎么样的时候就叫我来嘛!毕竟这些事情还是熟人来做比较好。而且,至少,我煮饭的时候不会引起火灾,也不会把厨房弄得漆黑啊!……”
走出玄关,可嘉摔上门,把那一片欢声笑语关在了7楼A座的大门内。
“我有好乐歌的优惠券!”
美术理论课教授还没有宣布下课,朱惠怜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手中两张花花绿绿的小纸条,开始大声嚷嚷:“截止日期就是今天!一会儿谁和我一起去唱歌?最多只能四个人,机会有限,不容错过哦!”
理论课老师铁青着脸摔门而出。
——“朽木不可雕也!”
可嘉几乎都能想象得出老教授说这句口头禅时痛心疾首的模样。
素有“麦霸”之称的小刚第一个响应朱朱的号召:“我去!”
“可嘉!”朱朱转过身,尖着嗓门钦点,“今天你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你也算一个!”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