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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弗兰兹·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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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是捷克人;当卡夫卡诞生时,捷克是奥匈帝国的一部分。1901年,他升入布拉格卡尔·费尔迪南大学。通过国家考试后,1906年入布拉格劳威律师事务所实习,同年6月,获法学博士学位。

卡夫卡虽然学法律,但正如他在个人“简历”中所写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一辈子当律师。”

所以,早在1907年以前,卡夫卡就已开始写作。他的包括《挣扎》(Description of a Struggle)和《乡村婚礼的准备》在内的几个短篇作品就在这时候写成的。

1908年起他在布拉格“劳工意外保险局”任职。

1909年,他的《挣扎》发表。同年9月,他开始旅游义、法、瑞士等国,在旅游期间,写出《旅游日记》(Diaries of Franz Kafka)。

1912年开始执笔写《失踪了的那个人》。

同年8月,他认识一位叫费丽丝的女人。这是他一生中追求过的四个女人中的第一个。我之所以要特别地介绍费丽丝同卡夫卡的关系,是因为两性关系构成卡夫卡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在他的时而激动、时而悲观、时而追求、时而失恋的爱情生活中,永远没有一个完整的爱情生活;有的只是一连串的绝望、幸福、自我贬咒和自我折磨——这一切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只是在横扫而过的风流中浮降升格,却又始终不落在坚实的土地上。卡夫卡渴望着女人,却从没结婚,它所引起的痛苦,使卡夫卡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自掘一条蜿蜒的甬道,以遁避世俗的伤害。正如他自己所说:“洞穴最可爱之处在于它的寂静。”

在他所追求的四个女人之中,以费丽丝对他的影响为最大。从1912年9月20日始,卡夫卡在整整5年的时间内不断给费丽丝写信。这些信后来成为《给费丽丝的信》(Letters to Felice)一书,于卡夫卡死后50年在纽约出版。这本书信集不只是情书,而且是卡夫卡的人生观的淋漓尽致的自白。因此,它是研究卡夫卡的哲学观点的重要参考书。

从这个书信集中可以看出,卡夫卡之所以狂热地追求费丽丝是因为他要逃避现实。但是,他在追求中并没有得到安慰,所得到的仍然是空虚和绝望。所以,他在信中说:“我该生存却没能生存下来。”他追求费丽丝失败后,得出的结论是“独身”。但是,“独身”解决了他的苦闷吗?没有。于是,他又辗转于追求幸福的痛苦的幻想之中。他在《沉思罪、痛苦、希望与真道的格言集》中说:

我们必须忍受环绕在我们周围的一切痛苦。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不是一具躯体,而是一串成长的过程,它以各种方式,让我们经历了各式各样的痛苦……而后迎向衰老和死亡。

1912年秋,卡夫卡写出《判决》和《蜕变》(Metamorphosis)。第二年,《沉思》和《火伕》出版。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开始构思《城堡》(Das Schloss)。大战爆发后,写《审判》和《流刑地》(Penal Colony)。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给卡夫卡一次沉重的精神打击。他面对着互相残杀的战争,本来已经悲观、孤独的世界观又更加灰暗了。

1917年,医生诊断患肺结核,他离开保险公司,在家研究齐克果的作品。他看到齐克果的作品《判决书》(The Book of the Judge),倍加感到自己的命运与齐克果的命运如此相似。他的世界观与齐克果的书发生了强烈的共鸣,他对他的朋友古斯塔夫·雅诺兹(Gustav Janouch)说:

“我”受到恐惧的无尽折磨,只有通过爱,才能破除这层层恐惧的包围。人虽然从周遭枯叶的一片抖瑟声中,早已见到新抽的绿芽,但他一定还要以耐心镇定自己,慢慢等待。忍耐是唯一真正可以使人的梦想变为事实的根本。动物比人类更接近我们——那就是我们囚笼的所在。

在苦恼和忧伤中忍受一切,“你无须离开你的房间。只要静坐在你的桌边聆听着。不只是聆听,还要等待。不只是等待,还要保持静默与孤独。世界将会拆下它的假面,坦然无蔽地向你奉献,它毫无选择,将在你的脚下出神且猛喜地旅行。”

1917年,卡夫卡写出《格言》。

1918年大战结束时,卡夫卡完成《中国长城》(Great Wall of China)和《骑桶者》。

1919年,《乡村医生》与《流刑地》正式出版。同时,开始写《给父亲的信》(Letter to His Father)。

1920年,完成《夜》等几篇小品文。

以后,病势加重,进疗养院。

1923年,写出《巨鼹》、《一只狗的研究》、《绝食的艺术家》。

1924年,病况进一步恶化。6月3日逝世,葬于布拉格。

卡夫卡的经历和他承受病魔缠绕的一生,使他始终都想到“死亡”;他的狂热和绝望,他的喜悦和悲哀,不过是面对“死亡”的怯懦表现罢了。他认为,人无法克服走向死亡这个趋势,人就在“死亡河”的波浪中向前漂浮,“一去再也无法回头”。

他在《格言》中说:“对死亡的渴望是萌生认识的第一个征兆。这个生活似乎是无可忍受的,而其他生活又是不可企及的。人们再也不会因为祈冀死亡而感到羞惭;人人祈祷以便导出这个为人憎恶的老地窖,却又引入一个尚未被人憎恶的新地窖。于是乎,我们看到了一个信仰的残迹。”所以,在死亡面前,“美德是孤独的、绝望的”。

在卡夫卡看来,罪恶和痛苦的荒谬性不是在荒谬的世界中,而在人本身的内省的不足性;自己必须忍耐一切,以致对一切外在的荒谬形成一种习惯的态度,人的存在才达到“自由”。

同荒谬相比,如果说卡夫卡对于“荒谬”是采取自我毁灭的内省的话,那么,加缪就采取主动的“荒谬”行为去回击荒谬。所以,卡夫卡和加缪从同一个出发点,走向相反的目的地。

卡夫卡逝世以后,他在生前未能完成的手稿,陆续公之于世:1925年,发表他的《审判》;1926年,发表《城堡》;1927年,发表《美国》(Amerika)。这些小说和作品的发表,进一步表明卡夫卡对于“存在”和“生存”问题的始终一贯的关怀。在他的作品中所表现的那种怪诞离奇的构思和梦幻式的情节,只是曲折地表现出当时社会和人性的“异化”及其在人心中激起的痛苦。

卡夫卡的作品中用“法则”(Gesetz)的概念所表达的“存在”,实际上是一种严刻地“丧尽内容的”和“不确定的”,并因而是“不可说出的”事物(das streng Inhaltlose,Unbestimmbare und daher Unaussprechbare),只是“人”的“存在”本身又无时无刻地趋向于它。由于“存在”始终呈现为“法则”,对之毫无所知的人也就变成为“有罪的”和“有责任的”。因此,卡夫卡在《审判》中指出:“存在”的“澄明”只有在一切思想过程的汇集中才能表现出来。这种给予“人”一种空幻的期望,似乎尚可以由此而从生命的一切条件中解脱出来,达到一种梦想中的“自由”。在卡夫卡的思想中,人不可能真正地达到“真理”,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存在”,但可以使自己为“必要的”事物而存在。

卡夫卡的朋友马克斯·布罗德违背卡夫卡关于将其作品“毫无例外地销毁掉”的遗嘱,把卡夫卡的作品和遗稿整理成《卡夫卡全集》九卷本加以出版。